僕は上手にしゃべれない
作者 | 椎野直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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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眾文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我只想好好說話:只要別人在場,悠太就無法流暢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一開口就結結巴巴,老是被嘲笑奚落、交不到朋友,他只能強迫自己放棄許多事情,隱忍過日子。直到那天,他 |
作者 | 椎野直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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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眾文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我只想好好說話:只要別人在場,悠太就無法流暢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一開口就結結巴巴,老是被嘲笑奚落、交不到朋友,他只能強迫自己放棄許多事情,隱忍過日子。直到那天,他 |
內容簡介 只要別人在場,悠太就無法流暢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一開口就結結巴巴,老是被嘲笑奚落、交不到朋友,他只能強迫自己放棄許多事情,隱忍過日子。直到那天,他收到廣播社招生傳單,上面寫著「只要透過練習,你一定也能夠好好發出完美又清晰的聲音!」為了改變怯懦逃避的自己、為了實現夢想,悠太必須踏出這一步。所以……他決定加入廣播社!悠太的國中生活在出乎意料的情況下順利展開,他遇見率性不管事的椎名老師、熱情親切的立花學長,還交到第一個朋友──漂亮冷漠卻對自己特別友善的古部同學;然而,日子能夠一直這麼順利下去嗎?本書特色以細膩鋒利的筆觸,刻劃少年面對自我缺陷時的矛盾、煩惱與掙扎奮鬥,在現實殘酷的校園生活中,點亮療癒人心的希望之光。
各界推薦 讀者 Dokaketoka啊~,讀完非常感動!雖然是青少年小說,但故事完成度很高。本書並不是推理小說,但是故事前半部埋下的許多伏筆,在後半故事中都完美地收束在一起,著實令人讀來暢快不已。讀者 Gnosis本書最大特點在於對悠太說話結巴情況的極致描寫。作者完全沒有一絲讓步,字字句句帶領讀者去切身感受悠太的鬱悶及煩躁。這種近乎粗暴的筆觸,強烈的直球對決,為讀者帶來莫大的感動。非常高興有這樣一本小說誕生。讀者 Takao對於口吃者來說,剛進入一個新環境時是最痛苦的挑戰。因為緊張,經常會出現難以自我介紹或是有口難言的情況。身為口吃者的我,雖然依然害怕,但是這本書賦予了我面對問題的勇氣。
作者介紹 椎野直彌 一九八四年日本北海道北見市出生。現居北見市。札幌市的大學畢業後,在工作閒暇之餘執筆寫小說,以《我無法正常說話》一作投稿第四屆POPLAR出版社小說新人獎,獲選列入最終評比,並以該作改編成本書正式出道。日常最感興趣的,就是想知道每個遇到的人喜歡讀什麼書。黃薇嬪東吳大學日文系畢業。期許每本譯作都能夠讓讀者流暢閱讀。走低調路線的日文譯者是也。
書名 / | 我只想好好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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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椎野直彌 |
簡介 / | 我只想好好說話:只要別人在場,悠太就無法流暢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一開口就結結巴巴,老是被嘲笑奚落、交不到朋友,他只能強迫自己放棄許多事情,隱忍過日子。直到那天,他 |
出版社 / | 眾文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9773041 |
ISBN10 / | 9869773044 |
EAN / | 9789869773041 |
誠品26碼 / | 2681789127003 |
頁數 / | 272 |
開數 / | 25K |
裝訂 / | 平裝 |
語言 / | 中文 繁體 |
級別 / | 無 |
最佳賣點 : 日本POPLAR出版社小說新人獎最終評比作品!
開學的那天,我裝病逃到保健室了──
一想到要自我介紹,我就心跳加劇、呼吸困難……
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我可以的。
不,我根本辦不到!
內文 : 精采章節
第一章 「能夠好好發出聲音」
「那麼,請各位同學一一自我介紹。」
聽到這句話,我的胸口瞬間一緊。
「請按照座位順序,告訴大家自己的名字、畢業的小學,還有……大略講一下你的興趣或拿手才藝等。」
心跳加劇。我感覺呼吸困難,手心滲出汗水。
當然,我早就知道必須自我介紹。在開學典禮這天,一定少不了自我介紹。
我是柏崎悠太。中央小學畢業。興趣是看書。
我在腦子裡擬好台詞,在心中喃喃試說了幾遍,檢查自己能否說出口。
可以的,別擔心,我說得出來。
「我是石井充,北小學畢業。我最擅長……」
剛才說話的男生是第二位同學。我是第六位。還剩下四位就到我了。
「我是宇田千代子。我畢業於南小學,平常最愛去KTV。」
第三位,還剩三位。
呼、呼—我試著深呼吸,用盡全力讓心臟、讓全身都冷靜下來,避免被四周其他人發現不對勁。
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心跳還是一樣劇烈,手汗也停不下來。
我是柏崎悠太。中央小學畢業。興趣是看書。
我說得出來,應該說得出來。沒問題。沒問題……
「我是江藤貴子,畢業自……」
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我可以的。
辦不到。
「我喜歡畫畫,所以想要加入美術社。請大家多多指教。」
第四個人說完了,眾人鼓掌。接著第五個人站起來。
「……老師。」
我忍不住開口。
「嗯?怎麼了?」
「我、我有點、不……那個、胸、胸痛……」
我伸手按住胸口,佯裝非常痛苦的表情說。
罪惡感也同時在我按住的胸口擴散開來。
「你身體不舒服嗎?」
「不、那、那個……」
我們班的導師椎名美雪走向我,她是看來年約二十幾歲的年輕女老師。
「你要不要緊?要去廁所嗎?還是保健室?」
「我……我去……保……保、保……保健室。」
「……這樣啊。一個人沒問題嗎?」
「沒……問題。」
沒等老師說完接下來的話,我起身朝教室後門走去。我非常厭惡在我離開教室之前眾人的視線與安靜。
來到走廊上,我關上門。就這樣在走廊上前進了幾步之後,不自覺嘆息。
「才第一天就這樣……」
這招是我小學時用過許多次的方法。只要課堂上快要被老師叫到,我就會佯裝身體不適躲到保健室去。國文課會被叫起來唸課文的日子,我甚至曾經請假或早退。
「可是這樣總比第一天就被嘲笑好……」
採取卑劣手段的罪惡感與情非得已的心情參半,令我覺得鬱悶。
唉。—我再度嘆息。
我打算就這樣一直逃避下去嗎……?
不管是在這所學校,或是成為高中生或大學生之後,甚至是成年之後,我也要繼續逃避開口說話嗎?
保健室裡沒有半個人在。照理說應該會有一位老師,不過他可能去了教職員室或其他什麼地方吧。
我猶豫了一下該怎麼辦,不得已只好未經許可就擅自使用床鋪。我脫下鞋子躺在床上,拉上隔廉,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
我腦中思考著今後的事。
我能夠每次都用這種方式逃過一劫嗎?不可能。繼續這麼做,根本無法確保我的國中生活一帆風順。
就算繼續逃避,遲早也會露出破綻,到時候新的同班同學們將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在那之後,我又將被迫處於什麼樣的立場?
我不願去想。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解決方法。明天起的未來在今天的我看來是一片黑暗,我不知道有什麼方法能夠讓未來變得光明,而我也相信全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
我的祕密就是如此巨大、如此黑暗。
我大概發呆發了三十分鐘吧。躺著、躺著,漸漸開始覺得想睡覺。這時候我聽到保健室的門打開。
有人走了進來,走近我的床。
「柏崎?你在嗎?」
聽聲音似乎是椎名老師。我心想或許裝睡比較好,所以沒有回答。
我聽見聲響,感覺到隔簾被拉開。我睜開眼睛,假裝此刻才醒來。
在我面前是椎名老師的臉。
「你的身體怎樣?一個人回家沒問題嗎?」
「啊、是……已、已經好很……」
我坐起身,想要說「已經好很多了」卻說不出來。
不過椎名老師似乎不以為意,她簡短說了「這樣啊」,就把書包和一疊講義交給我。書包是我的,已經變得沉甸甸。裡頭是不是裝進了課本呢?
「今天只是發課本,還有說明了這份資料上寫的內容而已。課本全都放進你的書包裡了。資料看完之後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明天問我。」
「啊……多、多……謝……」
我說不出「謝謝老師」,只好換個說法。
「還有,剛剛自我介紹完之後換了座位,是由抽籤決定的。你的籤就由我代抽了,不過,你有沒有因為視力不好等原因,想要坐前面的位子?」
「沒、沒有……」
「那明天起你的座位就是窗邊數來第二排的最後一個,別記成今天的位子了。」
「好……的。」
在教室時我就在想,這位老師說話的方式還真隨興;她的聲音以女性來說也偏沙啞,頭髮也很短。
「要我送你到樓梯口嗎?」
「不……」
我搖頭代替「我不要緊」的回答,接著把講義收進書包後下床。「掰啦。」椎名老師說,我想回答「老師再見」卻說不出來,只好低頭鞠躬,離開保健室。
我微微低著頭走在走廊上,與幾個學生錯身而過,走向樓梯口。
國中生活的第一天總算結束了。我既沒有被嘲笑,也沒有使人感到困惑不解。這都要歸功於我逃走了,也都要怪我逃走了。
可是,明天起又將如何呢……?
來到樓梯口,突然,我聽見外頭傳來格外熱鬧的聲音。
怎麼回事?—我感到疑惑,走到外面,就看見通往校門口的沿途左右兩邊站著二、三十位學生。他們將傳單發給從身旁路過的學生,當中也有人舉著手工製作的告示牌。牌子上寫著「足球社」、「美術社」等大字,看樣子是學長姊在招募新生加入社團。
我沒有打算參加社團活動。我才不想刻意增加與別人說話的機會。
「我們是網球社。我們社團很好玩哦,請務必加入!」
「我們是管樂社,非常歡迎初學者加入!」
然而,面對那些強行塞過來的傳單,我也沒辦法全數拒絕,逼不得已只好一邊收下一邊往校門走去,不與任何人對上視線。
「我們是廣播社,只是來看看也很歡迎唷。請多指教。」
就在我快要走出校門之時,有個人朝我遞出傳單,我卻無法不與他對上視線;似乎是因為他的嗓音比其他人冷靜沉穩吧,我不自覺看向對方的臉。朝我遞出傳單的是一名男學生。他看著我,微微一笑。
「請多指教。」
男學生帶著笑容說。我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和剛才一樣向他點頭致意。
走出校門,我把成疊的傳單收進書包裡,但收到一半就停止動作,因為最上面一張傳單的內容躍入我的眼中。
傳單上寫著大大的「廣播社」,底下的內容寫道:
〈熱烈募集社員中! 十分歡迎對於說話感到棘手的人,社團活動會仔細教你發聲方法等。只要透過練習,你一定也能夠好好發出完美又清晰的聲音!〉
發出完美又清晰的聲音。
我不自覺盯著那段文字看了好久。那些手寫字絕對稱不上漂亮,卻強而有力。
「完美發出聲音……」
就在我喃喃自語的同時,肩膀上被咚地撞了一下。
「啊,抱歉。」
從背後撞上我的一年級男生說完就直接走開。我這才注意到自己停下了腳步,連忙繼續邁步往前走。
我邊走邊再次凝視傳單上的文字。
能夠完美發出聲音……
我心想,絕對不可能那麼簡單。
回到與媽媽、姊姊一同生活的公寓,我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緊閉的窗外傳來三天前動工的道路工程噪音。
我聽著那些噪音,坐在床上,也沒換下制服,只是盯著那張傳單。
這張紙是我在幾十分鐘前拿到的。直到我到家之前,紙上的文字讓我的心靈稍微變得明亮、正向積極一些。
但是等我回到房間,再次看看傳單,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之後,原本的好心情完全消失了。
不可能會那麼順利。我在心中再次嘀咕。
〈只要透過練習,你一定也能夠好好發出完美又清晰的聲音!〉
這句話八成只適用於沒有口吃的一般人吧?例如:說話很小聲、不擅長說話、社交恐懼症等狀況的人。而像我這種天生就沒辦法好好說話的人,再怎麼練習也只是徒勞無功。
其實,我已經練習了無數次,包括練習說出自己的名字、練習朗讀書籍內容、練習與腦中幻想的朋友對話。
練習的過程全都很順利。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就連一次說話結巴的情況都沒出現過。我能夠清楚說出自己的名字,也能夠流暢朗讀書裡的文章或對白。就連與幻想中的朋友對話時,也都可以清楚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自言自語就不會結巴,這似乎也是口吃者的特徵。而且唱歌也唱得很流暢,與他人和聲也沒問題。狀況或許是因人而異,不過至少我在這些情況下能夠和一般人一樣正常發聲。
但是只要旁邊有人在時,我就會突然說不出話。
一般人大概很難了解這種感覺,連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在那種情況下就會說不出話來。
所以如果加入廣播社參與練習,我想或許……不,應該是絕對沒用。
到頭來,我未來的日子還是只剩下痛苦,在國中生活中也必須放棄許多事情,只能隱忍度過。
……不過—我再次看著傳單。
如果能夠和其他人正常對話,該有多開心呢?能夠與朋友聊聊有趣的事情、熱烈討論著看過的電視節目等話題,也能說出自己對於喜歡的書籍、音樂、電玩遊戲的想法等。
每件事對我來說都猶如美夢一般。我希望美夢能夠成真;但我為了實現這些夢想,總是吃盡苦頭。我無法完整傳達自己想說的話,不斷被嘲笑、被奚落,然後傷痕累累到幾乎哭出來。
「……還是,算了吧。」
沒錯,最好還是算了。我原本就不該加入什麼廣播社。這個社團是以說話為主要活動,是我最沒有資格加入的地方。若是我加入的話,只會給其他人帶來莫大的困擾,所以我不應該妄想著要加入。
「絕對是不要加入才對……」
我的心情變得沉重。我把傳單擱置一旁,躺上床。
窗外仍舊傳來施工的噪音,十分低沉又不悅耳的聲音。
「吵死了……這個工程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我凝視天花板咕噥著。
一個人的時候,我明明真的能夠原原本本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聽見開門的喀噠聲而醒來。
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不過下一秒,我的眼前乍然明亮。我瞇起剛睜開的雙眼,因為天花板的日光燈發出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你為什麼穿著制服睡著了?」
姊姊站在門邊。她穿著和我同一所國中的女生制服,似乎剛到家。
姊姊是三年級,開學典禮這天放假,不過她昨天說過今天會去學校幫忙社團招募新生。
「你居然連午餐都沒吃,枉費媽媽還特地為你事先做好放著。」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有打算、打打、打算要吃,只、只、只只、只、只是不、不小心睡著……」
我也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一看時鐘,已經是傍晚快要六點。我到家是過中午之後,所以睡了將近五個小時;大概是昨晚沒怎麼睡的緣故吧。
我注意到放在一旁的廣播社傳單,便拿著它起身藏進書桌內。接著我準備換下制服,姊姊卻還在房裡沒走,於是我停下動作。
「……?」
我以視線詢問她—妳怎麼還沒離開?姊姊瞇起平常看來很大的眼睛盯著我。
「……你遇上什麼事了嗎?」
「什麼意思?」
「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沒、沒沒、沒、沒沒沒沒什麼……沒、沒沒沒、沒什麼事啊?」
「真的?」
「為、為、為什、為、為為為為……怎、怎、怎麼了?」
「……開學典禮這天不是通常都要自我介紹嗎?我想你對於自我介紹很頭痛,擔心你會不會因為沒有介紹好就很沮喪。」
「有、有……是有……」
「順利嗎?」
「……」
「……不順利嗎?」
「我、我、我……」
「嗯?」
「我我、我我我我、我沒、沒、沒有……沒……自我介紹。」
「沒自我介紹?只有你一個人沒有自我介紹?」
「我、我、我去、我我我、去、去、去去去了保健室……」
「……原來如此。」
姊姊的聲音聽來很低沉。
「原來你逃走了。」
從別人嘴裡再次聽到這個答案,感覺異常沉重。
身為家人的姊姊當然清楚我的祕密,偶爾也會像這樣擔心我。但我有時候也會感覺到,她並不是真的能夠理解我的情況。
這是當然的啊!能夠正常說話的人,怎麼可能懂我的心情。
「……你覺得一直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咦?」
「你打算把小學那套繼續用在國中嗎?放學後直接回家,假日躲在家裡不跟任何人出去玩,而且還時不時裝病請假不上學。」
「……」
「今後會有愈來愈多必須說話的場合。學生時期還好,畢業之後你該怎麼辦?繼續維持那樣的說話方式,你不覺得辛苦嗎?」
「那些我我、我、我都……我都、我我我、我都知道啊……」
我經常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不安。姊姊說得沒錯,即使在學生時期能夠勉強過關,出了社會狀況就大不相同。我必須自己賺錢,但我相信沒有哪間公司願意雇用連正常對話都辦不到的人吧。
我在搜尋口吃相關資訊時得知,企業會提供身心障礙者的保障名額,也就是政府規定企業有義務雇用一定名額的身心障礙者。但是我的情況並不適用這個制度,在目前的日本社會中口吃很難被鑑定為一種障礙。因此,我必須與一般人站在同樣的立場找工作或就業,必須與正常說話的人站在同樣的起點上,做著同樣的事情。
一想到這些,我心裡浮現的不只是不安,更是絕望。
「既然知道,你就應該更積極地改變。」
「我、我做了啊!」
我的語氣不自覺變得強硬。
「我、我做、我做了很多練、練練練、練練練習。一、一個……人朗讀、朗朗朗、朗朗、朗朗朗朗朗讀課本、朗朗、朗朗朗、朗讀書、練、練習對、對對對……練習說話,但、但是、一、一一、一一、一個人的時候能夠說出口,在、在、在在在、在別人……」
「一個人的時候能夠說出口,在別人面前就說不出來了,你的意思是這樣吧?」
姊姊搶先一步說出我想說的話。與其他人說話時,也經常遇到這種情況。
「……沒、沒沒、沒有方法啊,沒沒、沒沒沒有治療的方法……沒沒、沒有。能、能能能能能夠治好的、的、的的的、的話,我、我我我我我也希、希、希希希、希望治好啊!要、要要、要要、要是、要、要是能夠治好,我、我我我什麼都願意做、都能夠做。可、可可、可是沒沒、沒……沒沒沒沒沒辦法。」
說真的,對我來說再沒有什麼事比口吃更痛苦。假如能夠治好口吃,不管有多
苦、有多痛,我都願意忍受;就算要我挨揍、全身要被刀子劃得傷痕累累,或是要我服下毒藥,只要最後結果是能夠正常說話,我都欣然接受,甚至願意主動提議以這些換取能夠正常說話。
然而,事實是沒有方法可治療。我想起在網路上看到「沒有明確的治療方法」這句話時的絕望。
房間變得靜悄悄。我低著頭,不過姊姊一直看著我。
道路施工的噪音已經停止。耳裡聽見的,只剩牆上掛鐘秒針移動的聲響。
「你……很久之前說過ㄕ/ㄙ開頭的字對你來說相對較容易發音,對吧?」
「……嗯。」
就連「啊」、「嗯」這類的簡短回答,我偶爾也會結巴,不過也有些詞彙相對來說較容易說出口,例如:ㄕ/ㄙ開頭的單字。相反地較難說出口的則是ㄅ開頭和ㄊ開頭的字,例如我自己的姓氏柏崎就是ㄅ開頭。
還有「咖啡」、「規則」等有長音1的單字也較容易發音。我能夠說出自己的名字悠太,也是因為長音的關係。
「我稍微想了一下,是不是因為你告訴自己能夠說ㄕ/ㄙ開頭的單字,所以較容易說出口呢?就是因為你認為其他的字較難發音,所以才會說不出口。一個人自言自語的時候,也是因為你認為自己能夠流暢說話,所以不會結巴。不是這樣嗎?」
聽她這麼說,我想了想,或許的確是如此吧。自言自語不會結巴已經是常態,所以我心中分毫沒有「也許說不出口」的念頭。
「或許是……。自、自、自自自自、自言自語能夠講、講、講講講……說得很順是理理、理理、理所、理理理理、理所當然的……」
「對吧?所以簡言之,只要你想著自己在別人面前也能夠正常說話,就能成功了吧?不要有半點﹃我也許說不出來﹄的念頭,甚至也不要去意識到最好。因為我在講話之前也不會想到自己或許說不出來、或許會結巴之類的,一般人都是這樣。所以,阻礙你說話的,一定是你的心或腦袋。既然如此,只要改變這點就行了。」
說是這麼說,但我不認為有那麼簡單。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或腦袋。
「……即使那樣做、也、也無、無無無無無、無法變成那種狀、狀狀狀態。我在說話前總是想、想、想想想要在、在腦、腦、腦子、腦腦腦腦腦……心、心裡告訴自己沒、沒沒、沒、沒問題,但、但、遇……到那種時候什、什什什什、什麼都說不出口。」
「沒辦法那樣想是因為你對現在的自己缺乏自信。首先,要對說話這件事有自信才行。」
「怎、怎怎怎、怎怎怎、怎麼做……?」
「總之,就是增加說話的機會。我之前在書裡讀過,只要累積成功經驗,人就會變得有自信。比方說,考試拿到好成績,或是在運動上贏過別人等等。所以你也多累積這類經驗,也就是累積能夠流暢說話的經驗就行了。為此,你必須大量說話。」
「可、可、可、可……是—」
「可是什麼?」
「要是說了之後失失、失敗的話……」
別人會覺得困擾、別人會訕笑,然後我會自覺很可悲。我不想體驗那種感覺。
再說,既然成功的經驗很重要,反過來說,若累積過多失敗經驗,又是如何呢?我或許會變得比現在更缺乏說話的自信,漸漸地再也無法重新振作……
「失敗又有什麼關係?過去也已經失敗許多次,你也習慣了吧?」
聽到這句話,我瞬間感到厭惡。
怎麼可能習慣?說不出話的那當下、不斷重複同一個字的那瞬間,那股緊勒胸口的窒息感,還有讓整張臉變得滾燙的羞恥感,更別提對方困擾的表情,或是輕蔑的笑聲。
我經歷過好幾次,卻無法習慣。我沒辦法一輩子面對這些。
「別把失敗放在心上,盡量多說話就好。只要說話流暢就開心,繼續說下去。結巴時別在意,忘了就好。」
別在意自己的結巴。身邊的大人們也說過無數次這句話。可是每次聽到這句話時,我總是會想—怎麼可能不在意?
「欸,所以你就盡量多說話吧。不管是在家裡或學校,別介意對方的反應,抱持被笑也無所謂的心情。」
她不會懂。就連身邊的家人也無法理解我的心情、我的苦澀。
反正這些說話順暢流利的人,終究無法理解。我與那些人住在不同的世界。
「喂,悠太,你在聽嗎?」
「我、我我我、我、我、我在聽……」
「總之,你要不要也去加入社團?……我不是要你加入戲劇社。」
戲劇社是姊姊參加的社團。我們學校的戲劇社在國中戲劇圈裡雖然還稱不上聞名全國,不過在地區上也算是赫赫有名,去年還拿下全市比賽的冠軍。姊姊似乎也相當熱衷於社團活動,她在前年的比賽中還以一年級身分被拔擢擔任主角。我和媽媽也一起去看了表演,我們對於她在舞台上落落大方、看來彷彿是另一個人的演技感到驚訝。
但是或許因為社團人數多,戲劇社社員到了三年級就跟退社差不多,所以姊姊也說過今後不會再去社團。
「我們學校有很多社團,一定有適合你的地方。你有沒有對哪個社團感興趣、想要加入?」
有興趣加入的社團—我不自覺看向書桌抽屜。裡頭放著廣播社的招募傳單。
「怎樣?有嗎?」
「……沒、沒沒沒、沒有。」
「既然這樣,你這個人感覺也不像是體育類社團的,何不考慮文化類……文藝類的社團?正好你也愛看書。」
我的確愛看書,也看了不少適合兒童閱讀的童話故事,還有冒險奇幻小說、青春小說、艱深的純文學作品,所以身旁的大人說我是文學少年,大力讚賞我。
可是對我來說,愛看書不值得讚揚也沒什麼了不起,純粹因為看書是隨時都可以獨自進行的消遣,也是無須與任何人交談就能夠樂在其中的娛樂,只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喜歡看書。
假如我能夠和一般人一樣正常說話,我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愛看書了。我一定會和朋友一起打電動或逛街。此刻也是,事實上我心底深處更希望能夠與朋友無憂無慮地出遊。
「總之啊,你要努力增加說話的機會,也要主動找班上同學說話。明白嗎?」
「……」
「悠太,明白嗎?」
「……嗯。」
「加油哦,有需要可以找我商量。」
說完最後這句話,姊姊就離開我的房間,緊接著隔壁房間傳來開門聲。
姊姊的個性強勢又雞婆,不過性情很溫柔。最擔心我無法正常說話的人就是她。最先發現我有口吃的就是姊姊,某天,她找我一起用房裡的電腦上網搜尋。查詢之後發現沒有治療方法,姊姊還是說一定有辦法治好。
她大概一直都在想著這件事吧。然後才會想出剛才那番建議—增加說話的機會,累積成功的經驗。
「說話的機會……」
我再度看向書桌的抽屜,不動聲色地靠過去,拿出才剛收起的傳單望著。
〈十分歡迎對於說話感到棘手的人〉
我看著這段話,心裡在想—
不只是棘手,是根本就說不出想說的話。像我這樣的人也歡迎嗎?
那天的晚餐,是不同於以往的豪華。
「今天要慶祝悠太入學,還有小遙升上三年級。」
媽媽結束市立醫院的護理師工作返家,把晚餐一一端上餐桌,笑著說。
日式炸雞、焗烤白醬通心粉、涼拌醋溜鯛魚、鮪魚和鮭魚生魚片、白菜煨獅子頭湯,鮮菇沙拉,分量多到三個人幾乎吃不完。姊姊也有幫忙備菜。
與姊姊談完之後,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裡。知道媽媽回來了也仍躲在房裡,沒有到客廳去。
我思考著、猶豫著,一直凝視著那張傳單,想著該不該加入廣播社。
想著、想著,直到剛才終於下定決心。
「我開動了。」
當我在餐桌前坐下時,先一步坐在我隔壁椅子上的姊姊立即開口說。接著媽媽也這麼說。
可是我沒有開口。即使我一句話不說地動起筷子,媽媽和姊姊也沒有半點意
見;因為她們知道我說不出那句話。
「太好了,做得很好吃。」
隔壁傳來姊姊吃下白醬通心粉之後的喃喃自語。
上次三個人聚在一起吃晚餐,已經是一個禮拜前的事。媽媽一直到昨天都上大夜班不在家,所以只有我和姊姊一起吃飯。料理大多都是媽媽事先準備好,不過姊姊有時也會做菜。
我們沒有父親。他在我幼稚園時死於心臟疾病,所以我對父親沒有太深的記憶。
「難得的開學典禮,我卻沒辦法去參加。對不起,悠太。」
坐在對面的媽媽帶著一臉歉意說。
「沒、沒關係,又又、又、又、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我那個時候妳也沒來,而且現在很多同學的家長也不會來。」
「可是,兩位家長的其中一位有出席的同學還是比較多吧?」
「……是、是是是、是、是這樣嗎?我、我也……也不清楚。」
我從一大早就只顧著煩惱自我介紹,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同學是不是和父母一起來。與口吃比起來,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問題。
「有什麼辦法,媽媽要工作啊。就算想請假也不行吧?悠太也心知肚明啦。」
「嗯……對不起唷,悠太。」
「就、就、就說了沒關係。」
「班上有處得來的朋友了嗎?」
「有沒有……還、還還、還還、還不……」
我還沒把不知道的「知」講出口,就不再說下去了。
儘管如此媽媽似乎理解我的意思,微笑說:「希望你能夠交到很多好朋友。」
媽媽不太會提起我的口吃,也不表現擔心;即使姊姊有意見,她也只是樂觀地回應說「時間到了,自然就會說得很流暢」。
但她其實應該很擔心吧。怎麼可能不擔心?她只是為了不讓我介懷所以假裝不擔心而已,我想她是認為最好別讓我覺得壓力太大。
媽媽和姊姊開始聊起考高中的話題。姊姊在學校的表現和成績都很出色,所以打算參加市立頂尖高中的推薦甄試。
我最直覺的感想是—真了不起。並不是指表現或成績,而是她居然打算參加面試比重較大的推薦甄試入學。了不起,也叫我羨慕。
我絕對辦不到。至少以現在的我來說。
但是,假如我能夠改變的話……
剛才姊姊說過的話浮現在我腦海。增加說話機會,培養自信。我不清楚她這番建議對或不對,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辦到。不過,姊姊說得沒錯,如果不做點什麼,我永遠都是這副德性。
我討厭受傷,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改變;我想改變總是逃避其他人、怯懦無能的自己,我想要變成能夠正常說話。
「小遙,妳上高中之後也要繼續演戲吧?」
「咦?啊啊,嗯,當然。」
「媽媽一直很期待看到妳演的戲劇。前年去看過那次演出之後,去年就連一次也沒有。」
「拿不到角色我也沒辦法,因為我們社團的人數很多啊。不過上高中之後,我會好好努力爭取角色,敬請期待。」
聽著她們兩人的對話,我一語不發地吃著晚餐。連家人的對話也無法參與,這也是常有的情況。
但是,假如有一天能夠改變就好了。為了實現這個願望,我必須踏出一步。
所以……我必須加入廣播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