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就無夜 | 誠品線上

有光就無夜

作者 周憶如/ 胡頎
出版社 白象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有光就無夜:,這本書有兩個聲音。一個是處理親密關係暴力的社工們的聲音。另一個是倖存者的聲音。倖存者的聲音我們常是聽不見的,於是這些陪伴他們、和他們一起經歷的社工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這本書有兩個聲音。一個是處理親密關係暴力的社工們的聲音。另一個是倖存者的聲音。倖存者的聲音我們常是聽不見的,於是這些陪伴他們、和他們一起經歷的社工們,說出他們的聲音。這兩個聲音都是真實的。一個說出令人悲傷的苦痛、另一個說出帶著力量的決心。苦痛在倖存者的心中留下傷痕,決心卻要帶他們往前行。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周憶如、胡頎撰文 周憶如 世新大學社會發展所畢。現任職於2030台灣無貧困推進協會執行秘書。曾任新港文教基金會秘書,婦女救援基金會救援組督導,衛福部保護服務司研究員,南洋台灣姊妹會理事。從事家庭暴力、性侵害、性騷擾、人口販運等防治工作十餘年期間,累積了豐富的防治暴力相關經歷,目前致力於倡議反暴力之社會運動。撰文 胡頎台北人,畢業於台灣大學中文所,曾任南洋台灣姊妹會理事,著有《餐桌上的家鄉》。在與新住民姊妹的互動中,認識到本當提供保護與歸宿的家一旦變調可能造成的傷害與陰影,進而開始關心親密關係暴力議題。希望透過對親密關係暴力防治工作者的紀錄,連接看得見的制度調整,與法網未能及之處看不見的篳路藍縷。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前言】兩個聲音 【序】不忍世間苦,拔苦予樂的助人者 打開雙重衣櫃的人 盼望彩虹 記得幸福 相信孩子,永不放棄社工信念 你的孩子比你想像中更有力量 一棒接一棒,接住目睹暴力的孩子 從黑暗到天亮 如山如水,一起守護女人 復育女人生命的田 結實累累的蘋果樹

商品規格

書名 / 有光就無夜
作者 / 周憶如 胡頎
簡介 / 有光就無夜:,這本書有兩個聲音。一個是處理親密關係暴力的社工們的聲音。另一個是倖存者的聲音。倖存者的聲音我們常是聽不見的,於是這些陪伴他們、和他們一起經歷的社工
出版社 / 白象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579520430
ISBN10 / 9579520437
EAN / 9789579520430
誠品26碼 / 2682276077009
頁數 / 256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X14.8X1.3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序 《有光就無夜》
不忍世間苦,拔苦予樂的助人者
沈美真

世界上總是有苦難,有些顯而易見,有些長期來存在,但難以啓口。親密關係暴力自古即有,但台灣何其有幸,總是有熱心勇敢的社工看見痛苦存在,致力協助身心受苦的人。

本書主要談親密關係暴力,包括因而受苦的人、助人的社工,及受苦者的成長改變。親密關係暴力,最典型的是異性間的婚姻暴力,但外籍配偶等新移民,原住民,同志間的親密關係暴力,各有其特殊困境。目睹家庭暴力的兒童少年也是受害者。受害者的生命狀態常因社工的協助而改善。在社工努力下,甚至改變社會觀念、政府政策及法律制度。

社工是拔苦予樂的助人者,不問有無學歷或執照
一九八七年,我為救援雛妓而結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創辦台灣婦女救援協會(一九八八年改組為台北市婦女救援基金會,下稱婦援會),多年來一路上與許多熱心勇敢的社工同行。我認為社工是因不忍他人受苦,想方設法提供協助,拔苦與樂的助人者,不問有無社工學歷或執照。積極的社工,還能勇敢面對各種困難及阻礙,進行體制內外的改革及創新。可以說,社工是救援天使,是菩薩,是眾生不請之友。

藏傳佛教領袖達頼喇嘛所撰一篇迴向文,我覺得很能描述社工的情懷,只要把其中「功德」兩字改為「努力」。原文為「願一切身心受苦的有情,因我的功德而獲得如海的快樂和喜悅。 願一切有情不受害、造惡或生病。 願一切有情沒有恐懼或被欺負,內心沮喪受挫。」「願裸者得衣,飢者得食,渴者得水和美好的飲料。願窮者轉富,悲傷者得歡樂。願失落者得希望。」「願驚慌的人不再恐懼,囚者得釋,願弱者得勢。願人們想到互相幫助。」

有光就無夜
《有光就無夜》總策劃廖英智律師,多年來擔任婦援會的董事或董事長。一九九七年婦援會開辦婚姻暴力被害婦女的服務,即由廖英智董事負責督導婚暴組工作。二00二、三年出現許多東南亞及大陸女性被拐騙來台,被迫賣淫,婦援會率先著手救援跨國人口販運被害人,提供各種協助,當時董事長就是廖英智律師。廖律師向來出錢出力,溫暖待人,充分授權,深受同仁愛戴。

本書主要作者周憶如女士,聰明多計,原是婦援會文宣組同仁,卻勇敢轉任新開辦的人口販運救援組,冒著人身危險接送被害人,陪同出庭打官司,想方設法提供各項協助。書中受訪的目睹兒社工楊素雲、長期投入原住民受暴婦女保護的阿布娪和陳美珠、自柬埔寨嫁來台灣的李沛英、致力於同志權益的呂欣潔、穿梭公私部門為婦女服務的張琳,無一不是懷抱著不願放棄的心,要接住世間苦,去幫助更多不能放棄的人。

家庭暴力防治法的誕生
台灣公私部門最早提供協助服務的親密關係暴力,是婚姻暴力。過去婚姻暴力十分常見,雖然被打傷的妻子可告丈夫傷害罪,主張因不堪同居之虐待而要求離婚或分居,但社會長期來容忍婚姻暴力,認為床頭吵床尾和。執法人員為維護家庭完整,絕大部分不會告知被害人有何權益可主張,甚至被請求後也不依法處理。家暴被害人求助無門,走投無路下,極端狀況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在此困境下,發生鄧如雯殺夫案,轟動全國。

一九九七年,婦援會率先投入婚暴被害婦女服務,是第一個提供婚暴服務的民間團體,除了設立求助電話專線,還提供義務律師協助及陪同出庭服務。但許多受暴婦女不想打官司,只要丈夫不再打人,受暴時能獲得及時協助。但當年並沒有這樣的法律依據可循,高鳳仙法官在現代婦女基金會支持下,草擬「家庭暴力防治法」,我亦參與其中。

家庭暴力防治法首創民事保護令制度,法院可核發禁止加害人施暴等裁定,警察要主動協助被害人⋯⋯等。這樣的法案前所未見,且增加政府及公務員大量工作,引起相關部門抗拒。但一九九八年立法院三讀通過後,政府就必須依法執行,盡管偶有警察不依家暴法辦理的案例,受暴婦女終究有了具體法律保障。

新移民比台灣婦女更容易遭遇家暴
八0年代以後,許多台灣男人透過仲介娶東南亞或大陸女子為妻。嫁來台灣的女子被稱為外籍新娘、大陸新娘,後來改稱「外籍配偶、大陸配偶」,目前又稱「新移民」。絕大部分新移民隻身來台,遇到困難時沒有娘家可以投靠,舉目無親,孤立無援。大陸配偶以外之新移民還有語言溝通不良的困擾,又因來自較窮國家,常被公私部門歧視。如果新移民尚未取得台灣國籍,丈夫又不協助取得合法居留時,新移民逾期居留就會被遣返母國,與台灣子女長期骨肉分離。弱勢者容易被欺負,新移民比台灣婦女更易遭遇家暴,受暴後處境更加艱辛。

本書中李沛英的故事,完全顯示新移民遇到的困境:欠缺支持系統、生活習慣不同、語言溝通不良、被歧視等。政府部門及社工對新移民家暴認識不足,庇護資源不足,具體因應服務措施經過很久才開發完成,因丈夫不見而逾期居留的新移民,雖錯不在己,卻需承擔不利後果。

原住民需要更切合文化情境的保護方案
本書透過阿布娪、陳美珠的分享,來探討原住民婦女遭遇家暴的問題。原住民傳統的生活環境及文化跟平地漢人大不相同。但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到處需要用錢,傳統的男人上山打獵、女人在田野耕種織布早已無法滿足生活所需。原住民失業率遠高於漢人,男性多半靠勞力賺錢,收入不穩定,加上漢人社會歧視,失業及挫折憤怒情緒增加家暴機率。部分原住民婦女嫁給外省人或平地人,丈夫多數是底層的軍人或勞工,一樣面對貧窮的生活。貧賤夫妻百事哀,家暴問題主要來自經濟危機。

漢人對原住民文化不了解,以漢人婚暴婦女為對象所設計受暴婦女保護方案,未必適用於原住民婦女。阿布娪提及受暴婦女害怕被帶離部落安置,又部落家戶都有戶外竹床,夫妻吵架時,一方可睡在戶外竹床,緩和當下情緒,衝突可以避免。社工專業不是一切,用原住民智慧,也許可以找到解決方案。阿布娪及陳美珠不斷摸索解決方案,從陪伴、聆聽,到創立組織,復育女人的田,一路上不斷前進。

同志家暴比一般家暴更難說出口
十多年前,教育部委託政大法律系教授陳蕙馨及我等數人草擬「兩性平等教育法」,期間受玫瑰少年葉永鋕死亡事件影響,法案名稱改為「性別平等教育法」。雖然目前年輕人多能接受性別多元,同志有權辦理結婚登記,整個社會氛圍已與往昔大不相同,但同志還是面臨特殊困境。

同志親密關係跟異性的親密關係一樣,同樣會吃醋,一様可能發生暴力,受暴者同樣需要協助。只是現行家暴保護機制,係針對異性戀來設計,未必可完全適用於同志。尤其同志親密關係往往是不能説的秘密,一旦公開必須承擔嚴重後果,包括家庭衝突,被歧視,遭遇不友善對待,面臨巨大壓力下,出櫃很難公開,因此同志遇到家暴,很難像異性戀般向外界求助,也不易得到協助。幸好有像呂欣潔、彭治鏐這樣熱心勇敢的社工挺身出來,嘗試用各種方法幫忙,包括設立諮詢專線,成立團體,聯結資源,跟其他團體合作,遊行遊説抗議等。多年來的努力,確實令台灣同志人權得到進一步保障。

目睹兒服務,受助者的成長
在台灣社會意識到目睹兒的特殊需求之前,婦援會率先關注研究,並提供相關服務。許多家庭暴力目睹兒得到幫助後,可以克服傷害及陰影,健康成長,甚至成為助人者。書中提到社工汪潔,她小時候是婦援會服務的目睹兒個案,因為社工楊素雲的溫暖協助及陪伴,她立志當社工,同樣把溫暖傳遞給需要幫助的人。所以大學就讀社工系,畢業後成為婦援會及其他單位的社工,真的成為助人者。

受暴婦女擺脫磨難後,生命可以改善。有些人可以變好到令人不敢置信。我遇過一位婦女,她原本忙於養家活口,照顧一家老小,還要想辦法解決丈夫欠債的爛攤子。丈夫不僅外遇還家暴。她某次遭婚暴差點沒命,在什麼都捨棄下離婚,重新出發,重新求學,還拿到博士學位,也覓得志同道合的伴侶,人生完全改觀,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書中提到的新移民沛英,就從受暴婦女成長為姐妹會的理事長,轉變成力量強大的助人者。

成為更好的人
親密關係暴力一直存在,受暴者所受痛苦,甚至比遭受陌生人施暴還嚴重,但多年來經過社工不斷努力,問題逐漸改善中。受暴者會逐漸復原,甚至更強大,成為更好的自己。社工們為改善受苦者的生命狀態,懷抱希望,繼續奮鬥努力下去!如同「入菩薩行」書中所説「乃至有虛空,以及眾生住,願吾住世間,盡除眾生苦!」

試閱文字

內文 : ◎盼望彩虹 記得幸福


小琴撥了電話一一三,手指不停發著抖。

她已經不知如何是好,到了不得不求救的時候。

「我…被…打了」小琴好不容易開口,顫抖地告訴電話那頭的接線社工。

「沒有關係,你慢慢說。打你的是你老公還是男朋友?」對方親切地問小琴。

「………」喀啦!小琴猛然掛掉公共電話的話筒,腦中一片空白。

農村的夜特別寂靜,田地環繞的小學,微亮的路燈照著校門前的公共電話。

小琴慢慢蹲下嬌小身軀,忍著身上剛被椅子、電鍋砸傷的痛,無助啜泣。

她說不出口,這傷害她最深的愛人,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


雙重衣櫃裡的秘密

同志親密關係往往是不能說的秘密,猶如戴著面具的演員,默默演出難以啟口的情感人生。特別在周邊支持系統全然缺乏的狀態下,當同志伴侶之間發生暴力問題,回應不到由兩性關係建立的家庭暴力防治模式,受到暴力傷害的同志,只能迷惘掙扎,找尋可以暫時擋避的防空洞。

小琴求救的時候是一九九八年,那一年通過家庭暴力防治法,隔年實施保護令。但,「家暴法基本上是以異性戀夫妻為架構的資源,對不符合男女組成家庭架構的同性別伴侶關係而言,一旦發生暴力,很自然地就被以婚姻關係為主體的救援體系給排除了。」現任「彩虹平權大平台」總召集人的呂欣潔,點出同志伴侶在面臨暴力時,無法獲得協助的關鍵。

陪伴同志走過親密關係暴力處境至今將近二十年,欣潔深感目前的家庭暴力防治服務網絡,還是奠基在以異性戀家庭為主流的價值觀上。特別是在二00七年之前,家暴法對於家庭成員的定義只定義到婚姻關係的成員,還沒有把伴侶關係列入,遑論考慮同志親密關係暴力的問題。

「家暴法剛通過的時候,當時的服務已經將各種專業資源導入到衝突的私人關係。在情感問題上有夫妻諮商、情緒管理、親職教育;如果需要司法協助的話,有司法社工與法律諮詢,義務律師……等資源;如果個案需要重建生活,社工可以連結生活所需資源與情緒關懷……..」欣潔忽然停了一下:「聽起來很好啊,沒有不能協助的問題呀,是吧?但法歸法,事實上卻完全無法回應,同志獨有、不一樣的感情困境。」

原來欣潔所指的同志獨有,形容為最大的荊棘危難,便是出櫃。她左手拍右手,兩手一攤:「對同志來說,出櫃是賭性命,一翻兩瞪眼的事」。

◎如山如水,一起守護女人〜側記阿布娪 陳美珠
「我一定要讓妳們多訪一個人。」阿布娪說完後便走出辦公室。
原住民委員會近年才駐進新莊聯合辦公大樓,從十四樓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棟棟高樓如雨後春筍矗立在新莊副都心。窗邊衣帽架上掛著部落的背心,沉靜的色澤和與地面平行的線條映著外頭跋扈的城市風光。
阿布娪帶著阿美族的陳美珠委員進來,窗邊突兀的對比登時便為另一種和諧的映襯取代。美珠給人的感覺像山一樣安穩厚實,能屏衛一切風雨,讓萬物自由自在生長。而阿布娪則像水,眼中閃爍著靈動不止息的光,能帶著源頭的枝葉一路到大海,也能在最堅硬的石壁上找到縫隙,穿過它。

「我不是社工,我是重要陪伴者」
美珠是玉山神學院的畢業生,在那兒她了解身為原住民意味著什麼,也意識到只有自己能捍衛自己的權力。一九八四年,她參加了新成立的台灣原住民權利促進會,並在一九八七年為被賣到華西街的原住民雛妓走上街頭,一同成立彩虹之家,讓原住民少男少女有機會學得一技之長。一年後,美珠到基隆的教會服務,在那兒,她第一次遇到受暴婦女。
美珠記得那天早上起床不久,有人從廚房後面敲門敲得很厲害,她打開門,看到一位女子眼珠凸出,充滿血絲。她嚇了一跳,但沒有多說話,只問:「妳現在打算怎麼做?」來求助的女子是教區的原住民姊妹,三十多歲,和丈夫一起從部落搬來城市謀生。丈夫是貨車司機,工作時間既不正常又不穩定,兩人一起扛著不友善的氛圍,努力扶養兩個孩子。
「家暴最嚴重是她剛生老大的時候,丈夫竟然用那個魚槍拿起來就要射!」但這是受暴姊妹花了很久時間克服恐懼後才告訴美珠的。當時她只是站在廚房裡,瞪大帶著血絲的眼睛,不知如何回答。於是美珠提議一起出去走一走。
路上兩人沒說什麼,直到美珠開口問:「妳要不要回去?」她才第一次說出:「我不要再回去。」於是她們住進旅館,聊了一整夜。她告訴美珠丈夫怎麼貸款買了貨櫃,從高雄到基隆,一趟就能賺很多很多。然而他也在壓力下染上毒癮,終而無法再償還貸款。她說她想當美容師補貼家用,但沒有安全感的丈夫卻不願讓她離家。兩人開始發生爭執。她逃到教會的那天早上,丈夫開了一夜的貨車回來,渴望和她行房。但時間和心情都太不對了。她拒絕,於是兩人發生了嚴重的衝突。
「一般社工根本就不可能去談這個,他們要用一堆專有名詞,說一堆別人聽不懂的話。他們都用自己的思維去看待別人,別人根本就不想和你說。我聊一個晚上什麼都出來了,專業社工能嗎?最後她在掙扎要不要原諒丈夫,我說:『妳試試看想,可不可以再做一次愛。』社工敢這樣講嗎?但這是最直接的。當她想了一下,說她真的沒辦法接受的時候,她就很清楚必須要離開。」
美珠一直到現在都還和那位姐妹保持聯絡,看著她一步一步從陰影中走出來,成為獨當一面的美髮師,也陪著她經過其他感情的波瀾。「我不是社工,我是重要陪伴者。」對美珠而言,一個陪伴者要做的並非告訴對方「應該」如何,而是讓一切遭遇可以言說,讓需要的人感受到在這兒她是安全的,是可以被接納、被理解的。因此她總是從對方熟悉的語言開始。


◎從黑暗到天亮

然而,人生的轉變總是來得令人措手不及。

沛英(李佩香)的公公在出門運動時被青少年騎車撞倒而過世,接著因為財產跟房子過戶的事情,家族內吵到不可開交,先生的情緒也開始變得不穩定,開始出現暴力行為。沛英回想那段時間先生的轉變,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長期被家族壓抑、不公平對待的創傷結果吧。「從他爸過世之後,他媽一直在盧他,所以他遺書裡面也有寫說,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爸爸過世後,媽媽一直責怪他。」

先生的不穩情緒持續很久,長期忍耐著的沛英終於疲倦了。一天,她提著鞋子、拖著孩子走出家門,去找南洋姊妹會的朋友求救。

她先找社工鄭詩穎。而我當時除了正職工作外,也在姊妹會擔任志工多年,因此與沛英結識,常常一起參與活動。社工詩穎拜託朋友飛車先將沛英帶到我家。

一開門,看到詩穎跟沛英,我沒多問什麼,心裡大概有個底。連忙整理了一間客房出來,請沛英就暫且住下來。

立勳跟我兒子威威相差一歲,從小玩到大,是好兄弟。那天雖然已經很晚,可是兩兄弟又見面很開心,打打鬧鬧了一陣,才肯去睡覺。

在這段時間,稀哩呼嚕忙了好大一陣,但我發現沛英從一進門就一直笑嘻嘻的。「你還好嗎?幹嘛一直在笑?」我假裝輕鬆地問。

「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哭……」沛英笑著說。

那一夜,我原本以為沛英會抱著我大哭,或者泣不成眠。可是,沛英卻只是跟我擁抱一下後,掉幾滴淚,就拍拍我的肩微笑說:「謝謝你,麻煩妳了,太晚了,你趕快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

無法立刻獲得庇護的理由

隔日,詩穎帶著沛英跟孩子通報家暴系統,希望可以獲得協助。沒有想到,沛英沒有辦法立刻住進庇護中心。 姊妹會與新北市家暴中心協調,家暴中心的社工回覆表示,是不是可以這一、二天先住在外面,然後中心這邊也再看是否有空床可以提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說我必須睡在路上一、兩天才能申請……」沛英回想當時,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新北市社會局的意思是,因為沛英有南洋台灣姊妹會幫助,所以她們覺得沒有這麼急。如果過兩三天後,姊妹會還是沒有辦法提供協助,那麼再來申請進入緊急庇護中心。也就是說,在公部門庇護資源條件評估下,她是有協助資源的個案,因此被評估為並不會立刻面臨高危機風險的處境,於是由原協助機構先行處理,再做打算。

這對南洋台灣姊妹會與沛英而言,著實太諷刺。詩穎說:「那早知道,就讓沛英直接去報案,然後打113,讓她立刻進入救助系統就好了,姊妹會的陪伴,怎麼反而成了阻礙?」

像這樣聽起來有回應,但實際上完全是在打太極的說法,姊妹會在協助許多受到暴力相向的姊妹過程中,聽得夠多了。這樣的回應與處理,徹底反映了當時庇護資源不足,以及家暴法對於外籍配偶的權利跟保護服務網絡的建立尚未健全。當時姊妹會的幾位協助的理事、志工以及社工等夥伴,包括沛英,決定要好好的跑完整個流程,好好地記錄下來,做為未來促進改善的具體資料。

剛上路的政策,來不及保護的婦女
內政部(當時的主管機關)在二00三年才成立「外籍配偶保護諮詢專線」,對於外籍配偶的受暴問題起步相當晚。雖說以英、越、印、泰、柬等五國語言提供家暴、性侵及兒少保護相關資訊,但是大多還是停在被動以及宣導的階段。面對新移民家暴問題,除了先套用「家庭暴力防治法」中可運用的適合法規外,也常引用「特殊境遇婦女保護條例」來做處理。但是在當時,社工對於外籍配偶遇到家暴問題的困境仍然認知不足,相關網絡如警政、法政系統,也大多停在歧視及汚名化的刻板印象,比如「假受暴、真離婚」等等。

當時政府政策對於外籍配偶還停留在「給予施捨」的觀念,自二00五年「外籍配偶輔導照顧基金」成立之後,以「照顧輔導外籍配偶」和「推廣多元文化」 的各項計劃、活動、補助,舖天蓋地地展開,但是對於外籍配偶的相關法令政策,像是家暴法、國籍法……等等,仍然有諸多綑綁。

在移民團體不停的倡議、抗議、遊說、督促立法之中,新移民在家庭暴力防治保護這個部份,仍然載浮載沈。一直到二00八年內政部出版了外籍與大陸配偶家庭暴力防治工作人員服務手冊後,公部門對於外籍配偶受暴服務才開始有了具體因應的做法跟措施,但是仍然需要投入很大的人力跟時間做教育和宣導。

要說是看運氣嗎?沛英需要協助的時間是二00九年五月,但政府還沒有準備好,國家級的防治手冊二00八年十一月才印製完成。而在這之前,更多受到暴力困境的新移民婦女,早已經忍耐太久,有人被迫離開台灣、有人成為無國籍人球,甚至有人已經失去生命了。

「我是可以的!」
新北市社會局既然打了個太極,沛英在幾天思考後,決定要靠自已的力量走下去。她考量到立勳還要上學,如果住在板橋我家,離立勳的學校實在太遠,就捥拒了我的邀約,找到了姊妹會的理事張明慧,在她預計出售的空屋裡,沒有瓦斯、沒有任何家具的情況之下住了一個禮拜。

沛英很感慨地回憶:「當時我是想說盡量不要麻煩大家,可是我沒有想到後來新北市家暴中心真的就沒有協助我,我跟立勳剛開始很害怕,可是大家都很幫忙我們,我就想說,那不行,我一定要趕快振作,不能讓立勳跟我這樣過。」

她和孩子再到另一個泰國姊妹家住了一小段時間,接著很快的在立勳學校附近找到了一間小雅房租了下來。

除了力量,當時沛英不知道的是,她還需要減壓,還有能量。

「我不是硬撐喔,我那時只是覺得好,我就是先好好工作,先讓日子穩定下來。」沛英帶著立勳,幾次到花蓮找正在籌備馬場做為馬術情緒治療的張明慧。「那時的立勳情緒已經很不穩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所以就帶他去找明慧老師,讓她好好的集訓一下立勳。」

對沛英來說,明慧老師是很厲害的諮商師。長期運用遊戲諮商的明慧並沒有將立勳或沛英當做弱勢個案看待,就跟平時相處一樣,唯一的不同的是讓立勳自已完成應該完成的事。老師的方法讓沛英感覺到很自在,她並沒有被可憐跟被同情。

因著過去參與南洋台灣姊妹會的各種活動,像是文化講師隊、南洋姊妹劇團,以及平時的培力團體課程,沛英在潛移默化中,默默培力了自已評估、分析事情的能力,這股累積在身上的能量,就在這一件生死悠關的離家事件中,併發出力量來。重要的是,「不卑不亢」的態度也一併伸展開來。

我是可以的!」沛英用力握緊雙拳為自已打氣。


◎一棒接一棒,接住目睹暴力的孩子

林潔如的爸爸又開始了。

滿身酒氣的阿叔,從長長的走廊那頭搖搖晃晃走過來。廚房裡,我跟林潔如還有她妹妹正吃著潔如阿嬤做的仙草凍,我們遠遠的就聞到酒味,三個小孩子很有默契地放下湯匙,看著阿嬤。阿嬤若無其事的叫我們先從後門出去,才五年級的我們知道又將要展開大人的戰爭了。我看看潔如的媽媽,她正在切豬肉片,準備客人預訂中秋節烤肉的訂單。她沒有表情,繼續切著她的肉片,但隨著阿叔的腳步聲及幹譙聲越來越接近,我開始感到緊張跟害怕。

「明天妳還要再來喔」
高我一個頭的林潔如是我鄰居,她們家在菜市場賣豬肉,我家做傳統糖菓新港飴,我們兩個從小就要幫忙家庭做生意。放學後如果我早一點把家裡的工作做完,常常會跑去她家找她玩,一起披著絲巾、戴著帽子,學歌仔戲的扮裝。阿嬤很喜歡歌仔戲,她總是跟著我們一起唱,也會準備點心給我們吃。只是,每次到日頭欲落山時,我心裡總是會莫名開始緊張,很怕林爸爸工作完回家,這時就得停止遊戲,阿嬤就會叫我趕快回去。

我再看一下林潔如,她跟我笑了一下。很勉強的,但也很有默契地,我們一起往後門走,夕陽黃橙橙的照進小小的鐡皮走廊,我們都不敢講話,深怕被阿叔發現,他會抓著我們亂罵一通。其實罵什麼含含糊糊地根本聽不太懂,但總之就是不堪入耳的幹譙就是了。從後門離開後,爭吵聲開始越來越大聲,我回頭往廚房看,林潔如的媽媽正被阿叔抓起頭髪一陣暴打,阿嬤邊喊「甭擱打啊啦」,「夭壽喔」……,林潔如的媽媽邊哭叫邊擋著,突然好大的一個巴掌正中阿嬤,阿嬤擋住了本來要打在林媽媽的巴掌,我驚嚇的尖叫了一聲,那一巴掌好像巴到我臉上一樣,火辣辣的熱。而林潔如呢?她抱著幼稚園的妺妹到二樓的陽台後面,看著我,跟我揮手說:「明天妳還要再來喔。」

我抬頭看著站在二樓的林潔如,不知道是夕陽的光線太強還是餘暉照映她臉的陰影,她其實是笑著掉眼淚在跟我說話。

說不出口的悲傷
六年級時,林潔如的媽媽離家了。

那一晚,又發酒瘋的阿叔,並不知道阿嬤帶著林潔如跟妹妹躲在我家,整條巷子的鄰居們聽著他的咆哮叫鬧,但完全沒有人出來制止。其實剛好那一天我爸媽出門找朋友不在家,不然我想,她們其實也不知道該躲到哪裡。

林潔如成績很好,原本可以繼續唸大學,但是她高中畢業就跟學長結婚了,她說她遇到這個對她好的男生,她要好好把握,然後離開那個家。不久後,阿嬤過世了,林潔如家的房子也賣掉全家搬走了。

在傳統「不要管別人家務事」的社會氛圍裏,像這樣天天面臨家庭暴力的婦女跟兒童,並不會引起注意跟關心,或者應該是說,大家不敢太去留意與關心。但是我們也這樣長大了,在害怕跟恐慌之中。

那是一九八六年的年代,台灣還沒有家暴法,更沒有目睹兒童這個名詞。

而嚴重的婚姻暴力問題持續發生著,多少婦女與兒童成日面對暴力的威脅與逼迫,終於,台灣在一九九八年通過家庭暴力防治法。說不出口的悲傷,是微妙的感覺。曾經歷過的孩子,也這樣長大了。

但是,也因為是隱形的受害者,還有很多的孩子,還在經歷中。


目睹暴力兒童所目睹的

目睹暴力的孩子正在經歷什麼?

麥擱按奈打我媽媽 我說的話 你甘會聽
麥擱按奈打我媽媽 難道你手 不會痛嗎……
周杰倫這首描寫家暴的歌(註1),用孩子從小經歷目睹家庭暴力的視角所寫出的歌曲,在二00一年推出時引起社會極大的關注,可是說七年級生耳熟能詳的歌,簡單但精準地說出了目睹暴力孩子的心聲,讓許多歌迷跳出來說:對,我也是這樣長大的!

這一唱,唱出了目睹暴力兒童受關注的廣度,八卦的消息滿天飛,媒體除了追著周杰倫的父親是否真有家暴新聞外,連帶著大家也開始問:什麼是「目睹暴力兒童」?

這一問,讓婦女團體倡議「台灣每年推估有七萬多個孩子暴露在家庭暴力之中」的宣導數字,透過直述憤慨的歌詞,立刻讓人明白目睹暴力兒童到底遇到了什麼事,讓受到暴力威脅的真實鮮活起來,也喚起許多人曾經親身經歷暴力的記憶。

就像歌詞描述的,現場親眼目擊的吵架、落如雨下的拳打腳踢、媽媽的眼淚傷痕、滿室支離破碎的物品,看在孩子的眼睛裡,不是只有當時年紀小的恐懼,還有伴隨一輩子的身心創傷。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來自社工和倖存者的聲音,揭開台灣親密關係暴力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