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季: 盧因小說集
作者 | 盧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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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貿騰發賣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颱風季: 盧因小說集:《颱風季》收錄盧因一九五〇及六〇年代短篇小說共二十三篇,此中〈暖春〉和〈颱風季〉均寫於一九六六年,前者發表於《文藝伴侶》,後者見刊於《海光文 |
作者 | 盧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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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貿騰發賣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颱風季: 盧因小說集:《颱風季》收錄盧因一九五〇及六〇年代短篇小說共二十三篇,此中〈暖春〉和〈颱風季〉均寫於一九六六年,前者發表於《文藝伴侶》,後者見刊於《海光文 |
內容簡介 《颱風季》收錄盧因一九五〇及六〇年代短篇小說共二十三篇,此中〈暖春〉和〈颱風季〉均寫於一九六六年,前者發表於《文藝伴侶》,後者見刊於《海光文藝》,是集中寫得較遲的兩篇,其餘二十一篇均寫於一九五七至六二的六年間。盧因很早就非常注意現代主義寫作技巧,常運用獨白及時空跳接等表達方式。盧因首篇發表於《文藝新潮》的〈餘溫〉近四千字,全篇以獨白的形式,展示一位二十歲青年墮落後底懺悔。如果你深入探究,即會發現盧因筆下的「我」和「他」其實是同一個人,那是個人思想流中,正反兩方的戰鬥與掙扎。一九五○年代的香港小說,採用這種近乎「人格分裂」的演繹方式,是相當罕見的!
作者介紹 盧因盧因原名盧昭靈,一九三五年於香港出生,祖籍廣東番禺,是香港土生土長的作家,筆名有盧因、洛保羅、馬婁、張學玄、朱喜樓、何森、陳寧實、唐山客和林紹貞等。自一九五二年起向《華僑日報》、《香港時報》、《新生晚報》、《星島日報》、《星島晚報》、《大公報》、《文匯報》、《明報》(加西版)、《環球華報》、《人人文學》、《六十年代》、《新青年》、《文藝新潮》、《新思潮》、《好望角》、《中國學生周報》、《香港文學》、《城市文藝》及《文學世紀》等報刊發表散文、短篇小説和文學評論。一九五八年底與崑南、王無邪和葉維廉等人合辦現代文學美術協會,先後出版純文學雜誌《新思潮》及《好望角》。一九五九開始為文學副刊《香港時報.淺水灣》撰稿,介紹和翻譯西方前衛文學。一九六一任台灣《筆匯》月刊香港代理人。一九六六年起參與編輯《南國電影》;其間亦曾任《四海周報》編輯。一九七三年移民加拿大,一九八三年始重新發表文章。與梁麗芳等人於一九八七年與友人共同創立加拿大華裔寫作人協會,歷任會長和理事等職。一九六六至六七年間以筆名馬婁發表《十七嵗》、《藍色星期六》和《暮色蒼茫》等三本「四毫子小說」,另有文集《溫哥華寫眞》和《一指禪》等。
產品目錄 目錄 序 《颱風季》來了 許定銘/3 餘溫/9 父親/17 瘋婆/25 私生子/35 肉之貨品/49 暗層/61 少年牧師手記/73 枷/105 橋/109 牆/113 生命的最低層/117 圍/131 怨/135 風/139 佩槍的基督/143 噴火獸/153 六月之門/159 陰影/163 未熟的心/171 太陽的構圖/183 母愛的故事/191 暖春/201 颱風季/211 附錄:訪問盧因先生 訪問者:何杏楓、張詠梅/221 短評:《私生子》 梁麗芳/233
書名 / | 颱風季: 盧因小說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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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盧因 |
簡介 / | 颱風季: 盧因小說集:《颱風季》收錄盧因一九五〇及六〇年代短篇小說共二十三篇,此中〈暖春〉和〈颱風季〉均寫於一九六六年,前者發表於《文藝伴侶》,後者見刊於《海光文 |
出版社 / | 貿騰發賣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87514909 |
ISBN10 / | 988751490X |
EAN / | 9789887514909 |
誠品26碼 / | 2682039374000 |
頁數 / | 236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8X1.6CM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颱風季》收錄盧因一九五〇及六〇年代短篇小說共二十三篇。
一九五○年代的香港小說,採用這種近乎「人格分裂」的演繹方式,是相當罕見的!
自序 : 《颱風季》來了
二〇一五年冬,我從洛城北上溫哥華,拜候前輩劉乃濟、阿濃和盧因。其時寫完〈看盧因表演「一指禪」〉未幾,他早期的小說創作於腦際盤旋未去,深為這批小說少人讀到而遺憾,遂鼓勵他整理出書,並說為我出書的初文出版社老闆黎漢傑很信得過而介紹他們通訊。
時光荏苒,轉瞬多年,近日終於收到黎老闆的訊息,說盧因早期的小說集《颱風季》已排好版排期出版;據說還有後期作品的小說二集和論文集,非常高興。
《颱風季》收盧因一九五〇及六〇年代短篇小說共二十三篇,此中〈暖春〉和〈颱風季〉均寫於一九六六年,前者發表於《文藝伴侶》,後者見刊於《海光文藝》,是集中寫得較遲的兩篇,其餘二十一篇均寫於一九五七至六二的六年間,其分佈為:《文藝新潮》有〈餘溫〉、〈父親〉等四篇;《新思潮》有〈肉之貨品〉等三篇;《文壇》有〈暗層〉、〈生命的最低層〉等四篇;台灣的《筆滙》有〈未熟的心〉等兩篇;《中國學生周報》僅〈母愛的故事〉一篇,而劉以鬯先生主編的《時報.淺水灣》則發表得最多,有〈枷〉、〈橋〉、〈牆〉……等系列性的短篇共七篇。我在此不厭其煩的把盧因各短篇的出處表列出來,是要說明:盧因在熱衷創作短篇的那幾年,並非侷限於某些刊物發表,而是盡量投稿給當年著名的重要期刊來証明自己的實力。
盧因很早就非常注意現代主義寫作技巧,常運用獨白及時空跳接等表達方式。我十分欣賞他首篇發表於《文藝新潮》的〈餘溫〉。〈餘溫〉近四千字,全篇以獨白的形式,展示一位二十歲青年墮落後底懺悔:他好賭卻不會贏,經常輸錢,不僅把自己的金筆「舉」了,還厚顏向朋友伸手作本錢。他本身是基督徒,卻色膽包天,偷看黃色小說,擁抱愛撫純潔無知的少女,去嫖妓卻又怕染病……。這本來是極普通的「邊緣」年輕人故事,不少流行小說也用過的題材,但盧因卻作出大膽嘗試,他摒棄了一般敘事手法,用「我」作主體,用視線觀察「他」,替他去「舉」金筆,伴著他去飲酒,跟他一齊去嫖妓,一齊撫摸妓女的胴體,一齊躺到床上……,如此荒誕不經的故事令人驚訝。不過,如果你深入探究,即會發現盧因筆下的「我」和「他」其實是同一個人,那是個人思想流中,正反兩方的戰鬥與掙扎。一九五○年代的香港小說,採用這種近乎「人格分裂」的演繹方式,是相當罕見的!
他在創作中常嘗試運用前衛手法寫稿,發表在《新思潮》中的〈佩槍的基督〉,和台灣文學雜誌《筆匯》上的〈太陽的構圖〉便是。
〈佩槍的基督〉寫出生入死,一直在槍桿子下謀生的大賊阿康,與無知少女阿香墮入愛河後,才了解情慾與愛戀是兩回事。為了阿香,為了阿香腹中塊肉,阿康願意改邪歸正。然而,正當成功在望之際,他陷入包圍之中。一個生命即將完結,另一個生命卻在阿香的子宮內成長……。
〈太陽的構圖〉寫他和她的情意,在冬日的陽光下,在摩星嶺岸邊的石叢中,在朗誦「藍馬店主人」的詩聲裏,在濃情的愛撫中昇華……。然而,當他第二天苦苦地期待她再來的時候,卻聽到苦痛的訊息,知道她在另一處的太陽下遇到車禍,在「美好」的陽光下變成一堆堆血紅……。
盧因是虔誠的基督徒,透過小說去宣揚「愛」的哲學最自然不過,在這兩篇小說裏,他強調了生死的交替,人際的離合,一切早有安排,冥冥中自有主宰;愛情再偉大,主人公再堅強,也無法改變命運!其實,我不著意要談它們的思想、內容,我關心的是它們的表達形式:六千多字的〈佩槍的基督〉,全篇有段落而無標點符號,那幾千顆字粒密麻麻的互擠著,讀起來像無數的鉛粒,重重的壓向讀者,一粒粒的投射到眼瞳裏,加上不停跳接的時空錯落,與人強烈的壓迫感,直把人強扯進阿康和阿香的思想流裏……。
在書內排滿四頁的〈太陽的構圖〉,形式與〈佩槍的基督〉背道而馳,雖然它也不用標點,卻是在每句應該標點的地方留了空格。整篇小說像一塊塊留下窗洞的豆腐,是要人透過空格看進文字的裏面?還是要借那些空格停一停、想一想?還是這些空格中有隱藏著的精靈在睥睨那無知的讀者?我突然想起這種形式正是台灣詩人商禽詩的形式,盧因是在說他的小說是「詩小說」?或者說凡文學作品寫得好的都是「詩」?
其實,在用新手法寫小說的同時,盧因有時也會用傳統的手法來創作的。像一九五七年,《文藝新潮》舉辦小說獎金比賽,盧因以〈私生子〉勇奪第二而一舉成名,奠定他日後以寫作為業的半個職業作家生涯。〈私生子〉就是用傳統手法來演繹的,它寫的是舊日農村故事:替村長兒子做奶媽的趙娘娘,未嫁懷孕生子,受盡村人的嘲笑、白眼和欺凌。趙娘娘冒著生命危險,含苦茹辛把孩子養下來,後來還把趙小三送到南洋去。若干年後趙小三發跡富貴還鄉,受村人大鑼大鼓歡迎,視為整條村的光榮,村長甚至親自出迎,把昔日的歧視拋諸腦後。盧因安排「私生子」趙小三吐氣揚眉,展示了他對昔日農村及舊傳統的不滿,用「鄙視」與「恭維」組成了強烈的對比,是他以傳統手法寫的小說中較出色的一篇。
有一個時期盧因住在長洲,與當地漁民接觸的機會頗多,收集了豐富的資料,用心地寫了〈颱風季〉,寫漁民用生命去和颱風、大海搏鬥,雖意志堅強,卻也無力戰勝大自然……,是另一篇優秀的傳統傑作。
《颱風季》中,除了小說,還附錄了何杏楓及張詠梅二〇〇三年訪問盧因的紀錄,談他的投稿背景及與劉以鬯主編的《時報.淺水灣》底關係;還有梁麗芳的評〈私生子〉,都是了解盧因必讀的文章,幸勿錯過。
許定銘
二〇二一年一月
內文 : 佩槍的基督
(啊告訴我一些關於生和死的故事或者光是一點點陳酒一樣的傳說像那些創世的故事啦我們是夏娃之眼睛在這繁囂的人間將是何等的誘人咧你想想挪亞的套房和今日聽說没有小孩子願意買的獨木舟——用非洲黑樹造成的這樣比較起來那將是怎樣的落後差不多被所有願意踏向明日之繁華的人群嘲笑死了——這片泛紅的眸子其中的感覺是毛茸茸的神秘莫測的在阿香來說這些少女的藍湛湛的經驗還是第一次)。她記起童年時她從那兒進進出出的大門怎樣擱在那冷落了的天井之上就是那一回她笑一笑牆上的時鐘敲響十下噹噹噹噹噹總共十下是應該醒來的時候了隔壁站在高牆的一角阿花骨碌一聲從她乳房上跳過於是她知道一種神秘的昨晚才獲得的經驗也是從她乳房上滑下來的就像這貓兒的跳動那是甚麼日子呢好寂寞咧但康哥這麼早現在才不過十時就出去了那雙燕子南來了花都是野花該要盛開了吧她看見一些很熱鬧的影子一個女人穿得花花綠綠在那個還没有流線型汽車的時代是很講究的她還記得她的父親拖著那女人的手她的眼睛裝在花叢和花叢之間這樣的忸怩狀態真是該死她於是側轉身子她覺得這房間實在太熱悶一點了輕輕把向東的窗子——太陽在其上匍匐打開一陣上午初春的煦風襲進來吹翻她設計的藍紫色的窗簾一些光線跟著翻躍進來了風把日曆翻轉了今天是甚麼日子風的日子雨季的日子火車的日子真是火車由遠而近的聲音哩這警轟警轟火龍的山賊把許多人拖去又拖來又拖去唬——唬她忽然害怕這唬——唬所包含的暗示她想起龍(龍頭的噴煙她數算著每半分鐘當一陣警轟之後便冒出來)龍爬行在浮雲之上的龍而阿康的勇氣實在是衰頹得無以復加的這些思想他自己帶去了龍不是永恆的記號她癡呆地望著它從後巷的一排房子中插進去又逃出來。在這一剎那裏她看見(實在她每天都看見她真害怕這預兆的可能像那些占卜的他們說世界末日)一個魁梧的漢子兩手被反綁在一具木架上就像她從一些圖片上看到一個赤著上身滿臉鬍子把兩手伸出貼在木頭上阿香爹教過我的他就是天神天神可以保護一切我今年十八歲會洗衣煮飯也會補衣裳當我有了孩子是的我會生孩子他不要像蛇他要像阿康那末勇敢唉唉阿爹說生孩子是天神給女人的刑罰這會不會也包括我呢我為甚麼想這些唉唉那被反綁兩手的是誰他的聲音我清楚他跟我睡過昨晚(火車的警轟之聲漸漸走在一個無窮角落的極端雲在上面。眼睛在上面水點在上面所有在上面的——)唬——唬啦。空氣。唬——啦。空氣。
阿香微微轉側拉開了那面軟綿綿的白墓地一樣的被褥打了兩個呵欠剛一伸手她便發現了自己的裸體她低下頭看來她的乳房是改變了它們有著更多的賀爾蒙並一切作母親的準備為甚麼這樣呢對了這毛茸茸的感覺和毛茸茸的聲音她於是再一次聽見那毛茸茸的聲音。門關上了我們整個身子在阿康轉過身反手捻熄了那怪討厭的長明燈一樣的而在我們這個世紀已經是超越時空的經驗在一塊行將復活的土地長明燈的本身再起不著作用了要是在往日當赤裸的黑夜把我緊抓著壓向我身上來的時候我不呼叫並盡可能揪起一點甚麼向他還擊才怪呢(她吃吃地笑起來了像盛開的牡丹或薔薇)我在極度的黑暗裏只能知道那邊有一扇窗窗外的世界是一個喝彩的黑夜我也很容易給你指出來走在這條路上面的是一輛一輛的七號八號巴士胡塗的搭客要是飲醉了酒阿康說那些醉魔會吩咐司機把他載去一間房子裏面的人付了鈔後才可以跟她睡覺哈哈這世界就是這樣嗎但你没有付鈔康哥的笑聲直向我壓下來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踉蹌行走的聲音康哥赤裸著爬下牀去我還來不及問他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咧噢這殘日的黑影它來得很奇怪的噢只有空氣中的分子電子中子或者是我們未來的兒子我偷看康哥他真結實每一個男人都應該是斯巴達克斯的鬥士他赤裸著腿上横亘著的恆河在我眼前是流動的朱色噢這生命的靈符為甚麼降臨得這麼快呢他爬上來赤裸的胸膛是的他胸膛的鬍子組成一幅無邊的北冰洋史前的巨人都復活了你相信有人進來麼康哥說没有這空間彷彿是内在的一個屬於擴張的空間更黑濛濛了他把所有的窗户都關好了他的每一下動作都令人陶醉為甚麼一種異樣的感覺它不像森木或者象鼻狗的尾子馬的鬃鬚。阿香顯然覺得全身癢作一團她知道癢的真正意義她的胳肢窩癢膩膩阿康的唾液走進一個黑夜的喉嚨他撫弄她的臉孔她音樂一樣的笑聲噢人類多麼智慧上帝又是多麼殘忍這樣的夜晚帆船走了車輛走了進來的是阿香的血液是否就是五億年前的伊甸和五百億年前的上帝她的雙腿不住的款擺著似乎準備著些甚麼從那扇門哦是的那一班穿得花花綠綠的人原來就是為一個如此的晚上而準備的嗎她很吃力地讓右手支撑著身子把康哥推倒一邊就是這樣是這樣風吹不進來了。我在高原奔馳著他踱上喜馬拉雅尼泊爾就在一個西藏草原的旁邊再下去是分支的長江和黄河北面是西伯利亞和地中海的兩岸我款擺著腿子這些鬼的音樂他的唾液夜没有月亮紅海為甚麼害怕呢我怎會害怕呢這是生命這高原的雪是不會溶解的我望著黑暗的角落我記起了阿爹就是為著這一個呼風喚雨的黑夜而拖那位少女走進失去滋味的房間而後來她明白過來了我記起了這兒的門是還没有人進入來的(她覺得牀在波動在顛簸在戰慄而她卻高興看見所有的時辰她知道唐明皇的午夜天上没有星也没有月風吹過風吹去一個影子聽說秦始皇和徐市鬧翻了他接受了一個童身的禮物而今日的東京和名古屋的原人也死掉了)當然没有我該要說了從這兒可以到達很多不同的地方阿爹就是這樣的他老了老得簡直没有用老的人也不應該存在龍終於走進來了黑龍江的主人把海水翻紅聲音河水奔流的聲音你不可以說嗎嗯那是甚麼它會產生痙攣嗯那真的就是這麼(她直癱癱的躺下去伸出雙腿)這門是窄的天神說過。阿爹就是這麼的拖著那女人的手的大概很夜了。現在該是甚麼時候呢?
是的她很清楚昨晚的娼妓她還是看著自己的乳房彷彿很懊喪似的但不覺得這經驗的本身太可愛了他不應該一早就離去她對自己說這時候十時半就快來了所有的早報也許賣光了白粥和油條也賣光了她逼切地希望他不要拋下她拂袖而去我們可以奮鬥的噢我真擔心她呢。呢喃著。
阿康一早走出來也同樣緬懷起昨夜甚至一年前八年前的娼妓房間他清楚記得門是擺在那兒牀是擺在那兒的當他走著的時候他希望不會碰到尼姑。他想:我會先結束他就會在馬來亞的時候一樣結束了很多人走著他覺得很多嘈吵的聲音出現了這些聲音都有爪子走啦所有的爪子貓的爪子會把自己抓住的於是他放大了腳步走他想著怎樣才可以迅捷地把裏面的銀錢弄過來他停在這間銀舖的前面考慮著可以發生的事情。這印度漢子只有一個裝紙幣的胖肚子他一定吃得很開胃哩印度的山羊最肥美最滋補裏面一個箱一個箱的陳列會是些甚麼這一系列椅子使我記起來了(他還是站著行人擦過一個孩子在他身旁的溝渠小便一陣水的聲音太陽爬得很高了他抬起頭然後又低下一陣水的聲音車的聲音)哦記起來了教堂裏的長椅子也是這樣的值多少錢一條箱子裏面盡是銀了吧我以為該先繳了印度漢子的鳥槍一拳就可以把那傢伙揍倒然後我吹口哨喂(他向四周張望第一眼他看到街角爿鮮果店他很懊悔他們不早點來)我就走進裏面你們盡快拿掉可以拿掉的一切不我該要直接到那兒走走(他繼續走著)阿香真好只要這一次成功很好這櫥窗裏的泳衣她懂得游泳的穿起來也很漂亮哩我當然會忠於她的一起跳進水裏去游到一塊南海的蓬萊這裏邊的大房車還没有標明價錢我寫一張支票阿香學好了駕車我們要走遍所有的名山一輛車也可以環遊世界的惠羅的貨品不算昂貴了牛奶公司專門售賣孩子的東西對了我將來要有一個孩子他也得像這胖傢伙那樣白雪雪的逗人喜悦的膚色這幀照片很不錯咧這家舖子叫甚麼很好我會記得(他停下來)走出了碼頭這麼左轉彎便轉進這電車站對面這間銀行一共十五層這店鋪的招牌漆紅底白字的我曉得那行英文字很好我記住了我的記憶一向不差至少也不算壞我也得要替自己買一雙哩喂八十嘛最好的一雙很好穿了厚羊毛褲還有五分一寸 縫兒很適合鵝仔還是别一種我寫給你支票我還要替自己訂一套西服用上好的料子開尾叉窄襟那時我會成為上流社會人物洗手不幹甚麼勞什子洗手不幹(他還是走著)生活是甚麼那些外國女人的奶子和臀部了不起讓我試試給妳們一點強心劑吧妳們都笑著走過來嗎妳們都笑著搶進來嗎對了這些音樂HI FI並且我可以隨便跟妳們打交道Good Morning我還可以把字句延長Mor - mor - morning Good Good 你敢車進來哼認著你有一天會找你出來掛在地中海的靴砵尖端在那裏我没到過只有馬來姑娘的上身也不錯哩她們的情歌唱得很好:嗚啦嘘——嘘啦嗚嗚。我很相信他們就要來捕捉我了你想他們會怎樣凌辱我一定是這樣(他看見前面一株榆樹旁邊是紅棉他考慮了很久)就坐在這兒休息一刻半刻呼吸從巴黎來的空氣吧看看英國奶子(他還在想著會不會有人跟蹤他——不會,絕對不會)。他把草帽斜戴著看見對海的輪船一切都很靜靜的一切一切的靜一個女人走過他多麼渴望風把她的裙子颱起所有的顏色都不過如此單調——然後他看見一面警察局的啟事。我應該買一份報紙看看洋船的消息四海為家的水手總比我這一行寫意唔我忽然看見尼姑没有為甚麼我忽然覺得很納悶呢那不是我嗎那不是我的眼睛嗎那些英文ABCDEF那是P我只懂得馬來話哼快點走他們來了我忽然心神不安咧他們把我帶回去揍我反綁我的兩手快點就到達了我和他們一起去你以為我喜愛這亡命生涯麼這裏没有槍洗手不幹那不是警察鎮定點還是折回阿香那兒吧我們要孩子我們要家我今年才三十歲阿香的聰明和能幹唉唉這裏又一面啟事我的照片竟那麼大胸前是冧巴5143很像黑旋風倒是漂亮的截一輛的士星加坡的泥路可以藏身這些士敏士水門汀紅毛泥的士——Taxi——的士——的士走一段路没有希望了折回去(他忽然想到死天虹的感覺)。
幾名大漢圍著一張四方桌最粗魯的一個最先決定開小差。『哼,老四』是阿康的聲音。但他忽然又垂下頭他想著馬來亞的奶子投降嗎不。你們都不知道他們都通緝你們麼?你們整天玩女人還不討厭麼?你們的黑飯吃起來不是硬麻麻的?哼。十二條大漢遂又圍在一起最先決定開小差的大漢放下了槍(它在空氣中像流星一樣滾到阿康的胸前他右手一揚便接住了開門之聲)現在是十一個他不久會被亂槍掃死的。他們打開了三個大箱子這箱子長長的尼姑的居所阿康意識到他定會死在中間那個大箱裏面了旁邊是巴拉巴右邊是不名人物都是好漢。我會死在裏面了你們拿去。他垂下頭呆坐在一旁月黑風高海岸線上的青蛙打破這馬拉種的心臟。我們星夜劃回去那將是寶島的復活——嗚嘘:再來一瓶威士忌。我們星夜劃回去然後放好他直巴巴地瞪視著那十一張嘴他們彷彿在問:康哥你怎樣至於我我不準備甚麼。月黑風高犬在吠貓在叫空氣在流動流動之空氣十一卡的大鑽石十一隻金鐲十一隻Rings十一雙Boots十一枝 Pankers十一本支票簿十一萬——不會多一點。海波微顫的聲音亞拉丁的油燈小舟泛著走著前進著阿康望著——是我的事不會干涉你們的他們會來的他們要來的他們要捕捉我的我已經洗手不幹不是好嗎(他忽然又想到死)我把窗户全打開我需要更多更清新的郊外之空氣我需要家我將會有孩子的阿香健康那些星星没有一顆是大的那是甚麼星天王海王它很燦爛眩目它的光也不錯喂那不是星它是月亮咧我的鬍子很久没有刮了鏡子——哦近東一帶中東一帶的人民我是可以像他們的阿四會先死我沒有對不起他他的黄臉婆又找他去了都是為了吃飯不要理會他這柄手槍丟了吧丟進火爐裏,他們要來捕捉我了阿四一定去自首的在戰場上他一定先死無疑他們騰雲駕霧而來坐飛機來坐電車來坐火車來十字架的時刻會來的逃掉像他們一樣不不不不(鏡子裏的他還是他他仍是鏡子裏的他)這天一出門便碰見尼姑我早就知道他們會來的(他又重新拿起那柄手槍上面有自己的名字——這是香港銀行金鋪子洋行他早就知道而且說有一天進入維多利亞的聖城裏面有很多座小山它們就是髑髏)決一次不不不我不能他們就來了他們會把我反綁捉到大祭司的殿堂裏那時我要演說你以為我這些行動是没有理由嗎?你以為我没有理性麼?哼!你們都小看我。我要燒一槍讓大祭司明白槍的意義當然他們也誤會我是神經質的神經質的人會是燒槍嗎你們看這些只懂得跳舞跟女人睡覺的人我不說出理由了只是我知道我這些行為在我來說是對的(他坐下去)這些茶是苦的——嗚啦噓——嗚啦噓——噓啦鳴鳴——我該要睡覺了睡一覺等他們來到定會打醒我的打開這扇大門呢——讓我走近窗口十一張臉孔消失了亞拉丁荳油燈熄滅了他們也會被他們捕捉的——我不是主義的信徒。我要睡了讓夢來安慰我吧大門打開了這樣他們相信我不會反抗狗會進來的貓會進來的他們要進來的我要睡了我懶得去熄滅那盞荳油燈由它自生自滅吧我睡過一陣嗎連自己也不知道這十字架的日子愈來愈近了我預感到一切的未來不要吵我只有夢和夢裏的阿香——噢你們來嗎那是我的手槍——十字架的日子——噢。
阿香的幸福醒來了春日三月的阿香三月的肚皮三月的生命三月的幸福一切三月的阿香被一陣災難的琴音吵醒了這次她没有赤裸自己的身體阿康昨天一早便出去了他的名字是張康很結實的身體阿香想:阿爹死了他便是我的生命了我可能有了孩子了。在她還未完全醒過來的時候她彷彿聽得出那是麗的呼聲的音樂他們唱「生辰快樂」。我也有生辰的吧是了七月八日是我的生日阿爹是十二月初十的康哥是五月初六的我們將來的孩子一月明年也許就在今年——這是甚麼聲音呢讓我看看(外面災難的聲音比剛才更響亮)是康哥回來了是你回來了幸好我不是裸體他是你的丈夫雖然那也是失禮的甚麼啦你回來了。阿康不知呢喃些甚麼然後把門關上頹然坐在牀上他已經明白外面圍攏的聲音了阿香不說一句話。她想:做生意的人是東奔西走的你倦啦就睡一覺吧昨天一直把我悶死啦你忘記我們結婚那一晚你怎樣對待我麼我需要那些我昨晚等著你哩。阿香故意脫下睡褲露出那圓白的大臀肌肉是晳白的她真希望康哥會去攏來擁抱他吻她壓在她身上她於是換上一條褲子。你需要甚麼樣的菜呀冬瓜白菜豬腰力康蛋甚麼都隨便吧。她看見阿康傻子似的看著她然後說生意失敗麼不成問題哩我們還不是有金器還有一小箱銀紙麼?一想到金阿康便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就在今早他要負上這十字架了他攤在牀上雙手平直伸開兩腳合攏在一起眼睛望著天花板。阿香不打算想甚麼了她繼續脫下睡衣把十八歲少女豐滿的乳房向著阿康張康閉上眼睛。他是需要我哩她想,這十八歲少女的情感。你去買菜吧阿康說很好阿香點點頭。他暗示今夜我又要把窗子關上了那面藍紫色的窗簾太陳舊一點啦她穿上一件花布衫輕聲說我還未洗臉哩他笑著——馬來亞的娘兒怎及得上她呢他們都來了來得很好和他們拼一次吧唉手槍不在身旁。他坐起來掛好了那件白恤衫。阿香回來了他給了她一張紅色的新幣——拿去吧買點茅臺回來半磅火腿她這次大膽湊近張康拿起他的雙手放進自己的胸膛阿康本能玩弄了一下子她吃吃地笑起來了她暗示今夜。張康陷在一陣惆悵的網膜裏他定然是被這些吐絲的蟲兒綑死了他痛恨女人痛恨阿香門大聲地響著他嚇倒一旁不敢走前去開門忽然傳來一聲那顯然是阿香的呼叫誰欺侮她呢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婆子麼他走前去開門他的臉孔呈現一陣異乎尋常的抽搐本能地倒退了一步跌在牀上他聽得出一切不是陌生的皮鞋之聲三個五個湧上來了外面那些皮鞋之聲粗重地向這兒挪近没有希望了你們要我甚麼呀阿香說她痛恨這些穿黑皮鞋戴黑帽子的大漢他們還拿著槍你們要找甚麼她回轉頭看見阿康被人擁著隨即給戴上手銬這是甚麼意思呢他是我的丈夫我們才結婚喂還他來你們跟我說甚麼我只聽見你的聲音康哥不要隨他們呀跟我去張康垂下頭跟隨著所有的黑皮鞋跨出去了跟我來呀阿香說淚點湧出來倒在地上跟我走到一塊安全的地方為甚麼不早告訴我會使你安全告訴我告訴我。
啊告訴我一些生和死的故事阿香暈過去她一直記得丈夫給她的暗示今晚將有一個怎樣受安慰的時刻她量下去她還是要大聲叫喊的——我們走啊告訴我一些生和死的故事——告訴我——就是那些生和死的事。阿香一直暈下去。風吹進來——就是那些生和死的故事。
刊於《新思潮》第五期,一九六〇年六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