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noons with an Author
作者 | F. Scott Fitzgerald (スコット.フィッツジェラル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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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英屬維京群島商高寶國際有限公司台灣分公司 |
商品描述 | 一個作家的午後: 村上春樹編選費滋傑羅後期作品集:村上春樹持續譯介費滋傑羅作品超過40年首次親自編選、翻譯、撰文介紹8篇小說+5則隨筆費滋傑羅人生黑暗的1930年代,閃耀 |
作者 | F. Scott Fitzgerald (スコット.フィッツジェラル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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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英屬維京群島商高寶國際有限公司台灣分公司 |
商品描述 | 一個作家的午後: 村上春樹編選費滋傑羅後期作品集:村上春樹持續譯介費滋傑羅作品超過40年首次親自編選、翻譯、撰文介紹8篇小說+5則隨筆費滋傑羅人生黑暗的1930年代,閃耀 |
內容簡介 村上春樹持續譯介費滋傑羅作品超過40年 首次親自編選、翻譯、撰文介紹 8篇小說 + 5則隨筆 費滋傑羅人生黑暗的1930年代,閃耀難以撼動之美的作品集 ──特別收錄── 村上春樹編選後記‧親撰各篇解說‧鍾愛篇章〈我所失落的城市〉、〈酗酒個案〉 ▌關於本書 美國最傳奇作家 費滋傑羅 人生最艱辛時期,淬鍊耀眼經典 「我必須繼續當個作家,這是我唯一的生存之道。」 ──費滋傑羅 村上春樹親選費滋傑羅1930至1940年的創作,他實際遭遇的困境就在這些作品之中── 1930年代費滋傑羅的人氣與實力皆大不如前。無論是著作的銷量與知名度,他都已被海明威超越。 本該處於寫作巔峰的年紀,他竟似乎進入「衰退時期」。 透過本書,村上春樹向我們解釋,費滋傑羅是「以日常生活為核心,讓想像力膨脹,並從中創作出小說的作家」,一旦生活消沉,便難以隨心所欲寫作。 本書前兩篇作品〈一段異國旅程〉、〈兩個錯〉大量描寫夫妻之間的緊張關係。這源自第一本著作《塵世樂園》成功後,費滋傑羅和妻子塞爾妲和上流社會往來,過著飲酒放蕩、不忠的生活,導致婚姻出現危機。 1930年,塞爾妲罹患思覺失調症住進療養院,費滋傑羅經常借酒澆愁。龐大的開銷加上妻子的醫藥費,讓費滋傑羅屢屢向編輯柏金斯借錢。〈風中家族〉、〈資助芬尼根〉、〈消失的十年〉將酗酒、債務等現實問題,昇華成自嘲的小說。 為了讓經濟狀況有所改善,費滋傑羅積極前往好萊塢發展,卻一再挫敗。1931年,費滋傑羅獲米高梅公司邀約擔任編劇,他以此為題材,寫出〈瘋狂星期天〉。1937年,他定居好萊塢後發表〈年少有成〉,寫下伴隨成功而來的幻滅。 村上春樹另外選錄對他影響深遠的「崩壞三部曲」和〈我所失落的城市〉。「崩壞三部曲」是村上反覆重讀的經典,如今終於為了本書翻譯;〈我所失落的城市〉與〈酗酒個案〉則是他時隔四十年再度選譯的鍾愛之作!
各界推薦 文筆寧靜卻強而有力,正是費滋傑羅晚期作品的特色。──《費滋傑羅》傳記作者 Arthur Mizener 費滋傑羅的短篇小說在他的寫作生涯中仍被誤解、被低估……他們的確品質不齊,但最優秀的作品當能躋身美國文學一流作品之列。──費滋傑羅專家 Matthew J. Bruccoli 費滋傑羅最好看的隨筆──他在1930年代所寫的自傳性文章──運用其不朽著作所展現的音樂性以及豐沛情感。──文學傳記作家 Scott Donaldson 他的才華,就像一隻粉蝶翅膀上的粉末所構成的圖案那樣地自然。──海明威 他自知自己創作短篇小說的才華,以及二十世紀美國文學若少了他的傑作,會多麼黯淡無光。──文學評論家 Charles E. Shain 閱讀費滋傑羅小說的樂趣,在於重新感受這些作品多有水準,以及傑作多不勝數。──《紐約書評》 美國短篇小說的大師。──《費城詢問報》 他的短篇小說所揭露的是,無論喜劇、奇幻類型,他都駕輕就熟──跟他奠定其地位的悲劇作品一樣好。──費滋傑羅研究社 The F. Scott Fitzgerald Society
作者介紹 史考特‧費滋傑羅史考特‧費滋傑羅 F. Scott Fitzgerald(1896~1940)二十世紀美國最具代表性的小說家。被後世喻為「爵士年代」的象徵。他生前的代表作為《大亨小傳》,《大亨小傳》四度被改編成電影,被《時代》雜誌評為世紀百大經典小說,並高踞美國藍燈書屋世紀百大經典第二名,海明威、沙林傑、村上春樹等文壇名家都對其作品推崇不已。他生前撰寫超過160篇短篇小說,發表於《週六晚郵報》、《科利爾周刊》(Collier's Weekly)和《君子》等雜誌,短篇小說〈班傑明的奇幻旅程〉改編電影於2008年上映。本書所收錄為費滋傑羅1930年至1939年發表之作品,包括短篇小說及隨筆。這個時期,他的健康、婚姻、財務狀況都出現巨大壓力。1924年6月,妻子塞爾妲和一位法國飛行官愛德華‧強森發生婚外情,為其婚姻種下了不安的火種。1930年,塞爾妲被診斷罹患精神分裂症,龐大的醫藥費以及債務讓費滋傑羅屢屢向編輯柏金斯借錢。1925年,《大亨小傳》出版,但是叫好不叫座。1934年4月推出的《夜未央》,已令當時的書評家厭惡不已。1937年6月,費滋傑羅終於在好萊塢覓得一份工作,到好萊塢發展前,他已經欠編輯柏金斯和史克萊柏納出版社(Charles Scribner’s Sons)四萬美金。他在派對上認識了格拉姆(Sheilah Graham),這位女友陪他熬過了不太順遂的好萊塢時期。1937年底,他和劇組一起參加冬季嘉年華,卻喝酒鬧事,當場被開除。他在好萊塢的合約到期也未獲續約,龐大債務加上事業受挫,他又開始酗酒。1939年夏天,他的健康大幅惡化,只能在床上工作。1940年聖誕節前夕,費滋傑羅心臟病發作,過世於格拉姆家中,年僅44歲。正如文評家亞瑟・麥茲納(Arthur Mizener)在傳記《費滋傑羅》寫道:「《號音》(Taps at Reveille)出版之後到進軍好萊塢之前寫的短篇小說,和未完成的《最後一個影壇大亨》,共同形成費滋傑羅寫作生涯一個獨特的時期,寫的是他的絕望。」羅士庭(英)賴明珠(日)賴明珠/各篇導讀、村上編譯後記1947年生於台灣苗栗,中興大學農經系畢業,日本千葉大學深造。翻譯日文作品,包括村上春樹的多本著作。羅士庭/費滋傑羅作品英譯中1987年生。自由接案者。著有《惡俗小說》。
產品目錄 短篇小說 一段異國旅程 兩個錯 瘋狂星期天 風中家族 一個作家的午後 酗酒個案 資助芬尼根 消失的十年 隨筆 我所失落的城市 崩潰 黏合 小心輕放 年少有成 編譯後記◎村上春樹
書名 / | 一個作家的午後: 村上春樹編選費滋傑羅後期作品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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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F. Scott Fitzgerald (スコット.フィッツジェラルド) |
簡介 / | 一個作家的午後: 村上春樹編選費滋傑羅後期作品集:村上春樹持續譯介費滋傑羅作品超過40年首次親自編選、翻譯、撰文介紹8篇小說+5則隨筆費滋傑羅人生黑暗的1930年代,閃耀 |
出版社 / | 英屬維京群島商高寶國際有限公司台灣分公司 |
ISBN13 / | 9786267061343 |
ISBN10 / | 6267061345 |
EAN / | 9786267061343 |
誠品26碼 / | 2682239061007 |
頁數 / | 296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8X1.9CM |
級別 / | N:無 |
導讀 : 編譯後記◎村上春樹
(節錄)
我最早著手翻譯的書,是史考特.費滋傑羅的作品集《我所失落的城市》。這本書於一九八一年推出,那是在我以小說家出道不久時。從那之後,我一邊寫著自己的小說,一邊斷斷續續埋頭翻譯費滋傑羅的小說,編譯了幾本短篇集,還譯了一本長篇小說《大亨小傳》。
《我所失落的城市》在日本發表時,只有少數費滋傑羅的作品被譯出來,其中多數已經絕版。將他的作品介紹給廣大的日本讀者,成為身為翻譯者的我重要的任務之一。雖然對翻譯技術還沒有充分的信心,熱情仍推著我向前邁進。
如今,費滋傑羅的名氣和評價都比我最初翻譯時提高許多,他主要的作品也大多能輕易買到了。無論是《大亨小傳》或十篇左右的短篇小說,都被視為美國經典文學,讓不少日本讀者捧讀。這真是可喜的事。
但這些「被捧讀」的費滋傑羅作品,多半寫於一九二○年代,也就是所謂「爵士年代」,他的寫作全盛時期。他在一九三○年代,尤其是到了後期所發表的作品中,除了例外的那一篇,似乎不怎麼被關注與閱讀。一九三○年代後半相當於費滋傑羅的晚年,但他去世時才四十四歲,所以「晚年」的說法或許不是很恰當。因為本來四十幾歲,以小說家來說應該正處於狀態絕佳的時期。
不過,由於他在一九二○年代的活躍程度──無論是在工作上,或私生活上──實在太精彩了,三○年代以後的費滋傑羅,怎麼樣都感覺自己過了全盛期,正進入衰退中吧(而且世人大概也是這樣看待他)。無論人氣或實力,都已被曾是後輩的作家海明威超過了,而且差距逐漸拉大。這種焦慮,加重了他的「衰退感」。此外,妻子塞爾妲患了精神病,反覆住院、出院也讓他深感挫折。於是他開始酗酒。酒一喝,人也變了,在酒精的侵蝕下,即使提筆也無法捕捉所思所想。
費滋傑羅是那種以日常生活經驗為核心,發揮想像,從中創作出小說的作家,一旦實際生活失去重心,消沉下去,作品便相形失色了。當他和塞爾妲共度著正面快樂、多彩多姿的生活時,兩人一同看到彩色的世界,從中產生創作的能量。失去了塞爾妲──他的另一隻眼,對他構成精神上重大的損害。接下來到底要寫什麼才好?必須重新振作起來才行……他心中這麼想,卻困難重重。加上沉重的負債(塞爾妲的醫療花費龐大),他必須一邊和自己頑固的酒癮纏鬥,一邊獨力扶養可愛的幼小女兒弗朗西絲。
(中略)
對費滋傑羅書迷來說,未能看到他完成長篇小說《最後一個影壇大亨》當然非常遺憾。雖然如此,得知他在人生的最後階段終於調整好狀態,開始朝新目標堅定地邁進,總算感到欣慰。然而,應該是為時已晚吧,一直以來,他持續耗損身體太久了。
無論怎麼想他都死得太早──或許這就是史考特•費滋傑羅這位作家的命運了。至於我自己,四十四歲那一年,曾經這樣想過:「啊,費滋傑羅就是在這個年紀離世的。」 我當時人在普林斯頓大學(費滋傑羅的母校)擔任駐校作家,正在寫著長篇小說《發條鳥年代記》,深有所感地想著:「如果沒寫完這部作品就死去,一定會很不甘心。」
我為這本書選譯的作品,主要是他在竭盡自己心力活下去的灰暗時期所創作出的作品。然而,從中可以窺見他仍極力穿越那深沉的絕望、努力抓住一點微弱光源、緩緩向前邁進的堅定意志。那或許是費滋傑羅身為作家的強韌本能。他擁有克服自憐、不讓自己安於晦暗的力量。讀者如果能從這本書收錄的作品感受到,或多少讀出那樣的感覺,對身為日文版譯者的我而言,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了。
此外,我在為作品寫的解說中也提過,我曾譯過〈酗酒個案〉和〈我所失落的城市〉這兩篇(都收在《我所失落的城市》書中),都是我喜愛的作品,這次也重新翻譯過。
內文 : 【試讀1:短篇小說】一個作家的午後(摘錄)
編者 村上春樹 前言
本篇刊登於《君子》(Esquire)雜誌一九三六年八月號。
寫這篇作品時,費滋傑羅正和女兒弗朗西絲兩個人住在巴爾的摩市內的公寓裡。因為得了精神病的塞爾妲住進了當地的醫院。他的工作不如預期順利,身體狀況不佳,還揹負高額債務。雖然商業雜誌依然希望他能一如既往地創作都會風格戀愛小說,然而正陷入逆境的他,實在提不起勁去寫那樣輕鬆的東西。文風差距之大令他苦惱不堪。
費滋傑羅把那樣陰暗的日常生活中,以「私小說」般淡淡地寫下來。體裁雖是小說,但所描寫的心情,其實是費滋傑羅自身的感觸。這時候他才不到四十歲……
(小說內文)
一覺醒來,他感到幾星期以來從所未有的舒暢,逐漸明顯的事實教他沮喪起來──他感覺不出有哪裡不舒服。他背抵著臥房和浴室間的門框好一會兒,終於明白自己沒有頭暈。哪怕彎腰撿起床下一只拖鞋,也沒感到絲毫暈眩。
在這明媚的四月早晨裡,他卻搞不清楚現在幾點鐘,已經很久沒人給他的時鐘上發條了。他回頭穿過公寓走進廚房,發現女兒吃過了早餐,人不在,信送了進來,所以時間應該是九點出頭。
「我今天想出門一趟。」他對女傭說。
「這對你有幫助──今天天氣不錯。」她出身紐奧良,面貌和膚色看上去像是阿拉伯人。
「給我和昨天一樣的兩顆蛋、吐司、柳橙汁還有茶。」
他在公寓另一頭的女兒座位旁一面踱步,一面讀信。那是封煩人的信,沒半點教人開心的消息──大多是帳單和廣告,廣告上頭印著一位奧克拉荷馬日校男同學和他翻開的簽名相冊。山姆・高德溫或許會和史佩斯威沙合作拍支芭蕾電影,也或許不會──這得等到高德溫先生從歐洲回來,他說不定又有了一堆新想法。派拉蒙影業想要作家授權一首出現在他書中的詩,他們不知道是作家原創還是引用的。或許他們想用作片名。無論如何,權利根本不在他手中──早在幾年前他就賣出了默片版權,去年連有聲電影版權也賣了。
「我沒那個搞電影的命,」他對自己說。「還是做好你的本分吧,老兄。」
他用著早餐,一面望著窗外的學生穿梭大學校園間換教室。
「二十年前我也和他們一樣忙著換教室。」他對女傭說。她露出了青澀名媛般的微笑。
「如果你要出門,」她說,「留點現金給我。」
「喔,我沒那麼早出門。我還會工作兩到三小時。我是說到傍晚吧。」
「開車嗎?」
「我才不開那輛破銅爛鐵──要有誰出五十塊我就賣了它。我會搭雙層巴士進城。」
早餐後他小寐了十五分鐘,接著走進書房開始工作。
問題是,這篇寫給雜誌的故事發展到了中段就顯得十分單薄,薄得像是吹口氣就要飛走。故事情節像是爬著沒有盡頭的階梯,沒有準備好的驚喜元素,而前天看來還美妙絕倫的角色,現在卻連在報紙上連載都不夠格。
「是啊,我一定需要出去走走,」他想。「我可以開車下仙納度谷,或是搭船去諾福克。」
但這兩個主意都不切實際──耗時、費力,而時間與力氣他都所剩無幾──還存下的那麼點全得留給工作。他瀏覽了一遍草稿,在好句子下拿紅色蠟筆畫線,整理好收進資料夾,再把其餘故事一條條慢慢撕碎,扔進廢紙簍。
「這個……嘛,我想想啊──」
「現──在嘛,接著呢──應該會──」
「現在嘛我想想,現在──」
折騰了一會兒,他坐下來思考:
「我只是在老調重彈──這兩天根本不該拿起鉛筆的。」
他逐一瀏覽筆記本中「故事靈感」標題下的文字,直到女傭通知他秘書正在線上──自從身體不舒服後他就請了位兼職秘書。
「什麼也沒生出來,」他說。「我剛把之前寫的全撕了。根本不值一提。我下午會出門一趟。」
「這對你有幫助。今天天氣不錯。」
「明天最好來一趟──有很多信件和帳單要處理。」
他刮好鬍子,為了怕自己臨時變卦,又休息了五分鐘才開始換衣服。出門是多教人興奮的事啊──他不想聽到管電梯的小伙子對他說很高興見到您,於是決定改搭後棟電梯,管那部電梯的人不認識他。他換上最好的一套西裝,西裝外套和褲子卻不搭調。六年來他只買了兩套西裝,但都是最高級的──單單這件西裝外套就要價一百一十塊。現在他得有個目的地──四處走馬看花終歸不好──於是他在口袋裡準備了一條給理髮師用的洗髮軟膏,再帶上一小瓶染髮劑。
「好一個神經病,」他評價著鏡中的自己:「你這靈感的副產品,幻夢的渣滓。」
【試讀2:隨筆】我所失落的城市(摘錄)
編者 村上春樹 前言
這篇文章於一九三二年七月執筆,但在死後才發表。這篇作品也和〈酗酒個案〉一樣,我在將近四十年前就曾譯過,(當時的篇名採音譯為「My Lost City」),這次重新翻譯。因為是我個人喜歡的作品,所以希望能譯得更貼切、更正確一點。
費滋傑羅在這裡以紐約這座城市為軸,述說自己的人生。當時的他才剛從歐洲回來,妻子塞爾妲患了精神病,一再反覆住院、出院。而美國則正迎來黑暗的蕭條時代,二○年代的繁華喧鬧已成過去,費滋傑羅的小說風格也被視為落後過時了。
但,他描述這座城市和自己的筆致,帶有細膩而堅定的抒情成分。感覺他好像不用理性,而是用筆尖深入思考。文章得以說服人的能力,可能就是從這裡產生的。
(隨筆內文)
最初,我在破曉時分見到一艘渡船輕緩地自澤西海岸啟碇──這一刻就這樣凝結成晶,具體而微地成了我的第一個紐約象徵。五年後,十五歲的我每天下了課就往城裡跑,為了一睹《貴格會女孩》裡的伊娜.克萊兒以及《小男孩布魯》中的葛楚.布萊恩。她們倆同時讓我陷入惆悵無望的單戀,在兩者間徬徨,她們因此融合成朦朧美好的一體:女孩。女孩成了我心中紐約的第二個象徵。渡輪代表功成名就、女孩代表浪漫戀曲。假以時日,兩者我都希望能企及,但我還有第三個象徵,如今已不知失落在何處,而且這一失去就是永遠。
五年多之後,我在一個昏黯的四月午後找到了它。
「噢,邦尼。」我大喊著,「邦尼!」
他沒聽見我的叫喚,我搭的計程車沒跟上他,車開過半個街區後,我再度見到他的身影。雨滴落上人行道,成了斑斑黑點,他穿著一件黃褐色雨衣,精神抖擻地穿梭人群間,雨衣下頭是他一貫的棕色打扮。然後,我發現他居然帶著一把輕巧的手杖。
「邦尼!」我又喊他一遍,之後就放棄了。當年我們一起在普林斯頓念大學時,他已經是個紐約客了。在越下越密的雨中,他拿著手杖一路疾行,這應該是他的午後散步,既然我沒打算要跟他聊上個把小時,他又正全神貫注走著,叫住就變成打擾。不過,計程車仍繼續跟著他,我便跟著一路觀察,心生出一種印象: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霍德園裡那個靦腆的男生了──踩著自信的步伐,沉浸在自己的天地,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這樣的他完全自在地融入城市街景裡。我知道他跟其他三人同租一所公寓,大學時不能幹的事,現在百無禁忌。但是,我想還是有些別的東西默默滋養著他,我也是在此刻初識了那樣新事物──大都會精神。
截至當時,我所見識到的紐約還只有它願意在人前展現的一面──所以我像個鄉巴佬進城,往往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馬戲表演;或者就像個在巴黎大街被弄得神魂顛倒的南部大區少年。之前我來紐約,是為了睜大兩眼看表演,然而如今,即使是伍爾沃斯大廈建築師、亞述獵車橫飾設計師,還是音樂喜劇製作人,恐怕都比不上我對這個城市的洞悉,我所認識到紐約的豐姿與光采,甚至超越它為自己打的分數。
我不曾接受任何夾在學生信件裡不知哪家名媛主辦的舞會邀請,因為我覺得沒有任何真舞會能夠得上我心中所想像的紐約盛況,此外,我一廂情願認定為「女朋友」的她是個中西部人,中西部簡直聚集了全世界的溫暖,所以紐約在我眼裡,只剩自私無情。唯有一晚特別。那一晚匆匆來去的她,為麗池酒店的頂樓增添了一抹璀璨。
然而不久前,我徹底地失去了她。之後我只想回到只有男性的世界,而邦尼帶我認識的紐約,正是這樣的一派景象。一個星期前,費伊蒙席帶著我上拉法葉街打牙祭,擺在我們面前的食物就像鮮豔的旗幟撒開,這作法還有個名稱,就叫作開胃小點。我們配著食物喝起紅酒,酒精像邦尼自信揮舞的手杖,為我們無畏地開道前行──只不過這裡終究是間餐廳。酒足飯飽後,我們駕車,掉頭渡過大橋回到紐約州。大學生狂歡達旦的紐約,巴斯塔諾比、尚利、傑克等一眾名店雲集的紐約,如今只剩恐懼。儘管如此,我還是回到了這裡,唉,撥開重重醉雲酒霧的我,一次又一次感覺自己背叛了堅持至今的理想。我的行徑說不上傷風敗俗,但也不免像是拈花惹草的浪蕩子,那些日子裡留下的回憶幾乎沒有一天是真正快樂的;就像厄尼斯特.海明威說過的,酒館開門就是為了給單身男人找聽話的女人,剩下的人只是在壞空氣裡浪費時間。
但是待在邦尼公寓裡的那晚,人生卻醇美安穩,比我在普林斯頓愛上的一切還要乾淨純粹。雙簧管的溫軟樂音,混著外頭街道的市廛鬧聲,穿過層層書本的巨大阻礙透進屋裡來;唯一不和諧的音調,只有某位仁兄撕開邀請函的撕裂聲響。在此,我找到了紐約的第三個象徵。我想著如果要租一間這樣的公寓得花多少錢,滿腦子盤算著有哪幾個合適的朋友能和我共租。
這都是空想──接下來的兩年,我能掌握的命運跟一個囚犯所能選的衣物款式一樣少。一九一九年我剛回到紐約的那段日子,生活過得困窘不堪,奢望在華盛頓廣場過上一段醇美的清修生活,根本是作夢都別想。我的當務之急是趕快在廣告業裡賺夠錢,以便去布朗克斯租一間空間侷限令人窒息的雙人公寓。我口中的這位女友當時還沒見識過紐約,她不是不想,而是不笨。就在這樣焦慮又抑鬱的陰霾中,我度過了一生中最為患得患失的四個月。
紐約匯聚了世界誕生之初的所有霓光虹彩。返國的部隊軍人沿著第五大道大步前行,女孩本能地被他們吸引過去──如今這是最偉大的國家,空氣中洋溢著喜慶氣氛。每當我星期六午後像條孤魂野鬼遊蕩在廣場紅廳,或者走進東六十街上一處處花團錦簇的庭園派對,又或者和一群普林斯頓人窩在彼特摩爾酒吧小酌的同時,生活的其他面向時刻啃蝕著我的心──我那間在布朗克斯的狗窩、我搭地鐵時僅有的方寸容身之地、我病態依戀的阿拉巴馬每日來信──她的信會到嗎?上頭又會說些什麼?──還有我的破西裝、我的貧窮、我的愛情。當一個個朋友有模有樣地朝向他們的人生啟程,我正奮力駕著一艘破帆船,不上不下在中游打轉。在二十俱樂部裡,千金富少圍著青春洋溢的康絲坦斯.貝芮特打轉、在耶魯和普林斯頓大學俱樂部中,同學們歡聲笑迎來鬧戰後的首次重聚、在我不時走訪的富賈豪宅內,處處可見堂皇氣派──我承認這些風景在在教人驚豔,也對自己投身不切實際的事務不無後悔,但是對我來說,這些畢竟全是空虛。從最熱鬧歡騰的午餐桌,到教人頭昏腦脹的酒館,一切都一樣;我迫不及待想從這些場合離開,回到克萊蒙特大道家中──說是家,不過是因為可能會有信寄到此處來。我的紐約大夢一個接一個地遭到汙染。記憶深處邦尼公寓的魔力,也在我面對格林威治村的胖女房東後,與其他美夢一同消逝。她告訴我可以把女孩帶回房間,但她這想法真教我氣不過,為什麼我非得要想著把女孩帶回房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信步走過一二七街的商圈,憤憤不平地看著此地朝氣蓬勃的生活;或者,我會去葛雷藥房買張便宜戲票,想花上幾個小時沉湎在我對百老匯的往日熱情裡。我是個失敗者──在廣告業裡混得普普通通,寫作生涯遲遲沒有開始。懷著對這座城市的恨意,我又哭又吼花光最後一分錢買醉,醉倒了就回家……
……但這座城市果然不可小覷。接下來我要說的,只是那段浮浪歲月中一千個成功故事裡頭的一個,在我自導自演的這部紐約電影裡,這個故事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那是我重返紐約的六個月之後,編輯和出版社的辦公大門終於為我敞開,劇院經理來求我寫劇本,電影界追著我要改編搬上大銀幕的題材。突然之間不知道為什麼,我被接納了,不過他們所接納的不是我這個中西部人,甚至不是個超然的寫作觀察者,而是一個紐約想要的功成名就活例子。故事得從一九二〇年的這座大城市本身說起。
最佳賣點 : 他極力穿越那深沉的絕望、努力抓住一點微弱光源、緩緩向前邁進的堅定意志。那或許是費滋傑羅身為作家的強韌本能。──村上春樹
村上春樹 X 費滋傑羅
兩大文學心靈一次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