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eauty of Dusk: On Vision Lost and Found
作者 | Frank Brun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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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失去的喜悅: 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是一個從業30年的《紐約時報》資深記者,右眼失明後,又經歷失戀、父親罹患重 |
作者 | Frank Brun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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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失去的喜悅: 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是一個從業30年的《紐約時報》資深記者,右眼失明後,又經歷失戀、父親罹患重 |
內容簡介 沒有人能不受傷就活到今天「失去」,正是回顧珍貴事物的良機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是一個從業30年的《紐約時報》資深記者,右眼失明後,又經歷失戀、父親罹患重病,人生陷入深谷的痛楚記事,更是抱著委屈的念頭入睡,夢醒後卻充滿感恩的人間美好體悟!死亡如宵小,會在夜裡降臨。不像死亡那麼破壞秩序的事也是。這場病便是趁著我呼呼大睡之際,前來竊取我的視覺,起碼偷走了一大部分。我鑽進被窩時看見的世界是一個樣子,一覺醒來,卻成了另一個樣子……於是,平凡的生活不再如常,原本成功圓滿的人生,開始面臨無盡的失去……法蘭克.布魯尼是《紐約時報》知名的專欄作家與資深記者,擁有令人稱羨的工作、不錯的社經地位,以及和諧的感情生活。不料就在一夕之間,卻從人生巔峰的五十歲,墜向患難接踵而至的生命幽谷……腦中風帶來的視力嚴重受損,逐步帶他走向雙眼失明的命運。在殘存的餘光中,挑戰接踵而至:愛人移情別戀、父親罹患阿茲海默症……他在朦朧黑暗中掙扎踽行,愕然發現生命竟可如此脆弱,也能如此強韌,他用一枝巧筆、熟稔的敘事能力,寫下自己深沉而充滿省思的經歷,帶領讀者走過這段將失去化成喜悅的旅程。從此我們才知道,經歷黑暗後的光,會更加奪目;失去後的體悟,能使人生更美好。
各界推薦 歐普拉(知名主持人)安德魯.所羅門(《背離親緣》作者)李珉貞(《柏青哥》作者、《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宋怡慧(作家、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許瑞云(醫師、心能量管理中心執行長)吳娮翎(心靈美學作家)角子(作家)周志建(資深心理師、故事療癒作家)彭樹君(作家)蔡佳妤(MÖTHEA墨陽文創科技董事長)《華盛頓郵報》《出版商周刊》《歐普拉日報》――國內外跨界動容推薦!◎各界好評布魯尼憑藉「獨有」的眼和澈悟的心,不只把自己活成一個好故事,也引領讀者以心的光芒抵抗黑暗,洞悉世間的美善,找到闃暗生活的真實喜悅,讓「失去」變成此生最美麗的註腳。――宋怡慧(作家、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在這段世界變得模糊,逐漸暗下來的摸索過程,他發現生命的脆弱與強韌,他比別人更珍惜此時此刻,接受自己的樣子,並且試著與之共處。他為自己的黑暗點了一盞燈,讓自己的心有所棲,不再迷茫。――吳娮翎(心靈美學作家)布魯尼在談失去前,先寫出他對人性的信守,如何豁然命運的差錯。也寫,五十歲的他抵擋不住失明的未知,卻藉此自省,重拾人生中值得珍視的事物。――蔡佳妤(MÖTHEA 墨陽文創科技董事長)它強烈地提醒我們,大絕望帶來大洞察力。――歐普拉(知名主持人)法蘭克.布魯尼將自己視力受損的故事與許多其他人的故事交織在一起,構建了一個關於韌性的哲學敘事:我們如何在自己身上發現它,以及我們如何在他人身上識別和支持它。他的文字生動而親切、有力而清晰。――安德魯.所羅門(《背離親緣》作者)這本書不是一個失明的人的悲慘故事,而是一個人在生活考驗下奮力前行的故事,化失去為堅強的智慧。――李珉貞(《柏青哥》作者、《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每一次日落,無論是疾病還是衰老,都成為一個新的機會。這本書提醒我們,人類有能力在一生中不斷自我改變。――《華盛頓郵報》在一隻眼睛失明的情況下,展現出對生活樂觀的洞察力和發現世界變幻莫測之美的天賦。一本能引起所有世代共鳴的書。――《出版商周刊》其中哲學反思和科學探究完美地融為一體,布魯尼帶著我們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進行一次朝聖,同時又不失他的優雅。――《歐普拉日報》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法蘭克.布魯尼(Frank Bruni)擁有三十多年記者資歷,在《紐約時報》服務超過二十五年,歷任專欄作家、白宮記者、義大利羅馬分社社長和美食評論家。從虐待兒童、美國總統大選、國際形勢到為什麼在製作肉餅時最好使用玉米片,不論各種議題都能用幽默流暢的文字寫出報導,並受到好評,曾獲普立茲特稿寫作獎提名。著有三本《紐約時報》暢銷書,包括回憶錄《天生豐滿》(Born Round)。在五十二歲那年因中風導致右眼突然失明。這個契機反而讓他重新審視那些被忽視已久的珍貴之物。並且透過父親的阿茲海默症、朋友的帕金森氏症以及與戀人的分離,學習生命的智慧和尊嚴。二○二一年,經歷視力喪失四年後,受邀擔任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的桑福學院公共政策學系(Sanford School of Public Policy)新聞實務及公共政策教授,並在曼哈頓生活十五年後,搬遷到僻靜的北卡羅來納教堂山。文章仍持續在《紐約時報》刊登,並以特約獨立評論員身分撰寫每週時事。每天都會帶著愛犬蕾根散步,充分感受日常生活中平凡的快樂。【譯者簡介】謝佳真自由譯者,譯有《哈佛大學的思辯溝通術》《豐盛顯化法則》《調校心態》《峰與谷》《大疫年紀事》等書。賜教信箱:oggjbmc@gmail.com。
產品目錄 推薦序︰心是黑暗的靈犀之眼 宋怡慧推薦序︰人生不會只有失去,再黑的地方總有光 吳娮翎第一章 「病情不樂觀。」第二章 一眼閉上了,另一眼便睜開了第三章 驢子踢第四章 單飛第五章 希望是一棵枝條彎曲的長青樹第六章 人生的廣告看板理論第七章 揮別馬諦斯陰霾第八章 海星與崔姬第九章 無關李爾王第十章 當蛋殼如雨下第十一章 終極祕訣第十二章 砸開一顆心第十三章 藝文表演船與拖船第十四章 升空謝詞
書名 / | 失去的喜悅: 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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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Frank Bruni |
簡介 / | 失去的喜悅: 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是一個從業30年的《紐約時報》資深記者,右眼失明後,又經歷失戀、父親罹患重 |
出版社 /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1338958 |
ISBN10 / | |
EAN / | 9789861338958 |
誠品26碼 / | 2682449993006 |
頁數 / | 336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0.8*14.8 |
級別 / | N:無 |
推薦序 : 心是黑暗的靈犀之眼 文/宋怡慧
暢銷作家愛瑞克曾提及:人生沒有壞事,我們要找出壞事背後隱藏的好事;故事超人黃瑞仁也提及:在生命的低谷,就是把自己活成好故事的契機。挫折與黑暗看似吞噬我們自信與光明的惡魔,但我們該如何從絕望的幽谷仰光而前進呢?又該如何堆疊生活的善意而逆風飛翔呢?作者法蘭克.布魯尼在《失去的喜悅: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真誠地透過文墨傳遞給我們真正的生命答案。
作者在知天命的年歲,歷經單眼失明、感情驟變、家人生病等一連串的人生重拳。當時的他沒有選擇垂頭喪志,放棄希望,毅然地選擇在「失去」的漩渦裡,奮力游出自己生命的勇敢姿態。同時,我也看見世間有愛,有情之人願意拉別人一把的慷慨與善行。「失去」曾是我們烙在內心難以磨滅的傷痕,被命運鞭笞、輾壓的疼痛,的確讓人痛苦難抑。但作者把內在的愛與光明當作失去的療方,讓積極與努力成為人生的隱形翅膀,憑藉眼前的一抹燦陽,將失去轉成生命獲得的禮物,昂然抵達愛的跨域,重新尋回真正的人生意義。
布魯尼把一個看似悲慘的親身經歷寫成熠熠閃亮的勵志哲思,鼓勵讀者們即便在暗黑的長廊中獨行,也不用忘記心底善意的微光,它會帶領我們走出無光的世界,一如《小王子》說的:「真正重要的東西,只用眼睛是看不到的。」或許,人真的要在走了很遠很遠的旅程之後,才會猛然發現:真正重要的東西是需要花時間去釐清、去整理,才能窺見內心珍視的是—平凡中樸實無華的永恆。
心是黑暗的靈犀之眼,它讓崎嶇窒礙的路有了正確的目標,因而讓我們一步步接近幸福的彼岸。我記得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只要你自己不倒下,就沒人能讓你倒下。只要你自己不認輸,就沒人能打敗你。」布魯尼不向命運低頭,才有機會躍出生命的黑暗,為我們寫下滿溢光彩的行走步履,讓「失去」的瘡痕化成祝福的印記。當然,這些珍貴的文字也能期勉讀者勇往直行,鼓舞我們永不放棄。一如哲學家弗里德里希.尼采說過的:「凡殺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強大。」
慈悲讓我們身邊沒有了敵人,智慧是從失敗中淬鍊而出的。闔上書扉,我亦覺察到:慈悲和智慧也是這本書的文風基調。讀完之後,樂觀的光照拂著讀者,讓我們在困挫中望見機會,因有挺然奮起而為的可能。作者說:「一眼閉上了,另一眼便睜開了。」布魯尼憑藉「獨有」的眼和澈悟的心,不只把自己活成一個好故事,也引領讀者以心的光芒抵抗黑暗,洞悉世間的美善,找到闃暗生活的真實喜悅,讓「失去」變成此生最美麗的註腳,並為我們巧然畫上「得到」的圓滿句點。
(本文作者為作家、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
人生不會只有失去,再黑的地方總有光 文/吳娮翎
面對生命的苦難,疾病的挑戰,我們第一個念頭總是會問:「為什麼是我?」總感覺時間在那一刻凍結,彷彿所有人的生活都如常,只有「我」的生活驟變。然而真的是這樣的嗎?在時間的分秒流逝中,發生了很多事,有人在路上傷亡,也有人在這一刻誕下新生兒,每個人都有此時此刻要面對的事物,只是面對突然而來的疾病,我們總是特別錯愕,也特別受傷。
《失去的喜悅:朦朧黑暗中所見的人生美好》作者法蘭克.布魯尼是《紐約時報》專欄作家與資深記者,三十年的職場歷練,在五十歲的中年時刻,應當是迎接人生的高峰,享受前半生努力的豐收。然而迎來的卻是腦中風帶來的視力受損,遭逢失明的恐懼與結果,情感上又面臨愛人移情別戀、父親罹患阿茲海默症,彷彿在最倒霉的時刻,生命又重重踩了他幾腳。在這樣的狀態下,他並沒有被打倒,他重新省視自己、檢視生活,重新拿回對生命的主導權。
他是這麼形容眼睛,他說:「眼睛是展示權力的部位,卻更是流露脆弱的所在。 」很多人以為失明是天生就看不見,其實不然,作者描述,絕大部分的盲人與視障者,從出生到孩提時代的視力都足以應付生活,在視覺被遮蔽前曾見過這個世界的燦爛,盲人在失明之前多半已經心裡有數,會經歷一段視覺日漸喪失的時期,在恐懼中等待失明降臨的那一天。
這讓我想到,曾有一位視障同學A對我說,她曾經看見過世界的光,可以自己靠著微弱的光感走上馬路。而在大學後,她就漸漸看不見了,得仰賴手杖,於是變得不愛出門,喜歡發脾氣,還常掉眼淚。她感覺到世界的善意,也感覺到世界的惡意,在接受世界變暗的時刻,她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而她仍在黑暗中摸索。
在這樣的摸索過程,作者法蘭克.布魯尼認為,失明就像是宇宙之手拔掉整個宇宙的插頭,他試著去問同樣困境的前輩,嘗試去了解面對疾病的過程,藉以調整自己的心態,甚至比生病前的他更投入生命。他努力地閱讀,他熱愛閱讀、需要閱讀,藉由大量閱讀來確保閱讀不會從生活中消失,或是說,他趁著閱讀還沒從人生消失前,放縱自己盡情閱讀。
在這段世界變得模糊,逐漸暗下來的摸索過程,他發現生命的脆弱與強韌,他比別人更珍惜此時此刻,接受自己的樣子,並且試著與之共處。他為自己的黑暗點了一盞燈,讓自己的心有所棲,不再迷茫。
(本文作者為心靈美學作家)
內文 : 第一章 「病情不樂觀。」
聽說死亡如宵小,會在夜裡降臨。不像死亡那麼破壞秩序的事也是。這場病便是趁著我呼呼大睡之際,前來竊取我的視覺,起碼偷走了一大部分。我鑽進被窩時看見的世界是一個樣子,一覺醒來,卻成了另一個樣子。
上床時,我相信自己掌握了大部分的人生—未竟之事、未圓之夢及其餘的遺憾,基本上都是不思進取、缺乏想像力造成的,如果肯拚上一拚,大概都還有反轉的餘地。現在的我總算覺悟了,那樣的想法其實很荒謬。
我帶著無數抱怨委屈的念頭入睡,夢醒後心中卻有著數不盡的感恩。這是我的故事,故事的主題是失去,也是獲得。
故事開始時,身為主角的我還懵懵懂懂狀況外。生病的第一天剛好是個週六,早晨剛起床的我還摸不清到底怎麼回事,不確定自己是否出了什麼大問題。要到了好幾個鐘頭以後,幽微的擔憂才逐漸浮上心頭,好奇心漸漸成形為隱約的掛念。
我懶洋洋地下床,腦袋灌滿了鉛。都怪我不乖,是我不檢點、沒原則。星期五晚上,我暢飲了四杯分量十足的葡萄酒來佐餐,明明兩杯就夠了。因此,在曼哈頓上西區公寓裡醒來的我有一點宿醉,整個人都慢了下來:我的思緒變鈍,從臥房走到廚房的步伐變慢,沖咖啡的動作變遲滯。咖啡。對,咖啡正是我需要的解藥。在咖啡因的刺激下,想必一切都會恢復如常,重回正軌。
我拎起茶壺,要將燒開的水注入法式濾壓壺卻倒歪了,我看著開水在檯面上擴散成一灘。咦。怎麼沒對準?我沒想過那是視覺的誤判,以為是自己粗心。我注意到身邊的空間有一點模糊,似乎在微微晃動,我歸咎於昨晚的那幾杯酒,何況我一定整晚都沒睡好,那一週比平常忙亂,精神跟專注力都起伏不定。我就這麼磨磨蹭蹭的。有些日子裡,我必須拿著馬克杯灌上三杯甚至四杯咖啡,來一場快步跑,再沖個冷水澡才能清醒,這八成就是那樣的日子。我總會在某一刻恢復正常的。
我手頭上有工作要做。小布希有一對雙胞胎女兒,芭芭拉跟珍娜,她們一起寫的回憶錄《姊妹第一》(Sisters First)即將上市,我在幾天前採訪她們,有超過九十分鐘的錄音要謄打成逐字稿。我是第一批採訪到她們的人,她們把我的訪談排在這麼前面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我曾在《紐約時報》的專欄暢談手足的重要性,感動了她們。芭芭拉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告訴我,那篇文章是刺激她們寫書的一小部分原因。謄打訪談的逐字稿不需要敏銳的腦力,就是機械化的敲敲打打,單調而耗時,因此我判斷正是適合目前這種呆滯狀態的瑣事。我在電腦前面坐好,開了新檔案工作。然而僅僅一、兩分鐘後,我停止了動作。
怎麼我得看得那麼用力,才能認出螢幕上的文字呢?怎麼有些字彷彿籠罩著一片霧氣?我摘下眼鏡,伸手拿紙巾將鏡片擦拭乾淨。我一向擦得不夠勤快,這八成就是問題所在,鏡片上一定有偶然沾上的油漬或流浪至此的塵垢。
我繼續聽錄音,繼續打字。但那一片霧氣沒有消失,這時我發現右側的霧氣比左側的濃重。還有,字跡有時會閃爍,還是該說跳動?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那字跡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淡出,太詭異了。我懷疑自己看見了什麼,或者該說,沒有看見什麼。
我又擦了一遍眼鏡,這一回用軟布。再拿另一塊軟布擦拭電腦螢幕,但問題依然存在。
顯然,汙垢(這一坨爛糊糊的玩意兒)在我的眼睛裡,至少右眼有,這是我一次閉一眼睜一眼,雙眼獨立測試出來的結論。汙垢八成只是晚上累積的某種眼垢,用清水潑一潑、沖一沖就可以清理乾淨。我湊合著又打了一小時逐字稿,讚嘆一行行文字看起來都是斜的而不是水平後便躥進浴室,仰起臉龐,用蓮蓬頭沖水。
沖水也不管用。隨後,我去河濱公園跑了四英里依舊不行,隨後的淋浴也是,我知道說出來沒人會信,但我做的下一件事不是驚慌,不是打電話給醫生,甚至不是跟我相戀已久的戀人湯姆提起視覺的異狀,湯姆可是我的同居人,職業恰巧是醫生。
我做的下一件事是以左眼視物,盡量不去想視覺的異狀。就這樣,我作好去朋友家吃晚飯的準備,跟湯姆搭計程車赴這場飯局,在公園大道高樓公寓跟大夥兒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曼哈頓的燈火在我們身邊一閃一閃。那燈火閃爍的模樣,跟我電腦螢幕上的字跡如出一轍,輕輕盪漾著,看起來其實空前漂亮。我選擇被蠱惑,擊退任何一絲憂慮。
我說過,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或者說是一個接著一個不同的信念。第一個信念是我的傲慢,毫無根據地認定問題終究可以解決,與我站在相同地位、相同時代的人類已經發明了各種辦法,可以凌駕病痛與微不足道的不體面—從高漲的血壓到鬆垮的下顎都不是問題—生在不幸年代的人就不像我們這個年代所向無敵,這是我因為生病而消弭的一廂情願想法。我屬於嬰兒潮世代,生在那個世代(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六四年)的最後一年,繼承了一種過度自負、不屑的態度,對於老化的耗損與免不了的病痛沒有適度的寬容。
我們嬰兒潮世代是在週末奮發圖強的人,投入一個又一個的健身熱潮,矢志不移地打造精瘦的身材,試過一個又一個美容手段,尋求恆久的緊緻。對了,還有供我們自由取用的醫藥庫:對付膽固醇紊亂的史他汀(statins),治療憂鬱症的選擇性血清素再回收抑制劑(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擊退禿頂的非那雄胺(finasteride),勃起功能有障礙的話,可以吃威而剛(Viagra)跟犀利士(Cialis),痛風則有安樂普利諾(allopurinol)。
我右眼的視覺衰退時,正在服用的藥品有史他汀、非那雄胺、安樂普利諾,提這個不是因為這些藥品傷害了我的視覺(眾所周知,兩者毫不相干),而是我毫無根據的傲慢態度有一部分是這麼來的。我相信醫學,我相信藥物。
當時我五十二歲。十年前我的背部動過一次相對無害的癌症切除手術,也用過化療藥膏清除了鼻部癌症。由於肩膀發炎疼痛,不得不以更痛的類固醇注射來治療,要不是注射奏效,我可就慘了。右腿的坐骨神經作亂了幾個月,但我服用處方劑量的布洛芬(ibuprofen)類似物,還將跳繩加進我的健身運動中,解決了問題。
這些毛病全都代表我的身體正在承受老化之苦,卻沒有打亂我的生活步調。我得到適當的醫療,我扭轉或拉伸軀體,進行正確的伸展。我調整運動的模式,少一點這個、多一點那個。我積極進取,牢牢掌握著敏銳的腦力與精力,足以應付一週五、六十個小時的工時,每週安排四、五個晚上的社交活動,夏季跟湯姆到希臘度假,有時我跟湯姆還會趁著度假,兩人從偏僻的沙灘出發,爬上陡峭的山徑健行個三英里再返回沙灘。我攀越海濱的岩石、我游泳、我健壯有力。
因此我對右眼的態度是,視覺出問題絕對有合理的解釋,假如需要醫治,也會有現成的治療方案。有多少次腳踝拉傷、頸部痙攣、頭痛、痛楚莫名其妙忽然出現,又莫名其妙地忽然消失?我一覺醒來,視覺就莫名其妙地變模糊,那麼我也會在一覺醒來之後,視覺莫名其妙地變清晰。那個週六夜晚,結束跟朋友們的晚餐之後,我沒有設定鬧鐘,還請湯姆隔天起床的時候要安靜。只要多睡幾個鐘頭,一定就沒事了。
但我的視覺沒有在週日改善。其實,反而更糟。問題依然局限在右眼,我試過閉上左眼、單獨以右眼視物,這樣看得見物體的形狀,但沒有細節。電腦螢幕是一片白光。報章雜誌、書籍的印刷字是無法辨識的,字母會糊成一灘爛泥,字塊則是這邊缺一塊、那邊缺一塊,坑坑巴巴的。雙眼並用的話倒是還能湊合著看,但病眼會干擾正常的那一半視覺,將一片霧濛濛投入我的視野,那片迷濛有時還會搖晃,晃得我頭暈目眩。
我終於告訴了湯姆。我聯絡了眼科醫師,也是因為湯姆的強力勸告。我的眼科醫師個性很隨和,之前給過我手機號碼。我發了簡訊給他,稍微描述了眼睛的狀況,詢問我能不能等到他星期二的門診時段去找他,還是我應該掛急診。他的回音立刻就來了,說他剛好在診所附近幾條街的地方,跟我敲定一小時後門診見。
診所只有我們兩人:沒有其他病患、沒有櫃檯人員。他比我早到一步,很多燈還沒開。黑暗與寂靜突顯了這不是一次尋常的求診,帶著不祥的氛圍。
我們在診間待了至少九十分鐘,將我熟悉的眼睛檢查步驟都做了一遍,也做了一些我不熟悉的其他檢查。我將下巴擱在一個塑膠硬槽上,額頭抵著塑膠硬條,定住不動、不動、不動,手心漸漸溼滑,心臟跳得有點像在打嗝,而他將某種望遠鏡放在我右眼前方,一支換過一支,彷彿天文學家難以置信地研究著某個陌生的新銀河。「難以置信」是我的猜測,因為我想不通為什麼要檢查那麼久,便無憑無據地推斷醫生被難倒了。當你一動不動地坐上大半天,便會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你會作出推論,會想出各種譬喻,於是我成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宇宙,成了一個黑洞。
好不容易捱到他向後退開,說我可以移開頭部、放鬆一下,可見檢查結束了,我便用各種問題轟炸他:我生了什麼病?如果他不知道的話,那他的猜測是什麼?我跟他說,不必只猜一個答案,可以給我三個可能性最大的猜測,甚至五個。我從出社會以來就是記者,為了挖出資訊時而軟言懇求,時而咄咄逼人,時而交換條件都是我的看家本領,於是我進入記者模式:這是什麼病?病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會生病?幾時發病的?他沉吟再三,不想配合,但終究還是妥協了。
他說,或許我得了多發性硬化症。有時,這種病最早的症狀是視覺問題。或許是某種其他類型的自體免疫疾病或全身性的失調開始作亂,而這是亂象的開端。或許問題出在腦部,是大腦沒有精確地處理眼睛傳遞的資訊。他的推論總是帶著一個詞。「或許」、「或許」、「或許」、「或許」。
我「絕對」應該尋求專家協助,去看我聞所未聞的「神經眼科醫生」。根據我做完的初步眼科檢查,我的眼科醫生幾乎可以斷定,我的角膜和視網膜都沒有受損。所以我的視覺問題可能出在右眼的視神經,而視神經,則是精通眼科學以及神經學的專科醫生的領域。
他給了我一位這種專科醫師的名字。他一手搭在我肩膀上,祝我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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