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殺人
作者 | 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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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蓋亞文化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小說殺人:《小說殺人》的故事涉及整條出版產業鍊,作者望日的身分同時橫跨產業光譜的各端點,他先是熱愛閱讀的讀者,後來提筆成為創作者,接著又成為獨立出版社的負責人, |
作者 | 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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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蓋亞文化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小說殺人:《小說殺人》的故事涉及整條出版產業鍊,作者望日的身分同時橫跨產業光譜的各端點,他先是熱愛閱讀的讀者,後來提筆成為創作者,接著又成為獨立出版社的負責人, |
內容簡介 《小說殺人》的故事涉及整條出版產業鍊,作者望日的身分同時橫跨產業光譜的各端點,他先是熱愛閱讀的讀者,後來提筆成為創作者,接著又成為獨立出版社的負責人,並以不同身分持續投入藝文領域。在非線性的身分轉換過程中,他也藉由於各端點所累積的豐富經驗,將各段軌跡融入作品中,《小說殺人》因而成為一部,從出版社、編輯、作者、通路、讀者到社會大眾,無論是書籍產業中哪端,都能找到共鳴的犀利小說。提示:第一,這故事沒有多餘的部分。第二,你覺得不自然的部分,都有可能是刻意為之。——節錄自譚劍〈《小說殺人》和《殺人小說》都沒有告訴你的事〉作家因出版計畫遭總編無限擱置,決定藉新作展開復仇。「總編輯被發現死於辦公室內,死狀極不尋常⋯⋯」他筆下的殺局逐步推展,然而,現實世界卻發生了和虛構小說高度相似的命案。這是離奇的巧合,還是按劇本進行的縝密謀殺?循著故事深入,小說的走向愈趨不安:作家曾向編輯遞出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企劃—— 那是新書的規劃,還是殺人的同謀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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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望日香港科技大學土木及結構工程學工學士、土木工程學哲學碩士。曾任職香港政府一級行政主任。輟筆多年後,仍對寫作念念不忘,為實現以創作為終身職業的夢想,遂毅然丟棄鐵飯碗全職寫作,集中於創作科幻及推理小說。二○一五年以科幻小說《黑色信封》出道;同年年底創辦「星夜出版」,繼續出版自己的作品外,同時期望與有理想、有潛質的作者攜手發展,並推廣香港作品。其懸疑小說《有冇搞錯!我畀咗成千蚊人情去飲,竟然九道菜全部都係橙》於二○二一年獲香港劇團「劇場空間」改編為讀劇公演。二○二二年重返校園,現正就讀於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文學跨域創作研究所。二○二三年以〈安心出殯〉入圍第二十一屆「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決選(結果待定)。另著有推理小說合集《偵探冰室》系列(與陳浩基、譚劍等合著)、中短篇科幻小說集《時間旅行社》、奇幻小說《等價交換店》等。最新作品為生存系漫畫《崩塔》(與鄧俊棠合著)及輕小說《崩塔:B-SIDE》。堅信夢想,勇於走出舒適區,不斷尋求挑戰。
書名 / | 小說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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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望日 |
簡介 / | 小說殺人:《小說殺人》的故事涉及整條出版產業鍊,作者望日的身分同時橫跨產業光譜的各端點,他先是熱愛閱讀的讀者,後來提筆成為創作者,接著又成為獨立出版社的負責人, |
出版社 / | 蓋亞文化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3199281 |
ISBN10 / | |
EAN / | 9789863199281 |
誠品26碼 / | 2682413066002 |
頁數 / | 272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0x14.5x1.7 cm |
級別 / | N:無 |
重量(g) / | 207 |
提供維修 / | 無 |
最佳賣點 : 「這是偽裝成虛構小說的自傳,但多了屍體。」——譚劍
真實的出版圈生態╳玩轉紙書與電子書界線的新型態推理
是現實生活的離奇巧合,還是以小說為本的殺人劇本?
★香港推理小說作家譚劍專文推薦——
〈《小說殺人》和《殺人小說》都沒有告訴你的事〉
推薦序 : 推薦序
《小說殺人》和《殺人小說》都沒有告訴你的事
香港推理小說作家
譚劍
二○一六年一月二十三日,我和浩基在香港文學團體水煮魚工作室有一個小型講座「解讀《13・67》」,講座結束後,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怯怯地向我們自我介紹,送上他的科幻小說《黑色信封》給我們看。
那時我並不知道望日有自己的出版社,因為《黑色信封》是由香港一間大型出版社出版,而且這個「覺醒.潛能系列」(我私下叫它作「顏色系列」)似乎是會繼續出版下去。
接下來兩年多,我的人生軌跡轉了好幾圈,期間在報章上看到望日辭去高薪厚職的公務員工作開出版社的新聞。我認識好幾位辭職開出版社的作者,大部分都是出版自己的書為主,望日的星夜出版主要出版他人的作品,是罕見例子。
再次聽到望日的消息時,已經是二○一八年底。浩基告訴我,他和望日一直保持聯絡,兩人聊到香港有愈來愈多作家寫推理小說,不如由星夜向不同作家邀稿,製作一本香港推理小說合集,在次年香港書展推出,而且,用浩基的高人氣,吸引讀者注意書內香港其他默默耕耘的作家。
截至那時,我出版過的小說不是科幻就是奇幻,完全沒碰過純推理/犯罪小說類型,雖然想寫,但一直找不到發表的空間。我不是沒挑戰過長篇推理,但推理長篇的創作方式和審美標準跟科幻長篇完全不一樣,就像我會煎牛排,但不知道怎樣製作港式點心或煮牛肉麵。我覺得自己創作長篇推理就和跑馬拉松一樣艱難。
我答應邀稿,就當是練筆。
那本合集現在大家都知道,就是《偵探冰室》。每一集都有望日身為出版人執筆的序言,在此不贅,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去找來看,看過的也可以重溫他在字裡行間的熱血和對時代的側寫。
在此要補充的是望日沒提到的細節。
星夜出版是一人公司。雖然編輯和封面設計的工作會外包,但整間出版社其他大小事務包括做會計、市場推廣、擺攤、聯絡發行商等工作都是他一個人負責。
這種出版方式在香港和台灣都不是常態,但確實存在。替我在香港出版《人形軟件》(台版更名為《人形軟體》)和《黑夜旋律》的格子盒作室同樣是一人出版。
如果出版社只是出版望日一個人的書,工作量還不算大,但加上出版其他作者的書,各種雜務加起來就不會少到哪裡去。
回到次年香港書展,主題剛好就是「科幻與推理」,《偵探冰室》也在書展期間順利面世。
很老實說,不只我,相信參與的作者,也覺得這本書不會好賣到哪裡去。多人合集的書在市場上一向不太受讀者歡迎。有些讀者認為這只是找不同作者東拉西扯瞎編出來的一本書,只是香港人口中的gimmick(噱頭)書。
即使我在星夜的攤位把書拿上手,仍然覺得這書好像不太會有讀者買。
可是,市場告訴我們的是另一回事。那年香港讀者異常關注香港這個題目,我在星夜的攤位站一個下午,看著一個個讀者拿《偵探冰室》去結帳,我看著望日親自打開紙皮箱,把一本本書拿出來鋪在長桌上。
《偵探冰室》的銷量和迴響都超出我們預期很多。
那年蓋亞的老闆常智、總編育如和編輯群來香港書展,我特別帶他們參觀星夜的攤位,和認識望日。
那時我的如意算盤是,若《偵探冰室》能出版台版,就交給蓋亞。理由有三:
第一,我和蓋亞合作多年,和常智認識了超過二十年,合作無間。
第二,蓋亞缺乏華文推理這一塊,出版《偵探冰室》能共同成長,而且我也打算日後的長篇推理交由蓋亞出版。
第三,望日的其他著作,都是青少年面向,適合蓋亞。
後來,《偵探冰室》系列化,也交由蓋亞出台版,為這個系列成功開拓了台灣市場。
把時空拉回香港。
浩基在華文推理的空前成功,香港劇團「劇場空間」就把他的短篇〈隱身的X〉改編成舞台劇上演。
其後望日出版《偵探冰室》,吸引不同人注意香港推理,「劇場空間」推出《推理空間—本土再造》計畫,把香港推理逐漸搬上舞台或者「圍讀」(即由演員圍讀劇本,讓觀眾在看不到肢體語言和舞台效果下去欣賞劇本的魅力,這同時也是吸引投資者的方法),文本包括浩基、望日、莫理斯和我的作品。
而我在《偵探冰室》第一集裡的〈重慶大廈的非洲雄獅〉,也在這年(二○二三年)給改編成音樂劇。
這一切的因由,當然來自望日出版《偵探冰室》。
最後,來說他的首部長篇推理《小說殺人》。
這裡有書中書的結構,有個為《殺人小說》寫的「原著作者序」、「改編者聲明」和後記,
「內文」又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殺人小說》小說世界的部分,另一個是現實世界的部分。
到底在玩什麼花樣,我留機會給讀者去自行發掘。
提示:
第一,這故事沒有多餘的部分。
第二,你覺得不自然的部分,都有可能是刻意為之。
不過,這書最有趣的地方,我認為,並不是書中書的結構。
記得我在本文開頭提過他的《黑色信封》嗎?那個系列由香港一間大型出版社出版出了前三本後,沒再出版下去,於是望日成立了星夜出版,製作第四本。
這一段情節,正和《殺人小說》的劇情不謀而合。
另外,書裡某作家簽的出版合約裡,有「在合約生效起三年內,不得使用同一筆名在其他出版社或收費平台上出版或發表任何作品」的條款。
這條款在香港出版業內確實存在。
由於我熟悉其他香港出版業的內幕,看到他指出「M出版社是MM集團的子公司,這座工業大廈正是MM集團的物業,集團旗下不少公司都在這裡。工業大廈內設有食堂,為集團內所有子公司的員工提供膳食」這段極其寫實的描寫時,忍不住笑出來。
書中揭露的其他香港出版業艱辛,我就笑不出來了。香港曾經擁有強大的文化輸出,但受限於市場太小,加上閱讀風氣低迷,出版業的能量早就萎縮到連對台灣出版業最悲觀的朋友也難以想像。
所以,閱讀《小說殺人》固然可以享受多重的解謎樂趣,也可以從作者的牢騷裡,瞭解香港出版的生態。
然而,當你知道書裡的若干情節和現實中的望日出版經歷重疊,而他並沒有一如筆下的角色為了報復而殺人,或者從此輟筆不寫,反而開一間出版社繼續打拚,並做出不錯的成績,也照亮其他作者的創作路,相信你會像我一樣,對這個故事有不一樣的體會。
這不再是一本單純的推理小說,而是用推理小說去書寫的另類自傳。
內文 : 1
凌晨時分,夜深人靜,X市內的市民大都沉沉睡去,街道變得冷冷清清,只偶爾出現一、兩個路人披星戴月,趕著尾班車下班回家。
然而在這個城市看不見的角落處,仍有另一群人正在為這個社會,或為自己默默耕耘——包括這位剛年屆三十的作家。
為了節省電力,房內的燈沒開,只有電腦螢幕發出微弱的光線,在漆黑中或明或暗地散射著。一名作家正埋首於電腦鍵盤前,絞盡腦汁地修改他的奇幻輕小說。
《胖勇者鬥瘦魔王(下)》是這部作品的名字。既然這是下冊,自然就有上冊。這名作家在九個多月前,即二○一九年一月,有幸獲得M出版社的垂青,出版了《胖勇者鬥瘦魔王(上)》。能夠出版自己的著作,表面上是一件令人羨慕的美事,但實然上在他正式出道之前和之後,他的寫作路都是荊棘滿途。
他自小愛好流行文學,學校圖書館收藏的小說他幾乎都閱讀過。他尤愛推理小說,曾立志以創作推理小說為終身職業。但X市的產業發展重金融輕人文,文學創作更被普遍認為是最不賺錢的職業,網路上甚至因此流傳過一句話:「鼓勵別人去當作家,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在家人和學校的壓力下,這名作家最終在高中時被迫選擇了理科。
他對理工科目興趣缺缺,成績自然平平,高中畢業後只獲三流大學的生物學系錄取。他在大學裡同樣渾渾噩噩地度日,但X市理工類職業因為薪資沒有吸引力,乏人問津,他勉強畢業後,仍順利獲聘為醫藥研究員。
不過,他就職不久,就發現所謂的「醫藥研究員」只是美名,實際上只是實驗室助理,每日負責把不知名的細菌或病毒放進培養皿,然後定時觀察分裂狀況,點算並記錄數目,日復如是,沉悶得很。
他嘗試說服自己,醫藥研究本來就包括這種勞力密集且重複的工作,總得有人去做,很多諾貝爾醫學獎得主都曾經以年為單位做著同樣的事情。為了自我提升,他購入了醫藥研究的套書,又自行在家中添置簡單的研究和培殖設備,希望在公餘時增進醫藥研究的知識和技術,期望有一天能獲得晉升,工作就不再沉悶。
可是,他由始至終對科學研究沒有愛,只是一直勉強著自己繼續努力。倒是有一次,他在網路搜尋醫藥資料時,無意中發現網路小說興起,不少人在社交平台或討論區上發表及連載小說作品。當刻,他雙眼頓時閃出異樣的光芒,躍躍欲試。他彷彿覺得自己生於這個時代,就是為了乘上這科技的快車;活了二十多年,就是在等待這個黃金機會。
由那一天起,他一邊工作,一邊在網路各大小平台上張貼自己的作品。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則不分晝夜地忙於寫作及工作。然而在走上這條路之前他其實不曾正式寫過小說,開始認真動筆後,就發現似乎將網路小說創作想得太簡單。他的起始之路並不順利,即使已出盡全力,他的首幾部作品網民仍然是不屑一顧,總是冷冷清清,沒有多少人閱讀和留言支持。但他真心愛好寫作,無懼失敗,屢敗屢戰,甚至嘗試迎合讀者,改為撰寫較受歡迎的輕小說。他不知道熬過了多少個無眠的晚上,坐在電腦前默默地敲著鍵盤,他在網路上連載的第五部和第六部作品——輕小說《修練了超暴擊八卦掌的鄰家老奶奶竟然是巨乳長腿班主任的終極剋星》及《在宇宙盡頭當上飼養了六萬五千五百三十六隻外星貓咪的四格漫畫家能夠賺大錢嗎?》——終於在網路上受到追捧。
在他還沉醉於喜悅之時,好事一波接一波,F出版社的編輯跟他聯絡,希望相約會面,商討合作事宜。當刻,他就如中大獎一樣,高興得不能自已,興奮得如小孩般大叫大嚷,幸好他當時已獨居,否則家人肯定會以為他因鬱鬱不得志而瘋了。
數日後,他跟F出版社的編輯和總編輯會面,眾人言談甚歡,期間除了討論出版作品外,還談及他的未來發展大計,包括一年出版多少部著作、社交平台要如何經營等。出版社亦答應在會面後準備合約,盡快正式建立合作關係。一切看來相當順利,他滿心歡喜地回家,努力參考會面中的建議來潤飾作品,等待稍後作出版之用。
可是,機會來得快,去得也快。兩星期後,F出版社仍未有聯絡他簽約,他於是主動找編輯查詢,一問之下,竟發現合作計畫已泡湯,原來在那段時間,另一名網路作家異軍突起,風頭一時無兩,而且作品名字看來較健康,F出版社遂決定改為跟該名新作家合作,而他則被火速遺棄了。
可幸他並未有氣餒。接下來,他繼續努力寫作,一年過後,他的第八部作品《胖勇者鬥瘦魔王》引起另一家出版社M的注意,這次他跟出版社終於順利簽成合約。由於作品內容豐富,出版社打算把作品分成上、下冊出版。
可惜的是出版社並沒有為他的新作大張旗鼓宣傳。對M出版社這種大出版社而言,他實在太微不足道,只不過是亂石投林的投資項目之一。結果《胖勇者鬥瘦魔王(上)》銷量一般,只售出不到五百本。
作家明白,寫作路從來都不易走,要成功,就必須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儘管他的創作資歷甚淺,但他自問看過不少書,在這些書的作者簡介中也不難發現,現今不少知名的作家其實在成名前都經歷過漫長的奮鬥,絕少是出道後就一炮而紅,而且還能持續站在高峰之上(一夜成名後急速滑落的倒是有不少)。
因此,他沒有為銷量平平而灰心,反而把握機會,辭去工作,實現以寫作為職業的夢想。專職寫作後,他的時間變得充裕了,除了小說外,開始不時撰寫散文及短篇故事,更開設了社交網站專頁,嘗試聚集更多的讀者。
在同一時間,他著手修改《胖勇者鬥瘦魔王(下)》,修改後的版本已在作家及編輯之間遊走了好幾次。明日,就是他們第三次會面的重要日子。
2
「你竟然在短時間內重寫了大半部作品?真是相當有決心呢……」編輯瞪大眼睛一邊說,一邊翻閱著眼前的《胖勇者鬥瘦魔王(下)》。
二○一九年十月的一個下午,M出版社的編輯跟作家正在X市內的一家咖啡館內見面,審閱著修改了三次的《胖勇者鬥瘦魔王(下)》。
其實早在同年一月中,即《胖勇者鬥瘦魔王(上)》出版後不久,作家已迫不及待把下冊的稿件呈交予出版社,畢竟作品本來就寫好了,只是覆一下稿,小修小補而已;作家亦希望作品能早日出版,讓讀者盡快欣賞到精彩結局。可是,當編輯收到稿件後,她就向作家表示上冊才剛出版,立刻出版下冊的話,讀者未必消化得了。作家雖然覺得一口氣出版上、下冊才是正道,但他自問對出版業的習慣不熟悉,不敢反駁,只好把事情暫時擱在一旁。
三個月過去,二○一九年四月,作家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於是主動聯絡編輯。編輯解釋,她初步看過稿件,覺得作品的文筆有欠通順,內容也不大精彩,建議作家修改。作家追問到底是哪部分出了問題,編輯卻支吾以對,說整體都有毛病。作家感到奇怪,因為上下兩部分寫於差不多時間,在網路連載時也未有間斷,照道理文筆不會有大差別,甚至應該有進步,上冊沒有毛病的話,不應下冊才出現問題。但他只是初出道的作家,不敢質疑編輯的專業,只好回去審視整部作品並潤飾一番。
同年七月,經過第二次修改的稿件再次送達出版社。編輯收到後,拖延了好一會,大半個月後二人才再聚。編輯稱讚修改後的作品文筆比之前的流暢,劇情亦緊湊得多。作家滿心歡喜,以為一切順利,然而就在此時突然氣氛一轉,編輯說作品雖然有不少優點,但主線劇情跟網路上連載的版本並無二致,擔心無法吸引看過連載的讀者掏腰包購買。作家愕然,直言上冊的主線劇情也沒修改,不能理解為何到下冊才有此問題。編輯辯稱下冊關係到結局,過往M出版社把其他網路小說出版成實體書時,都會大幅修改主線。作家沒留意其他人的作品,無法反駁,只好再次悻悻然收回小說重改。
然後又是三個月,即今日的會面。現在下冊的內容,無論是文筆還是劇情,都跟原來的版本大相逕庭。作家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他亦自知這次已經是第三次會面,不希望繼續拖延下去。即使他平日不擅辭令,今日也決定要拚命遊說編輯接納稿件:「對呀,妳上次說劇情跟網路上連載的版本太相似,我於是大幅修改,令故事更加峰迴路轉。妳看,例如這一章,在網路連載時,胖勇者本來使出『泰山壓頂』輕易消滅了詛咒虎,但在這個版本中,他在戰鬥途中被詛咒虎抓傷中咒,體重驟降,必須吃三色蛋糕解咒,所以他們一行人在前往魔王城前,改道前往收集材料和製作蛋糕。」
編輯只比作家年長幾歲,但她這時用力地皺著眉,額上的皺紋明顯得仿若半百老人。她猶豫地說:「的確有點分別,但這種收集道具的劇情,似乎……」
作家察覺到不對勁,連忙進一步說明這部分的有趣之處:「這不是普通的劇情呢!勇者們本來要製作紅、藍、黃三色蛋糕解咒,但他們在途中才發現,所身處的大陸只有製作橘、綠、紫色的蛋糕材料,必須想辦法把這些材料先還原為基本色。在他們傷透腦筋之際,隊中的僧侶提起她曾學習過初級鍊金術,可以嘗試協助,問題才得以解決。」
「唔……」編輯聽罷不置可否地噘了噘嘴,撥了撥長髮。
作家眼見未達成預期效果,只好加大力度,引另一章為例子來說明自己的努力:「還有這章,他們一行人要挑戰冰龍,為此,魔法師事前不斷修練火球魔法,以為能抗衡冰龍。不料大魔王竟暗地裡派出巫師協助,在戰鬥開始時突然殺出,與冰龍為伍並為牠加強火耐性,令火球魔法傷害銳減,於是變成了以劍術為主的戰鬥。而在危急關頭,魔法師從剛才巫師施法的動作中,領悟到屬性補助巫術,協助隊友加強冰耐性來減少傷害,終於有驚無險戰勝冰龍。」
「這個點子感覺不錯,我看得出你下了不少苦功。」編輯莞爾一笑,但作家只高興了不到半秒,編輯就改為潑冷水道:「不過,我還得先去完成市場調查。」
從未聽過的術語突然出現,作家激動起來,提高音量問:「那是什麼鬼東西?出版上冊時我怎麼沒聽過?」
「我那時候只是沒告訴你,但我們也有做。」編輯回應:「市場調查就是研究當刻圖書市場的需要,例如最近流行什麼圖書、什麼書種較暢銷等,然後出版社配合調查結果出版相應的書籍,所以我們得先做調查,再找個適合的時機,才能出版《胖勇者鬥瘦魔王》下冊。」
編輯再次拋出出版業的習慣,作家根本無法得知是否真有其事。他知道就這個話題再糾纏下去也不見得會有好結果,只好轉個方式問:「但上冊出版至今已九個多月,還要再找適合的時機,似乎拖太久了吧?」
「我明白,但沒辦法啊,不完成調查,書無法出版。」
「那麼調查要做多久?」
「這個嘛……」編輯思考了好一會才回答:「要看市場部的進度。」
作家當然不會就這樣放過編輯,繼續追問:「那一般而言呢?」
「我想要數個月吧。」
「那完成之後,又要再等多久?」
「如果時機適合,當然會立刻出版,但如果時機不對……」
「喂!」作家終於按捺不住,用力拍向桌子來打斷她。桌上的兩杯咖啡濺出了不少,也吸引了店內其他顧客的目光。不過,作家並未在意,反而進一步提高音量,以近乎威嚇的態度說:「我想提醒妳,下冊的出版合約我早就跟貴公司簽好了!」
不知道是編輯身經百戰,還是她早就料到這一著,她不慌不忙地回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合約並沒要求出版社在什麼時間之內出版作品,倒是有說如果在十八個月內我們未有安排出版,你可以書面要求取消合約和取回作品的著作權。」
作家再笨,聽到這句話也不可能察覺不到編輯其實一直在耍他,之前說什麼修改內容、文筆等,只是為不斷拖延下去。什麼市場調查,目的顯然一樣,而且這謊話更能無了期地說下去。
作家明白一切之後,不知道是嘲笑自己愚蠢,還是諷刺對方無理,他突然冷笑一聲,板著一副黑臉,不帶感情地問:「說到底,你們根本無意出版下冊了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書我是很想替你出版的,不過……」
「夠了!」作家再一次用力拍向桌子:「不出版就算了,我也不稀罕你們這種不尊重作家的出版社!」說罷,他搶回稿件,丟下支付咖啡的數十塊錢,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咖啡館。
3
作家和編輯的會面不歡而散。這時他已回到家中,對著電腦螢幕上的稿件發呆了好幾小時。
「欲哭無淚」是這時最適合形容作家心情的詞語。
黃昏時分,晚霞的餘暉穿過窗戶,把房間染成一片金黃。這個畫面作家無意欣賞,卻令他下意識地聯想到自己的寫作生涯,或許正跟眼前的夕陽一樣,美景將要消逝。
他細心分析過後,覺得現時的情況比得到M出版社的青睞之前更惡劣,因為M出版社已出版了《胖勇者鬥瘦魔王》的上冊。雖說十八個月的期限一到,他能書面要求取回下冊的著作權,但拿回著作權又有何用,根本不會有其他出版社願意接手。一方面,M出版社只出版了上冊而不出版下冊,任誰都明白上冊銷量不佳;另一方面,新出版社如果接手,他們要為此書打廣告嗎?那不就等於同時替上冊宣傳?讀者要找上冊時,要教他們去找另一家出版社購買嗎?這些疑問,都意味著下冊是難以在別處出版。
不過,下冊無法出版也不是最嚴重,更嚴重的問題是作家這幾年要如何生活下去,因為他跟M出版社簽訂的合約中,還有另一項更麻煩的規定:他在合約開始生效的三年內,不得使用同一筆名在其他出版社或收費平台上出版和發表任何作品。即使他稍後取回下冊的著作權,上冊的合約依然有效,限制繼續存在。合約至今才生效了九個多月,那作家接下來的兩年多要怎辦?改以另一筆名繼續寫作嗎?不行,這意味著他之前努力累積的人氣全付諸東流。不出版任何新作直到限制結束?也不行,這不只等於銷聲匿跡、人氣盡失,更代表他將不會有任何收入支撐生活。他已辭去工作專職寫作,接下來到底要去找兼職,還是找其他全職工作,單是想想也令他煩惱不已。
「叮!」這時電腦傳來提示音,原來有人在社交網站發訊息給他——
「你好!我想請問《胖勇者鬥瘦魔王(下)》會在什麼時候出版呢?我很喜歡這部作品,劇情緊湊,故事背後充滿哲理,還隱藏著大量伏筆及彩蛋,我每次重看都會有新發現,教人一看再看。上冊我已看了三次,實在很期待下冊呢!」
雖然這不是作家第一次收到類似的訊息,但「千金易得,知音難求」,他每次收到讀者的鼓勵,仍會萬分雀躍。這名讀者不但喜歡自己的作品,還用心細看,察覺到他精心隱藏在作品內的小趣味,更令他感到特別欣慰。
可是,當他看到讀者詢問下冊出版日期的問題時,又感到無奈和焦躁。雖然他此刻已有明確的答案了,卻不能直白相告,總不能對讀者說「下冊不會出版了」,這既辜負了一眾支持者的期望,更會打擊上冊的銷量;但要說謊或亂編藉口拖延,不就跟那可惡的編輯成了一丘之貉嗎?
作家思前想後,最終唯有採用X市政府高官慣用的伎倆,不直接回應問題:「得知你如此喜歡《胖勇者鬥瘦魔王(上)》,實在令我受寵若驚。到下冊推出時,你必定會更加愛不釋手。」
作家以「到下冊推出時」來回應,卻沒有提及下冊會否出版以及實際將於何時出版,他自問這不算是謊言,只是沒有把話說得清清楚楚而已。
不過,作家想著想著,覺得總不能這麼簡單就讓編輯逍遙快活,留下他獨自捧著這燙手山芋。回想起來,當日是編輯親自找上門邀約出版,會面時拳拳盛意,又興奮地訴說著出版後的宣傳大計,作家才能一掃早前被F出版社遺棄的陰霾,與M出版社簽約並積極準備出版事宜,可是到頭來除了M出版社每年都會參加的X市書展外,就沒有什麼實質宣傳可言。現在那該死的編輯竟然不負責任,打算就這樣把他束之高閣,除了令他辜負一眾已購入上冊的支持者外,也罔顧了他的生計,實在不可原諒。
身為一個對讀者負責任的作家,他斷不能讓作品的結局永埋黃土,也不能讓讀者失望,於是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下冊成功出版。
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