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夜裡的熱可可 | 誠品線上

孤独な夜のココア

作者 田邊聖子 (Tanabe, Seiko)
出版社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孤獨夜裡的熱可可:可愛又廢的男人啊,我想和你一起虛度時光暢銷八十萬冊,超越世代的昭和OL戀愛小說將愛情的溫馨與虛幻,男人的可愛與女人的溫柔一一掬起,超越世代,沁入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可愛又廢的男人啊,我想和你一起虛度時光 暢銷八十萬冊,超越世代的昭和OL戀愛小說 將愛情的溫馨與虛幻,男人的可愛與女人的溫柔一一掬起,超越世代,沁入人心的田邊流戀愛小說 十二種男人的廢與可愛,十二則像熱可可般甜中帶苦的愛情。 家世顯赫卻愛撒嬌的男人,愛打扮卻羞於讓人發現的男人,年紀一大把卻天真無邪的男人,還有吃軟飯的小白臉,外人看來噁心,兩人照樣恩愛的男人……這些在世俗眼光中堪稱「不太及格」的男人,書中女主角皆溫柔地包容著他們。就像男人淋浴後渾身濕答答,而她們,張開浴巾將男人整個包覆。沒有受害者意識,也不依賴對方,就只是純粹欣賞與相愛。 這些人愛得直接,愛得傻氣,卻直擊了我們的心, 就像深夜裡喝著熱可可,既苦澀又甜蜜。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田邊聖子(Tanabe, Seiko)與山崎豐子齊名,並列為日本大阪文學兩大女流作家。一九二八年生於大阪,一九五八年出版第一部作品《花狩》,一九六四年以《感傷旅行(Sentimental Journey)》獲第五十屆芥川賞,此後創作小說、散文、古典小說新譯、人物評傳等,筆耕不輟。一九八七年以《花衣卸,纏身……》榮獲第二十六屆女流文學賞,一九九三年以《乖僻一茶》榮獲第二十七屆吉川英治文學賞、一九九四年榮獲第四十二屆菊池寬賞,一九九八年以《自道頓堀雨中別後》榮獲第五十屆讀賣文學賞、第二十六屆泉鏡花文學賞、第三屆井原西鶴賞。一九九五年獲頒紫綬勳章,二○○○年獲選「文化功勞者」,二○○八年獲頒文化勳章。 田邊聖子的女性(戀愛 成長)小說,有別於當代日本作家筆下的極度壓抑的女性形象,行文輕盈、不扭捏作態,不拖泥帶水,讀來淋漓暢快。主角設定多是三十歲左右、單身、經濟獨立的女性,能坦誠自我反省與批評,並直面內心的情慾與渴望。對自己工作的驕傲與責任感,在感情上風風雨雨,卻不見任何陰鬱、悲觀,在愛情之中不斷蛻變,朝著更美好的自己前進。 著書超過兩百五十部,本本精采,幾乎沒有失敗作。近年來有不少作品復刻出版,包括「乃里子三部曲」的《讓愛靠過來》、《私人生活》、《壓扁草莓的幸福》及《孤獨夜裡的熱可可》、《喬瑟與虎與魚群》,在推出新版本後,深獲年輕世代讀者喜愛。■譯者簡介劉子倩專職譯者。譯有小說、勵志、實用、藝術等多種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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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品目錄 報春鳥守規矩的戀人下雨的加班夜愚人節春天與男人的背心太遲了嗎?雛罌粟之家愛的罐頭千紗這女人變成石頭的那傢伙愛生氣的人家住中京區.押小路北

商品規格

書名 / 孤獨夜裡的熱可可
作者 / 田邊聖子 (Tanabe, Seiko)
簡介 / 孤獨夜裡的熱可可:可愛又廢的男人啊,我想和你一起虛度時光暢銷八十萬冊,超越世代的昭和OL戀愛小說將愛情的溫馨與虛幻,男人的可愛與女人的溫柔一一掬起,超越世代,沁入
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9605151
ISBN10 / 986960515X
EAN / 9789869605151
誠品26碼 / 2681694627001
頁數 / 284
開數 / 50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內文 : 阿姨家的院子,從初夏開始,整個夏天開滿火紅的雛罌粟花。我最愛雛罌粟,那個季節去阿姨家玩,總是會捧著滿手雛罌粟花而歸。
「也沒仔細打理,它自己就長得很茂盛。」
阿姨笑著說。
雛罌粟沿著白色鐵絲網的腳下叢生。花莖與花萼都長滿刺人的粗毛,可是花苞啪地迸裂彈開時,張開的花瓣彷彿隨風搖曳,有種微微飄逸的纖細。
花被上帝之手小心翼翼地摺疊起來,很淺很淺的紅色花瓣,被皺巴巴地捻成一團。
它彷彿只等時候到了,便會漲滿靜靜的力量,隨時醒來。
「砰!」
輕輕地破開花萼。
「嘩──」
輕飄飄地開始綻放。
一瓣,又一瓣。
無形的上帝之手令皺巴巴的花瓣緩緩綻放。雖然很薄卻未破裂,全都靜靜地綻放後,好似委身於清風隨之輕輕晃動。
這樣的花一朵接一朵重疊,而白色鐵絲網外,是碧藍的大海。
我喜歡阿姨這棟可以看海的房子。

啊啊五月,法蘭西的原野紅似火,而你是柯古力克我也是柯古力克。

那總讓我想起與謝野晶子的這首和歌。柯古力克(coquelicot)就是雛罌粟。晶子在明治四十五年,三十四歲的時候,追隨已先行出國的丈夫與謝野寬的腳步前往巴黎。
與謝野寬這年三十九歲。晶子日夜思念丈夫也追去了巴黎──我看的書上這麼寫。從晶子這首雛罌粟和歌似乎也能體會到那種心情。雛罌粟花覆蓋整片原野的火紅色彩,想必也正是晶子的心情吧。
否則,不可能寫出這麼激昂美麗的戀歌……
我喜歡這首和歌,但正彥似乎不這麼認為。
「那可不見得……不過,這對夫妻分別已有三十九和三十四歲,應該也有小孩了吧?」
「應該有七個左右喔。」
「哼!那樣的夫婦,看得懂情詩嗎!能寫出那種東西,我看八成只是靠技巧啦。因為是職業詩人嘛。」
我沒自信所以沒吭聲。不知怎地,對於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毫無自信。我還不到二十歲,也沒資格對任何事情下斷語。但是……但是……說不定……
正因為是三十九與三十四歲的多年夫妻,正因為是生了七個小孩的男女,所以才相思相愛吧。我雖然不太懂,但那種感情,或許是複雜地帶有憎恨與反彈與絕望……那些成分,然後才開花結果的戀情。

雛罌粟花開寂寥雪白與火紅紛陳,徒惹我心傷悲。

晶子也寫過這麼一首和歌,因此那或許是也帶有悲愁的戀情。
但我保持緘默並未提及。因為正彥在大學擔任辯論社社長,因為他將來立志當律師打算報考司法考試,我沒有那個勇氣與他唇槍舌戰。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喜歡正彥,不知不覺,我再也無法天真地隨意開口表達意見了。我在正彥面前變得沉默。雖然喜歡正彥,但他和我的想法有很多差異。就像正彥瞧不起叔叔,我卻很喜歡叔叔。
正彥的叔叔,是我的小阿姨枝折的伴侶。
不過,二人並未結婚。叔叔有妻子兒女,早有家庭。但他已和我的阿姨一同生活十年之久。換言之他拋下元配和別的女人同居。
據說叔叔本來是畫家,但是現在,他成了一個不太走紅的商業設計師。不過他好像還是一直有工作可接,有時阿姨會讓我看叔叔的畫作。其中也有看似公寓完成圖的作品。想來,那是要刊登在公寓推銷傳單吧。摩登明亮的公寓,家家戶戶的陽台都有花朵綻放,玻璃門閃閃發亮,大廳的地板像大理石一樣光滑。雖是常見的畫面,但是原畫看起來色彩更加鮮亮美麗。
「好漂亮的公寓……如果能住在這種地方一定很棒。」
我心醉神迷地說。
「叔叔的畫很美吧?」
阿姨總是對叔叔的畫引以為傲。但我私下認為,那些畫缺乏個性。收在廣告傳單中的畫,如果太有個性、藝術性太強反而傷腦筋吧。大概必須正確地按照建築物外觀及感覺規規矩矩地描繪,掩飾缺點,強調優點,配合這種商業上的要求。叔叔為此畫出符合標準的作品。
我看到那幅畫之所以心醉神迷,並不是受到藝術上的感動,而是因為我在不切實際地幻想,如果能夠和正彥結婚,住在這樣的公寓該多麼好。
但阿姨好像只是一心一意為叔叔的畫感到驕傲。
阿姨在神戶西郊的鬧區經營「枝折」這家小酒吧。店裡雇用了一個女孩子,但女孩動不動就不幹或請假,阿姨很頭痛。她說希望我高中畢業就去店裡幫忙,而我也不排斥去那裡上班,可惜:…
「開什麼玩笑!」
我爸媽強烈反對。
「家裡的惹禍精有枝折一個人就夠了!」
我媽很憤慨。枝折阿姨是我媽最小的妹妹,從中學時就離經叛道,還曾離家出走,據說是問題少女。年紀輕輕就當起酒家小姐,和親戚也很少來往,唯獨和我媽算是聯絡得比較勤快。而且我喜歡小阿姨。她長得比我媽漂亮,是個五官搶眼的高大女子,不過那是夜晚化妝之後的臉孔。
如果看到她白天的素顏,皮膚粗糙得判若兩人,比我媽還蒼老。可是,到了傍晚五點左右她化好妝準備去酒吧時,頭髮是褐色的,嘴唇朱紅,腮紅是濃豔的粉桃色,眼皮塗抹藍色眼影,簡直像妖怪。那樣的妖怪,在「枝折」酒吧昏暗的燈光下,頓時搖身一變成了豔麗高大的豐滿美人,所以說夜晚的燈光和氣氛還真是不可思議。
我瞞著爸媽,偷偷在阿姨的酒吧上過一天班。
「這是我的小妹妹喔。叫做梨枝子。」
阿姨如此向客人介紹我。
客人當中年輕的上班族占了三成,中年人占了七成,吧台前坐上十人就已客滿。靠牆邊的卡座成了客人放物品的地方。
「小梨枝啊,長得很像媽媽桑喔,來這裡報到總算有點指望了!」
有客人高喊。
「喲,難不成你以前來老娘店裡都是在忍耐?」
阿姨掐客人的手。
「小梨枝,咱們握個手!」
也有男人這麼說,每次阿姨都會阻止:
「不行,這孩子很純情。」
酒吧生意還挺忙的,一個晚上眨眼就過了。我覺得很有趣所以還想繼續,但當時我已經找到工作,況且也不可能頂著爸媽的反對硬要去阿姨的店裡上班。
阿姨非常遺憾。
不過,星期天我經常往阿姨家跑。大約二年前,阿姨搬出市區的公寓,買了高台上的房子。就是那個種滿雛罌粟的房子。我經常過去幫忙打掃。
阿姨廚藝雖好卻不善打掃,家裡總是亂七八糟髒兮兮。這種缺點也令我感到平易近人,同時也有點不忍心坐視不管。
叔叔生得高頭大馬,滿臉鬍碴,總是睡眼惺忪,是個溫和沉默的人。沒有待在工作室時,他總是窩在連接廚房的客廳那張快壞掉的沙發上看電視或喝酒。那個房間可以看海,但坐在沙發上時,海面差不多與窗框齊平看不見,因此叔叔會把一堆抱枕高高堆起,這樣就可以看見海了。
他很少開口,但如果跟他說話,他總是很開心地打開話匣子。
虞美人的花瓣煮砂糖可以治咳嗽,諸如此類的小常識就是叔叔教我的。雛罌粟花別名虞美人草也是第一次從叔叔那裡聽說。
叔叔和阿姨很恩愛,假日二人經常一大早就窩在沙發上堆疊抱枕看著大海聊天。
不過,主要都是阿姨在說,叔叔只是笑咪咪地傾聽。
叔叔不會去酒吧,因此對酒吧的客人一無所知,但阿姨會把常客一一向他細述,所以他常覺得自己老早就認識那些陌生男人。
叔叔會說:
「這很像阿敦的作風。」
或者,
「以阿竹的水準而言算是表現很好了。」
每次,阿姨都會開心大笑,高喊著:
「就是嘛!這點很有阿敦一貫的作風!」
或者,
「對呀!以阿竹的水準算是表現很好了!」
彷彿那是二人共同的朋友,但叔叔根本不認識現實中的「阿敦」和「阿竹」。「阿姨敘述中的」阿敦與阿竹,似乎是酒吧十年來的常客。
阿姨的酒吧沒有倒閉,生意也沒有特別興隆,常客好像也跟著年復一年就這麼光顧了十幾年。
阿姨把酒吧看得很重要,中午過後就開始一樣一樣烹製各種小菜,裝進盒子放入紙袋或籃子,化上妖怪濃妝,換上和服,天氣冷的時候就再裹上防寒大衣或披肩,碎步走下高台,搭乘公車前往鬧區。
之後她會在深夜一點多搭乘計程車返家。攔不到車子時,也會徒步三十分鐘歸來。她會喝酒,因此走上高台很辛苦。聽說她不時會從下方的道路丟石子,喀啦一聲飛進院子,叔叔每次都會醒著等她,聽到聲音,就會走到石階下面接她。
「累死了,累死了。啊,好難受。」
阿姨這麼一說,叔叔就會把阿姨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抱著她進家門。
阿姨看起來似乎是在對叔叔撒嬌。
聽著二人的對話,年輕的我立刻明白。
因為年輕,所以才立刻明白。
因為年輕時潔癖嚴重,對男女之間的應對格外敏感……男女間無形的情感交流,無聲來往的視線,諸如此類的事物甚至令人感到刺痛,我覺得很噁心,忍不住想撇開目光。阿姨是個快活坦率的人所以我喜歡她,但當她對著叔叔說:
「怎樣,你要頂撞我?老公?」
從她略帶挑釁的口吻中可以感到嬌嗔的性感,我不免暗想,「好噁心。」
不過,那或許是一種嫉妒。因為我夢想著有一天也能對正彥那樣講話。
叔叔笑了,立刻投降。
叔叔四十二歲,阿姨三十八歲。除了阿姨去酒吧上班或去買菜,二人經常形影不離。無論吃飯,看海,看電視,總是一起行動。
我在天氣晴朗的星期天去高台上的房子,
「我又來替你打掃了,阿姨。」
當我一邊繫上圍裙一邊這麼說。
「拜託你囉。」
阿姨只回我這麼一句,就繼續與叔叔一起看報紙或燙衣服,總之她絕對不肯離開叔叔身邊。
「我們啊,只恨相識太晚,所以想盡量長相廝守……」
阿姨認真地說。
在我看來,那也有點噁心。
看到二人互相按摩肩膀,或是努力熬煮對中老年人健康有益的中藥一起服用,我簡直不知眼睛該往哪兒放。如果是年輕的小情侶或更年老的伴侶,看起來或許還好,可中年男女緊黏在一起坐,或是互相按摩脖頸,在沒習慣之前會感覺很古怪。
不過一旦習慣了,從此視若平常。
因為在我看來,二人雖然的確年紀不小(而且,雖然叔叔好歹也靠畫畫為生,阿姨擁有一家規模雖小尚可糊口的店面,都是獨立的社會人士),卻顯得有點徬徨無依、忐忑不安,讓人想保護他們。
一個不滿二十歲的未成年人,對四十歲左右的成年人講這種話或許很奇怪,但至少,阿姨二人的確有點奇特。和我爸媽不同。
因為徬徨無依,遂有一種親近人的溫柔。
二人只要看到我去都非常高興,會請我吃大餐,叔叔雖然不善言詞,但我看得出來他在努力逗我笑。每當我擦玻璃,刷廁所的磁磚地板,修理廁所壞掉的衛生紙架,二人就會誇張地感謝我。我本就喜歡打掃,所以洗洗刷刷我做得很高興。能夠讓阿姨他們開心,我當然更高興。
正彥只是偶爾來這個家,但我開始悄悄期待見到正彥。不,我愛來打掃,說不定就是為了見到正彥。
正彥父親的么弟,就是叔叔。叔叔和枝折阿姨一樣,等於已和家族斷絕關係,因此正彥偶爾代為跑腿,前來轉達親戚的要事,或是替叔叔分居的妻子帶口信。
叔叔與阿姨同樣熱誠歡迎正彥。但正彥對叔叔似乎沒什麼好感(對阿姨或許也是,不過在我面前說話時,他好歹懂得顧慮,沒有直接說出口)。
正彥似乎是從他父母那裡聽來的,很瞧不起叔叔。
「我叔叔從年輕時就很混,不愛上學,我爺爺也束手無策。他在外面到處用父母的名義借錢,還詐欺,聽說親戚都避之唯恐不及。總之他好像很不成器。」
「嗯……」
「就連現在,他那種生活也完全是在吃軟飯。唉,說這種話可能對不起你,但他為了你阿姨,丟下自己的老婆小孩十年都不聞不問,就為了跟風塵女子在一起。」
正彥似乎對叔叔(進而也對阿姨)抱著輕蔑之情。二人沒有正式結為夫婦好像讓他更加瞧不起。
我雖對他那種想法反感,但我還是無法討厭正彥。我倆一起離開的路上,以及在高台下的公車站牌前等車時的閒聊,對我都是寶貴的時光。即使正彥講叔叔二人的壞話,我也會言不由衷地附和,同時竊喜能夠二人獨處。但正彥或許根本對我不感興趣。他從來不肯在叔叔家以外的地方專程與我見面。
「梨枝,你喜歡正彥吧?」
哪怕被阿姨如此調侃我也很高興。雖然高興,但想到連阿姨都看出來了,那麼正彥該不會也早就知道了?頓時在害羞之前先萌生不安。我忐忑不安,深怕被正彥討厭。
正彥穿著牛仔褲白T裇,大步走上通往高台石階,身材修長俊逸。在他背後,是整片宛如地中海的蔚藍海洋。山腳下,神戶的市街閃閃發光。還有雛罌粟的火紅也正迎風搖曳。看到這樣的情景,我感到自己喜歡正彥喜歡到心口發緊。
正彥說完要轉達的事,便不顧阿姨「吃完飯再走嘛」的挽留,甩開她的手走了。我不可能每次都和他一起離開。只有極短暫的時間──喝杯茶的期間,或是送他到門口時能聊上兩句(與謝野晶子的和歌也是那時聊到的)。
正彥不喜歡叔叔,所以或許也不喜歡我。正彥提到「風塵女子」時的口吻,明顯帶有「和身心健全市民不同」的歧視。那種看法,一如我的親戚與正彥的親戚。明明阿姨已經很努力在酒吧工作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討厭正彥。
「一把年紀了還整天黏糊糊,那二人真噁心。」
正彥撇著嘴數落,我雖然感到一絲良心的苛責,還是說:
「對呀,真的。」

某個天氣晴朗的星期天,我走上高台的石階。一邊在心裡祈禱,保佑今天能夠見到正彥。
我從大門繞到院子正要從廚房進去,忽然發現客廳的窗戶開著,並看見了叔叔二人的身影。
叔叔在哭,而且是像小孩一樣雙手摀著臉嚎啕大哭。
阿姨把那樣的叔叔緊緊摟在胸前,不斷撫著他的背安慰他。
「別擔心。我也會立刻跟著你去。我們一起走。沒啥好怕的。」
「真的嗎?好像很靠不住。」
叔叔破涕為笑。
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比偷窺別人做愛更糟糕的事。
我急忙躡足返回玄關,重新喊聲「有人在嗎」,阿姨含淚回應。
我覺得自己似乎來得不是時候,於是在廚房磨蹭了半天拖時間。等我走進客廳時,叔叔已經躲回他的工作室不見人影了。
阿姨正在抹眼淚。
「出了什麼事?」
「沒有。沒事啦。」
阿姨強顏歡笑。白天看起來,滿臉皺紋、眼窩凹陷的阿姨,與其說醜陋,簡直有種詭異之感。
工作室那邊傳來叔叔大聲擤鼻涕的聲音。
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心事,竟讓中年男女相擁而泣?我好奇的同時,也覺得總是形影不離的阿姨二人的確如正彥所言「一大把年紀了好噁心」。那是初春的事。

雛罌粟花綻放前,叔叔住院了。
只住了七十天醫院,叔叔就死了。
是癌症。
聽到病危的消息,我與我媽急忙趕去醫院。正彥家來了他父親還有兩、三個親戚。正彥要考司法考試所以沒有來。
我們趕到時,叔叔已經死了。
叔叔的面貌已完全走樣,瘦小僵硬得令人吃驚。那不是向來睡眼惺忪,面帶慈祥微笑的叔叔,躺在那裡的人,臉色黯沉,滿面鬍碴,像個窮酸的流浪漢。
然而阿姨緊抓著那樣面貌大變的叔叔,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頰,痛哭不已。我和我媽也放聲大哭。
這時,親戚之間出現一陣竊竊私語。據說是叔叔的妻子與兒女趕來了。人們擔心叔叔的妻兒與阿姨之間會發生衝突。
阿姨站起來,
「那個,我要回家一下。還得拿些東西過來……」
她鎮定地說。然後向眾人行禮走出病房。大家都安心了,這才把叔叔的妻子叫進來。
因為還要商量守靈夜的儀式該怎麼辦,所以我和我媽在醫院玄關等候阿姨。
但我們等了又等,阿姨始終沒回來。她在雛罌粟花的房子上吊自殺了。

如今我才想到。阿姨當日說的「我們一起走,沒啥好怕的」,原來是指叔叔如果死了她也會追隨於地下。那時候,叔叔大概就已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吧。
然後我又想,年長者的愛情,或許也像晶子的雛罌粟花之戀,癡情且熱烈。
我與正彥,後來再也沒有見過。一生之中,無論到了幾歲,我希望自己有幸遇上一場真心相愛的戀情。不是單戀,也不是有條件的婚姻。那樣的戀情,或許會像阿姨一樣,到了四、五十歲才姍姍降臨──那種信誓旦旦「我也會跟著去」,真的追隨於地下的愛情。
阿姨沒留下遺書。走得非常乾脆。
雛罌粟的房子,如今已轉讓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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