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 兩個女人組織工會的故事 | 誠品線上

On the Line: A Story of Class, Solidarity, and Two Women's Epic Fight to Build a Union

作者 Daisy Pitkin
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飛蛾撲火: 兩個女人組織工會的故事:團結力量大,但「團結」到底是什麼?工人的權力,只能來自老闆嗎?這是一本來自美國工運組織者,從工會內部反省的非虛構寫作它不是「工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團結力量大,但「團結」到底是什麼?工人的權力,只能來自老闆嗎?這是一本來自美國工運組織者,從工會內部反省的非虛構寫作它不是「工會指導手冊」,而是呈現勞工運動的人性面貌野火燒不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蛾和火,是書中緊緊相纏的隱喻。蛾是盲目追逐火焰,或者迎向光明?火是象徵希望還是危險? 蛾的毛蟲吐絲自纏,在繭中分泌酶來溶解自己,使自身「變性」,在破繭而出的最終階段,牠必須蛻去那層緊繃的乾皮,不然就會死。 作者黛西──一個上過大學的白人女性,來到亞利桑那州鳳凰城危險的洗衣廠,企圖組織一個充滿移民工的工會。工人們日復一日在沒有安全裝置的生產線上工作,從醫院、飯店、餐廳輸送來的骯髒布巾,包裹著針頭、糞尿、嘔吐物……。不需向他們解釋「階級」是什麼,看看疲憊的身體、大大小小的工傷、只夠付房租和廉價食物的薪水、不斷調快生產速度的上司──階級顯而易見。問題是,如何讓「我們」團結? 墨西哥女工阿爾瑪準備好要在洗衣廠組織工會,她影印一張張的傳單、敲同事們的家門、說服周圍的人簽工會卡、帶頭停工並將請願書甩在主管桌上。她問,「每個人都害怕,所以是什麼讓某些人跨過恐懼的門檻?全憑憤怒嗎?是勇氣嗎?那些在恐懼中倒下的人,是太害怕,或只是不夠生氣?」 黛西和阿爾瑪在這場勞工運動中是並肩的戰友、親密的朋友,但仍要面對的是,專業組織者和其協助組織的工人,核心的差距是什麼? 這本書描寫組織洗衣廠工會的艱苦過程,有珍貴的歡笑、互助、友誼,同時也反省工會內部的民主、組織者由上而下的領導性、對於掌握權力的錯誤妄想、上級工會的政治鬥爭……在勞工運動中,工人要面對的不只是資方,也包含所屬的工會及自己。另一方面,書中也爬梳美國勞工運動百年來未正視的性別議題,「工會的男人總認為女人是靠不住的士兵」,然而一九○九年受不了男性工會幹部空話而上臺登高一呼總罷工的,是一位縫衣女工。 貧富差距愈來愈大、勞動條件愈來愈糟,是全球的趨勢,還有什麼條件組織工會?反過來說,這一切使我們憤怒,憤怒促使人戰鬥,工潮正於世界各地死灰復燃,我們也需要做好團結的準備,思考團結的意義。時機到來,春風又生,野火燎原。

各界推薦

各界推薦 ◆專文導讀◆孫窮理|《焦點事件》記者◆專文推薦◆陳素香|臺灣國際勞工協會理事長周聖凱|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祕書長★★★各界好評推薦★★★(依姓名筆畫排列)成令方|高雄醫學大學性別研究所退休教授吳靜如|臺灣國際勞工協會研究員阿潑|媒體工作者孫友聯|臺灣勞工陣線祕書長梁秀眉|臺灣基層護理產業工會、無論如河書店創辦人陳昌遠|前印刷廠作業員、詩人陳柏謙|臺灣勞動歷史與文化學會祕書長陳雪|作家劉念雲|工作傷害受害人協會專員蔣闊宇|《全島總罷工》作者盧其宏|共力研究社研究員藍佩嘉|國立臺灣大學社會學系特聘教授蘇盈蓉|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常務理事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黛西.皮特金(Daisy Pitkin)超過二十年資歷的工會與社區組織者,最初從事國際性的紡織工人聲援,後來在美國紡織成衣工會(UNITE)及美國紡織成衣餐旅工會(UNITE HERE)組織洗衣廠工人。她的文章曾獲蒙大拿獎(Montana Prize)、騷動文學獎(Disquiet Literary Prize)、新千禧年獎(New Millennium Award)、莫妮克.維蒂格獎學金(Monique Wittig writer's fellowship)。她在俄亥俄州郊區長大,亞利桑那大學藝術碩士畢業。現於匹茲堡生活及寫作,並且擔任工人聯會(Workers United)工會組織指導員,以及星巴克抗爭中的全國指導員。譯者簡介楊雅婷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哈佛大學教育碩士,譯有《一位年輕博物學家的日記》、《水舞者》(春山)、《你必須改變你的生命:羅丹與里爾克的友情與生命藝術》(人文社群)、《歐亞混血》、《臺灣的想像地理》(臺大出版中心),《福爾摩沙的巴克禮》(臺灣歷史博物館),《蘭閨寶錄》(左岸),《馬戲團之夜》、《啥都瞭了》、《歷史大口吃》、《記帳遊戲》(行人),《童年之死》(巨流)等書。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一 蛾我們每晚只睡幾小時,甚至通宵熬夜,為你們工廠的工會組織運動做準備/有時他們把輸送帶調快,我們來不及留意。裡面很多血、嘔吐物和糞便/我覺得自己想更接近抗爭,想把我的身體擋在什麼前面二 火你想知道是什麼驅使某些人戰鬥,另一些人則不,或者不願,或者不能。每個人都害怕,你說。所以是什麼讓某些人跨過恐懼的門檻?三 蛾得知有工會不組織非工會的工人時,我很震驚/我不再認為工人的權力源自老闆,或工人只能從上班的公司拿走權力/這就是運動,如野火燎原四 火本質上,工會就是工作者聯合起來,團結一致,在職場甚至更多地方形成集體力量/工會的男人說女人是靠不住的士兵,會貪圖一分錢的加薪而當工賊破壞罷工,只要一找到丈夫就會離開工會五 蛾他們見識過老闆的攻擊手段,知道如何帶領工人安然度過腥風血雨/我們策劃一組行動來向公司表明:儘管受到威脅,你和同事仍在組建工會,他們將須承認它/五月一日,國際勞動節。你在工廠帶頭停工六 火她帶著猶未消腫癒合的傷口回到糾察線,站上倒扣的板條箱,對罷工的夥伴吶喊,說她寧可快快餓死也不要慢慢餓死」/工人每天只能去一次洗手間,之後若憋不住,就得尿在地上/這工作就是要讓她覺得自己像一部機器,而她不甘心這樣過一輩子七 蛾他們親手遞交一箱簽了名的卡片,表明想加入工會/這在現今的勞動法規下經常發生,因為進行反工會報復的雇主不必繳罰款,權利被侵犯的工人其損傷也得不到賠償/假如這個國家的工人不組織起來,我們大家都會完蛋八 火消防員作證說,火勢蔓延得「非常猛烈」/他們重演尖叫、踢踹、捶打的場面。他們哭泣。門打不開。它鎖住了/辯方律師質疑女工是否有能力從火場的混亂中清楚記得任何事/蛾具有飛向光的天性,但並非生來要飛入光九 蛾你舉手發問:為什麼有些人會被逼得反抗,另一些人卻在恐懼中倒下/他們喜歡被當騾子看待嗎?他們怎麼不他媽的更生氣?/你們並沒為真正的戰鬥做好準備,你們並沒準備好要罷工,因此這是我們所能拿到最好的合約十 火蛾知道自己被驅使著飛向火焰,還是受火焰所驅使嗎?/工會成員絕大多數為女性,卻依舊由男性領導,而這些男人大抵仍堅決反對讓女性領導/我不是「勞動姊妹」,而將自己定位於這個我們中、在這段工會女性的悠長歷史中,是一項複雜的練習十一 蛾只要再拚一下,就可以向大家證明多數工人都想要工會了/你轉了三班公車,送蔬菜熬的湯來給我,用浴缸的水龍頭把毛巾弄熱,敷在我脖子上。我小口喝湯,你一面從我頭髮中挑出碎玻璃/團結可以被組裝和包裝,完美地大量生產,工人階級的運動能以此方式有效率地建立──但我不相信十二 火真正的組織工作發生在「地面」,遠離了它,遠離每天在洗衣廠冒著危險工作者的生活和身體,我如今置身「空戰」/讓工會崩解是拯救它的唯一辦法/她已經三十一年沒出席過工會會議了/不管我們依此計畫在組織工作投入多少心力,都會被更大的鬥爭吸收利用後記誌謝主要參考書目關於索迪斯的注記組織資源組織名詞對照表導讀〈下一次的飛行與變性──思考組織方法與工會如何持續戰鬥〉 孫窮理/《焦點事件》記者推薦文〈組織者的絮語與提問〉 陳素香/臺灣國際勞工協會理事長、勞工運動組織者推薦文〈漿液與修復──進入他人之痛苦是「飛蛾撲火」〉 周聖凱/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祕書長

商品規格

書名 / 飛蛾撲火: 兩個女人組織工會的故事
作者 / Daisy Pitkin
簡介 / 飛蛾撲火: 兩個女人組織工會的故事:團結力量大,但「團結」到底是什麼?工人的權力,只能來自老闆嗎?這是一本來自美國工運組織者,從工會內部反省的非虛構寫作它不是「工
出版社 /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6267236291
ISBN10 /
EAN / 9786267236291
誠品26碼 / 2682402256001
頁數 / 376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14.8*1.48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漿液與修復──進入他人之痛苦是「飛蛾撲火」(節選)
推薦人 周聖凱(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秘書長)

  我從一個文學創作者,改投身進工人運動的這幾年,時而想起,美國哲學家桑塔格曾經探問,如何「更有道德」地旁觀他人之痛苦,她將旁觀的情感分為兩種:憐憫和同情。前者是站在更高的位置俯瞰,疏離地停在,「我知道你痛苦」。後者要投入更多想像力,將自身放在和他人平等的位置,感同身受他人之痛苦。兩種情感的道德價值或有高下,但都意味「責任的局限」,觀看者對事件當下無能為力,已經和被觀者拉開時空的距離。
  但,如果越過旁觀的位置,嘗試以實際行動,改變他人之痛苦時,人應該為他人之痛苦負責到什麼程度,又應該抱何情感面對他人呢?這並不只是,文學和藝術如何介入社會的抽象辯證,對工人運動而言、對組織者如我而言,是實際鬥爭存亡的路線選擇,也是黛西‧皮特金《飛蛾撲火》欲探究而未竟的核心命題。

  黛西二十五歲的時候,投身為美國紡織成衣工會的組織者,第一個協助的,是跨國集團索迪斯位在鳳凰城的洗滌工廠,並在其中結識了工會頭人阿爾瑪,兩人並肩作戰、組織工會,共同經歷各種困難,建立起無比深厚的革命情感。
  從外觀來看,《飛蛾撲火》分成「蛾」和「火」兩條線交互敘事,前者是黛西和阿爾瑪的故事,後者則上溯美國女工抗爭的歷史傳統。寫作手法上,黛西採用書信體,承載她對阿爾瑪的叨叨絮語,然僅能為單向的通訊,因其敘事伊始,是黛西和阿爾瑪的組織關係已然裂解、個人關係隨之崩壞的其後。通書情感充滿對主體修復的深盼,想對阿爾瑪告解,昔日在鬥爭中,組織者「不能」或「不敢」讓工人知道的內面私我。

  究竟什麼是組織者呢?表面來看,工人理所當然是工人運動的抗爭主體,組織者多為知識分子,像是來自外部的「他者」,資本或社會大眾的模糊理解,組織者更像「滋事分子」,是在抗爭現場靠衝撞換取議題曝光之人。然實際上,組織者真正的工作,或說更深層、更日常的工作,其實是「培力」,協助以為自己沒有條件反抗、只能安分認命的工人,去改變自己和資本的關係,轉化為工人運動的抗爭主體。也賴於此,組織者才能在工人運動中成為主體。

  要將工人轉化為抗爭主體,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諸多以勞動為題材的文學作品,例如臺灣讀者熟悉的林立青《做工的人》,大多會描敘工人在勞動現場經歷過的苦難,然其以為改變工人苦難的方式,是寄望社會大眾能有更多同情的理解,進而影響國家法制,而非工人團結起來抗爭。少部分意識形態偏左的作家,例如楊逵的〈送報伕〉、陳映真的〈雲〉等,描敘工人在苦難中,體悟到社會結構或勞資關係的不平等,最終起身反抗,但這是種簡化的敘事方式,反抗的結果是成或敗,楊逵和陳映真都略過了中間的過程,也略過了抗爭主體內心的反覆和成長。《飛蛾撲火》誠是以非虛構寫作,去補足這個在文學中、在報導中都較少被再現的部分,其作為起點的提問是:為何承受同等苦難的工人,選擇會截然有別?
  顯然,從痛苦到反抗,並非線性的過程。阿爾瑪問黛西,也問自己,我和其他工人為何不同,是因為有人比較憤怒、有人比較害怕嗎?黛西當下以為,戰鬥者和不戰鬥者的差別,不在憤怒或恐懼,而繫乎願景,繫乎人能否想像到戰鬥的好處。戰鬥的好處,就像懸在驢子眼前的一根蘿蔔,對大部分工人而言,指的是直接的經濟利益,吃到了,就可能停下來,一直吃不到,也很難撐下去。戰鬥的好處難道只是存乎人外部的事物嗎?黛西在多年過後反思,戰鬥的意志,「可能是一種變態,一種極度渴望改變,以致自己被改變了的狀態。」 黛西用一個唯美的譬喻,來形容這種由內而生的改變:抗爭者就像毛蟲,要徹底溶解自己原有的身體,爆發成全新的存在,化作撲火的蛾。

  「蛾」象徵抗爭主體,「火」象徵工人運動,兩者的對位關係,也是工人和組織者的關係。
  
  在《飛蛾撲火》中,黛西屏棄了常被放在歷史主線男性工人為主的鐵路工會,而以國際女裝服飾工會為起點,對阿爾瑪道來美國工人的抗爭傳統。一九○九年的紡織女工克拉拉,在群眾大會公開反對男性頭人的妥協路線,發動史稱「兩萬人抗爭」的總罷工。但一場總罷工並不足以改變所有紡織工人惡劣的勞動條件,幾年後,不顧勞動現場安全的三角襯衫工廠,發生一場導致上百人死亡的大火,成為深刻的集體記憶。
  克拉拉的故事,代表工人運動中的性別不平等,女工想反抗資本,要先反抗滿足現況的男性頭人。且不只是工人,克拉拉而後成為組織者,如黛西自身,也要面對和其他男性組織者間的不平等。黛西的取捨,是藉性別位置,拉起她和阿爾瑪間更多的共同點,更是以自身選定的路徑,將阿爾瑪從勞動現場的微觀鬥爭,往上走進更高維度的工人運動,這同時意味著思考座標和時間座標的新生。
  然此際的新生,終究也存在著權力關係。明明阿爾瑪是在工廠內部更有影響力的頭人,何以傳道授業者,反而是年少資淺的黛西呢?工人通常是身體歷經痛苦,而後改變了思想,知識分子則反過來,是被思想感召,選擇成為組織者,組織者通常具備更好的論述能力、更高的文化資本,也更有條件占有工人運動的領導權。
  
  工人真的都能信服組織者的領導嗎?在抗爭張力最強的時刻,阿爾瑪也會反問黛西,你和我們不同,你領著工會的薪水抗爭,你不會因為戰鬥被解僱。

  我作為空服員工會的主要組織者、長榮空服員罷工小組召集人,我也時常被質疑:推空服員前進,是在推空服員去死。然而,我曾因對時機的判斷不同,幾度勸說她們不要罷工,我也曾在罷工只有部分成果,空服員想採取更激烈方式抗爭時,再度強烈反對。同一時間發生的故事是,在連日暴雨終於暫停後的罷工棚,某個空服員靠著我肩膀,用忍著淚和鼻涕的聲音說,「我不想放棄,我真的不想放棄。」我問,「為什麼?妳會這麼說,就是想放棄,那為什麼還不放棄呢?」她說,「因為我覺得不甘心,因為會員覺得不甘心。」(未完)

試閱文字

內文 : 第二章 火(節選)

我第一次談一九一一年的三角襯衫工廠火災是在工會培訓課上。我激動得講不下去,必須用力咬住舌緣才能鬆開哽住的喉嚨。那是二○○四年初,距我們第一次同坐在你家客廳已過一年。我站在二十到二十五人面前──他們都是在鳳凰城積極組織工會的產業內部領導運動的工人:鐵工、屋頂工、油漆工和洗衣工。
這是三日密集訓練的第一天,我應該要簡介紡織成衣工會的歷史,它衍生自已成傳奇的國際女裝服飾工會(International Ladies’ Garment Workers’ Union, ILGWU),該組織創建於一九○○年,在一九二○和三○年代持續擴展的勞工運動中扮演關鍵角色。我應該要講述的簡史是個開枝散葉的故事,一個工會追著產業跑遍全球的故事。情節大致如下:十九、二十世紀之交,服飾業以紐約為中心,那裡的工人組織起來,爭取安全的工作條件與合理的工時和待遇。產業為逃避工會運作而移到南方,那裡的工人也開始組織。於是這產業又遷至墨西哥及中美洲的加工出口區(maquila sector),在那裡,工人也組織起來了。產業再遷往南亞和東南亞,現正移入中國。隨著美國本土的服飾生產衰退,工會將焦點轉向其他產業,如商業洗衣廠,那裡的工人面臨著類似機器上的類似危險,洗滌如今從世界另一頭製造出來的布料。

……

你和其他受訓的洗衣工人都知道哈瓦蘇湖城洗衣廠的火災,知道那個試圖堵住出口、強迫大家繼續工作的經理。將近一世紀前,三角襯衫工廠的經理們從大多數工人無法進入的通道逃出,跑上屋頂。廠房的一個出口上了鎖──公司擔心工人竊取零頭布和線軸,或未經批准便偷懶休息,因而鎖上門,令工人下班時排成一列從唯一的出口離開,還要他們翻出口袋和皮包讓警衛檢查。當火勢延燒整間工廠,工人被鎖在裡面。他們跑到窗邊,爬出窗臺,再爬上大樓的簷口。有些工人跳下來;有些掉下來。經理們逃到屋頂,再往上爬到另一棟建築。從隔壁安全的屋頂上,他們可以看見身體跳/掉下去。
我想在培訓中談火災和人,談婦女,主要是移民女性,在一個世紀首尾兩端似乎彼此呼應的時刻奮戰。我首先指出百年前──甚至在火災發生前──製衣工人便在紐約市組工會,起初是一家接一家小工廠進行。當時尚未有聯邦政府支持的程序讓工人辦工會選舉,要想強迫公司注意只能靠罷工,所以製衣工人就罷工了。他們要求提高工資、縮短工時,也要求更安全的工廠:不必花錢租椅子坐,將縫紉檯移近窗戶以便更容易看見針,需要時便可去上廁所,清除廠房裡的碎布和成堆線頭以防止火勢蔓延。
這個逐廠進行的策略在一九○九年改變,當時有位名叫克拉拉.萊姆利希(Clara Lemlich)的工人,在一場工會會議上不按順序發言,呼籲總罷工。在場工人紛紛響應,第二天便起而罷工,參加者愈來愈多,最後超過兩萬人。我向受訓的學員,向你和其他工人領袖描述──你們正在組織的同事大多為移民──公眾,尤其是富裕的婦女開始支持工人的經過:她們發現廠方為了遏制罷工毆打少女和年輕女性,而自己每天穿的衣服就是由這些血汗工廠製造;她們再也無法忽視這種暴行就發生在自己的城市,離家僅幾個街廓;她們意識到只要自己願意,便可以走到蜿蜒過紐約製衣廠區的糾察線,站在那裡見證罷工者遭受的暴力。我解釋十三週後,部分因為有錢的白人婦女支持──她們開始將罷工者保釋出獄,但主要因為罷工者本身鬥志高昂,大部分製衣業者──事實上除了三角之外,幾乎每家公司都默默同意了工人的要求。他們提高薪資,設工時上限,並制定一些基本安全措施:消防規約、消防演習與碎布處理規則。我在數月前得知這場罷工的故事,當時和團隊其他組織者坐在汽車旅館房間,但直到上培訓課的前一晚,我才曉得當初三角公司的老闆硬槓到底,拒絕承認工會,不接受上述任何要求,也不遵從兩萬名製衣工人罷工的調解結果。
我就事論事,平靜地講完這部分故事──一九○九年的抗爭及後果,而且我想我當時非常認真,態度就像在傳達某個迫切的教訓,不是基於個人經驗,而是根植於集體的過去。那正是我的感受,覺得培訓屬於一個近乎神聖的悠久傳統:教導工人組織與獲勝的必要技能。但當我開始談三角,那家拒絕與罷工者達成協議的襯衫公司,十六個月後發生美國史上最慘烈的工廠火災,害死一百四十六名工人,我的聲音哽住,不得不停下來,尷尬地站在教室前方,過一會兒才有辦法繼續。
火災的故事對培訓來說並非必要,但對紡織成衣工會很重要──不僅攸關其自我認知、起源與意義,也提醒我們組織工作的迫切與高風險,以及如果輸了會怎樣。講述與重述火災的故事有其目的,每年人們都會聚集在紐約的工廠舊址,全國各地的工會辦事處也會舉行守夜活動,以紀念這場火災。透過這管道很容易激起義憤,那經常是戰鬥的動力。它對我就有這種效果──提醒我這多麼慘無人道:漠視某些人的生命,好讓其他人能從這世界多揩一點好處。但它對我還有別的作用;它讓我情緒激動,組織者──至少我在紡織成衣工會認識的組織者──其實不該這樣,尤其不該在講述用來打動別人的故事時激動失控。我們基於義憤而做這一切,除此之外便不應情緒化地投入組織工作。我們的職責是擔任嚮導,幫助工人打他們的仗,而非我們的仗;要贏取的工會不是我們的,而屬於那些冒險奮戰、被鼓動建立它們的工人。

  目前保存在各種檔案中的火災紀錄多半以類似文句寫成,某些措辭重複,甚至一字不差,大概因為它們都源自相同的一手資料:當時在華盛頓廣場的旁觀者威廉.薛普(William Shepherd)一面看工廠燃燒,一面打公共電話給記者,記者寫下他的敘述,透過電報發布後登上全國報紙:

我聽懂了一種新的聲音──恐怖得無法用言語形容。那是活生生的軀體加速撞上人行道石板的重擊聲。
砰-死了,砰-死了,砰-死了,砰-死了。六十二聲「砰-死了」。我這樣稱呼它們,因為那個聲音與死亡的念頭每次都同時襲向我。要看到他們落下的過程並不難。高度有八十英尺。
最初十聲「砰-死了」令我驚駭。我抬頭望──看見窗邊有數十名女孩。從樓下往上竄的火焰撲打著她們的臉。不曉得為什麼,我知道她們也一定會落下,我內心有什麼東西──某種我沒意識到的東西──讓我堅持站在那裡。
我甚至看著一個女孩墜落。她揮擺雙臂,努力讓身體保持直立,直到撞上人行道的瞬間,她一直在試圖平衡自己。接著傳來砰一聲──然後是一團靜默不動的衣服和扭曲的斷肢。

這篇報導據稱是即時轉錄薛普的現場敘述,卻以過去式寫出,不同於那些從火災倖存工人的陳述拼湊而成的版本。工人的敘述雖記錄於事後,卻多以現在式表達,彷彿在要求讀者注視他們所目睹的,與他們一同見證這場慘劇。這些檔案許多都保存在組織中──它們關注現今工廠的工業暴力,以及身體在工作中持續面臨的危害;用現在式講述這場火災兼具隱喻與影射的效果。其內容大致如下:
一九一一年三月二十五日,接近下班時間,大火吞噬了三角襯衫公司所在的埃什大樓(Asch Building)第八、九、十層,短短十八分鐘造成一四六名工人死亡。消防隊的電話在下午四點四十五分響起。一通,又一通,再一通,再一通,總共四通電話。消防員趕到現場,但救不出鎖在裡面的工人。窗戶冒出滾滾濃煙,接著火焰竄出,衝向街道上空。然後工人出現在窗臺上。許多人往下跳。有些被燒死在建築裡。有些人跳向停止回升的貨梯,結果摔死在電梯井。有些人被崩塌的太平梯壓死,那是大樓唯一的太平梯,梯道被屍體堵塞,因為它沒通到地面。廠房裡僅有幾桶水可用來滅火。大樓外,消防員的雲梯只搆得到六樓,水帶的水噴不上九樓,安全網承載不住墜落的身體重量,像紙一樣應聲破裂。

  培訓前夕我很緊張──那是我第一次幫忙輔導培訓課程。我將是教室裡最年輕的人,是僅有的四名女性之一,也是唯一西班牙話不流利的人。我熬夜準備,複習想講的內容,再三讀我在網路上找得到的那場火災資料,大聲練習發音。我草草寫下筆記,扔掉它們;條列要點,也把它們扔掉。最後,我決定相信自己到時候就會知道要講什麼。
睡著時,我又夢到蛾。鱗翅僅餘灰燼,焦黑的軀體黏在我身上。牠們並沒有真的起火,只是悶燒著。
這種合併的感受至今仍跟著我。有時候,宛如一種聯覺,當我在世界上看見一隻蛾,就會聞到煙味。(未完)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團結力量大,但「團結」到底是什麼?
工人的權力,只能來自老闆嗎?
這是一本來自美國工運組織者,從工會內部反省的非虛構寫作
它不是「工會指導手冊」,而是呈現勞工運動的人性面貌
野火燒不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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