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通史 下
作者 | 杜繼文/ 魏道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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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創智文化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中國禪宗通史 下:本書是迄今為止中國學者撰寫的唯一一部禪宗通史著作,全面敘述從印度禪學到清末禪宗的流變歷史,時間跨度兩千多年。本書以系統闡述眾多禪思潮、派系、典 |
作者 | 杜繼文/ 魏道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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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創智文化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中國禪宗通史 下:本書是迄今為止中國學者撰寫的唯一一部禪宗通史著作,全面敘述從印度禪學到清末禪宗的流變歷史,時間跨度兩千多年。本書以系統闡述眾多禪思潮、派系、典 |
內容簡介 本書是迄今為止中國學者撰寫的唯一一部禪宗通史著作,全面敘述從印度禪學到清末禪宗的流變歷史,時間跨度兩千多年。本書以系統闡述眾多禪思潮、派系、典籍和人物為主,深入分析禪學與戒律學、般若學、唯識學、華嚴學、天臺學、凈土、密教的多方面交流和整合,記述了禪學與道教、儒教為主體的中國固有思想文化的衝突、融合和互動過程。本書還注重揭示制約禪宗興衰的政治、經濟、民族和文化等因素,考察禪宗在推動中國傳統文化發展和對外傳播中的作用。同時,本書在探討諸多重要歷史和理論問題方面,也提出了不少新觀點。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杜繼文一九三○年生。中國社科院榮譽學部委員、研究生院博士生導師、《科學與無神論》雜誌主編。曾任中國社科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所長。長期從事佛教與無神論的研究,在國內外享有盛譽。主要著作有《佛教史》(主編)、《中國禪宗通史》(合著)、《中國佛教史》(合著)、《氣功與特異功能解析》等,是任繼愈主編的《宗教大辭典》、《佛教大辭典》的副主編和主要撰稿人。魏道儒一九五五年生。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博士生畢業。現為中國社科院佛教研究中心主任、世界宗教研究所佛教研究室主任、研究生院博士。
產品目錄 作者的話導言第一章 禪宗前史--禪學和禪僧團第一節 禪的性質和作用一、禪的原始含義二、中國古典哲學中的禪類觀念三、禪與禪宗第二節 早期禪法一、小乘禪數學二、大乘三昧第三節 禪學的獨立化運動(東晉十六國)一、北方諸國與佛教神異的流行二、鳩摩羅什和覺賢的禪籍譯介與慧遠禪林三、慧觀與南朝宋的禪業建設四、早期的禪法宗系第四節 禪僧團的出現和北朝的官禪一、玄高禪僧團二、跋(佛)陀和慧光三、僧稠與僧實第五節 下層禪眾和菩提達摩禪系一、北朝流民與下層禪眾二、菩提達摩及其禪系三、傳說中的達摩著作和達摩禪四、慧可的禪理及其意義第六節 楞伽師與南天竺一乘宗一、《楞伽經》與楞伽師二、僧粲和法沖三、南天竺一乘宗人物第二章 禪宗的形成及其分布(隋與唐代初期)第一節 形成期的歷史特點一、北朝和隋唐的佛教政策與禪僧隊伍的變化二、《起信論》與禪的理論模式三、初唐定學諸相和禪僧南流第二節 禪宗史上的里程碑--黃梅禪系的形成一、雙峰山道信與禪眾定居二、東山弘忍的山居禪學與坐作並重的禪行第三節 牛頭禪系和潤州僧群一、法融和牛頭禪的建立二、牛頭傳承和潤州籍僧群第四節 弘忍門徒之一--嵩山禪系一、法如禪門二、老安禪門第五節 弘忍門徒之二--京師楞伽禪系一、玄賾與淨覺二、《楞伽師資記》中的禪宗諸祖和禪說第六節 弘忍門徒之三--京師神秀禪系一、禪宗的合法化與神秀禪要二、神秀語錄與語錄體的意義三、神秀諸徒四、京禪與官僚第七節 弘忍門徒之四--四川禪系一、資州智詵禪系二、南山念佛門禪系第三章 禪宗的南北對立和諸家態勢(中唐之一)第一節 禪的性質和作用第二節 關於慧能生平及其與神秀對立的傳說一、慧能生平異說二、慧能嗣法略稽三、南宗與南人四、南宗始祖的出身和攀龍附鳳的背後第三節 南宗的創業者和他們的禪特色一、嶺南系二、荷澤系三、淨泉保唐系四、永嘉禪觀第三節 《壇經》的思想結構和歷史地位一、《壇經》的種類和演化二、《壇經》的宗體本與道德化傾向第四節 禪宗的南北對立與中唐政治一、北宗普寂的門徒及其分布二、普寂禪系在中唐初期的重興三、南宗的興起與地區政治四、南北嬗變諸因第四章 諸家競起和它們的分布(中唐之二)第一節 南陽慧忠的「無情有性」說及其對南方禪師的批判一、「一切無情皆是佛心」二、斥「即心是佛」和「神性」說三、「無心可用」與「無說」說第二節 牛頭宗的南移與徑山禪一、玄素和慧忠與牛頭宗重興二、徑山法欽與牛頭南移的原因三、牛頭徑山的禪特點第三節 江西禪系的崛起一、關於懷讓及其禪思想的傳說二、道一在洪州的創業和「觸境皆如」、「隨處任真」三、洪州諸大禪師之一--京禪類四、洪州諸大禪師之二--理禪類:大珠慧海五、洪州諸大禪師之三--農禪類六、洪州諸大禪師之四--其他支派第四節 關於湖南石頭宗系及其禪風的考察一、希遷及其門徒二、傳說中的石頭禪觀三、《參同契》析第五章 晚唐五代十國的形勢與禪宗五家的分立第一節 排佛和毀佛的升溫與佛教整體的禪宗化趨向一、宗密的禪教一致和三教融合論二、士大夫輿論對禪教合一和三教融合的影響三、裴休的禪教統一論第二節 藩鎮割據下的河北禪宗一、趙州從諗和趙州門風二、鎮州義玄和臨濟宗風第三節 贛湘禪宗的復興和溈仰宗一、希運的不求知解和「無心是道」二、靈祐、慧寂和溈仰宗第四節 惟儼禪系的興起和曹洞宗一、華亭的「避世禪」和夾山的「弄潮人」二、道吾的《樂道歌》和石霜的「枯木眾」三、曇晟的「失去人身最苦」說四、良價的師友倫理學和禪宗政治學第五節 福州雪峰禪系與韶州雲門宗一、宣鑑諸徒和福建禪宗之發達二、義存的「入地獄去」和雪峰禪系三、雪峰師備支四、雪峰在閩的其他弟子五、雪峰文偃支和雲門宗第六節 法眼宗及其在南唐、吳越的發展一、文益生平和他的「一切見成」二、古聖「眼目」和《宗門十規論》中的「禪社」三、法眼宗的熾盛和德韶、慧明禪的經院化四、德韶的門徒和延壽禪論對佛教的整合第六章 兩宋社會與禪宗巨變第一節 概說第二節 臨濟宗的振興和禪家新風一、汾陽善昭的公案代別和頌古二、黃龍慧南和黃龍派三、楊岐派初興和早期傳承第三節 雲門宗的擴展和多頭開拓一、從結交文士到住持京都寺院的諸師二、雪竇重顯及其詩文頌古三、契嵩的三教合一新說第四節 兩宋之際的臨濟兩支一、概略二、圓悟克勤及其《碧岩集》三、大慧宗杲和他的話頭禪第五節 宏智正覺與曹洞宗復起一、北宋曹洞宗概況二、宏智正覺與「默照禪」三、宗杲對默照禪的評論第六節 南宋中後期的禪宗一、王朝的宗教政策與禪宗概貌二、禪宗派系結構及其外傳第七章 元代禪宗及其南北分流第一節 元代社會與禪宗一、元代社會與宗教政策二、佛道鬥爭與禪宗三、教禪廷辯與尊教抑禪四、藏傳佛教與漢地佛教第二節 金元之際的北方禪宗一、海雲印簡與北方臨濟宗二、萬松行秀與北方曹洞宗三、《從容庵錄》與評唱之風第三節 元代南方臨濟宗一、之善系與居簡系二、崇嶽系三、祖先系四、高峰原妙及其禪學思想五、看話禪的復興與四宗調和六、天如惟則與千岩元長第八章 明代禪宗的衰退和分解第一節 朱元璋與明代佛教第二節 明初禪宗與禪師的講、教兼施一、元叟行端系禪師二、覺原慧曇與季潭宗泐三、恕中無慍與呆庵普莊第三節 明中葉的義學紛紜與禪宗落寞一、禪向義學的傾斜二、德寶及其對看話禪的增訂第四節 禪宗最後的興盛與明末臨濟宗一、禪宗的復起及其特點二、密雲圓悟的一條白棒三、漢月法藏的禪思想四、圓悟對法藏師徒的批判第五節 無明慧經與明末曹洞宗一、無明慧經的農禪興宗二、博山元來的相容思想三、永覺元賢的「救儒禪」第九章 清初禪宗的最後活躍及其終結第一節 清初諸帝與禪宗一、清世祖與禪宗二、清世宗與禪宗三、清前期禪宗的基本特點第二節 天童系與磐山系一、密雲圓悟的弟子與天童系二、破山海明與川滇黔禪學三、玉林通琇與磐山系第三節 雲門系與壽昌系一、雲門系簡況二、天然函罡與祖心函可三、為霖道霈與民間佛教四、覺浪道盛的集大成思想大事記新版後記
書名 / | 中國禪宗通史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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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杜繼文 魏道儒 |
簡介 / | 中國禪宗通史 下:本書是迄今為止中國學者撰寫的唯一一部禪宗通史著作,全面敘述從印度禪學到清末禪宗的流變歷史,時間跨度兩千多年。本書以系統闡述眾多禪思潮、派系、典 |
出版社 / | 創智文化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3880912 |
ISBN10 / | 9863880914 |
EAN / | 9789863880912 |
誠品26碼 / | 2681742363004 |
頁數 / | 430 |
開數 / | 18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本書是迄今為止中國學者撰寫的唯一一部禪宗通史著作,全面敘述從印度禪學到清末禪宗的流變歷史,時間跨度兩千多年。
內文 : 第二節 早期禪法
同其他世界性宗教相比,佛教有自己的明顯特點。
特點之一,是反對天帝創世之說,反對天帝造人之說,也反對天帝崇拜。佛教把世界和人生歸結為煩惱的自我創造,從而使自己的信仰系統帶上了經驗的和理性的形式。佛教對經驗性認識的邏輯術語叫作「現量」,作為證明真理的手段叫作「現觀」或「現證」,都是指一種純主觀性的內在直觀;至於理性思維,一律歸屬於「名言分別」的範圍,用以闡述佛教道理的也是「名言分別」。
由「名言分別」形成的佛教邏輯,有兩大系統,即以般若中觀派為主的思辨邏輯,和以唯識瑜伽派為主的因明邏輯。前者以分析概念的本性為核心,後者以形式推理為內容。按佛教的基礎哲學說,它們能否真正符合真理,以及這些真理是否能為修行者切實把握,最後仍需經過「現觀」的體驗和驗證。只有通過「現觀」體驗和驗證了的真理,才是「正智」,才能達到佛教追求的「解脫」。因此,在佛教徒需要完成的一系列認識活動中,「現觀」被當作從「世間」向「出世間」飛躍的關鍵環節,而占有如此重要地位的「現觀」,唯有在禪定中才能實現。所以禪法就成為佛教整體不可分離的部分,是無僧不修的。
概括佛教全部修行的「戒定慧」,被稱作「三學」;大乘佛教將「三學」擴展為菩薩行的「六度」,都將禪定放在重要地位。因此,禪學向內地的傳播,同佛教在中國的整體發展狀況總是相應的。東漢末年,安世高等大量翻譯佛教小乘經典,同時也開始了對小乘禪法的系統介紹;支婁迦讖等譯介佛教大乘經典,一些大乘禪法也開始傳進。在他們的影響下,佛教義學分成兩支:一支叫「禪數學」,「禪」即禪定,「數」指教理,即將禪定實踐與研習教理結合為一的修學法門,在遁世的士大夫和遊動的學僧中最為流行;另一支就是著名的「般若學」,作為玄學的一翼,特別受到世家大族的歡迎,為他們開講的僧侶多屬清客的身分,遊說的內容也旁涉一些禪法。由這兩種思潮挾帶下來的禪學,一直延續到兩晉,可以說是禪法在中國的初期傳播。
一、小乘禪數學
安世高是禪數學的開創者,所譯專講禪法的佛典有《安般守意經》和大小《十二門經》。前者是介紹安般禪的,意譯「數息觀」;後者則介紹「四靜慮」、「四無量」和「四無色定」,並將這三類禪法統一起來。弘揚這些禪法的人,漢末三國有陳慧、康僧會等,西晉有竺法護、支湣度等,東晉則有謝敷、道安等。
按照佛教的根本教義,世界人生是「苦」的體現,原因是來自本身的「惑」與「業」。「業」指人的全部思想行為,「惑」指決定這些思想行為的「染汙」性質。「惑」亦稱「煩惱」,數量雖多,卻總歸為「貪」、「瞋」、「癡」,所謂「三毒」。「三毒」是眾生流轉生死、受苦無窮的主要根源。安世高所傳小乘教義,重點在於說明這些道理;他所提倡的佛教修習,就放在克服「三毒」、超脫生死上。他的全部禪法,服務於這個大目標。
關於十二門禪,道安(三一四至三八五)在《十二門經序》中有一個詳細的解釋:「定有三義焉:禪也,等也,空也;用療三毒,綢繆重病。」「禪」、「等」、「空」各有四種,所以說是「十二門」,是道安所理解的禪定的全部內容。
「禪」,全稱「四禪」,就是「四靜慮」。值得注意的是,道安給予的解釋,全部放在抑貪制欲,特別是克制情欲的方面。他說:「貪淫囹者,荒色悖烝,不別尊卑,渾心躭愐,習以成狂,亡國傾身莫不由之,虛迷空醉不知為幻。故以死屍散落自悟,漸斷微想,以至於寂,味乎無味,故曰四禪也。」小乘佛教的原始解脫觀建立在相當嚴峻的禁欲主義基礎上,所以,抨擊情欲,禁錮情欲,以致消滅情欲,被當成一項最嚴重的課題。所謂「以死屍散落自悟」,指在禪定中從觀察人的屍體腐爛著手,解悟色相之無常與不淨,由此淨化被情欲汙染了的心神。一般佛教稱這種禪法為「不淨觀」,原不是「四禪」承擔的任務。而作為「三毒」之首的「貪欲」,也不限於情欲。道安把「四禪」用來專門對治情欲,不只表現了這個時代對禪法缺乏準確的理解,而且表明當時的禪法與整個禪數學一體,主要是致力於禁欲,或者說,以禁欲主義統領佛教的一切法門。
關於十二門禪的「等」,道安說:「瞋恚圄者,爭纖芥之虛聲,結瀝血之重咎,恩親絕於快心,交友腐於縱忿,含怒徹髓,不悛滅族。聖人見強梁者不得其死,故訓之以等。丹心仇親,至柔其愛,受垢含苦,治之未亂,醇德邃厚,兕不措角,況人害乎?故曰四等也。」此「四」亦譯「四無量」、「四梵行」,經典的定義是:「無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捨。言無量者,無量有情為所緣故,引無量福故,感無量果故。」這種禪定,要求把無量眾生作為靜思觀想的對象,牢固樹立用「慈、悲、喜、捨」對待一切眾生的基本觀念,若由此見諸行動,就能感得無量福報。「慈」,即仁愛,指設法令眾生快樂的觀念;「悲」,即憐憫,指設法令眾生脫離苦難的觀念;「喜」,指見眾生離苦得樂而生的喜悅感受;「舍」,指對各類眾生採取一視同仁、等量齊觀的態度。
這「四等」並不是要求行者立即付諸實踐,而是通過禪定的想像,培養出一種仁愛、寬容的觀念,此處特別注意用來對治「瞋恚」,克制對於他人的憤怒、怨仇等情緒。這種禪定同小乘佛教宣導的另一種教義,即受垢忍辱的苦行主義是相應的。但是,在解釋引發「瞋恚」的原因時,道安沒有像另一類佛經所說是起源於財產私有,而是歸結為「爭纖芥之虛聲」,即爭奪「虛名」。這也反映了佛教的時代特色。東漢黨錮,「名士」受到嚴酷打擊;魏晉以來,名士風流固然為上層所重,但往往破敗也慘、死於口禍的士大夫,史不絕書。中國的早期佛教文獻,包括《四十二章經》,對「名」之為累有很強烈的反響,給予人們以特別的告誡,道安則將這一思想糅進了他所理解的禪中。
關於「空定」,道安的解釋是:「愚癡城者,誹古聖,謗真諦,慢二親,輕師傅,斯病尤重矣。以慧探本,知從癡愛,分別末流,了之為惑,練心攘慝,狂病瘳矣,故曰四空也。」
「四空」即「四無色定」,所謂「空無邊處定」、「識無邊處定」、「無所有處定」、「非想非非想處定」。此四種禪定,以無邊無際之「空」、「識」為觀想對象,使心識與「無所有處」相應,最後達到息滅一切思想感受,處於非有非無的混朦狀態。照佛教的原義,這種禪定只是達到身心空寂的一種手段,在宗教構想上是為來世擺脫「色界」、生於「無色處天」做準備的,不可能有其他任何思維活動。
道安對此也作了變動。他把「四空定」用作克服高傲不學和對治人的「愚癡」的手段。佛教專用來對治「愚癡」的禪定,通常叫作「因緣觀」。「因緣觀」以探求人生的本原及其流轉的因果鏈條為觀想內容,即所謂「十二因緣」。「十二因緣」由「十二有支」組成,其中第一支曰「無明」,即道安所謂的「以慧探本,知從癡愛」的「癡」;「愛」則屬第八支。道安把這兩支看作是決定世俗人生的基本因素,是「十二因緣」的中心環節,所以他在《人本欲生經序》中說:
人本欲生經者,照乎十二因緣而成四諦也。本者「癡」也,欲者「愛」也,生者「生死」也:略舉十二之三以為目也。
在他看來,「癡」、「愛」是人之所以「生」的根本,把握了這三者,就懂得了十二因緣的全部道理,也就解悟了佛教的「四諦」真理。這樣,道安就把觀察十二因緣的規定,給予了本無思考佛理任務的「四空定」。
順便指出,禪數學普遍攻擊情欲,而提倡禁欲,有佛教理論上的根據。因為在佛教看來,「生」就是「苦」,要斷苦就要不生,涅槃意即無生。而「生」之所以發生,最現實的原因是兩性關係,因此,解脫之道必然是禁欲。禪數學之所以突出強調這一方面,是出於遁世離家、出家的需要。家庭是在血緣關係上形成的。漢魏以來,因為一個人的原因,株連全家、全族的事件不可勝數。一個人的活動,不得不首先考慮給整個家庭可能帶來的利害影響,受家庭的制約。因此,佛教視家庭為重負,為樊籠。要出離家庭,最根本的是斷絕對家庭的愛,是禁欲;要維持僧尼出世的獨身生活,也必須把禁欲作為經常性的修持課目。道安把禪定的主要任務放在抑制情欲上,相當深刻地反映了中國僧侶階層在形成期的特殊風貌。
「安般」禪法的影響最為長遠,自漢魏之際,迄至今日,從宗教修持到氣功健身,一直流傳於世。康僧會(?至二八○)在《安般守意經序》中用「四禪六事」概括這一禪法的特點。「四禪」,指行禪的四個階段,是當時對「四靜慮」的又一種理解;「六事」,指「數息」、「相隨」、「止」、「觀」、「還」、「淨」,包括「四禪」的操作程式,必須達到的心理狀態,以及完成對佛教教義的掌握。
一禪的「事」是「數息」:「繫意著息,數一至十;十數不誤,意在定之」。把注意力集中到自一至十的呼吸次數上,經三至七日而不分散,即可摒棄一切「穢念」,達到「寂無它念,泊然若死」的狀態。二禪的「事」是「相隨」:「轉念著隨,蠲除其八,正有二意,意定在隨」。把注意力由數呼吸的次數,轉到隨順一呼一吸的氣息運行上,由此做到「垢濁消滅,心稍清淨」。三禪的「事」是「止」:「行寂止意,懸之鼻頭」,「注意鼻頭,謂之止也。得止之行,三毒、四趣、五陰、六冥諸穢滅矣,昭然心明,逾明月珠」。當全部意念集中於鼻頭時,一切穢雜念頭即可完全滅除,那時就會心地清明,思想敏捷。
以上三禪三事的功能,都是為了排除亂心雜念,使認識主體處於一種既不昏沉迷糊,又不輕浮掉舉的所謂「平等」、「寂靜」的狀態,目的是給四禪的「事」──「觀」提供良好的心理條件。那時,「還觀其身,自頭至足,反復微察:內體汙露,森楚毛豎,猶睹膿涕。於斯具照天地人物,其盛若衰,無存不亡。信佛三寶,眾冥皆明」。這裡的「還觀其身」,也就是道安用「四禪」解釋的「不淨觀」,不過道安側重於對治「貪淫」,而康僧會則用來匯出「天地人物」「無存不亡」的結論。這個結論正確反映了客觀事物變化無常的方面,卻有意忽略了其相對穩定的方面,所以進一步引申,就構成了佛教悲觀厭世主義的基礎理論。
此後的二「事」,所謂「攝心還念,諸陰皆滅,謂之『還』也;穢欲寂盡,其心無想,謂之『淨』也」,更是完全屬於佛教的了。「攝心還念」,是要求用「觀」中得出的萬物「無常」的教義,重新觀察世界人生的現象,覺知「諸陰皆滅」。「諸陰」即「五陰」,是佛教對世界人生的另一種稱謂;「皆滅」,指以世界人生為真實的觀念皆滅。及至行禪者體認到萬物無常,五陰皆空,那就會「穢欲寂盡,其心無想」。
康僧會對安般禪法這一過程的描繪,可以作為瞭解當時禪思維情狀的範例。「四禪六事」中,「止」、「觀」是核心。「止」即「定」,屬純粹的注意力集中,包括止於數數,止於呼吸,止於鼻頭,都是為了使浮躁雜亂的心情安靜下來;「觀」即「慧」,是在心境寧靜的條件下控制思想運動的方向,以創造出相應的觀念或境界,這裡則用之來把握佛教早期的教義。
從以上可以看出,禪定的含義,自傳入中國以來基本上沒有變化。
康僧會特別覺察到,人的意識對於客體事物具有強烈的選擇性,注意力的集中能夠控制思維活動和左右心理情緒。他說:
情溢意散,念萬不識一矣。猶若於市馳心放聽,廣采眾音,退宴存思,不識一夫之言:心逸意散,濁翳其聰也。若自閒處,心思寂寞,志無邪欲,側耳靖聽,萬句不失,片言斯著:心靖意清之所由也。
這一發現,在古人是難得的,在今天也有其實際意義。
二、大乘三昧
比安世高稍晚進入內地的支婁迦讖,在傳譯大乘經典的同時,也介紹了某些大乘禪法。其中影響長久的是「般舟三昧」和「首楞嚴三昧」。他譯的《般舟三昧經》現存,《首楞嚴三昧經》已佚,現有的是鳩摩羅什的異譯本。
這類經典弘揚的禪法,同禪數學的悲觀厭生、旨在禁欲遁世的傾向有明顯的差別。其中,「般舟三昧」意譯「佛現前定」,是通過專心念佛,令佛的形象於念者面前出現的一種禪定。「獨一處止,念西方阿彌陀佛今現在。隨所聞當念,去此千億萬佛刹,其國名須摩提。一心念之,一日一夜,若七日七夜。過七日已後見之。」通過禪定的幻覺造佛,是佛教製造神活動中的重要一途。這裡特別要求專念阿彌陀佛,令阿彌陀佛在定中現前,與當時已經譯介進來的淨土信仰溝通起來,就變成了對該佛及其國土的親身經驗。據說,因此就會受到佛的祐護,死後生於這個安樂的國土。這同禪數學將禪法當作攝心制意、確立自己的人生觀和解脫觀的門徑,可以說大異其趣。因為禪數學提倡的是自淨其意,自心解脫;而淨土信仰則提倡偶像崇拜,憑藉外力解脫。
不過,在中國早期的大乘佛教中,般若學占據顯要地位,最為時尚。所以,一切佛教教義無不打上空觀的烙印。《般舟三昧經》對於「佛現前定」的理論解釋,也是如此。此經以鏡和水中的影像為例,說明:
影不從中出,亦不從外入……色清淨故,所有者清淨。欲見佛即見,見即問,問即報。
意思是說,只要心地「清淨」,諸佛即可現前,並可與佛問答,受到教誨。但它又補充說,這一切都是假像,並非實有諸佛,亦無實有其事。
最能反映般若學特色的禪法是「首楞嚴三昧」,意譯「健行定」,亦作「健相定」、「一切事竟定」。這種禪定,既有對佛之不可思議神力的怪誕想像,又有對佛之智慧般若的玄論沉思,天神人魔與空有奧理交互運行。一方面能令「一劫」作「阿僧祇劫」,「一切眾生示入一身」,「一身能遍至無餘佛國」,「能以佛一切神力,無量眾生皆得饒益」;另一方面又表示:上述「一切諸法,皆空如幻,從和合有,無有作者:皆從憶想分別而起。無有主故,隨意而出」。所謂「如來」最為「真實」這一佛教公認的命題,不過是為了揭示「諸如來本自不生」,「諸如來今後亦無」的含義,也就是說,「如來」同樣是「憶想分別」的虛幻產物,同樣的不真實。這樣,對於一切偶像崇拜,包括對佛菩薩的崇拜,似乎都成了多餘的自欺欺人。
凡是遵循般若學的三昧,無一例外地都會宣揚對佛菩薩神力的狂誕想像,同時也會闡發對佛菩薩天神等真實性的否定。諸佛的創造和般若的空觀,在首楞嚴三昧「隨意而出」的基礎上相輔相成,最後總是以空觀作結,被神化了的佛菩薩最後成了空幻的產物。
到此為止,在魏晉般若學指導下的禪法,用同樣親證體驗的方法,說明了佛菩薩不過是一種臆想幻化,佛菩薩的神通則是錯覺或幻覺,甚至禪定中所證的教理也沒有超出世俗假說的範圍。這一類思想,頗使般若學帶上質疑佛教傳統權威的批判色彩,但它並沒有停留於此。般若學批判一切權威,主要是批判把世界事物和人生現象看成是實在的觀念。它把禪定中的虛幻勾畫,只是當作它的空觀的證明;其創造的諸佛及神通的空幻,反成了現實世界也是同樣虛幻的經驗證明。
這類大乘禪法,與前述小乘禪法的嚴於責己、苛於拘心相比,更帶有看破一切、狂縱不羈的性格,儘管充滿了悲涼和空虛。這類禪法與般若學結合為一,往往導向混世主義或縱欲主義。
兩晉期間,玄學成為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以《道行般若經》和《維摩詰經》為主的般若學典籍,在貴族沙龍中十分流行,這不只使大乘禪法成為般若學的附庸,也使看重經驗踐行的小乘禪法成為清談的資料。表現之一,就是對禪理論的興趣遠勝於對禪境界的追求。道安在《大十二門經序》中說:
夫淫息存乎解色,不繫防閒也;有絕存乎解形,不繫念空也。色解則冶容不能轉,形解則無色不能滯。
在十二門禪中,「四禪定」本是用來防「淫」的,而此處則強調「解色」,「解色」即是用般若觀點對「色」進行解釋,所謂「色即是空」。「四空定」本來是用超脫「色界」達到「無色界」以對治「癡」的,即克服以「我」為實有的觀念;此處則強調「解形」,認為從「十二因緣」的分析上就可以達到「無我」的認識,用不著迷戀於對「無色界」的追求。
何者?執古(或作空)以禦有,心妙以了色,雖群居猶芻靈,泥洹猶如幻,豈多制形而重無色哉!
在這裡,道安雖然講的是「禪」,但已經離棄了「防閒」、「念空」、「制形」這類禪的功用,而突出了「了色」、「解形」等理論的思考,用佛教的術語說,「禪」被「慧」所取代了。
這種傾向,在謝敷那裡走向了極端。他在《安般守意經序》中說:
菩薩者,深達有本,暢因緣無。達本者,有有自空;暢無者,因緣常寂。自空故,不出有以入無;常寂故,不盡緣以歸空。住理而有,有非所縛;非縛故無,無所脫。苟厝心領要,觸有悟理者,則不假外以靜內,不因禪而成慧,故曰阿惟越致不隨四禪也。
又說:
開士行禪,非為守寂,在遊心於玄冥矣。
謝敷是東晉的著名隱士,《晉書》有傳。隱士而著名,起碼得與上層文士有交往,所以他很容易從玄學的角度看待和接受佛教的東西。此處他反對「假外靜內」、「由禪成慧」的主張,認為這只是對二乘「欲塵翳心」者假立的方便,真正的菩薩「行禪」,在於擺脫坐禪定心的程式,直接理解和把握佛教真諦,並能據此悲盟弘普,積德濟眾。這種說法,表達了上層士大夫對禪法的一般評價。
早期的禪思想表現在禪數學和般若學中的這兩種流向,也反映了中國早期整個佛教的兩種走向。使佛教「禪學」成為「慧學」附庸的般若學飛黃騰達,而禪本身並沒有獲得獨立的性格;禪數學多向山林隱沒,遊化於村落之間,這類禪修者雖偶見記載,但其詳情已很難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