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劇團台語劇本集 I&II套書: 熱天酣眠、愛錢A恰恰+十殿 (親簽版 2冊合售)
作者 | 吳明倫/ MC JJ/ 阮劇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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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 I&II套書: 熱天酣眠、愛錢A恰恰+十殿 (親簽版 2冊合售):※限量作者親簽版套書※阮劇團「台語演經典」劇作 紙上開演!:誠品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 |
作者 | 吳明倫/ MC JJ/ 阮劇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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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 I&II套書: 熱天酣眠、愛錢A恰恰+十殿 (親簽版 2冊合售):※限量作者親簽版套書※阮劇團「台語演經典」劇作 紙上開演!:誠品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 |
內容簡介 ※限量作者親簽版套書※阮劇團「台語演經典」劇作 紙上開演!▶台、華語全本對照◀★台灣當代台語舞台劇本首度出版★包含團員專訪、創作自述、導讀觀點,更全方位理解劇作◤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Ⅰ◢★「改編西方經典,揉合在地元素」,台語喜劇魅力大爆棚===Jua̍h-thinn hām-bîn|熱天酣眠|Summertime Daze===阮劇團台語喜劇成名作「愛到深處若著猴,人神仙魔吵鬧鬧!」《熱天酣眠》改編自莎士比亞的喜劇經典《仲夏夜之夢》,以嘉義特有常民文化與元素為經緯,變身為深具在地風情的全台語喜劇。仲夏夜,剛和海神媽鬥嘴完的山神伯,派手下好爺插手人間事。好爺既要管青年男女四角戀,亂點愛情光明燈;又在廟公自組的「咱劇團」中胡搞瞎搞;甚至讓海神媽盲目愛上凡人……一切該怎麼收場?這一夜的神、仙、人大亂鬥,保證讓你空笑夢‧盲‧茫!===Ài-tsînn ê tshiah-tshiah|愛錢A恰恰|A Cha-Cha with Money===阮式喜劇再出擊「一圓打四結的好額阿爸VS.為愛咧眩船的了尾仔囝,這聲敢講害了了?」《愛錢A恰恰》改編法國喜劇泰斗莫里哀經典喜劇《吝嗇鬼》,放大情愛糾葛在社會結構下的荒謬笑點,在愛情與麵包的永恆辯證中,寄寓對社會現象的省思。多疑又摳門的控制狂是兒女的夢魘,祕密戀愛中的了尾仔囝是父母的鬼壓床,當控制狂與了尾仔囝愛上同一人,原本就勉強hold在一起的家,陷入金錢、愛情、權力階級的鬥爭,開始分崩離析──但,這齣親情倫理大悲劇,為‧什‧麼‧會這麼好笑!!!◤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Ⅱ◢★取用民間經典奇案:脫胎自「台灣五大奇案」的全新創作=======Tsa̍p-tiān|十殿|Palaces: Outside In and Inside Out=======阮劇團台語舞台劇鉅作《十殿》「人間罪孽,不顧天堂反對。」大時代下,誰是身不由己的小人物?脫胎台灣五大奇案,探問世上因果百態──每個城市都有一顆擁有者賣不掉、一般人買不起的都市之瘤。那是一座住商混合大樓,因形形色色理由而終究在精華地段荒蕪,風波不斷、再起不能。《十殿》就是以這樣一棟大樓為背景,加上「台灣五大奇案」元素發展交織的十段故事。〈奈何橋〉與〈輪迴道〉互有關聯又可獨自成篇,起自九〇年代的風華,到近未來,跨距三十年,展演人們生活在其中的愛恨嗔癡,浮沉起落。鬧區的新地標「金國際大樓」落成在即,卻有人墜樓身亡。以工安意外事故結案後,大樓風光開幕,立即成為青年男女歡灑青春的娛樂所在,樓中套雅房也祕密活躍著各種聲色犬馬。而九二一地震讓一切風雲變色,大樓被判定為危樓,商業活動終止,但住戶們卻遲遲沒搬出去,自成生態……它是鬼影幢幢之地,是外遇的初始與結束,是拖不動的長照困局,是神明面前的恐怖瀕死,是來自未來的詐騙電話,是律師的私刑正義,是「你有愛過我嗎?」……一棟樓中,人間千百罪過流轉牽連,誰能得知其因何由?其果何往?【本套書特色】‧全書為台、華語全本對照,並適時隨文附上字詞發音,台語初學者也能友善閱讀。‧透過自然生動的人物對話,培養日常語感,熟悉生活中最地道常用的說法與俗諺。‧台詞中亦有精采巧妙的四句聯等韻文設計,更能具體感受台語獨有的語言之美。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阮劇團阮劇團是一個致力於為喜愛台灣文化的人們打造獨特體驗的劇團。2003年,一群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回到故鄉嘉義創立了「阮劇團」,成為當地首個現代劇團。以「阮」為名,象徵著台語中的「我們」,意指人與人之間的支持與關懷。阮劇團勇敢地跨界融合了傳統文化和當代精神,並進行實驗性創新,創作出具有獨特觀點和風格的台灣文化作品,為觀眾帶來獨特的體驗。此外,阮劇團關注「地方創生」,積極透過藝術行動影響社會各個角落,相信戲劇不僅能啟發人心,也能改變生活。希望將這樣的信念傳播出去,為社會帶來更多元的可能性。除了在地文化的培育外,阮劇團也積極與國際合作,拓展視野,展現台灣文化的風采。同時,劇團致力於建立產業培育平台,從人才培養到作品孵育、議題倡議,再到產業共融,為社會注入活力,創造永續的文化風景。阮劇團的理念是「阮的故事,咱來交陪」,代表人們互動、共享、共創、共好的願景。阮期盼與更多人共同創造新的故事,不僅追求卓越、開創更多可能性,也履行「永續」的社會責任,成為台灣文化內容的代表品牌。官網|https: ourtheatre.netFB|https: www.facebook.com ourtheatreIG |阮劇團(@our_theatre) Podcast 《這聲好啊!》|https: reurl.cc oLVMdl劇本改編創作者簡介吳明倫嘉義市人,台大戲劇所畢業。現為阮劇團副藝術總監、駐團編劇。曾任國家兩廳院「藝術基地計畫」駐館藝術家(2019-2020年)。創作形式以劇場劇本為主,偶有小說作品。著迷於生死鬼神與民間信仰、在地文化,期望說出屬於台灣的故事。近年劇場作品有阮劇團《十殿》、《我是天王星》等。著有短篇小說集《湊陣》(九歌出版)。MC JJ嘉義民雄人,阮劇團副團長,《金水飼某》、《熱天酣眠》、《ㄞ國party》、《馬克白 Paint it Black!》、《愛錢A恰恰》、《嫁妝一牛車》、《台灣有個好萊塢》、《泥巴》、《十殿》、《熱帶天使》、《天中殺》等劇台語翻譯。
產品目錄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Ⅰ:熱天酣眠、愛錢A恰恰》【劇本冊】作者簡介《熱天酣眠》台、華語劇本《愛錢A恰恰》台、華語劇本【導讀冊】團員訪談|這是阮的海,彼是逐家的笑聲:蔡明純、MC JJ、余品潔談喜劇裡的台語,台語中的喜劇 ──郝妮爾一種觀點|當酣眠夏夜南移三十緯度:《熱天酣眠》的民俗狂想 ──温宗翰到底是愛錢的功用,還是愛錢本身?:《愛錢A恰恰》的金錢痴迷 ──楊士範創作者言|用常民的台語,講世界的經典 ──MC JJ附錄|《熱天酣眠》首演工作名單《愛錢A恰恰》首演工作名單阮劇團大事記《阮劇團台語劇本集Ⅱ:十殿》【劇本冊】作者簡介《十殿》台、華語劇本【導讀冊】團員專訪|獻予劇團的成年禮,阮就衝到底:藝術總監汪兆謙、編劇吳明倫的《十殿》之旅 ──郝妮爾一種觀點|難得一見的悲劇 ──紀蔚然《十殿》的龐大與輕盈 ──何一梵創作者言|真希望你嘛會當看著家己的光芒 ──吳明倫創作者言|《十殿》人物關係圖《十殿》人物年齡表附錄|《十殿》首演工作名單阮劇團大事記
書名 / |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 I&II套書: 熱天酣眠、愛錢A恰恰+十殿 (親簽版 2冊合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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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吳明倫 MC JJ 阮劇團 |
簡介 / |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 I&II套書: 熱天酣眠、愛錢A恰恰+十殿 (親簽版 2冊合售):※限量作者親簽版套書※阮劇團「台語演經典」劇作 紙上開演!:誠品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 |
出版社 / | 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
ISBN10 / | |
EAN / | 8667106517478 |
誠品26碼 / | 2682548694002 |
頁數 / | 816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14.8*21*4.07 |
級別 / | N:無 |
重量(g) / | 1070 |
內文 :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Ⅰ:熱天酣眠、愛錢A恰恰》書摘
團員訪談|
這是我們的海,那是大家的笑聲:蔡明純、MC JJ、余品潔談喜劇裡的台語,台語中的喜劇
受訪者:蔡明純/團長、MC JJ/副團長、余品潔/副藝術總監
採訪撰文:郝妮爾
採訪時間是二〇二四年一月的午後,嘉義的午後晴朗,MC JJ率先打開話匣。他身為阮劇團的副團長,同時也是團隊的編劇之一,主領台語文創作、文化轉譯之擔當,說起話來總有幾分「阮式幽默」。
例如,他為我們介紹,說嘉義的「藍天」,是疫情以後才重見天日,否則過去幾年,每逢冬日,總有自海上飄來的廢氣,即便風和日暖,抬頭也是一片霧灰,「所以我都用『嘉義的天空藍不藍』,來判斷『遠方的生產線順不順利』。」此話沒逗弄人的意圖,聽起來卻悲傷又好笑。
事實上,「謔而不虐」的玩興一直都是阮劇團的喜劇重點,自家招牌劇作《熱天酣眠》(以下簡稱《熱天》)以及《愛錢A恰恰》(以下簡稱《恰恰》)皆有同樣的魅力。前者改編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後者出自莫里哀的《吝嗇鬼》,兩者都是西方喜劇之經典大作,亦與小人物的苦樂不謀而合。
這個午後,團長蔡明純(Vivian,以下簡稱「Vi」)、副團長MC JJ(以下簡稱「J」)以及副藝術總監余品潔(以下簡稱「品」)共聚一室,我們談「阮」的喜劇,是如何從大夥身上開枝散葉的?也聊聊多數成年後已淡忘台語的團員們,怎麼把台語文,從舞台上牽引到日常生活之中。
Q:請三位先分享台語文與自己的關係。據悉,在二〇一三年嘉義首演場的《熱天酣眠》,有很多團員的台語,都是聽「錄音檔」硬學的?最早在排練場上,大家也都是先使用華語進行對話,到後期才轉為台語?很好奇台語是如何與各位的生活融合在一起?
● J:那時候,《熱天》的導演甚至聽不懂台語。
● 品:對,陳信伶,她客家人。其實當時我們都差不多啦,一群人傻不拉幾地做戲、台語講得不好,也沒有台語老師教,都是聽JJ 的錄音硬學的。
● J:我那時候會錄兩個版本,一個是不帶情感的中性語調版,主要是讓演員可以聽出每一個發音的細節,而且要尊重他們表演的專業,讓他們有空間詮釋;可是,又怕他們抓不到那個語感,所以又會錄一個有帶入情感的音檔給演員參考。
●Vi:講到台語的使用,我們這個世代的人,像是JJ這樣的狀況比較少,就是從小到大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台語環境的;多數可能是像品潔那樣,父親是外省人,即便母親會說台語,也比較少對孩子說。又或者像我,比較接近一般的中南部的小孩,即便母語是台語,上學以後還是會自然地使用華語。我真的是因為進入阮劇團的關係,才越來越有意識地去使用台語。現在生活中講台語的比例,大概是……
● J:七十三.八?
●Vi:應該超過八十?(笑)
● 品:八十四.九?(起哄)
● J:有小數點聽起來比較專業。
● 品:好啦好啦,回到我身上。雖然我是嘉義人,但其實我對自己長大的地方非常陌生,好像過去都是「利用」它長大的,什麼歷史、什麼城市、或者人怎麼生活的,以前完全不會去關心,教育過程中,也很缺乏劇場、文化底蘊的思想。
老實說,我們早期用《熱天》、《恰恰》這種台語喜劇去撞觀眾,一開始只是想找到生存下去的可能,但在《熱天》之後,真的是台語讓我看到「我長大的地方」欸。
像是JJ 在劇本裡寫的台詞語境,很常能連結到自家附近的誰誰誰啊,好像一邊演出,一邊就會摸到長大的生活記憶,讓我慢慢相信,我們劇團不用急著尋求外面的協助,應該先回來認識我們長大的這個地方。
我之前因為在北藝大念書的關係,身上很多東西都是西方移植,書架上就是莎士比亞、莫里哀這些,一直到回來嘉義後才開始去認識這塊土地,去思考這跟我生命的勾連為何?越理解,我的底氣就越充實。這也是深入使用台語以後,這個語言帶給我的感受吧?
● J:我最近理出來一個脈絡,台語給我的感覺,很像是從小住在海邊,被哥哥姊姊帶著,自然就會游泳,但是自己游的話,總有個限度在。現在劇團有專業的台語老師來教儲備團員,那種感覺,就像是從小就不會游泳的人,有教練帶著他們學,姿勢也越來越標準,很多人都比我還要會游了。
我小時候有環境,那是我的養分,現在,則是團隊提供資源給完全不會游泳的人從零開始,都學得很好。
● 品:我後來跟台語老師認真學之後,才知道我們早期真的只是拿著本能撞進去台語這個世界。我當時只聽得懂「痕跡」,聽不出細節,只能把台詞硬背起來,用當時能力所及的淺薄知識去消化它。
但是,因為我們遇到的台語老師都是很溫柔的把這個語言帶到我們身邊來,讓我開始也喜歡講台語。後來,有表演以外的機會,像對談或者是主持,我也會盡量讓自己習慣用全台語進行──其實還是很難啦,我就是慢慢地去轉動這件事情嘛,不希望台語只是一種演出的工具。
不過,也是這幾年才想開的啦,不然我以前聽JJ的錄音檔,聽他那個氣口(khuì-kháu),真的感覺「完蛋了此生追不上」……崩潰!
●Vi:某種程度來說,我也會覺得,以劇團的身分站出去,就該說標準的台語,可是說實在的,你在英語國家找得到「標準的英文」嗎?很少人會說自己講的是標準的英文。我在國外念書時,很多同學來自世界各地、有不同的口音,也從來不會有老師糾正我們的發音不對。重點是,我們想表達的內容是什麼?
本來,我也會很糾結,想要講出最正統的台語,但我現在慢慢覺得,台語可以是一件輕鬆的事,只要把使用這個語言的「意識」放進去,就會增加更多使用的機會。就劇團工作溝通來說,因為我們團員也有香港和馬來西亞人,我們也沒有覺得你來阮劇團「就一定要說台語才可以」,現在我們就是更自然地去切換。
● J:就是「沉浸式台語劇場」。
Q:請談談《熱天》與《恰恰》的改編。兩個作品都是取自於西方經典,你們不只是在語言上進行翻譯,而是進行整個「文化轉譯」的工作,保留結構,重新注入台灣文化的元素。當時的創作過程經歷了哪些事呢?大家又是如何決定要從莎士比亞的文本開始做起?
● 品:二〇一三年那時候,阮劇團回到嘉義沒多久,因為劇團太需要生存下去,我們不知道要去哪裡找觀眾,想要賣票、想被觀眾看見,所以選擇做台語戲,馬上要練習台語,我是一點疑問都沒有。問題是,要演哪一齣戲?當時才剛從學校畢業,口袋裡裝的全部都是外文翻譯過來的劇本。換句話說,當時我們的知識庫內只有這些書單,又太想找到一個破口,自然而然就往「經典改編」發展。
至於莎士比亞,其實以前在學校老師常提醒:「莎士比亞並非一開始就是個偉大的劇作家,他當時是一個寫字的人,那個時候劇作家或是演員的位置是非常低的,他們是服務人的……」講是這樣講啦,可是我們不懂啊。我們遇見他或者是莫里哀的時候,這些人已經住在殿堂裡。
可是,做完《熱天》之後,我開始同意這個說法:莎士比亞是跟人民站在一起的劇作家,他看見自己身處時代的小人物,而且用很多不同的方式,讓各種不同的人在他的劇本裡活起來。
後來覺得,《熱天》會成功,是因為我們傻傻地抓到它一個很重要的精神:「一群小人物,想要做一件事情。」它是阮劇團很重要的一個原型,十一年前做《熱天》的陣容和路徑,幫阮劇團打下很重要的信仰。不要忘記一群小小的人,怎麼樣做一齣戲的……
● J:熱情。
● 品:謝謝!
● J:談文化轉譯的話,我比較有著力點的是台語語言這一環。最早我跟汪兆謙合作的劇本是《歐風晚餐》,那時候他丟一個音樂給我,要我設計台語詞的時候依循著這個音樂的感覺走。
到了《熱天》,導演陳信伶很明確地跟我說,希望劇本把「聲音的調性」寫出來,比方說神仙講話是神韻,貴族講話是雅韻,常民是俗韻,雖然都是台語,不過調性不一樣。
後來再到《恰恰》,我野心就大起來了,想找到劇本的整體語感,但是台語的光譜很寬,我一直抓不出來。後來因緣際會,才在王友輝老師跟于善祿老師的引導下,以台語的「逗」去切入完成。
雖然是這樣講啦,創作的成果是無法騙人的,現在回頭看,也會看到過去的不足。像是《恰恰》在高雄演的時候,我的戲劇老師呂毅新有來看,看完後給我兩個字,說:「太滿。」那時候做完《熱天》,我們很有企圖心,什麼都想辦法給他催落去(tshui--lo̍h-khì),很怕觀眾覺得不好笑,於是笑點寫滿整場。那個年紀的我們總覺得:「笑整場不好嗎?」後來,才明白老師的「太滿」是什麼意思。
● 品:JJ 說劇本上的「太滿」,其實在表演上的時候也會有類似的問題,那就是我們有可能「不信任觀眾」。也是一直到這幾年,我才開始相信觀眾,觀眾的想像世界是非常飛躍的,不能要他們跟我們走,應該是我們在跟著觀眾走。
不管是哪個演員,都不會知道觀眾在想什麼,但一個好的劇本,無論是詩意的或者是抽象的,觀眾都可以跟自身的生命找到連結,而那樣子的連結,是需要演員給予空間的。
●Vi:阮劇團的劇本,有個概念一直很打動我,就是──沒有必要讓觀眾知道,作品的原型是莎士比亞或者莫里哀,我們沒有要把經典的高度擺出來。以莎士比亞為例,他已經變成一種文化資產,很多改編也不會特別提及他,經典也可以做得很商業化,例如好萊塢喜劇電影《足球尤物》就是改編莎劇的《第十二夜》。
莎劇最大的價值,就是各地、各種文化都能取得共鳴。
● J:說到「改編經典憑什麼」,可能是「目暗 毋驚銃」(眼盲不怕槍,指越不懂越不怕),這多少跟我自己的個性有關──以前考試的時候,遇到不會寫的題目,也會樂觀地覺得,應該會被我猜中吧,哈哈。改編的當下,都抱持著「全世界恁爸上強!」的心情在設計台詞。現在寫歌詞也一樣,歌詞一交出去,我就開始寫金曲獎得獎感言了。(笑)
創作不就是這樣嗎,追求瞬間的腦內啡分泌,不然創作要幹嘛?又沒多少錢。設計出漂亮台詞的瞬間,我都會感受到大腦的腦內啡正在噴射,即便只有十秒鐘,但是創作者所追求的,不就是這一次又一次的十秒鐘快感嗎?
Q:回到喜劇本身,一般來說,幽默感會隨著時代變遷而改變;而《熱天》在二〇一三年首演之後又陸陸續續演了很多次,在不同時期都回響熱烈。你們認為,自己是否掌握了一些喜劇的重要價值?另一方面,嘉義這塊土地,是否也為你們的喜劇特質灌輸了何種養分?
● J:我覺得是因為我們在創作的過程中,都很嚴肅看待每件事情,才會顯得有趣。像是《熱天》有一句台詞是:「我愛你到海水會焦,石頭會爛,金魚會爬壁,PM2.5我會幫你欶甲焦焦焦。」這是二〇一七年的版本,二〇一三年版是講美麗灣,這些都是我們很在乎而且嚴肅看待的事。
● 品:每次拿到劇本,其實我不會先思考它是喜劇、悲劇還是悲喜劇,我覺得,一個人只要夠執著,就會很好笑。演完《熱天》之後,我大概就知道這個道理了。不過,也是要夠幽默的人,才能夠抓到這種感覺,不然你看什麼都顯得緊繃。
我做喜劇時,無論是《熱天》或是《恰恰》,都覺得有個很大的試驗,在於──我要找到這個角色的執念,而他們的執念通常非常簡單。例如《熱天》的Helen,她一心想著「我真的非常喜歡你,我用盡辦法讓你看見我」,我只抓住這件事情,而不去想說它好不好笑,事件本身就會變得有趣。
●Vi:不只是戲劇,阮劇團本身也是啊。我們處理每件事情都很認真。不過努力到一個盡頭還是只能這樣的時候,也只會想:「就按呢啊無欲按怎。」(就這樣啊不然要怎樣)
● J:就是有種,「我們不一定能做到最好,但是我們很認真」的態度。
●Vi:並在那個認真中挖苦自己。
● 品:我想到一個例子。有一年,我們團幾乎付不出薪水給外部人員,眼看就要小年夜,然後終於收到一張救命支票,行政趕快衝去銀行兌現。結果──因為小年夜嘛,太多人在銀行了,可是支票又一定要兌換,趕著要線上匯款給所有的工作人員,行政很緊張啊,直接在銀行大喊:「拜託你可以先讓我兌現嗎!」銀行人員真的先讓他處理。領到錢,他立刻在群組上說:「兌現了!」我們就歡呼:「太好了!」
那個當下真的是很慘啦,只是事後想想都很好笑。
●Vi:汪兆謙有一個更荒謬的。當時他就是半夜要去領錢啊,但每張卡的餘額不夠嘛,就這張卡領一點、那張卡領一點,結果竟然引起警察的注意,以為他是車手。哈哈哈。
● 品:我以前都覺得那些好笑、醜不拉幾的,是生活在嘉義才會有的形狀,但現在覺得,那就是在台灣各個角落都有的、人的模樣。
更重要的是,我們在家,可以休息。這些乍聽之下很耗損我們內在的事情,事後大家一起去喝個酒、各自回家,放假回來好像就又沒事了。我覺得這個土地一直在休養生息我們, 即便不久前發生的傷痛感似乎還在,可是這個土地永遠給我一個新的開始。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我有時候很氣我自己,為什麼永遠都抱持著希望?不然早就走了,早就不做戲了。
●Vi:你說的這個,也是我想講的。
我們選擇在嘉義,看似是離資源豐沛的台北很遠,可是我覺得阮劇團之所以會起來,也是因為它在嘉義。因為再怎麼苦、再怎麼累,你一回頭,這就是家了。
[全文未完]
《阮劇團台語劇本集Ⅱ:十殿》書摘
一種觀點|
難得一見的悲劇
紀蔚然 臺灣大學戲劇系名譽教授
吳明倫的《十殿》不甚討喜,既無賺人熱淚的場面,亦未施展「悲戚喜感化」的手段,更少有觀眾特愛撿拾的金句;也就是說,它毫不妥協地往悲劇的暗夜直奔而去,即便抵達終點,依舊沒露出苦盡甘來的曙光。
如此大膽、如此格局的悲劇,別說二十一世紀,甚至在前一世紀的台灣亦不可多見。也因如此,它不好理解;對那些把「幸福」、「正能量」當驅邪口號的中產階級來說,對那些手持一把僵硬審美尺碼的評論者而言,簡直不可理喻。然而這是時代的問題,無論在台灣或全球,觀眾早已無法直面邪惡,早已不願正視真正的悲傷。
●
《十殿》分上下兩部,《奈何橋》與《輪迴道》,人物眾多且情節複雜,但只需辨明幾條主線,便不致有迷路之虞:各個家庭有屬於自己的悲劇,而且每一組合和其他組合多少有所交集,於是牽扯出一長串的孽緣惡果。然而,《十殿》的因果涉及宗教,不是寫實主義唯物的因
果。因此,當某篇評論質疑劇本並未說明人物為何作惡多端時,顯然嚴重誤讀了。
寫實主義的世界,什麼都可解釋,任何現象皆不脫社會環境與人際關係兩大因素,而且其主題極少探索人性本質、靈魂,或其他五官無法感知的神祕面向。反觀《十殿》裡不斷衍生的罪惡,它們是「俱生我執」的產物,亦即:與生俱來之貪嗔痴慢疑等等執迷所導致的行為。雖然劇中人物沒有一個不受環境與親友影響,但真正驅使他們的力量源自每一個人物的內心。全劇藉由表象(人物遭遇及所作所為)暗指人性本質與佛教所稱之「意根」,和寫實主義的世界觀天壤之別。
《十殿》令人聯想史特林堡(Strindberg)表現主義時期的作品《魔鬼奏鳴曲》(The Ghost Sonata), 其中人物互相折磨卻無法切斷孽緣,以致聯繫人與人的力量並非促進和諧的紐帶(bond),而是衍生怨懟的枷鎖(bondage)。他們被生長環境與複雜的人際關係所左右,但罪惡的起源是:每個人出生時靈魂已受汙染而病懨懨,以致屈從於身體與欲望的索求。值此階段,史特林堡受叔本華的悲觀主義影響,亦自佛教對於苦難的詮釋獲得啟示,構成了他獨特的悲劇意識。
《十殿》最大的成就也在於作者獨特的悲劇意識。乍看之下,我們似乎無法從類似社會新聞的情節裡提煉出什麼道理,剛開始只感受到「這些人物怎麼如此邪惡」的顫慄。但這一張根據民間現象所編織的罪惡之網,需要我們耐心看待,更需要我們勇敢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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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運用看似寫實的對白,卻意在營造閾限情境(the liminal):一個人、鬼、神三者之間界線模糊的地帶。《奈何橋》裡,世間無異冥界,每個人物都像是鬼魅一般,盲目地受惡念驅使;來到《輪迴道》,人類持續掙扎於罪孽之中,無法超脫輪迴。瀰漫《十殿》的悲劇意識在於:人們看似深受宗教影響,老是將通俗概念掛在嘴上,如土地公、媽祖、因果、前世、孽債、地獄、保佑、放下、超生等等,但是在他們的思維與行動裡,卻完全嗅不到一絲絲的宗教情操。換言之,人們一方面深化教條及其傳說,不但落實於生活習慣(祭祖、拜拜、祈福),更體現於民俗儀式當中(遶境、搶孤、廟會);但另一方面卻沒真正內化佛教教義,以致普遍的信仰其實只是普遍的迷信。
這個悲劇的本質是:無神論者大可揚棄關於上帝的神話,把握自己的命運並為當下的行為負責,但劇中人物卻未享有同樣的精神自由;他們的思考因迷信而受到限縮,卻也同時因沒真正信仰而談不上超脫。《十殿》的時序設於一九九二至二〇二一年間,但其情節呼應了台灣歷史上的幾樁重大奇案。如此用意,不言可喻:即便物換星移、世事更替,即便科技發展已不可同日而語,台灣人依舊受困於信仰與迷信之間的裂隙當中。以致,劇中象徵台灣文明的大樓虛有其表,外在華麗,內裡卻藏汙納垢,彷如一尊裡面塞著「蒼白的保麗龍」的鎏金佛像,不過幾年光景便從風光起樓淪落至鬼屋般的廢墟。
如此視野當然令人不舒服;然而,藝術從來就不是為了讓人舒服。它的意義從來就不在於提供療癒,讓人忘掉苦難。身體疼痛,建議按摩或泡溫泉;心理出了狀況,建議看心理醫師;喜歡湊熱鬧的,不妨到走一趟海港河岸,看看可愛的黃色小鴨,但無論如何,千萬不要大聲喧嚷哪一齣戲「超療癒」,除非你想侮辱創作者(雖然很多人並不介意)。《十殿》一點都不療癒,反而撕裂傷口,往內裡觸探苦難的根源,最後迫使我們認清:地獄不是他者,而是自我。
於最後一個單元〈團圓〉,某些懸案獲得解答,一些意外事件被賦予神祕的因果關係,看似塵埃落定,然而安然(自稱「光的藝術家」、一個半瘋的悟道者)對三藏的質疑,卻又引出更為棘手的課題。三藏認為「有些人死掉了,有些人持續受到痛苦,這就是因果。沒有因果,人間會亂成一團」。安然不以為然,反駁道:「把因果輪迴當作痛苦的安慰,這樣就夠了嗎?這樣就救贖了嗎?我不能接受。」作者藉此透露自己對於救贖的疑惑,但並未全然否定它的可能性,其中的答案只能留待觀眾自己深思。
●
《十殿》賭注很大,作者極具藝術膽識和野心,若因不合時代品味而知音難尋,可就埋沒了一部傑作。此劇成就不凡,佩服之餘,讓我重新審視自己近年來的創作而有些許領悟,算是意外收穫。難得遇到絕好劇作時,我總是一式反應:幹!可惜不是恁爸寫的。如此粗俗爽快的讚嘆,既流露羨妒之意,亦代表我個人對一部作品的最高評價。
最佳賣點 : ※限量作者親簽版套書※
阮劇團「台語演經典」劇作 紙上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