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山文存
作者 | 陳定山; 蔡登山/ 主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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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
商品描述 | 陳定山文存:江南才子陳定山(1897-1989),好京崑、工書畫、善詩文,又交遊廣闊,從上海到臺灣,長年在報紙副刊上寫稿,出版多部小說集、詩集、掌故集、畫論、畫冊等。《 |
作者 | 陳定山; 蔡登山/ 主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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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
商品描述 | 陳定山文存:江南才子陳定山(1897-1989),好京崑、工書畫、善詩文,又交遊廣闊,從上海到臺灣,長年在報紙副刊上寫稿,出版多部小說集、詩集、掌故集、畫論、畫冊等。《 |
內容簡介 江南才子陳定山(1897-1989),好京崑、工書畫、善詩文,又交遊廣闊,從上海到臺灣,長年在報紙副刊上寫稿,出版多部小說集、詩集、掌故集、畫論、畫冊等。 《陳定山文存》由主編蔡登山先生集結定公發表於報章期刊上的文章,整理為詩詞、掌故、戲曲三編:「談詩詞」包含李商隱〈錦瑟〉新解、杜甫詩中的酒、評《人間詞話》等詩話。「說掌故」有別於以老上海為中心的《春申舊聞》,收錄了定公論沈光文詩、明鄭相關史略等。「說戲曲」則詳談歷史與戲劇之間的關聯,並將來臺的京劇演員分生、旦、淨、末、丑,並一一留存其劇話,是難得一見的梨園史料。
作者介紹 陳定山原著;蔡登山主編原著/陳定山(1897-1989)陳定山,原名蘧,字小蝶,別署蝶野。父陳蝶仙(1879-1940),字栩園,號天虛我生,鴛鴦蝴蝶派作家。弟次蝶,字叔寶,亦能文,故時人以眉山三蘇(蘇洵、蘇軾、蘇轍)比之。四十歲後改名定山,工書、擅畫、善詩文,文章散見於上海各大報章雜誌,1948年來臺後,長時期在報紙副刊及雜誌上寫稿,筆耕不輟,出版多部小說集、詩集、掌故集、畫論、畫冊等。主編/蔡登山 文史作家,曾製作及編劇《作家身影》紀錄片,完成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朱自清、老舍、冰心、沈從文、巴金、曹禺、蕭乾、張愛玲諸人之傳記影像,開探索作家心靈風氣之先。著有:《人間四月天》、《傳奇未完──張愛玲》、《色戒愛玲》、《魯迅愛過的人》、《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梅蘭芳與孟小冬》、《民國的身影》、《讀人閱史──從晚清到民國》等十數本著作。
產品目錄 【導讀】落花時節又逢君──我與定公的一段書緣/蔡登山 編輯凡例 寫作五十年的文字價值/陳定山 【談詩詞】 李義山錦瑟詩新解 杜甫與酒 關於鄭畋兩首不同的馬嵬詩 蕭齋閒話 山谷詩話 站在詩的立場論文言白話的演變 《宋詩別裁》評介 讀《人間詞話》 草堂詞憶 泰遊小紀 【說掌故】 臺灣第一文獻──記沈光文遺詩 閩明一代孤臣──黃石齋先生殉國始末 回首西泠風雨亭 紅葉唱詩 明魯王監國史略 記周端孝血疏貼黃 北齊的循吏蘇瓊 中國歷史和小說的勢力 《水滸傳》在西湖的遺跡 新世說 古妝今考 五則 年景什談 麻將經──定公戲作 【說戲曲】 歷史與戲劇 留臺劇話(一) 留臺劇話(二) 留臺劇話(三) 四大名旦‧四大美旦‧四大霉旦 顧曲新記 【附錄:有關生平與家世】 生日記 《翠吟遺集》序言
書名 / | 陳定山文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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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陳定山; 蔡登山 主編 |
簡介 / | 陳定山文存:江南才子陳定山(1897-1989),好京崑、工書畫、善詩文,又交遊廣闊,從上海到臺灣,長年在報紙副刊上寫稿,出版多部小說集、詩集、掌故集、畫論、畫冊等。《 |
出版社 / |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
ISBN13 / | 9789865540838 |
ISBN10 / | 9865540835 |
EAN / | 9789865540838 |
誠品26碼 / | 2682113228007 |
頁數 / | 370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14.8X21X1.9CM |
級別 / | N:無 |
重量(g) / | 503 |
推薦序 : 【導讀】落花時節又逢君──我與定公的一段書緣 蔡登山
陳定山(一八九七─一九八九),工書,擅畫,善詩文,曾有「江南才子」之美譽。其父名栩園,字蝶仙,自號「天虛我生」,文章遍海內,生平寫詩幾千首,著譯小說百餘部,並旁及音樂、醫學等等。又組織家庭產業社,生產「無敵牌」牙粉而致富,可謂事業滿中外。蝶仙生二子:定山,名蘧,字小蝶;其弟次蝶,字叔寶;皆能文,時人以眉山三蘇(蘇洵、蘇軾、蘇轍)比之。有一女,名翠,字小翠,文名尤著,其為文、詩、詞、曲,皆酷有父風,更有才女道韞之稱。
陳定山十歲能唱崑曲,十六歲翻譯小說,還和父親合寫小說,於是大陳小蝶齊名,在文壇有「大小仲馬」之稱。因其父事業有成,陳定山五陵年少、輕裘肥馬,他說二十八歲便請了嚴獨鶴、王鈍根、周瘦鵑、丁慕琴作陪,在陶樂春作「洗筆宴」,從此可以無須賣文而生了。在西湖邊,買下明末「嘉定四先生」之一李流方的「墊巾樓」遺址,凡十八畝,迴廊水檻,依圖建作,幾復舊觀,名為「定山草堂」。抗戰勝利後,重還湖上,而全園古樹悉遭兵燹,廊榭傾壞,不堪修葺。而更有甚者,不久神州陸沉,倉促之間,盡捨家業,只攜原配張嫻君、二夫人鄭十雲,渡海來臺。他後來在〈齊天樂〉詞中有:「垂楊巷陌,問何處重逢油碧。南渡風流,幾時曾許寄消息。」他說:「少年的綺事回想最易傷感,何況我一生在紈綺中過活,臨老艱危,比到入蜀而又出蜀的杜甫,更覺老境拂逆。」杜甫在成都曾營建草堂,但定山的草堂,卻是「棄去不復顧」了。他曾感慨地說:「連這臺北陋巷中的三間野屋,也將棄去,別為賃廡的梁鴻!詩呢,一生心血,銷鎖在上海四行儲蓄庫的保險箱裡,馬卿別無長物,僅此數十卷詩。」言之不勝感慨萬千!
渡海後,陳定山重搖筆桿,創作不輟,有小說:《蝶夢花酣》、《黃金世界》、《龍爭虎鬥》、《一代人豪》、《五十年代》、《隋唐閒話》、《大唐中興傳》、《空山夜雨》、《烽火微塵》、《北雁南飛》、《湖戀》、《春水江南》。另有《定山草堂詩存》五卷、《蕭齋詩存》五卷、《十年詩卷》、《定山詞合刊》、《黃山志》、《西湖志》、《中國歷代畫派概論》、《元曲舉隅》、《詞譜箋》等,可謂著作等身。
我接觸陳定山的著作可說相當早,應該是大學畢業前夕,我記得去世界文物出版社購買《春申舊聞》,而這本書一直跟著我四十多年了,它是我瞭解上海掌故人物的必備書籍和查考資料的來源。定公著作中最廣為人知的莫過於《春申舊聞》和《春申續聞》了。這兩本書早於一九五五年由晨光月刊社出版,但目前可能連圖書館都不容易見,早已成為古文物了。經過二十年(一九七五)世界文物出版社重新出版《春申舊聞》,次年又出版《春申續聞》,但又絕版多時了。再經四十年(二○一六)我找到定公的孫女勉華小姐授權,重新出版這兩本書。這次用的開本都較晨光、暢流為大,除重新打字排版校對外,引文改用不同字體,行距間排得比較疏點,字體也比較大點,不像晨光、暢流版的文字完全擠在一堆,看來有傷目力。新出的秀威版,後出轉精,成為此套書的最佳版本。這兩書從首次出版至今六十六年間,歷經三家出版社有三種不同的版本。雖然超過半世紀,但定公筆下的上海灘舊聞,一如張岱《陶庵夢憶》中的杭州,前塵往事,歷歷在目。雖滄海桑田,繁華如夢,依然娓娓動人,歷久弗衰,仍為一代一代的讀者所傳頌。作家李昂也讀過其中一篇〈詹周氏殺夫〉而寫成《殺夫》的小說,轟動一時。
定公的書籍出版又匆匆過了五年,我心中還是一直記掛著,似乎有些事情未了!今年(二○二一)仲秋之後,九月的「落花時節」,因訪蕙風堂主人洪董事長,無意中聊及定公,堂主人告知不僅定公還有其子克言都是他的舊識故交,主人並帶我們在定公晚年所題的「蕙風堂」店招下拍照留念,臨別之際,我告知有《定山論畫七種》一書似可重新整理出版,他也深表認同。這就成了目前整理出來的《陳定山文存》和《陳定山談藝錄》的緣起。
《定山論畫七種》薄薄的一冊,是他的夫人張嫻君蒐集發表於報刊雜誌的文章僅七篇,共六萬餘言。此書出版於一九六九年,早已絕版多時,國內圖書館亦僅有三四家收藏。但我認為陳定山論書畫的文章當不僅於此,因此從老舊雜誌《暢流》、《自由談》、《藝壇》、《藝海》、《中國一周》、《文星》、《中央月刊》、《中國地方自治》、《國立歷史博物館館刊》等刊物逐期翻檢,甚至找到香港的《大人》、《大成》雜誌,最後是利用中研院所購買的上海圖書館製作的「民國期刊全文數據庫」找到他早年在大陸時期所發表的三篇論畫的長文,共增添五十六篇文章,總數幾達三十萬言,內容除書畫外,更包括詩詞、掌故、戲曲等等,於是乃編成《文存》和《談藝錄》二書,定公重要的文論藝評皆在乎此,而且是從未出版成書的。
《文存》包含詩詞、掌故、戲曲三類,而最後更附上有關生平與家世的文章,以達其「知人論世」之旨。定公作詩填詞堪稱高手,各有詩集、詞集傳世,此書所編乃其論文或詩話甚至以詩詞當作紀遊之作,十分珍貴難得。如〈李義山錦瑟詩新解〉,他從各種典故的考證來破解李商隱所設下的種種障眼手法,難度是滿高的,因為自古有「一篇〈錦瑟〉解人難」之歎,然而由於定公熟悉這些典故的正用、反用、明用、暗用,而最終指出李義山無題詩係為小姨而作,或許你也會猜出答案,但如何破解的過程才是精彩,難怪也是才子的詞人陳蝶衣讀過此文會讚歎:「真可謂之獨具慧眼,一語道破矣!」杜甫一直是定公景仰的大詩人(拙文標題引用杜詩,當為定公所樂見也),他寫了多篇有關杜甫的文章,其中在《文星》雜誌發表的〈杜甫與酒〉,份量頗重的,他甚至將杜工部一生及於酒者,擇要編年,分十三階段,述其緣由,並正其視聽。而杜工部最後旅泊衡湘,喪亂貧病,交瘁於心,竟以死自誓,更無一字及酒者。定公歎乎:「蓋公早已自知年命之不永,而致其歎息於曲江獨坐之時。詩人之窮至於杜甫亦大可哀已。於酒云何哉?」定公善飲,又長於杜詩,考之年譜,「以詩證史」,確是少陵之知音也。他回憶幼年被父親責罵詩文輸給妹妹小翠時,說:「余避席曰:『臣得其酒。』蓋妹不能飲,而余飲甚豪,酷肖父耳。父亦笑而解之。」因此善飲是其來有自的,有人曾為文說,陳定山八十六歲時,喝完白蘭地之後仍可作畫,並且談笑風生,現場有位酒友驚呆,心中暗自欽佩,此人乃武俠名家古龍。而確實古龍有張著名的照片,其背景是掛著副「寶魘珠鐺春試鏡,古韜龍劍夜論文」的對聯,該對聯便是定公所書的。因此他大有以杜甫之酒來澆心中之塊壘之意!
再者,宋人筆記提及黃山谷和蘇東坡時說:「山谷在戎州,聞坡公噩耗,色然而喜。因為從此詩名,無人再會益過他的了。」對此說法,陳定山十分憤慨,因為黃山谷終身推崇蘇東坡,可謂不遺餘力,固不獨形諸詩句,且掛諸口齒矣。如云:「子瞻詩句妙一世,乃云效庭堅體。」又跋東坡〈黃州寒食詩帖〉云:「東坡他日見之,乃謂我無佛處稱尊也。」因此定公怒氣沖沖地說:「不知蘇、黃交情如此之厚,推重如此之盛。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傳說,也正是章惇、蔡京一般徒黨造出來的謠言,用以誣毀前賢的了。」於是他為文替黃山谷辯白,因為東坡之死,消息來得遲緩,當時黃山谷在戎州連噩耗都未接到,怎會「色然而喜」呢?相對地對於渲染豔聞以博取知名度的作品,定公會大加撻伐的,如樊樊山的前後〈彩雲〉,他認為絕非「詩史」之作,尤其是對後〈彩雲曲〉,他話說得很重:「其詩猥媟,格律甚卑,其事亦得之道聽塗說,不能引與前〈彩雲曲〉並傳,以視吳梅村的〈圓圓曲〉、白居易的〈長恨歌〉,更不可以道里計了。但齊東野人反而津津樂道。」定公衡文、論詩自有尺量,不為世俗流言所左右,可見一斑。
掌故一直是定公的拿手絕活,此書所編均為前書所未收之作(因與上海「春申」無關),而且更加精彩者,因為這些都是有關明鄭及臺灣的。如〈臺灣第一文獻──記沈光文遺詩〉,還有〈閩明一代孤臣黃石齋先生殉國始末〉、〈明魯王監國史略〉均是前人所未道及者。戲曲亦是定公一生之所好,他亦可粉墨登場,他二夫人十雲女士,是唱老生的,在上海曾代過孟小冬的班。篇中的「歷史與戲劇」除論談及許多戲改編自歷史,但也扭曲或捏造了歷史。另外對來臺的京劇演員分生、旦、淨、末、丑整理出一份名單,並留下他們在臺的劇話,可說是非常珍貴的梨園史料。
《談藝錄》整本幾乎都是定公談書畫之作,他真正致力繪畫大約在二十四歲,不過對書畫有興趣倒是起源很早。他弱冠時看三姨丈姚澹愚畫梅而心喜之,曾問姨丈可否學畫,姨丈曰:「畫必自習字始,能寫好字始能習畫。」於是他以所寫書法向其請益,姨丈認為他是不羈之才,豈僅能畫梅而已,於是教他山水畫訣。二十五歲那年,他竟悟出一項道理,一心想走「四王」(王時敏、王原祁、王石谷、王鑑)的路子。四王中本以王時敏輩分最高,王原祁、王石谷,都是其學生,定公說他最愛王原祁,因為他的畫在於「不生不熟之間」,不若王石谷太過甜熟。對於學習國畫,他認為還是必須從古人入手的,博古而後知今;若想摒古棄今,單以天地為師,那是不可能的。至於其中的祕訣在於「摹、臨、讀、背」。所謂「摹」不是刻板地一筆按一筆地鉤勒,而是將畫掛起來,看清楚它的來龍去脈,然後在自己的紙上對著畫。「臨」則只取其意思及筆法,即古人所謂「背臨」,是活的,思考的。摹臨之際既已分析並熟悉其格局,便可以將畫中各種皴法、點法活用在自己畫面上,這是熟「讀」了的緣故。以後熟能生巧,進入組織、佈局得心應手的階段,便是「背」的充分發揮了。他又說:「意在筆先,物色感召,心有不能自已,筆墨有所不得不行,然後情采相生,欣然命筆。」「作畫必須莽莽蒼蒼,深山邃壑,如有虎豹,望之凜然,似不可居;而仙巖秀樹,蒙雜其間,出人意表,乃為盡山水之性靈,極文人之筆墨。」這些可說都是他習畫的心得,原本是不傳之祕,如今寫出來也是想「金針度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書畫必須講究筆、墨、紙、硯,定公也談到如果沒有一支好筆,正如名將之無良騎,怎能使他畫出好畫呢?無好筆,縱有好紙亦是枉然。而在畫畫時「墨分五色」是極端講究的,他說民國以來,用青麟髓(道洗墨),其次用乾嘉御墨。到了臺灣,官禮御墨,也變了稀世之珍。斷墨一丸,輒數百金,畫家惜費,又不得不求之東京。他又說:「張大千早年學石濤、老蓮,幾可亂真。抗戰時,潛蹤敦煌石室中,勝利還滬,畫風為之一變。我埋怨他:『為什麼去向牆壁學?』大千笑說:『好墨好紙都用完了,只好刷了。』由於找不到好墨好紙,而去向畫壁討生活,這是大千的聰明,也可以說他是玩世。」
《文心雕龍》說:「觀千劍而後識器,操千曲而後曉聲。」定公可說是做到了,因此他對於前人作品的評論可說是精準的,甚至可以看出其作品脫胎於何人,出自於何派。當然這也歸功於他對於整個繪畫史的鑽研,他的〈中國歷代畫派概論〉長文是擲地有聲的重要論著。同樣地,他的〈讀松泉老人《墨緣彙觀》贅錄〉一文,幾乎把故宮典藏和私家收藏的名帖都看遍了,才能寫出這樣精彩的文章,他說:「或睹於故宮,或覯之藏家,無不精誠赫弈,千載如新。有宋兩代名臣真蹟,幾盡萃於此,雖有二三僉壬,亦如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矣。令人過目不忘,洵有以也。」
陳定山早在一九二○年即活躍於滬上美術界,籌辦美展活動、主編。而一九三五年故宮博物院要挑選文物參加英國舉辦的「倫敦中國藝術國際展覽會」,他被聘為負責書畫部十一位審查委員之一,可見也是借重他在書畫的鑑賞能力。據學者熊宜敬說:「一九四七年九月十五日至二十八日在上海市南昌路法文協會展出『中國近百年畫展』。配合這項展覽,上海美術館籌備出版了《中國近百年名畫集》和《近百年畫展識錄》,由陳定山、徐邦達、王季遷等執筆,其中《近百年畫展識錄》,詳載了每件展出作品的形式、尺寸、款識、鈐印和收藏經過,並附畫家傳略,全書數萬言,是一九一一年民國肇建後,第一本具有學術研究價值的畫展圖錄。」我因此又特別找到他早期的三篇畫論,讀者可比較其與來臺後的觀點有否異同。本書廣搜其有關藝苑散論,多達十數篇,均為他論及畫人畫事的不可多得之作。其中有畫史的源流、繪畫的理論、作畫的心得,更有畫家個人的傳記,例如〈民國以來畫人感逝錄〉長文,他就窮三年之力,四易其稿(本書採用他的四稿)方始完成。至於〈樹石譜〉更是畫國畫的基礎理論,得其竅門,即刻進階。最後定公對於作畫的結論是:「多求古蹟名本,或多讀書習字,或出觀名山大川,覺胸次勃然,若有所蓄,鬱鬱欲發,乃藉筆寫之。故畫者,只是寫自己一片胸襟耳。」堪稱至理名言,不二法門。
定公少多才藝,得名甚早。壯歲久寓滬濱,馳騁於文壇藝苑,輕財任俠。渡海來臺,除短期都講上庠外,勤於寫作,著述等身。然原本出於鐘鳴鼎食之家,突遭國變,衣冠南渡,能不無感!於是他發之於吟詠,有《十年詩卷》、《定山詞》之作,人間何世,無限江山;聽流水於隴頭,見夕陽於故國。但定公一生原不只是詩人、詞人、小說家、書畫家,因此茲書之編就,就是要讓讀者瞭解他多才多藝的各個層面,也為後人研究提供更多的材料也。
內文 : 〈寫作五十年的文字價值〉(節錄)
我從陽明山遷居臺中,已逾十年。而臺中的文協成立,也恰恰十年。李升如兄要我寫點寫作的經過和感想,這是非常有趣的。不過,我的寫作年齡卻和民國紀元有同樣的永久,僅差了一歲。因為我比民國早生十五年(前清光緒丁酉),而寫作的開始,則是民國二年,我十七歲。
光陰去得非常地快,民國今年五十八,而我的寫作生命,已有五十七年的累積,而我今年是七十三歲。
七十三歲應該是老人了。應該打打麻將,喝喝咖啡,享享清福了,而我還在磨檯子,寫東西(這些東西有人稱它為文章,我覺得慚愧,所以這稱它為東西)。照說,也不是為了稿費,而是興趣。說句笑話,目前的稿費收入,要養活一個人口,是絕乎辦不到的。
不過,我在民初投稿,十塊錢一千字的稿費,那時幣制高,核到現在幾超過美金二十元。而現在寫特稿每千字雖也高至二三百元,而核之美金反不到五六元(這比香港已經好多了,據說香港稿費每千字還拿不到十元港幣呢)。自古文章不值錢,文人之窮,於今為烈!所以我在民初賣文,月入三百元大鷹洋,鄰里刮目,都說陳小蝶發財了(那個時代三百現洋真算一宗小財)。而我的年紀輕,還只有十七歲,因此替我做媒的,車馬盈門,信如雪片,但我的興趣,卻沒有寫作的興趣高。因此到二十四歲才結了婚,三十歲才有了孩子,便是現在的陳克老(他今年四十四,人家都這樣稱呼他)。
不過我的寫作生命,並不從十七歲一直到現在都是賣文稿。在我二十八歲那一年開始,我已洗筆不幹。因為我和我的父親,積得很可觀的一筆稿費而創設了一個家庭工業社,便是無敵牌牙粉。我們父子都改行忙於實業,不得不與十年寫作生活暫時告別。不過,我對文藝愛好的慣習,並不能夠因實業方面的煩忙而完全摒棄;相反地,更廣泛地,注入於詩、書、畫、詞、曲、戲劇和其他有關於美術方面的探討。直到現在老來,還是癖好這一切,不能戒除;但亦有我技術最低劣的──下棋,最高明的──喝酒。我的父親常常因為我的不肯專心實業而拍案罵我:「你哪一點兒像我?」我對曰:「臣得其酒。」家君輒為破顏而笑。
我二十八歲便是民國十三年。我和經常譯作的李常宜,還請了嚴獨鶴、王鈍根、周瘦鵑、丁慕琴作陪,在陶樂春作「洗筆宴」,只說從此可以無須賣文而活了(寫文章固然是興趣,但壓著老豆腐寫作十年,精神上實在是樁痛苦)。從民國十四年到二十四年,可說是我寫作生活方面最瀟灑的、最快樂的日子。因為文人的結習,免不了發表慾。但這種發表是「自由文人」,不論報館、書局,雖指定要你寫,寫的長短、題目,都由我,因此也時時發表,而篇篇都有個自由的精彩,活潑生趣,談上下之古今,說天地之南北。錯了,和人家打一場筆墨官司,真比《水滸傳》裡的好漢吃五十斤牛肉、燒酒還嗨。我自認這十年(民十三至二十四)裡我所寫的文字,倒是我的真真文字。誰知,民國二十四年,金融發生了大變動,接著便是抗日八年,勝利兩年,而我們匆匆到了臺灣來了。從三十八年到四十八年我一直住臺北。為了生活,第一個拉我重為馮婦的是老友趙君豪兄,那時他和范鶴言、朱虛白兄創辦《經濟快報》,也就是現在的《聯合報》,我擔任副刊編輯《臺風》。第二位拉我寫作的,是吳愷玄先生,拉我為《暢流》雜誌寫稿。第三位是葉銘勳主辦的《中華日報》,趙之誠兄主編副刊要我寫長篇,而刊出了風行一時的《春申舊聞》和《黃金世界》二部。接著便是耿修業兄主辦的《大華晚報》,要我為他寫最長篇小說《蝶夢花酣》。這一下,我就在臺北寫作了一年。住在陽明山,四時有花木之勝,早晚有良朋之遇,倒也逍遙得很。最快活的是,《中華日報》臺北版,本仰給臺南版,自《春申》發刊以後,北版銷數激增而南部版反仰給於北版的轉載。接著是耿修業兄不時報告《大華晚報》因連刊載《蝶夢花酣》而銷數激增,向我「致敬」。這最有趣的:每當花季,載酒上山,識與不識,競來叩門相訪,於是我只好在蕭齋門外,貼一張告白:「主人不在」,但看花的人還是湧進來。有人在我的柴木門貼了一首詩:「何事主人常不在,柴門雖設莫長關。」於是我不得不下山,而搬到臺中。
〈樊樊山〈彩雲曲〉非詩史〉(節錄)
賽金花以樊樊山〈彩雲〉一曲而得名,曾孟樸撰《孽海花》頗取材於詩史,賽金花的豔名俠事益以大噪。其實樊翁亦僅得之傳說,逞快一時,而〈彩雲〉實有前後兩曲。前〈彩雲曲〉作於光緒己亥,距離庚子尚有一年,正如吳梅村作〈圓圓曲〉,只見圓圓盛時事。後〈彩雲曲〉則專為庚子一役,描寫賽與德將瓦德西結合,儀鸞殿火災及賽乘馬男裝招搖過市而作;其詩猥媟,格律甚卑,其事亦得之道聽塗說,不能引與前〈彩雲曲〉並傳,以視吳梅村的〈圓圓曲〉、白居易的〈長恨歌〉,更不可以道里計了,但齊東野人反而津津樂道。
……
江東才子楊雲史曾有一信致張次溪,商量賽墓書碑事:「彩雲、金花,皆為其化名偽姓,不可稱,今既為存其人,則不當稱洪稱魏,而稱趙靈飛墓,既雅馴,而存其真面目也。」又云:「至若近年青年文士,不書事實,為求刊物利市,聳動耳目,至謂其有功國家,信口雌黃矣。且謂李文忠求賽緩頰於瓦德西,……至謂屬請不至,乃徒步造膝真令人作惡而髮指。……且文忠自入都後,即未出門一次,庚子之夏,家嚴由文忠奏調議和,余隨侍居賢良寺一年餘,與于晦若、楊達甫、徐次舟朝夕晤聚,一切深悉,安有此稱影響?此等記載,可謂無聊之極,倘聽其以訛傳訛,則他日將誤及史乘。……前歲李氏即欲與劉半農法律解決,因劉死作罷。……嗣欲登報辯白,為余所阻。」觀此,可知劉半農的《賽金花本事》與樊樊山的前後〈彩雲曲〉,或出於本人的誇誕口述,再加渲染工作,以期利市。或出於道聽塗說,信口雌黃,以博詞林傳誦,其非信史,概可得而知也。
而黃秋岳尚欲據曾孟樸《孽海花》以為信史,《孽海花》只是前〈彩雲曲〉的作傳,沒有談到庚子以後,所以比較雅馴。但孟樸為雲史表兄,「雲史嘗問:『賽與瓦帥在柏林私通,兄何得知之?』孟云:『彼二人實不相識,余因不知其此番在北京相遇之由,因其在柏林確有碧眼情人,故借來張冠李戴耳。』言已大笑,此辛丑事,余年二十七,曾三十」。此文亦見《靈飛集》楊雲史致張次溪函。讀者將毋爽然若失?
〈回首西泠風雨亭〉(節錄)
我曾經見過女俠秋瑾,那時我才十一歲,也正是光緒丁未,距離她的就義還不到一個月了。因為我的四嬸母汪詠霞女士,是和桐城吳芝瑛夫人、秀水徐自華女士都是文字契友,和秋瑾女俠當然也是至交。但是我們都只知道她是一位女教育家,紹興大通學校的校長,她還辦著什麼天足會呢!因此我祖母聽說她來,就很不高興,特意地叫了我四叔,到佛堂裡去,低聲地告誡他說:「蓉,聽說你媳婦要請一位姓秋的女俠,到我們園子裡來?」
「是的,還有吳芝瑛夫人。」四叔垂著手回祖母的話。
祖母躊躇了一下,又說:「芝瑛夫人當然要招待的,只是這位女士,在紹興聲名很大,她的大通學堂,還得了貴知府的保護,她正鬧著什麼天足會,要叫女孩一齊放纏足呢。她又時常乘馬男裝出入官府,據說她要組織一隊女學生軍。這是多危險的新智識份子啊!我們『書香門第』,還是和她少接近些!」
原來祖母只知道她是新智識份子,而並不知道她是革命黨人。其實除了四嬸,可以說我們一家子沒一個人是知道的。我由於小孩子的好奇心,一早就站在儀門去,和老沈保伴在一塊兒,希望第一個看見女俠。在我的心目中,這女俠又和我祖母所想像的不同,我以為她一定帶著刀劍,細長挑的身材,高高的眉毛,甚至鬢角上還插著一枝海棠花。晌午時,她們來了,四嬸和四叔都去接著,一陣風走向一粟園的「一房山」去待茶。這使我很失望,原來女俠也不過和平常人一樣,她一樣穿著裙子,並沒有男裝。她也是坐轎來的,並沒有騎馬,但我確是看見她行步矯健,確是一雙天足。她橢圓形的臉兒,安著一雙智慧的眼,射人有光。她有堅定的嘴唇,並不像我們想像一樣,隨便說話。他們關在五色玻璃窗的小亭子裡說話很祕密,後來連四叔都支出來了。可是她們坐得也不久,一會兒她們告辭。臨走時,四叔正匆匆從上房裡出來,手裡捧著一個玳瑁匲盒兒交給四嬸,四嬸便交給秋瑾女俠,女俠只微微地笑了笑,用白繡花的手絹子,將它包起。我趕過去給廉伯母(吳芝瑛夫人)請安,也跟女俠請了一個安,她笑著撫摸我新剃的頭說:「孩子,往後你見人,不要行這個禮了。你只和我鞠躬。」果然我又向她鞠了一個躬。她很歡喜地向我笑笑,便在轎廳上和芝瑛夫人坐著兩乘轎子去了。
〈古妝今考五則:口紅〉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焉支是西漢與匈奴邊界的一座山名。山上盛產一種茜草,可以塗敷婦人面頰,增加美麗,故名焉支草,後來逐漸「寫訛」便成為「胭脂」了。
婦女們搽胭脂,似乎起於戰國以後。《詩經‧碩人》只說到:「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它所讚美的,純是「白」色代名詞,而沒有說到美人有需要塗紅。但是〈伯兮〉篇卻說到:「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膏是一種油脂,可說是近代「雪花膏」的起源而不是胭脂膏。
《楚辭》:「容則秀雅,穉朱顏些。粉白黛黑,施芳澤些。」漸漸注意到面上天然的紅色。到了宋玉的〈好色賦〉,則直言:「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而明白說到婦女面上的塗朱。但據近代考據,否定〈好色賦〉為宋玉原作,則戰國末期,婦女是否已經塗朱,尚無確實的證明。
所以,中國婦女的胭脂,當初實是從匈奴這方面傳過來的。《古今注》:「燕支,西方土人以染紅。」又云:「以染粉為婦人面飾,謂之燕支粉。」原來胭脂被婦女們採用,當初是用來代替「粉白」的。按《釋名》稱粉為胡粉,它說:「胡,餬也。脂和以塗面也。」用燕支合在粉裡,一起使用,故「焉支」,此一名稱,就漸漸兒變為燕脂了。
匈奴的皇后,「閼氏」,讀如「燕脂」,見《史記》注;而中國人則名之為「紅藍」,《史記索隱》引〈習鑿齒與燕王書〉:「山下有紅藍,足下先知否?北方人採取其上英鮮者作煙支,婦人採將用為顏色。吾小時再三過,見煙支,今日始見紅藍。匈奴名妻作閼氏,今可音煙支。想足下先亦不作此讀《漢書》也。」
習鑿齒「讀《漢書》下酒」是有名的,經他此一考證,於是焉支、燕脂、煙支、閼氏,合而為一,更無疑義了。
「南朝有井君王入,北地無山婦女愁。」胭脂井在南京的臺城,隋兵攻城,是陳後主帶著他的愛妃張麗華、孔貴嬪到井裡去避難的所在。「胭脂」二字更為詩人們所吟詠了。
到了唐代,胭脂更為婦女們不可少的恩物,而且不再和白粉糊在一起用,而是先搽粉,後施朱。〈好色賦〉偽託宋玉:「施粉太白,施朱太赤。」分明「粉」與「朱」是兩次使用的,所以我們可以由此找到線索,它是唐朝人的偽作(按相如〈長門賦〉、陶淵明〈閒情賦〉、宋玉〈登徒子好色賦〉都是唐人偽作,連六朝氣息都不夠的)。
唐朝人寫「粉與胭脂」都分開來對寫,如元禛:「敷粉貴重重,施丹憐冉冉。」他說明白,粉要一層層地塗上去,然後再將胭脂慢慢兒地搽上,完全是兩種手續;也證明了宋玉的「敷粉太白,施朱太赤」,和元禛是一樣見解。
還有,羅虬的「薄粉輕朱取次施」,也是把當時的化妝手續說得很明白。但胭脂的用度,也用來點唇。這種化妝術則六朝已經開始,鮑照〈蕪城賦〉:「蕙心紈質,玉貌朱唇。」〈嘯賦〉:「發妙聲於丹唇。」到了唐朝,不但婦人用口脂,連上朝的臣工,也口脂、面藥,隨身帶著,有時還出於上賜,像杜工部這樣老頭兒,他還受到「口脂」、面藥的頒賜呢。至於「接吻」的祖宗,則早見於漢武帝〈柏梁臺〉聯句,嚙女唇的東郭舍人,而不是「愛吃口紅」的《紅樓夢》賈寶玉才發明的。
唐朝的唇朱,恰也花樣翻新,層出不窮;見於唐人詩句,和其他記載的,其式樣有「石榴嬌」、「大紅春」、「小春嬌」、「萬金紅」、「露珠兒」、「內家圓」、「天工巧」、「洛陽殷」、「澹紅心」、「小朱龍格」、「雙唐媚」(俱見《淵鑑類函》)。
在這許許多多的名式裡,可以看出她們是怎樣施用「唇朱」的形形色色,千嬌百媚,別出心裁,但是被有一位詩人叫羅虬的,卻一句褒貶了:「櫻桃火色摘來初,爭似紅兒口上朱。」他的立意是說櫻桃的顏色是天然的,但還不及紅兒的朱唇將得天然(不用人工去塗飾她)。現代唇膏有名櫻桃口紅的,恰是很雅。
《淵鑑類函》列舉「唇朱」內中還有一種「聖檀心」,卻是錯的:一般的胭脂婦人,謂之「紅妝」,這種則謂之「墨妝」。李後主詞「沉檀輕注些兒個」,用沉檀來點的唇,卻不是「紅色」,而是黑色的。這種用檀香油來化妝的「墨妝」,在唐代的中葉,已經開始和用胭肢來化妝的「紅妝」作對了。
白居易〈新樂府〉說得最明白:「明世妝,時世妝,出自城中傳四方,時世流行無遠近,腮不施朱面無粉。烏膏注唇似泥,雙眉畫作八字低。婿媸黑白本失態,妝成看似含悲啼……。」這種妝飾,簡直像個鬼,但是從唐末、五代、北宋,一直到南宋(見陸放翁《老學庵筆記》)還是流行著。你說,奇不奇呢。
有人問:「這種墨妝應該是怎樣地可怕?」我說:「你沒看過崑班的《活捉》嗎?那閻婆惜鬼魂的打扮,大概就是由『墨妝』考據出來的。」
現在的唇膏,如果也有用檀香油而做成墨泥簇黑的塗唇出現,不「嚇殺人也麼哥」?那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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