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的擔憂 | 誠品線上

純真的擔憂

作者 駱以軍
出版社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純真的擔憂:駱以軍最溫柔的一本書,記憶一個不斷失去的時代。他的時間不屬於你,但你必須保護他。這些隱密的時刻,對他人來說多麼不重要,在你心中卻如指針在鐘面上那麼清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駱以軍最溫柔的一本書,記憶一個不斷失去的時代。 他的時間不屬於你,但你必須保護他。這些隱密的時刻,對他人來說多麼不重要,在你心中卻如指針在鐘面上那麼清晰喀搭聲響。我們都活在失落之城裡,努力想把自己修復回來。在這光速演化瞬燃又寂滅的世間,眼前流洗過的一切,都注定奔向空無嗎?樹葉的光影中翻動的「碎時光」裡,小說家任意垂下一縷鑲上時差的棉線,勾撈出一顆顆如冰糖般凹凸結晶的故事雛形:那些雜沓老舊之街、煙花迷離之物、層次繁複的幽香,栩栩如生封存於記憶的淨瓶中,均是如實存在的生命樣態。 與歪斜抵抗的,在傷害扭曲間倖存的,身體如極限運動般耗損後的修補,向無有之處提取借貸的種種,年輕時光的純真的擔憂,以及創作路上的焚燒,貪戀,踩踏吞食無數壞毀之境的自傷。明亮又閃滅的花火,迴旋飛行的姿態,夢裡尋夢的憾恨、哀逝,吞食過又吐哺出的世界的變形記,這些都存在著,比創作出它們,或正要創作它們的主人,與創作無關的世代資源尖銳對峙,其實要更柔慈的混淌在一塊。「我們活在這城市裡,終會失魂落魄的沿途丟失重要的東西,它或是以玷汙的形式,或是以不那麼醜惡的形式,或是,當你開始回憶、回想它們時,那些東西早已遺棄很久很久了。」--駱以軍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駱以軍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創作組、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研究所畢業。榮獲2018第五屆聯合報文學大獎、第三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首獎、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時報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推薦獎、台北文學獎等。著有《計程車司機》、《匡超人》、《胡人說書》、《肥瘦對寫》(與董啟章合著)、《願我們的歡樂長留》、《女兒》、《小兒子》、《棄的故事》、《臉之書》、《經濟大蕭條時期的夢遊街》、《西夏旅館》、《我愛羅》、《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降生十二星座》、《我們》、《遠方》、《遣悲懷》、《月球姓氏》、《第三個舞者》、《妻夢狗》、《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紅字團》等。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靜靜的生活泰順街永和老屋姊姊的水餃幸福紀念日狗日子我哥彩券戒瞬光咖啡屋靜巷吃東西的房子北京時代的病◎失落之物我年輕時開著一輛破車丟了一隻小狗純真的擔憂失落之城拔牙很美很小的一件東西那一夜河堤轉學租書店夏日煙雲鬼搭錯車你是不是忘了我啊巷子◎天空之城失戀的哥們兒山中時光殺豬公彈跳九〇年代暗戀哥們兒的情書墜車阿婆 謝小姐表錯情廢園◎如夢的繁華給下一輪太平盛世地球書房二手時代化作春泥更護花夢在無垠的黑夜裡漂流著很小,很美的事老同學漢娜之死我們好像欠了法國人什麼年輕人變化 ◎無人知曉的山裡的小鹿逃家神交情摔棄屍音叉逃兵等船蛇 消失的神明機場愛是不可能的

商品規格

書名 / 純真的擔憂
作者 / 駱以軍
簡介 / 純真的擔憂:駱以軍最溫柔的一本書,記憶一個不斷失去的時代。他的時間不屬於你,但你必須保護他。這些隱密的時刻,對他人來說多麼不重要,在你心中卻如指針在鐘面上那麼清
出版社 /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3872566
ISBN10 / 9863872563
EAN / 9789863872566
誠品26碼 / 2681657930001
頁數 / 336
注音版 /
裝訂 / H:精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2.8X18X2.3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關於時光,有太多文字與影像的記述;關於記憶,有太多你可以追尋的足跡。

但這一本書,翻開每一頁,都會被那字句的羈絆深深勾留,溫柔到願意耽溺不走。

這是關於「我們」的抒情詩,在一個不斷失去的時代,

總有人記得,必須拾撿某些一路蕩落的珍貴,都是一些很美很小的事。

但人生就是這些很美很小的事支撐著,讓人值得走下去。

試閱文字

內文 : 泰順街
我在傍晚走進我們家附近那條泰順街,那瞎燈暗火順展而去的小攤燈泡,像是深海一群頭頂有光暈的鮟鱇魚,這條像巷子般窄小蜿蜒的街,白日是小攤連著小攤的傳統市集:雞鴨魚肉、水果菜蔬、老外省的包子或槓子頭、阿婆的涼麵米粉湯,或動輒四五十年歷史的紅豆芋圓湯小攤,或再往裡些走,有騎樓上方堆滿彩色竹竿,門口整捆鐵網、鐵皮的五金行。泰順街隔壁是溫州街,斜叉過和平東路那一端是青田街,遠一點類似的有麗水街,說來都是浙江的小地名,加上金華、永康啦,我家這一區的街名,感覺是當年老蔣總統他的夢中故鄉地圖啊。這幾條彎彎曲曲的小街,從前都是小水圳,後來沿著這些水道上蓋水泥板,所以現在這所謂路啊,還是水渠在人家房舍間穿繞之感。孩子們小時候,我會牽著他們,走進這泰順街,或是帶他們吃「糊塗麵」,或是「阿月子油飯」,或有家香港人來開的燒臘店,有時我們穿過那蜘蛛網狀的巷弄,像走迷宮一樣,走道盡頭就是師大夜市。當然夜市的食物種類多啦,蚵仔煎、水煎包、可麗餅、潤餅捲、牛肉麵、滷……。那又是另一個小孩眼中的遊樂場,有一些巷裡的小店,賣著極便宜的垃圾玩具:假蟑螂、彈力球、整人的水槍手錶、水槍照相機、羽毛笛,那是我小兒子的最愛。那些窄小的店家,總有一些很具有故事迷霧的人物,譬如有一間彩券行,一走進去,五彩繽紛的彩券櫃後,坐著兩個美麗、空靈的雙胞胎女孩,沒有客人一走進去不被那兩美少女真的像空谷幽蘭的美震撼。但後來你才知道她倆是聾啞者─賣彩券的營業證只有殘疾人士可以申請。約走二十公尺的小巷口,那賣紅豆湯綠豆湯薏仁湯花生湯愛玉仙草豆花芋圓的小攤老闆,是個瘋瘋癲癲,愛調戲年輕女孩,或逗人家情侶的無聊阿公。有一家西藥房,那老闆看去是個老派紳士,知道我在寫作,總說要找天請我吃飯,講一些他人生境遇奇幻的故事給我聽,我當然很期待,但實在養家一些雜活總忙不過。那藥局的櫃檯是個很愛跟顧客搭訕,炫耀自己手機照片上週他去爬雪霸,或是別家要來挖他。我想他是個寂寞的人。我注意到幾乎所有顧客等著拿了藥,就敷衍打斷他的話,走了。或是再往另一邊走,有一對母子,開了一小素菜麵攤,素牛肉麵啊,素肉燥飯,素羊肉湯,其實蠻好吃的,我不時會去吃碗素滷麵,切些小菜。那母親就像一般吃苦不幸的老婦,但掌鍋的那兒子,長得就是從前混過黑道的一臉凶惡,感覺太陽穴邊還有刀疤,真的很像大傻成奎安啊。他很努力慈祥對走進去(那店又小又爛)點餐的客人笑著,但那讓人心裡更發怵啊。
我孩子小時候我特喜歡帶他們走進這條雜沓老舊之街,我希望他們學習觀察那流動的,色彩紊雜,老婦身前那水盆裡浸著的各種喘氣之魚;那些雞籠裡挨擠著將被宰殺的黑金羽毛或雪白羽毛的大雞;像那部電影《搶救雷恩大兵》最後,所有人都死了,連湯姆.漢克斯演的班長也中彈了。他對雷恩說:「好好打開你的眼睛,替我們去看我們看不到的那個世界。」我總希望孩子們可以觀看那日後或許他們回想起來,有父親在一旁陪著:「看啊,看看那些阿婆的臉,看看那偷叼了雞頭竄跑的黑貓。」你們跟土地已截斷了,可以看看那綠光盈滿的瓠瓜、絲瓜、大蘿蔔、南瓜、青蔥、紫亮的茄子。


永和
我小時候家住永和竹林路,那像迷宮蜿蜒纏繞的巷弄裡,一棟棟黑魚鱗瓦的日式小屋,牆猶是橘色小磚累疊,牆頭扎著破啤酒瓶,那玻璃裂齒用於防賊。小院裡通常會種上芒果樹、桂圓樹、桂花、梅樹、木瓜、棕櫚,屋瓦爬著紫花翻飛的九重葛,倚牆則多有曇花、雞蛋花、茉莉,所以我小時在那些巷弄裡穿繞,記憶底層空氣中是那層次繁複的幽香。這些如掌紋錯亂的巷弄,往往連我自小在其中長大,也常迷路,彎著繞著,便走到一大片蒼莽竹林,或是路的盡頭是一道矮河堤,堤外便是水流洶猛,好像永遠都是深灰色的新店溪。台美於一九七八年斷交,是以我從小學四五年級開始,一直到國中,都有個印象:上學途中穿梭的迷宮巷弄,不斷有這種日式平房被推倒拆掉,像拔牙的一個方窟窿,挖土機朝下刨一個坑,然後蓋起四層樓的公寓。那真是如雨後春筍在經過的眼前密集發生。後來才知道,那是個逃亡者恐懼的故事,因為永和多外省人,我小時候不懂,那灰撲撲的,安靜祥和,各家小院傳出收音機或後來電視機的棒球轉播、平劇或廣播劇,其實後頭都藏著逃難者撲撲的心跳,台灣退出聯合國,乃至中美斷交,許多外省人,恐懼之餘,賣了房子,所以有地產商那麼大批的挖地蓋公寓。
那些挖開的,不,推倒成一片廢墟瓦礫,或仍可見牆基斷垣的無人之屋,便成為我和玩伴,放學時光探險的祕境。那些屋子似乎仍帶著原來住裡頭之人,一種薄霧狀的時光殘留。那些被遺棄的沙發、書櫃、砸壞的神龕、扔滿地的黑膠唱片、摔倒破裂的石膏像、信件、甚至衣物,確實很像突然有人來查抄,翻箱倒櫃,匆匆忙忙把人帶走的景象。為什麼人去樓空,卻都會留下這般一屋凌亂?如今對我還是個謎。這種闖入他人曾經生活其中,如今一片荒蕪破碎的空間,或成為我日後小說的某種潛意識,但其實那年代住永和那些巷弄裡
的少年,這是多麼尋常的經歷。這是後來讀瓊瑤《庭院深深》,或《咆哮山莊》,或木心的《溫莎墓園》,皆那麼容易連結代入的時間之屋啊。
舒國治在《無中生有之鎮》寫道:「而這小鎮,若以永和路為樹幹,以忠孝街、文化路、仁愛路、信義路為西枝,以博愛街、竹林路、中興街、豫溪街為東枝,如此像葉脈一般的張開來看,它有一種新市鎮的簡略與單色,而沒有古舊行業如棺材店、收驚神壇等的詭祕煙香及濃黑暗紅之色。何也?乃永和不是年深月久自然蘊積成形的鎮市,而是人為快速的移住之地。」
真是如此,我們小時候,每逢農曆年過後,初五初六吧,母親就帶著我們三個小孩,一路搭公車,從萬華的龍山寺、大龍峒的保安宮、民權東路的恩主公廟,一間間拜,那似乎是,我們住的永和,雖然家裡餐桌上的神龕,還是供著祖先牌位和一尊觀音菩薩,但永和這流亡者暫居,浮水搭橋,紊亂如微血管的巷弄,似乎連神鬼都找不到夢中的路徑啊,必須我們過了那川端橋,進台北城,到神明的座下祈求平安啊。我們小時候在竹林路晃走,真的有那老山東開的破爛麵店,一碗大滷麵,切一盤滷味(豆乾、海帶、滷蛋),十五元吃得意興酣暢,打的嗝有真的北方麵條香和滷味的鍋氣。或真的有那看去是一班軍中老弟兄,爛棚子下一只倒蓋汽油桶,裡頭燒著柴火,鐵壁內面貼著燒餅烙,上頭則一黑得冒渣的爛油鍋,拉開一條條細白麵條,就炸成胖滾滾金黃的油條;或街上真有像張果老那樣的老神仙模樣的瘋漢,銀白頭髮和鬍鬚,追著我們兄妹仨喊我們名字。或我們永和國中的萬年訓育組長,大家喊他「老高老高」,
整天拿著木頭武士刀追小太保,傳說老高的一隻眼從前在大陸打仗時被打瞎了,裝了一隻狗眼。我也是要到長大後,才知道原來我小時候所在的那永和,蜉蝣聚落,說都是逃難者搭屋而聚,其實我父親作為南京人,來台灣找了教員的工作,境遇還是比某些山東人、河南人、陝西人,甚至傳說中在靠河那邊小巷裡,吃狗肉的老廣,都要好多了。

丟了一隻小狗
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家裡養了一隻叫小花的狗。牠是我父親帶回來的,好像是我父親的老師,一個國大代表家裡原本養的狗,據說血統很高貴,叫傑克羅素犬,以前是英國皇室的獵狐犬。但因為這位老主人要搬到大樓住了,不能養狗了,就把牠託給我父親。我父親不太喜歡這隻狗,當時牠已十幾歲了,是條老狗,從前養尊處優,來我們家還像個大小姐面對賤民,牠會在客廳亂小便,我父親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揍那狗,牠還要咬他,於是我父親愈不喜歡這狗了。
但我們小孩都非常喜歡這隻小花,她好美,眼睛是像藍寶石那樣流動的,高貴的顏色,全家牠也最戀我。但那時,我做了一件非常壞的事。
那個年代很窮,有一天,我在家裡發現幾個水蜜桃罐頭,可能是父親的學生送的。那對我們可是夢幻逸品啊,我們好像只有個那樣一碗盛在冰涼糖水裡,像流動的蛋黃,那樣金色發光的半囊,母親再將它切成四分,她和我們三小孩一人就那麼一小塊。那個入口即化、柔嫩、甜蜜的外國罐頭,真是我那年紀,心目中的第一名想吃的高級東西。那次我惡向膽邊生,偷了其中一個水蜜桃罐頭,但當時這種罐頭都還沒有拉環易開罐的設計。我也拿了家中的開罐器,但我那年紀,還不會用開罐器將罐頭,沿著邊一下一下,割出鋸齒狀的蓋子,把它橇開。我只會用開罐器將那罐頭上面的鉛皮,打兩個三角形的小洞,把那水蜜桃罐頭倒傾對嘴,痛苦又甜蜜的吸吮那湯水,但吃不到裡頭的蜜桃。
然後我將它藏在沙發下,想下回再想辦法來撬開它。沒想到不知怎麼那罐頭倒了,那黏黏的湯汁從沙發下流出來,我父親下班回來,踩到那灘黏黏的糖水,他認定是小花又亂尿了,拿棍子痛揍牠,而小花大約被打得莫名其妙,就要咬我父親,我父親那天可能在學校就受了啥委屈,情緒本就極差,一怒之下,就把小花趕出門去了。
那整個過程,我非常害怕,整個家裡只有我知道小花是冤枉的,明明是我偷拿的水蜜桃罐頭流出的湯液,但我卻不敢跳出來為小花申冤,承認那是我幹的壞事。但我太害怕了,我什麼都不敢講,眼睜睜看我爸把小花趕出門,那夜恰又是大雷雨,第二天我們開門,小花並沒有在門外,牠不見了。我記得那時我那麼小,心裡卻有一種陰鬱、悲傷的暗影,好像是,你這個人沒救了,沒希望了,害了自己心愛的狗,不敢幫牠挺身而出,承認是自己幹的壞事。我記得我沿著永和我家那一帶迷宮般的巷弄找著,一邊喊著「小花,小花」,後來找到河堤邊,經過一片大運動場,許多人在繞著跑道轉圈。再往靠河邊走是一片荒涼的芒花,那裡已經人跡罕見了,再深入走,就是常有小孩在那淹死的溪流。那時,我看到溪的對岸,沙洲上,坐著一尊好高好大的山神,祂穿著古裝冑甲,戴一頂武俠片那種黑斗笠,祂的臉是像流動的翡翠那樣的綠色,頭髮也是古人那樣的長髮,而且也是流動的綠色,祂身上的每片冑甲都帶著綠鏽,祂很巨大,但是半倚在那河邊,斜倚的一隻手還按著一柄翠玉般的古劍。我覺得不可思議,一旁不遠處是福和橋,那橋上的人車不可能沒半個人看見,這尊巨大美麗的山神啊。祂的眼睛是單眼皮,那是一張神的臉啊,祂盯著那時那麼小的我瞧,然後對我眨了下眼睛。


純真的擔憂
那時還那麼年輕,我開著一台破車,和年輕的妻(當時還是女友)一個臨時起意,從台北一路往台東飆。那時兩人身上加起來恐怕沒四千塊,打算到了台東,住那種過了晚上十點可打對折的小旅館,回程則去住她在花蓮的朋友家。但或就是錢包底淺,心裡難免沒安全感,一種下意識的剋扣,車子的油表浮標總是到了快見底,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進公路邊的加油站。這於是差點出紕漏。
花蓮下台東有兩條路徑:一是沿海公路,繞比較遠,但海景極美;另一條是走山線,其實也非常美,但主要是經過像池上、鹿野這些一片粉綠的田野。年輕人精打細算,看了旅遊指南,決定走山線,台23線富東公路可以拐上山路,那一段叫作「小天祥」,想風景應可以和蘇花公路的崎嶇險麗媲美,之後會在一叫東河的地方,轉上濱海公路,而那裡離台東市區不遠矣。回程則全走海線。這樣的設計,可說兩種不同風景都收入眼底,且可能還比較省汽油。
於是一路狂飆,走北宜「九彎十八拐」蜿蜒山路,過蘭陽平原,上蘇花公路,那個美景和險惡不像在人間,年輕氣盛,那大回彎下面就是萬丈懸崖,但被一列夢中甲蟲的大聯結卡車車隊擋著,我腳下油門和煞車快速換著踩,唰一下閃在對面車燈狂閃喇叭大響之縫隙,超過車去。年輕的妻嚇得臉色慘白,一直罵我,但實在這車窗外的景色太美了,她好像也被這樣的近乎飛行的快意給感染。經過花蓮,往山線的平直公路疾駛,那時已瞥見儀表板的油標快觸底了,但總像印象派畫作,在那因奔駛而變斜筆紛亂水彩的風景,閃過加油站,心想「下一家再進去加吧」,這樣一路晃過四五家公路加油站。

等我們轉上那山隘口,開始在「小天祥」的險陡小路盤桓上坡,才發現錯過了最後一家加油站,而這個幽僻的山谷裡,感覺除了我們,根本沒有別輛車。這時儀表板亮起了一加油箱圖案的小紅燈,警告我們這輛車的油所剩無幾,當時還不是手機普及的年代(我也是一年後去上班,才買了那年代人人配備的B.B.CALL),我們愈爬坡,愈恐懼在這荒山裡,油沒了車拋錨該怎麼辦?
對了,我記起要轉進這險峻山路時,還有看到一指示牌,這個山區,下午五點後就全境封閉。當時大約四點多,但那段上坡路比想像中要長許多,感覺我踩下油門,從排氣管噴出的廢氣,充滿一種快要沒油的喉嚨枯竭的咕嚕聲。年輕的妻非常擔心:「怎麼辦呢?」那時深深感到年輕、貧窮的悲哀。我們會陷入這險境,不就是因為年輕無經驗,且又窮,憋屈省小錢,卻把自己拋入更大的危險。我雖然也很恐懼,卻安慰她:「沒事的,我們會平安開出這山谷的。」
終於到了山頂,開始變下坡路了,也就是這時沒油也不怕了。但我做一極危險的動作,就是把車放空檔,只用煞車調慢速度,讓車像雲霄飛車那樣,在彎道間下滑。妻的臉因恐懼而變銀箔色,但年輕的她不吭聲,相信我的處置。
天慢慢變暗,我想那是我這生用最快車速,像彎道賽車那樣邊打滑邊快衝的一次。我們真的在快到五點時衝到山下的隘口,而且再往前開幾百公尺就出現一家加油站。不久我們看到半明半晦的太平洋,兩人開始大叫大笑,沒想到真的把剛剛那噩夢般的險境度過了。那時我二十八歲吧,年輕的妻二十六歲。那個天慢慢暗下來的山谷內迴旋,好像被甩在好多年好多年以前,後來我們又經歷了好多事,再也沒有那麼年輕時光的純真的擔憂了。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本書特色

◎為這個世代、這座城市、這座島,銘刻永恆的喟嘆。

◎66篇穿越舊巷弄、老時光、無人知曉邊陲的繁華如夢。

◎繪本作家陳芳怡跨刀繪製專屬封面,珍藏版小開本精裝禮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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