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rato con Dios
作者 | Juan Gomez-Jurad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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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貿騰發賣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與上帝的契約 (全新書封版):44種語言翻譯,席捲全球100多國美國、英國、西班牙圖書暢銷榜No.1「這是一部令人興奮異常的驚險小說……頁頁都扣人心弦,胡安用他超乎尋常的想 |
作者 | Juan Gomez-Jurad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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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貿騰發賣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與上帝的契約 (全新書封版):44種語言翻譯,席捲全球100多國美國、英國、西班牙圖書暢銷榜No.1「這是一部令人興奮異常的驚險小說……頁頁都扣人心弦,胡安用他超乎尋常的想 |
內容簡介 44種語言翻譯,席捲全球100多國美國、英國、西班牙圖書暢銷榜No.1「這是一部令人興奮異常的驚險小說……頁頁都扣人心弦,胡安用他超乎尋常的想像力為我們構建了一個龐大的故事,也讓我們深深地思索起人類信仰的未來。」——美國《紐約時報》當代西班牙文壇最受矚目的新生代作者 胡安‧高美將國際時事與歷史內幕、宗教議題與人性困境,交織成史詩巨作1946年,雙手沾滿兒童鮮血的納粹戰犯格勞從奧地利逃亡,消失於世間。2006年,美國CIA特工福勒經過多年緝捕,終於將格勞繩之以法,同時從他手中取回的,還有一個牽動全人類未來的聖物———上帝契約的藏寶圖。出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向作風低調的跨國財團老闆凱因,組織了一支探險隊伍前往約旦找尋聖物下落。在這支隊伍中,有以神父身份對外的CIA特工福勒、有勇敢挺身的女記者;也有為實踐信念,不惜以血為代價的聖經考古學家與國際雇傭兵,更不時遭受來自恐怖份子的攻擊、以色列情報局駭客的阻撓。隨著挖掘人員的死亡,他們各自懷藏的任務意外浮上檯面,也牽扯出一段又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更讓人驚心的是,從踏上冒險的第一秒開始,一場精心設計的報復活動,就掛著善的面具,蓄勢、待發……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胡安‧高美(Juan Gomez-Jurado)1977年12月生於西班牙馬德里,聖巴勃羅大學新聞學博士,西班牙知名記者,足跡遍及全球,對神秘現象、宗教學有精深的探索和研究。其小說《與上帝的契約》一經發表就引發巨大轟動,被翻譯成44種文字,在100多個國家和地區出版,同系列作品《上帝的間諜》、《背叛者的徽章》亦榮登歐美各國各大圖書排行榜榜首,胡安也因此被譽為當代西班牙文壇最受矚目的新生代作家,以及繼史蒂芬‧金、丹‧布朗後,又一位世界級驚險探秘小說家。
產品目錄 第一章 格勞醫生第二章 網捕第三章 勇敢的女記者第四章 比蒙號啟航第五章 你太弱了第六章 廣場恐懼症第七章 會議第八章 紅海溺水第九章 你犯罪了第十章 偷窺檔案第十一章 爪子峽谷第十二章 你知道神的旨意第十三章 邁步,停第十四章 神的第一個祭品第十五章 找到奧威爾第十六章 強暴現場第十七章 暗殺小協議第十八章 恐怖分子也有弱點第十九章 毒蠍子第二十章 致命的誘惑第二十一章 神秘邀請第二十二章 燒烤鉗子第二十三章 注射器第二十四章 凱因的身世第二十五章 水車被炸第二十六章 坍方第二十七章 進入洞穴第二十八章 父親的信第二十九章 騙過保安第三十章 破解密碼第三十一章 抓住爆炸犯第三十二章 密語:沙士汽水第三十三章 紅螞蟻與風第三十四章 變起突然第三十五章 敵人,殺!第三十六章 上帝解決了他們第三十七章 炸掉約櫃第三十八章 神必赦免尾聲
書名 / | 與上帝的契約 (全新書封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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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Juan Gomez-Jurado |
簡介 / | 與上帝的契約 (全新書封版):44種語言翻譯,席捲全球100多國美國、英國、西班牙圖書暢銷榜No.1「這是一部令人興奮異常的驚險小說……頁頁都扣人心弦,胡安用他超乎尋常的想 |
出版社 / | 貿騰發賣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3794349 |
ISBN10 / | 9863794341 |
EAN / | 9789863794349 |
誠品26碼 / | 2681402890000 |
頁數 / | 384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8CM |
級別 / | N:無 |
內文 : 克翰一家的藏身之所,維也納
一九四三年二月
約拉・梅爾病了,非常憂慮。她喉嚨裡有一個腫塊,讓她想吐,感覺很不舒服。自從一九○六年她從烏克蘭的奧德賽逃出那場大屠殺後,她已經好久沒有現在的緊張感覺了。至今她還清晰地記得,那時她的爺爺拉著她逃跑,那年她十四歲。她非常幸運,逃出來後就在克翰家找到一份當傭人的工作。她的主人在維也納擁有一個工廠。約瑟是克翰家最大的孩子,當媒人終於給他找到一個優秀的猶太妻子後,約拉就跟過來,繼續照顧他們的孩子們。他們的大兒子艾倫,小時候有些嬌生慣養,一直在優越的環境裡成長,而小兒子尤岱,則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現在,尤岱蜷著身子躺在床上,身子下壓著一個球。這張床是他和哥哥輪流睡覺用的。地上還有兩條毯子。直到昨天,他還在與哥哥共用這張床,而此時,尤岱躺在那裡,看起來很小也很憂鬱,他的爸爸媽媽都不在這兒,讓這個本來很擠的地方忽然顯得很寬敞。
可憐的孩子。自從他出生,這塊只有十二平方英尺的地方就成了他全部的世界。他出生的那天下午,克翰一家,包括約拉,都在醫院裡。他們再也沒能回到在老家的豪宅。那是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九日,後來人們把這一天叫作「水晶之夜」,也叫作碎玻璃之夜。尤岱的祖父母首先被殺害。整個靈思瑞都被燒了,連同旁邊的禮拜堂,而救火員都喝醉了,只對著大火狂笑。克翰一家所能拿出來的所有東西就是一些衣物,還有一個神秘的包裹,那個包裹在尤岱出生的儀式上,他的父親用過。約拉不知道那是什麼,因為整個儀式中,克翰先生讓每個人都離開屋子,包括妻子奧蒂,當時她剛生完尤岱,幾乎站不起來。
身無分文,約瑟無法離開這個國家。但是像很多其他人一樣,他相信這個災難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過去,於是他請一些天主教的朋友幫忙找避難所。他也沒有忘記約拉,後來發生的事讓約瑟永遠不會忘記她。在被納粹佔領的奧地利,很多友誼因為現實的恐怖不復存在,但是有一個朋友不是這樣:一位年邁的法官拉斯冒著生命危險,決定幫助克翰一家。在他自己家裡的一間房子,他修了一個藏匿所,親手用磚頭砌了一堵隔牆,並在底下留下一個口,讓克翰一家可以出入。然後拉斯用一個書架擋在這個洞口前面。
在一九三八年十二月的一天,克翰一家鑽進了這個像活墳墓一樣的住處。他們相信納粹佔領奧地利不會超過幾個星期。這個藏身之處太小,不能讓他們同時躺下睡覺,唯一值得安慰的東西是一盞煤油燈和一個水桶。每天早晨法官的女傭回家後兩小時,法官拉斯把食物送進來,每天一次。在過了午夜大約半小時後,老法官會慢慢推開書架,因為上了年紀,推開書架幾乎要花上半個小時,還要不時停下來休息,才能打開足夠的空隙讓克翰一家出來透透氣。
其實和克翰一家一樣,老法官拉斯也是一個囚徒。他知道他女僕的丈夫是一個納粹黨員,所以當他在建這個洞穴的時候,他讓他的女僕到薩茲堡休假了幾天。當她回來的時候,他告訴她他們換了煤氣管道。他不敢換女僕,因為那樣會讓別人起疑,而且他必須每天小心購買食物的多少。後來按人頭購買,他就更要加倍小心來給這額外多出來的五個人提供食物。約拉很同情他,因為他幾乎賣了他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去黑市換取肉和土豆,他把這些食物藏在閣樓上。到了晚上,約拉和克翰夫婦從藏身之處出來,光著腳,就像奇怪而竊竊私語的鬼魂,接著,老人就把食物從閣樓拿出來給他們。
克翰夫婦不敢在外邊待的時間太長,每次就幾個小時。此時約拉總是幫孩子們洗洗讓他們可以活動一下,而克翰夫婦就和老法官輕輕地說話。在白天他們幾乎不敢弄出一點兒輕微的聲響,大部分時間不是在睡覺就是處在半清醒狀態。這對約拉來講簡直是折磨。後來他們就聽說了在達豪的集中營發生的事。從此每天的每一件簡單的事都變得複雜起來。最起碼的生活需要——比如飲水,甚至給小尤岱換尿布——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都成了很沉悶的過程。在這種情況下,奧蒂一直還在和大家不斷溝通,這讓約拉感到簡直是件神奇的事。奧蒂發明了一套複雜的手勢,這樣她可以和丈夫進行長時間的交流,他們不說一句話,卻可以對那些苦難的事交換意見。
三年就這麼靜靜地過去了。尤岱的詞彙量只有四、五個。幸運的是,他的性情比較安靜,幾乎不怎麼哭。他更喜歡讓約拉而不是他的母親抱著他,但這並沒有讓奧蒂感到難過。奧蒂似乎更關心艾倫,他是這次幽禁最大的受害者。因為他一直沒規矩慣了,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大屠殺開始時,他還是一個被慣壞了的五歲男孩。在這裡被關了大約一千多天後,他的眼睛出了問題,他幾乎被折磨得發瘋。每當必須回到洞裡的時候,他總是最後一個,靠在洞口拒絕回去。每當這時,尤岱就走過來拉住哥哥的手,鼓勵艾倫再次犧牲忍耐,回到那個漫長的黑暗之中。
但在六個晚上之前,艾倫終於無法忍受了。等到其他人都回到洞裡,他偷偷溜到了屋子外面。老法官試圖抓住他,可是老人的手指只碰到了孩子的衣服,他已經跑了出去。約瑟想跟上他,但是當他來到街上,已經找不到艾倫。
三天後,他們在《新克朗倫彙報》6得到消息。一個頭腦有問題的少年,顯然沒有家庭,已經被埃姆・斯珀格朗地兒童醫院收留。老法官把這個消息告訴克翰夫婦的時候,他嚇壞了,嗓子幾乎被堵住。艾倫將會遇到的事情,讓奧蒂失控以至於沒法聽丈夫的解釋。約拉看到奧蒂衝出大門,她差點暈過去,奧蒂手裡拿著那件東西,就是幾年前尤岱出生時候在醫院的東西,現在那是
他們家唯一值錢的物件。約瑟也跟去了,陪著奧蒂,儘管奧蒂反對,他堅持要陪著她去找兒子。
臨走之前,約瑟交給約拉一個信封。
「是給尤岱的,」他說,「等到了成人禮8之前他才可以看。」
他們走後,約拉度過了兩個可怕的夜晚。她焦急地等待著消息,但老法官似乎比平時更沉默。一天前,房子裡忽然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而現在,書架忽然在大白天被移開了,這是三年來的頭一次,老法官的頭出現在洞口。
「快點!我們沒有時間了!」
約拉使勁眨眨眼睛。從黑暗中分辨出外邊的陽光非常刺眼。尤岱從沒見過太陽,他哆嗦著爬到洞口又退回去。
「約拉,對不起,昨天我得知奧蒂和約瑟被捕了。我什麼也沒說,因為我不想讓你再難過。但是你現在不能待在這兒了。他們會審訊克翰夫婦,不管他們再怎麼堅強,納粹最後也一定會找到尤岱的。」
「約瑟不會說任何事,他非常堅強!」
老法官搖搖頭。
「他們會答應保證艾倫的生命,來換取這個小的作為條件,或者還有什麼誘惑。他們總能使人開口的。」約拉哭了。
「沒時間了,約拉。那天他們倆沒回來,我就去見一個在保加利亞使館工作的朋友。我有兩個出境簽證,名字是碧蓮・鮑爾,她是教師,和米克・直蔻,一個保加利亞外交官的兒子。我想出來的故事是:你和這個孩子來這裡和孩子的父母過聖誕,現在要回去上課。」老法官給約拉看了看手中兩張長方形的票,「這是去舊扎戈拉9的火車票。但是你們不去那裡。」
「我不明白。」約拉說。
「舊扎戈拉是你文件上要去的目的地。但是你得在切爾納沃德下車。火車會在那裡逗留一會兒。你可以下車,孩子可以活動一下腿。然後你需要面帶微笑地離開火車。你沒有行李,手裡也沒有東西,一有機會你就帶孩子溜走。康斯坦薩就在那裡往東三十英里。你要不走路要不找到什麼人可以帶你們乘車去那裡。」
「康斯坦薩。」約拉重複著,在困惑中仍努力記住每一個字詞。
「那裡以前屬於羅馬尼亞,以前。現在是保加利亞的。誰知道明天又會是誰的。重要的是那是一個港口,納粹的控制不是很嚴格。從那裡你可以乘船去伊斯坦布爾。從伊斯坦布爾你就可以隨便去哪裡了。」
「可是我們沒有錢買票啊!」
「我這裡有些馬克給你們做旅費。信封裡這點錢足夠讓你們倆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約拉看看四周。房間裡幾乎沒有什麼傢俱。突然她明白了前天屋子裡那些奇怪的聲音是什麼了。老人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賣了,好湊夠錢讓他們倆逃走。
「這可讓我們怎麼感謝你呢,拉斯法官!」「不用。你們的旅途會非常危險,我也不知道這個出境簽證是不是能保護你們。上帝原諒我,我希望我不是把你們推向死亡啊!」
兩個小時後,約拉費力地把尤岱拖出來,來到樓梯口。剛要出去,突然她聽到一輛卡車停在了門口。每個在納粹統治下生活的人都知道這聲音意味著什麼。整個過程就像一種旋律:先是刺耳的煞車聲,跟著是有人大聲吆喝,然後是間奏曲般沉悶的靴子踩在雪地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清晰,已經踏到木地板上。此時,你除了禱告這種聲音可以離你而去,沒有任何辦法。而這種不祥的聲音卻在一步步接近來到門口。稍停片刻,就會傳來尖叫和混亂的哭聲,夾雜著機關槍的獨奏。當這「音樂」結束的時候,燈就又亮了,鄰居們又回到桌子前,母親們臉上帶著笑容安撫家裡其他人,好讓他們相信其實隔壁什麼也沒有發生。
約拉對此瞭若指掌。她一聽到車聲,就迅速躲到樓梯底下。士兵闖進了老法官的家,其中一個士兵神情緊張地拿著手電筒來回照著大門。手電筒光劃破屋子的黑暗,幾乎照到約拉的鞋子。尤岱緊緊抓著她,像一個受驚嚇的小動物。約拉使勁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士兵離他們
太近了,她都可以聞到他們皮大衣的味道,還有冰冷的槍上的金屬味道和機油味。樓梯天井那裡傳來一陣很大的聲響。士兵停止了搜查都衝向樓梯那裡,一個士兵在那裡慘叫。約拉抱起尤岱出了大門奔到街上,再盡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地走著。
巴爾薩澤居民區,斯德芬斯堡六號,克里格拉赫市,澳地利
二○○五年,十二月十五日,星期四,上午十一點四十二分
神父仔細地在門前的踏墊上擦擦鞋子,然後才敲門。過去四個月裡,他一直在跟蹤這個屋子裡的人,兩個星期前,他終於找到了此人的藏身之所。神父已確認了翰伍茲的身份,現在,和這個人面對面的時刻就在眼前。
神父耐心地在門口等了幾分鐘。現在已接近中午,按照常規,格勞一般這個時候要在沙發上睡個午覺。在大門外狹窄的街頭,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住在斯德芬斯堡的鄰居們此時都在上班,沒有人知道在這個掛著藍色窗簾的小屋內,隱藏著一個滅絕人性的殺人狂,而此時,他正安靜地在自己電視機前的沙發上小睡。
終於,神父聽到鑰匙在門鎖裡轉動的聲音,他知道門即將打開。一個老人的臉隨後出現,他看著神父,以為又是什麼保險公司的推銷員。
「你是?」
「早安,醫生。」
老人上下打量著門口的人。這個人很高很瘦,頂禿,大約五十歲。在他黑外套裡露出神父的衣領。他僵硬地站在門口,好像一個士兵,他正用他綠色的眼睛仔細觀察著老人。
「我想你弄錯了,神父。我從前是一個水管工,現在退休了。我已經給教區捐過款了,所以,如果你不介意……」
「你難道不是格勞醫生,一個著名的德國神經外科醫生嗎?」
老人屏住了呼吸,有一秒鐘左右。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失常表現。但是,僅憑此一秒鐘的變化,也足以告訴神父:證據確鑿!
「我的名字是翰伍茲,神父。」
「這不是真的,我們倆都知道。現在,你如果讓我進去,我會告訴你我要帶給你的東西。」
神父舉起左手,他手裡有一個皮箱。
門開向一邊,老人搖晃著,迅速走向廚房。他每走一步,老舊的地板就發出咯吱咯吱的抗議。神父跟在後面,他對屋裡的陳設絲毫沒有興趣。他曾在窗戶外花了三個工作日偷窺屋裡的一切陳設,包括每一件廉價傢俱的擺設和位置。所以,現在他需要做的是把視線集中在這個老納粹的後背。儘管醫生走路有些吃力,神父曾看見他輕鬆地扛起一袋子煤,像一個年輕了幾十歲的小夥子一樣。格勞仍然是一個危險人物。廚房很小,很暗,散發著一股腐臭味。有一個煤氣爐,一張桌子,上頭放著一個快乾了的洋蔥。還有一個圓桌子,旁邊是兩把椅子,款式都不一樣。格勞示意讓神父坐下,然後翻開一個櫥櫃,拿出兩個玻璃杯,倒滿水,放到桌子上,自己這才坐下。兩個人誰也沒動杯子,他們坐在那裡互相審視著對方,足足有一分多鐘。
老人身上穿著紅色的法蘭絨浴袍,棉質襯衣,舊褲子。二十年前他就已經開始掉髮,如今還剩下一點兒的頭髮都是白的了。他戴的大金框眼鏡早已過時,他的嘴角放鬆的樣子,讓他看起來很有風度。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沒能騙過神父。
十二月的太陽光很弱,在這光線中可以看到灰塵在空氣裡飄浮。有一粒灰塵飄到神父的衣袖上。他輕輕地把灰塵彈掉,眼睛始終沒離開過老人。
這些細節也沒有逃過老納粹的眼睛,但他仍有時間恢復他原來的鎮定。
「喝點兒水吧神父?」
「我不渴,格勞醫生。」
「那麼,你要堅持叫我這個名字了?我的名字是翰伍茲。波爾舍・翰伍茲。」
神父不買他的帳:「我必須承認,你很厲害。當你拿到護照離開阿根廷時,沒有人會想得到你幾個月後還會回到維也納。當然,那是我最後尋找你的地方,離斯珀格朗地醫院只有四十五英里。維森塔爾1在阿根廷找了你數年,卻沒有意識到你就藏匿在他辦公室外不遠的地方。這真是諷刺啊,你說呢?」
「我覺得你這是無稽之談。你是美國人,對吧?雖然你德語說得不錯,但是你的口音暴露了你的真實身分。」
神父把手裡的皮箱放在桌子上,打開已經破損的資料夾。第一份檔案是一張照片,上面是年輕的格勞,是戰爭期間在斯珀格朗地醫院照的。第二份檔案是這張照片的幾個不同版本,卻是醫生不同年紀的模樣。這多虧了現代電腦的技術。
「科技真是了不起,是不是,醫生?」
「這證明不了什麼。這照片誰都可以做。我也看電視。」他雖然這樣說,但是語調已經有些變了。
「你說得不錯,這是證明不了什麼,但是這個能。」
神父拿出一張黃紙,上面釘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最上方是一行墨色的字:證詞,旁邊蓋著梵蒂岡的圖章。
「波爾舍・翰伍茲,棕色頭髮,褐色眼睛,體格強壯。身份特徵:『左臂有刺青號碼256441,是在奧地利毛特豪森集中營時納粹所刺。』這是你從不觸摸的地方,格勞。你的號碼是假的。那個給你刺青的人在那個地方給你瞎編的,這是最小的化妝,但直到現在還挺見效。」
老人用手摸著自己法蘭絨的浴袍。他的臉色因氣憤和害怕變得蒼白。
「你到底是誰?你這個混蛋!」
「我叫安東尼・福勒。我想和你做筆交易。」
「你給我滾出去,馬上!」
「我想我沒說清楚,你是斯珀格朗地兒童醫院的第二把交椅,長達六年。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幾乎所有病人都是猶太人,而且他們都是得了精神上的病。『不值得活下去的一群生命』,你是這麼叫他們的吧?」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有人懷疑你在那所醫院幹什麼。那些實驗,當孩子們還活著的時候就給他們開刀,七百一十四個孩子!格勞醫生,你親手殺害了七百名孩子!」
「我告訴你……」
「你把他們的大腦放在瓶子裡!」
福勒一拳打在桌子上,他這拳太重了,以致桌子上的玻璃杯跳起來。水濺出來,流到下面瓷磚上。屋子裡鴉雀無聲,只有水流下來的聲音。福勒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
醫生不敢看那雙綠色的眼睛,那眼睛此時像要把他撕成兩半。
「你是猶太人嗎?」
「我不是,格勞。你知道我不是。如果我是,你就該在特拉法2的絞架上了!我聯繫到了在一九四六年幫你逃跑的那群人。」
醫生打了個哆嗦。
「你是神聖同盟的人! 」他嘀咕道。
福勒沒有回答。
「你們神聖同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你擁有的一件東西。」
納粹犯看看自己的四周:「你也看見了,我不是一個富人,我沒什麼錢。」
「如果我是來要錢的,那還不如把你賣給斯圖加特的司法部長。他們仍然出十三萬歐元懸賞你。我要的是蠟燭。」
納粹犯看著福勒,一臉茫然,假裝沒有聽懂:「什麼蠟燭?」
「現在你開始裝傻了。格勞醫生。我說的是六十二年前你從克翰家偷取的蠟燭。一個很重的蠟燭,沒有蠟燭芯,外面用金細絲包裹。現在我就要這個。」
「你到別處胡扯去吧,我沒有這玩意兒。」
福勒歎口氣,向後靠在椅子上,指著桌子上翻倒的玻璃杯。
「你還有什麼『烈』的飲料沒有?」
「你身後有。」格勞說,向櫥櫃努努下巴。
神父轉身找到半瓶子的酒,他倒空玻璃杯,把這黃色的明亮液體倒進杯子大約兩指頭深,然後兩個人一飲而盡。
福勒抓起瓶子又倒了兩杯,這次他小口抿了一下,然後說:「這是琴酒。好久沒喝到這種酒了。」
「我想你並沒有想它。」
「是的,但是它很便宜,對嗎?」
格勞聳聳肩膀。
「像你這種人,格勞,聰明絕頂,卻是一無用處。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喝這個東西。你在這個臭烘烘、骯髒的洞裡慢慢毒死自己。我想只有我明白你為何這樣做……」
「你什麼也不明白。」
「好極了。你還記得帝國的伎倆,軍官軍規第三條:『如果被敵人抓住,否認任何事情,對自己無害的問題,只可給出簡短的回答。』格勞啊,你是習慣了。」
老人臉色變得難看,他把剩下的酒都倒在自己杯子裡。福勒仔細觀察他對手的肢體語言,就像看著一個怪物漸漸崩潰。福勒自己像一個畫家,在畫布上畫幾筆就退後幾步看看自己的作品,然後決定下面如何著色。
神父覺得需要用事實進攻。
「給我蠟燭。作為交換,你會得到這些檔案,還有免除你死刑的文件。那麼你就可以在你的餘生一直藏匿到死。」
「就是這些?」老人有些不相信。
「就這些。」
老人搖搖頭,站起來,僵硬地笑著。他打開一個小櫃子,拿出一個大瓶子,裡面裝著米。
「我從來不吃米,我過敏。」
他把米倒在桌子上。有一個包裹埋在米裡面。
福勒湊過來伸手去拿,但是格勞骨瘦如柴的爪子抓住了他的手腕。神父看著他。
「你的話算數,對吧?」老人焦慮地說。
「那不是你最需要的嗎?」
「是,對我而言是的。」
「那就算數!」
醫生放開福勒的手腕,他自己的手哆嗦著。神父小心地撥開米,從黑色的包裹中拿出一個東西。那東西用麻線緊緊纏裹著。福勒極其小心地拆開麻線,打開一層層包裹的布。澳大利亞早冬的陽光很弱,照在這個散發著黴味的廚房裡,此時一道金黃色的光射出來,與周圍似乎極不協調。
蠟燭上髒兮兮的灰色蠟斑掉到桌子上。這個蠟燭的表面曾經被一層黃金包住,設計非常精細。而現在那層黃金幾乎已經沒有了,只有金線絲的痕跡留在蠟粉上。
「當鋪拿去了那上面的東西,神父。」
福勒沒有回答。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然後他把蠟燭向上放在桌子上,讓打火機的火焰靠近上部。儘管沒有燭芯,火焰的熱度還是讓蠟燭上部融化,蠟燭滴下來流出灰色的液體,發出一種令人噁心的味道。格勞看著福勒,露出鄙視的神情,似乎他很享受過了這麼多年,他終於可以用自己的真實身份和人說話。
「我覺得這很有趣。猶太人在自己開的當鋪裡買猶太金子,這麼多年了,他們支持我們的大帝國得以發展。你現在看到了吧,你的搜索簡直是徒勞無功。」
「外表是具有欺騙性的,格勞。這個蠟燭上的金子並不是我要找的寶貝。那只是欺騙那些傻瓜的掩飾。」
像一個警告似的,火焰突然跳躍了一下。下方的布上流了一大攤蠟。在蠟燭的上方,出現了一個綠色的邊,一個金屬的東西露了出來。
「好,它在這兒!」神父說,「現在我可以走了。」
福勒用布再次把蠟燭包好,小心不讓蠟燭燙到自己。
納粹犯驚訝地看著他,已經笑不出聲。
「等等,那是什麼?裡面是什麼東西?」
「和你無關。」
老人向前一步,打開了放刀具的抽屜,拔出一把廚房用的刀來。他搖搖晃晃地圍著桌子想撲向神父。福勒看著他,一動不動,在納粹犯的眼睛裡,似乎燃著瘋狂的火苗,那眼神曾經花掉很多個夜晚來注視這個蠟燭。
「我必須知道。」
「不,格勞,我們有協議。這個蠟燭換取你的那些檔案。只有那些是你能得到的。」老人舉起刀,但是福勒臉上的堅毅讓老人放下了手。福勒點點頭,把文件扔到桌子上。福勒一手抱住蠟燭,一手拿起皮箱,慢慢倒著退向廚房門。老人撿起那些檔案。
「沒有副本,對嗎?」
「只有一份,門外有兩個猶太人有,他們等了很久了。」
格勞的眼球幾乎掉出來,他舉起刀衝向神父。
「你騙我!你說給我一個機會!」
福勒看著他,無動於衷。
「上帝會原諒我。你還認為你有那麼多好運嗎?」
說完,福勒走出大門。
挖掘地,約旦,歐姆達瓦沙漠
二○○六年七月十四日,星期五,淩晨一點十八分
斯都・艾靈緊張地捏著他的圓珠筆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教授。因為教授出了錯,有一段開採地區的資料沒有輸入計算。可是他已經夠忙了,幫助那些人穿脫他們重重的工作服,聽他們的抱怨,給儀器換電池,並確保不會有人在同一個開採區重複挖掘的工作。
當然,現在沒人幫他穿上自己的那套工作服。在午夜工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營地的煤氣燈放出亮光,斯克教授除了自己有燈,他不給任何人。在他發現資料異常的時候,就是在晚飯後,教授讓斯都重新分析來自22K開採區的資料。
斯都問教授——即使沒抱什麼希望——他能不能第二天再做。然而如果從其他開採區來的資料沒有聯繫在一起的話,分析程式就無法正常運行。
該死的大衛!他不是世界上最權威的考古地形學專家嗎?一個稱職的軟體設計師。是不是?他真是吹牛!他該留在希臘。見鬼!我自作多情去告訴教授,現在我得修改磁力儀的資料然後還得交給大衛!兩年了,整整兩年,我只是教授的研究參謀,修正他那些孩子犯的錯誤,給他買藥品,給他倒垃圾,那些垃圾都是具感染性的血液組織。兩年了,而他卻如此待我!
值得慶幸的是,斯都完成了磁力儀一系列複雜的修改程式,現在他揹著磁力儀一步一步開始工作。他拿起燈把它放在斜坡半腰的地方,開採區22K在峽谷食指關節的地方,是一個斜坡,有很多沙子。這裡的土質和別處不一樣。峽谷山腳是像海綿一樣粉色的表層,或者像烤過的岩石。這塊地不是這樣。沙子顏色很深,坡度很陡。斯都走在上面,沙子就陷下去,好像有個動物在他靴子下面似的。斯都不得不緊緊拉著磁力儀上的繩子,這樣才能讓機器保持平衡。
當他低下頭來把燈放在地上的時候,他的右手擦到了一塊鐵片,好像從什麼東西上突出來的鐵質東西。他的手立刻流出血來。
「噢!見鬼!」斯都把手指放在嘴裡吸吮,然後開始揹著儀器在地段上緩慢地工作,機器發出枯燥的聲音。
他根本不是美國人,也不是猶太人,真可惡!他是一個希臘移民。他在給教授工作以前是一個希臘東正教的教徒。可他和我們一起三個月後轉成猶太教。真是迅速的改宗換派啊!我太累了,為什麼我要做這個?我希望我們找到約櫃,那麼歷史系就會來爭著要我,我就可以有一個終身教職。這個老傢伙不會活太久了,不過他賺足了榮譽。三、四年後大家就會說起他的團隊,說起我。我希望他那個爛肺不久就會炸掉,那麼凱因會讓誰當這次探險隊的頭兒呢?可能是大衛・帕帕斯,如果他每次都出錯,那教授根本就不會再理他,想想看要是他看見凱因先生會如何?
不,他們需要一個更強的,一個更有個人魅力的人。凱因會喜歡什麼類型的呢?聽說他病得很厲害。不過要真是那樣,他幹嘛還親自來到這兒?
斯都在快到峽谷牆一半的坡邊停下來,面對著峽谷。他似乎聽見腳步聲,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回頭看看露營地,一切都靜悄悄的。
當然,除了我大家都在睡覺。哦,還有那幾個士兵。但他們都擠在一起說不定打呼了。他們能保護我們什麼啊?最好是……
斯都又停下來。他又聽見了聲音,這次他知道不是自己的想像。他伸長脖子想聽得更真切些,當那種討厭的哨音又消失了。斯都調整機器的開關又迅速按下,那樣他就可以關掉哨音而不關掉機器。雖然這樣會在斯克教授的電腦上顯示出一個警告,但他不想管。要是這個關掉哨音的功能昨天就有人知道,想必大多數人都會立刻這麼做的。
也許是士兵在換班。算了,我這麼大的人還怕黑不成?
他關掉機器,開始向山下走去。現在他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是能立刻回床上去睡覺該多好!斯克教授不滿意那就是他的問題。他會明天一早就開工,可以不吃早飯。
就這樣了,明天早上我會比教授早起,那時天也會亮些。
斯都笑了笑,雖然對早上被鬧鐘叫起有些怨氣,總比晚上幹活要好。現在他要去睡覺了,這才是他需要的。如果快點兒,他還能睡三個小時。
突然有什麼東西拉住他的工作服。斯都向後倒去,他把手伸到半空想保持平衡。但是就在他覺得自己要跌倒的時候,他感到有人抓住了他。
斯都沒有感到刀口的鋒利,刀鋒已經捅到他的脊背底部。抓住他的那隻手用了力,斯都突然想起他的童年時代,那是他和父親一起坐小漁船去釣暗斑刺蓋太陽魚,他的父親會在手裡抓住一條魚,然後迅速一甩就刺出魚的內臟。那動作和聲音濕濕的,尖尖的,是斯都的最後一個記憶了。
那隻手放了斯都,斯都倒在地上,像一卷毯子。斯都最後發出一聲乾裂的聲音,簡短的呻吟,然後一切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