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丈夫
作者 | 陳玉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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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德國丈夫:陳玉慧的奇思年代堅定而深情的文學告白延續瓊.蒂蒂安、莒哈絲和卡夫卡等人的文字寫作與李奧納.柯恩一起旋轉的等待奇蹟離開他之後她問:愛情是什麼?為了回答這 |
作者 | 陳玉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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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德國丈夫:陳玉慧的奇思年代堅定而深情的文學告白延續瓊.蒂蒂安、莒哈絲和卡夫卡等人的文字寫作與李奧納.柯恩一起旋轉的等待奇蹟離開他之後她問:愛情是什麼?為了回答這 |
內容簡介 陳玉慧的奇思年代 堅定而深情的文學告白延續瓊.蒂蒂安、莒哈絲和卡夫卡等人的文字寫作與李奧納.柯恩一起旋轉的等待奇蹟離開他之後她問:愛情是什麼?為了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書寫傾訴日日夜夜的著魔謎般的人生,書寫是阿里阿德涅(Ariadne)的紅線文學語言因此沒有性別,跨越界限繼《海神家族》之後,作者再次直探自我與他人關係小說人物自剖生命中的情感殘忍與甜美,幻夢與現實,深刻與寬廣全化為時代性少見的詩意文字和哲思每一頁都有「你」,全書呼喊了1650次的你「你」只能是明夏,其他男人都是「他」只有你,才能烙下名字;透過你,才能看見自己「你」選擇離開的同時,「我」才理解愛我愛你這句話只能接著句點,而不是其他秋日午後,認識的第一天你便求婚,在慕尼黑;十二天後結婚,在台北。我們一直相信我們自己的童話。直到那一天,你開車離開湖邊,留下我和我的惡魔。我們的存在無非只是安慰對方繼續書寫下去。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陳玉慧
產品目錄 德國丈夫
書名 / | 德國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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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陳玉慧 |
簡介 / | 德國丈夫:陳玉慧的奇思年代堅定而深情的文學告白延續瓊.蒂蒂安、莒哈絲和卡夫卡等人的文字寫作與李奧納.柯恩一起旋轉的等待奇蹟離開他之後她問:愛情是什麼?為了回答這 |
出版社 / |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3872740 |
ISBN10 / | 9863872741 |
EAN / | 9789863872740 |
誠品26碼 / | 2681708095000 |
頁數 / | 240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14.8X0X21CM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風格化的文字,具深度的文本,探問永恆的愛情謎題。
◎小說自剖自身與他人,顛覆父權,書寫女性情欲和生命的創傷。
◎真摯、瘋狂、纖細而敏感的情感揭露,女性與前衛的文學代表作。
內文 : 慕尼黑的偶遇
當我看到你時,我一見鍾情,你微笑對我,因為你知道。--威廉.莎士比亞
十一月的南德,那一天是十六日,慕尼黑歌德廣場,秋天和善地躲在街道的角落,天氣不是太冷,陽光充足,你穿著一件咖啡色的老皮衣,就站在電影院門口,我可能是黑色的大衣和長裙,我吸了一口冷空氣,抬頭走了進去,彷彿像電影院裡有人會看著我走進去,像更早之前在巴黎戲劇學院要上台演出,我是怯生的乃至怯場。售票廳寥寥無幾人,畢竟是大中午,誰會中午去電影院呢,只有你和我,你對我笑著,但我並沒覺得你不懷好意。
我坐在電影院的位置上等開場,正在回頭巡視究竟會有幾個觀眾專程來看史瓦辛格的喜劇,史瓦辛格懷孕了。我看著你剛好走進來,你後來說,你覺得我的眼光像在邀請你,所以你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我問你,一個人來看電影嗎?你說,是的,讓我先把毛衣給脫了吧(ohne pullover last sich besser reden),脫掉毛衣好說話。
脫掉毛衣好說話?
我們都喜歡電影,無論是歐洲藝術電影或好萊塢電影,我們曾經那麼喜歡《魔鬼終結者》裡的史瓦辛格,但這部電影真不是好電影。他在電影裡提到維也納蘋果派(Apfelstrudel),只因為史瓦辛格是奧地利人。他從小立志當美國總統,他有一種本能,他把它叫隧道觀點(Tunnel View),處於逆境時,只要忍耐往前走,便會走向光明。他到今天都一直還喜歡吃蘋果派。走出電影院,你問我,我們是否一起去喝杯咖啡。
我喝甘菊茶,又點了馬鈴薯湯,那一陣子我的腸胃有點不適,經常吃水煮馬鈴薯。我們坐在PALAST電影院旁的咖啡館,那家慕尼黑咖啡館多年都是老樣子,有著美式餐館的那種高靠背座椅,那時我住在城市北邊的高樓,除了寫作,還有一個不太幸福的感情關係。你也是吧,偶爾躲在浴室自慰,女友也寫作,你們經常口角,她認為你的世界太小,而你覺得她酒喝得有點多,且你必須一再為她改稿,因為她始終覺得你的文筆勝過她。你成為她的責任編輯。
她陷入憂愁,因為那一夜,你認識了我。生命如斯美好,也如此殘酷。你當夜選擇離開了她,使她厭食症再度發作,陷入一段漫長的人生低潮。
我那時的男友是聲樂家,養了隻鸚鵡,那一年,他和我一起去他父母家過聖誕節,是他開車,他要鸚鵡坐前座,我坐後座。我說,它是一隻鳥,我是一個人。他說,我知道你是人,它是鳥。他是男中音,我喜歡他唱舒伯特的《冬之旅》和《魔笛》,我陪他去聲樂老師家學發音,我陪他去上表演課,老師說他仍然有些壓抑,感情無法奔放,他逐漸放棄當聲樂家的夢,開始攻讀漢學博士,我為他找了一個沒有人研究過的色情小說題材。
我原來是要和這個人結婚的,只是他的父母不贊成,他的父親說,不然,讓她簽個文件註明「結婚後不能拿到我們家的財產」。我沒想到,他們想到那麼遠去了。我們不但沒結成婚,而且一夜之間便分手了。
讓我們再回到那一天吧。我們坐在靠背沙發上,聊起寫作,我那時喜歡寫散文,散文更能抒發我那簡單又繁複的心思,你突然說,我們一起去舊金山吧?我如夢驚醒。我曾寫過一本書,其中有篇散文,篇名就是〈要不要一起去舊金山〉。那篇文章的結尾是,因為我錯過一次舊金山,一個情人,所以當時任性地做了結論,下一次只要有人問我要不要一起去舊金山,我一定去。
我一定去。因為我預知是你?
你那時正在寫短篇小說,你的短篇內容讓女友及好友大為驚嚇。一個住在德法邊境小城的年輕人,獨自在城裡遊蕩,有一天,毫無理由和一個老寡婦上床,之後,便把她殺了。那個小說的開始,那個年輕人,你自己吧,從小便喜歡拿榔頭把甲蟲敲死,嗅聞那據你說非常鮮美的汁液。
離開咖啡館,我往地鐵方向,你拉著自行車,「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我們會認識?我想都沒想,我是誰呢,我說,「我是埃及女王,」我脫口而出。那天我在為報社寫稿,稍晚,我約好去專訪一位結識不久的奇特女子。
那位慕尼黑女子強調女性身體意識,在鬧區凱薩街開了一家女性色情玩具專門店,引起轟動。你找了女友最好的朋友西蒙絲一起去,我們舉著香檳杯像在慶祝我們的相遇,站在一堆巨大的假陽具和自慰器前,眾聲喧譁逐漸消失,我和你開始聽不見別人的聲音,沉入兩人的世界。我們去了隔壁的酒吧,我們坐在一起翻閱一本廣告目錄,彷彿像翻閱一本藝術書冊。
我們趣味相投,我們都是普普藝術的愛好者。無論在精神或物質上,我們一生共同喜好的東西幾乎都相像,愛烏及屋,或者愛屋及烏。那時,我們剛好都在讀彼得‧韓德克(Peter Handke),也在看溫德斯的電影。
我們談論著我們的寫作,我的採訪,你的編輯,你想停下編輯工作,專心寫一本小說。我也一樣,我必須專心寫一本小說。這就是人生狀態。我們必須停下來寫一本小說。
我們必須認識,因為寫作。
或者,我們必須寫作,因為我們認識。
那一天,十一月十六日,後來這個紀念數字成為我們的車牌號碼。
我們從性玩具店去了餐館,再和西蒙絲一起去市立圖書館附近一家酒吧,酒單上酒名琳琅滿目,我們決定喝威士忌,而單麥威士忌從A到Z也有十多種,我說,那從A開始吧,於是我們喝了Aberlour,我們打算從A喝到Z。從A活到Z。話題仍是寫作。酒吧剛好陳設一本紐約的電話簿,我們也津津有味地翻閱,都一致認為,那本電話簿也是一本編排極好的書。
就從電話簿開始,我們也是從A開始,所有姓氏由A開始的,那些人住在上城下城紐澤西皇后區布魯克林,我們可以沒完沒了地談下去,因為喝了一杯又一杯的Aberlour。一直談到Z。
我們一生遇見那麼多人,我們怎麼會想到遇見彼此,另一半,另一個一半。
我們這樣談到半夜四點,大家都要離開了,我們終於走出酒吧,走到街上,在圖書館附近的街上,你吻了我。
慕尼黑亮了起來,那是伊薩河邊,我們擁抱彼此,整個城市進入我們的身體,進入我們的靈魂。
我們的慕尼黑生活一直圍繞著那條安靜的伊薩河,這十幾年來,只有幾次在暴風雨後暴漲,其他時刻多半安安靜靜地流過,無聲無息。人們太愛這條河,一些河岸湍急的時候,慕尼黑人在上面衝浪。這非常慕尼黑。
你深情地擁著我,仍然是那件老皮衣,在慕尼黑醉美的夜,你的眼睛發光。
德國文學家湯瑪斯‧曼寫的句子,慕尼黑在發光。(münchen leuchtet)
在伊薩河畔。
半夜四點半,帶著你的吻痕,如夢似幻,我小心開門回家,有點擔心男友質問我的行蹤,但他在臥室裡睡了。才走進房間,傳真機便響了,我屏息看著機器慢慢吐出紙張,你準時來到我的心裡。我總在婚禮時哭而在葬禮時笑,波特萊爾與我,都愛你。
你傳上這句波特萊爾的詩,和你的照片。照片全黑,但那句詩便夠了。你和波特萊爾都愛我。我的人生在這個時刻已經改變了方向。
那時我住在城市北邊,我的男友博士畢業,成立公司,印了名片,正在找工作,我的鄰居是一位非裔女孩,她喜歡在三溫暖裸體和不認識的健身男士交談,她的身材曼妙,曾經因此有男士尾隨她回家,但她真正愛的人住在漢堡。似乎,我太喜歡傾聽,包括愛情故事,所以經常聽取許多女友的傾訴。
在慕尼黑的亞赫貝拉街,我和男人過著家居生活。他養一隻會說德語的鸚鵡,每天喝二品脫的啤酒,喜歡看電視和唱藝術歌曲,他從小完全不吃蔬菜,重度偏食,所以經常必須自己下廚,偶爾喝一瓶昂貴的香檳,會把與他共喝的人名字寫在酒瓶塞上,他有一整盒的酒瓶塞。一週二次與三位大學女同學輪流打網球,他喜歡的其中一位便只喝香檳,她比別的女同學更有氣質,他常常若無其事地談論著她們,令我逐漸不安。
他們說那不叫愛。愛是別的。我先是住在不同的城市,隨後和他住在一起兩年半,整整八、九年吧,活在失愛的恐慌中,最初沒有獲得他父母的認同,隨後他將此事當成藉口,似乎在精神上對我不忠。
但我又何嘗忠實。只是我不明白恐慌從何而來,可能年少不經事,我確實那麼戰戰兢兢地活過,為他主要在巴黎及慕尼黑兩個城市遷移,過著孤單和奇怪的情感生活。
那一年法國導演侯麥(Eric Rohmer)的電影《綠光》在巴黎上映,我在電影院看片時不停地掉淚。我但願能離開這個人,但是就是做不到,也就那樣因此為他來到德國,住了下來,找了工作,和他先是住在一間三十八平方公尺的套房,後來搬到一個一百二十平方公尺的公寓。其實生活安好,除了他偶爾要約女同學一起打網球。
他所有的女同學中,我最喜歡的是克莉絲堤娜。她和一個數學家在一起,可她不但聽不懂他的數學心得,還常常弄錯數字,有一次大家去夜店玩,重度近視的她上廁所時不小心弄丟了一枚隱形眼鏡,一群人幫她在洗手間裡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她帶著極茫然的眼神回了家,才發現,她把兩枚眼鏡戴在同一隻眼睛上了。
是她告訴他,我應該是他的好對象。但要等事情過去了,人才會明白原來事情便是如此。又或者,他真的不是我的好對象,我早就該離開他。前兩年,克莉絲堤娜又跟我說一次:你們真是天生的一對。
不,我和他不是天生的一對。我和你才是。
他和他母親關係極為密切,幾乎像希臘神話的尤利西斯。他和他父親的關係尷尬。在與我交往之前,他曾經將前女友帶回父母家小住,他萬萬沒想到,那位女友和他父親去慢跑,甚至愛上他父親。我看得出來,這事對他的打擊頗大。但他忍了下來。他本來和他父親便不太說話,之後,話變得更少。
他的母親有過外遇,差一點和他父親離婚,這在他家是大事。她一年一次去奧地利阿爾卑斯山休養,只吃優格和有機蔬果麵包。他們喜歡去克羅埃西亞海岸度假。雖然我週末也多次和他們在一起烤肉聚餐,但他的姊姊從來沒跟我正面說過一句話,只顧在游泳池裡游泳。他們一週一次去城中心最昂貴的義大利餐廳用餐,主廚一定要過來和他父親打招呼,偶爾也上歌劇院或劇場。他們過著某一種講究品質的生活,我似乎也喜歡那種生活給我的感受,一種德國的感受,當然我在嘲笑自己,對一個不知道愛是什麼的人,他在我的記憶裡是他的生活品味。他不是藝術家,但他有藝術品味,我或許永遠可以跟他這麼活下去,雖然我也不開心,否則不會一個人去電影院,也就不會認識你。
但在那一夜,我並沒有打算離開他。月光透過落地窗映在我的身上,我拿著傳真紙坐在書房的沙發上,心跳加速,電話突然響了,是你,我擔心男友發現你打電話來,但他睡得很沉。我們又那樣談到清晨七點,男友剛好起床,他直接到書房來問我:為什麼這麼晚回家?我像所有的騙子,聲音如此安靜無事,我說,我昨晚認識了一個朋友,什麼朋友?呃,沒什麼。我就此打住,無法描述更多。我開始對男友感到愧疚。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空間,你的女友也問你一樣的問題,你也是一樣的回答,但她立刻知悉一切。
你在認識我之前便預定出發到柏林,去看展覽。你約我一起去,我有所遲疑,但還是去了,最後一班飛機,最後一個走道的位置,往柏林。那時我們的旅行還可以住宿朋友家,之後再也不行。你的柏林朋友追問我們怎麼認識,而你只想和我單獨相處,你告訴他,不要再問下去,否則我們立刻搬出去。
我們搬了出去,在亞歷山大廣場旅館,在法斯賓德和德布林的亞歷山大廣場,我們在電視塔上晚餐,前東德女服務生客氣有加地上菜並且問:好吃嗎?我才說有一點鹹,她立刻不悅地回答,那你們為什麼不回家自己煮。
我們都愛柏林,柏林也愛我們。正像美國甘迺迪總統冷戰時期第一次抵達柏林,他公開演說:我是柏林人(Ich bin ein bereiner)。我們都是柏林人。就像大衛‧鮑伊在柏林做的歌曲〈Heroes〉,我們幾乎像那樣的情人,但你說,「你不必為我和你男友分手,你不必只因為我。」你不要我為了你和他分手,而是為了我自己。你給了我全部的自由。
我們和朋友一起夜遊柏林。他們二人也陷入戀情,一個短暫的戀情。男生是金屬雕刻師,後來為我們在侯郝爾街蓋的房子做了一個鐵門,鐵門做得非常好,是一個上等純粹的藝術品。女生是一位作曲家,拋棄他去斯德哥爾摩和瑞典情人訂婚,他痛不欲生,在此之前,他從來沒那麼愛過一個人。女作曲家半年後失意地回來,但兩人再也不想見面了。
我遺忘了太多談話內容,太多,我到底都和你說些什麼呢?只記得自己當時常常心跳加速,有滿滿的幸福感。回到慕尼黑,對於男友,我的愧疚感愈來愈深。對於慕尼黑這個城市,我亦有背叛情人之感。我似乎也愛上柏林。
我們約好晚上九點再見,出門赴約前,我不知如何告訴他,我終於說了,「我要和那位新認識的朋友見面」,就只是這句話,他也知道了一切。他說,不要去,如果去,就再也不要回來。他是對的,我覺得我不應該去。但我的心已經走了,雖然我的頭腦要我留下來。我在房間裡待了半小時,我告訴自己不要走,但我沒能留下。我決定走。我揹上包包往外走,他從房間裡衝出來搶走我手上的鑰匙,也許他惶恐無助,那麼多年,我死心地跟著他,我怎麼可能走?我還是走了,我只是往前走。他跟著我走出來,他說,不如我開車送你去吧,我送你去吧,我送你去吧,我沒答應,我上了計程車,他也跟我上了計程車。
在車上,我們沒說話,夜晚的慕尼黑也沒說話。
這個美麗之城,當初我因他而去,卻因你而留下。最初我認識他時,他說,這個城市,規模不大也不小,很美,你應該來,你可能會喜歡。那時我沒想到我會在慕尼黑停留二十年。二十年,多久的生命時光?
我走進酒吧,他跟著我。你看著我們一起走進來,你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坐在一起,我介紹你們認識,你第一句話便是對他說,「你已經是歷史名詞了」。
他已經是歷史名詞了。
他當時啞口無言,把煙斗拿出來,問了你一句:「您認識這位女士嗎?您知道她所有的缺點嗎?」他選擇用敬詞稱呼你,但你不用敬詞。我很驚訝,他怎麼可能說出這些話?我到底有什麼缺點?原來他所做的無非只是為了讓你放棄我,他根本不管我的感受,我非常驚訝,原本的愧疚感頓時少了一大半。
那是在舒曼酒吧,慕尼黑著名的舒曼酒吧。
真是意想不到的狀況,我安靜無聲,氣氛壓抑,他的自尊心大為受損,幾次提到,如果我今晚不跟他走,那就不用回去了,他會把我的東西全丟到門口。你開始表演,你說,「等等,」你向鄰座的朋友示意,「我的朋友剛好是律師。」你的朋友立刻明白,他移身過來,他說「您好」,開始扮演律師。
舒曼酒吧你常來,你和老闆舒曼及服務生都很熟稔,你招了手,一個服務生出現了,你對我當時的男友說,「不然我們就出去外面決鬥吧。」你吩咐服務生去拿兩把槍,一個戲劇性的時刻,這位服務生也是你的朋友立刻回答,「好的,沒問題」。
我們僵在那裡,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四個人都沒再說話。過不久,服務生正式地走過來,呈上一個托盤,上面有兩個漿燙白餐巾包好的布包,他說,「槍已經絕貨,現在只剩下此物。」我緊張地接過托盤,伸手打開餐巾,是兩根斷椅的木頭。男友現在是前男友了,他站起身,沒說任何一句話便走了。
這位也是德文作家的服務生後來寫了一本酒吧回憶錄,他在書中巨細靡遺提到了這個故事。
那時我定居慕尼黑,不但在寫作,也沒忘記表演藝術,認識你一個禮拜後,我必須到台北去執行編舞的演出,那齣舞作是我為一位女舞蹈家編的,是維吉尼亞‧吳爾芙的《奧蘭朵》(Orlando)。舞蹈家之前來德國找過我,大部分的舞碼是在我住的高樓地下停車場排的,都是獨舞。我們在停車場排練兩個星期,她離開後,我必須去台北繼續完成。首舞是從一本巨大的書冊開場,一本三公尺高二公尺半寬的巨大立體書冊在舞台上旋轉,音樂是李奧納多‧柯恩(Leonard Cohen)的〈等待奇蹟〉(Waiting for the miracle)。大冊書中走出來的人便是舞者奧蘭朵。
不認識之前,我們便各自都喜歡李奧納多‧柯恩,認識的那時,我們也都在聽柯恩的〈等待奇蹟〉。那首歌也是我們的歌。
是我從那本書裡走出來。那麼多年,我導演過那麼多齣戲,但這是第一次我邀請我的父母來看,他們坐在我們兩人當中。我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我知道你喜歡即可,我們都愛上那首歌,那本書,那支旋轉之舞。舞作上演的隔天,我們就在台北法院公證結婚,從認識到結婚完成,慕尼黑、柏林、台北,一共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