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情 上 (新版) | 誠品線上

故園情 上 (新版)

作者 唐魯孫
出版社 大地出版社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故園情 上 (新版):【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內容簡介】凡喜念舊者都是生活細膩的觀察者,才能對往事如數家珍。故園情上冊有唐魯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 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 【內容簡介】 凡喜念舊者都是生活細膩的觀察者,才能對往事如數家珍。故園情上冊有唐魯孫先生的記趣與評論,舉凡社會的怪現象、名人軼事、對藝術的關懷,或是說一段觀氣見鬼的驚奇,皆能鞭辟入裡栩栩如生。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唐魯孫唐魯孫,本名葆森,魯孫是他的字。民國前三年九月十日生於北平。滿族鑲紅旗後裔,是清朝珍妃的姪孫。畢業於北平崇德中學、財政商業學校。擅長財稅行政及公司理財,曾任職於財稅機關,對於菸酒稅務稽徵管理有深刻認識。民國三十五年臺灣光復,隨岳父張柳丞先生來臺,任菸酒公賣局秘書。後歷任松山、嘉義、屏東等菸葉廠廠長。當年名噪一時的﹁雙喜﹂牌香煙,就是松山菸廠任內推出的。民國六十二年退休,計任公職四十餘年。先生年輕時就隻身離家外出工作,遊遍全國各地,見多識廣,對民俗掌故知之甚詳,對北平傳統鄉土文化、風俗習慣及宮廷秘聞尤其瞭若指掌,被譽為民俗學家。再加上他出生貴冑之家,有機會出入宮廷,親歷皇家生活,習於品味家廚奇珍,又見多識廣,遍嘗各省獨特美味,對飲食有獨到的品味與見解。閒暇時往往對各家美食揣摩鑽研,改良創新,而有美食家之名。先生公職退休之後,以其所見所聞進行雜文創作,六十五年起發表文章,民俗、美食成為其創作基調,內容豐富,引人入勝,斐然成章,自成一格。著作有《老古董》、《酸甜苦辣鹹》、《天下味》等十二部(皆為大地版)量多質精,允為一代雜文大家,而文中所傳達的精緻生活美學,更足以為後人典範。民國七十二年,先生罹患尿毒症,晚年皆為此症所苦。民國七十四年,先生因病過世,享年七十七歲。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饞人說饞 逯耀東 006 唐魯孫先生小傳 013 小引 015 北洋時代的一頁「官場現形記」 017 紫禁城的小掌故拾零 024 舞屑 041 附錄:舞低楊柳樓頭月 047 人力車與三輪車的滄桑 056 故都白塔寺雜摭 064 也談護國寺 075 奇廟雍和宮 081 北平鐘樓的故事 087 北平潑街的故事 090 財神爺瑣談 095 當鋪票號始末根由 103 也談文明戲 114 記名琴師徐蘭沅 121 賽金花給戲院剪綵 125 談裱褙藝術 128 午年話馬,馬到成功 134 從香港滿漢全席談到清宮膳食 144 華筵餕餘 151 趙爾巽收服張作霖 156 多子王證婚忙 159 梁鼎芬終身不修腳指甲 161 初試金龍牌香煙 163 一段觀氣見鬼的傳奇 166 我看電視 171

商品規格

書名 / 故園情 上 (新版)
作者 / 唐魯孫
簡介 / 故園情 上 (新版):【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內容簡介】凡喜念舊者都是生活細膩的觀察者,才能對往事如數家珍。故園情上冊有唐魯
出版社 / 大地出版社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4023356
ISBN10 / 9864023357
EAN / 9789864023356
誠品26碼 / 2681869667009
頁數 / 176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
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饞人說饞—閱讀唐魯孫 逯耀東
前些時,去了一趟北京。在那裡住了十天。像過去在大陸行走一樣,既不探幽攬勝,也不學術掛鉤,兩肩擔一口,純粹探訪些真正人民的吃食。所以,在北京穿大街過胡同,確實吃了不少。但我非燕人,過去也沒在北京待過,不知這些吃食的舊時味,而且經過一次天翻地覆以後,又改變了多少,不由想起唐魯孫來。
七○年代初,臺北文壇突然出了一位新進的老作家。所謂新進,過去從沒聽過他的名號。至於老,他操筆為文時,已經花甲開外了,他就是唐魯孫。民國六十一年《聯副》發表了一篇充滿「京味兒」的〈吃在北京〉,不僅引起老北京的蓴鱸之思,海內外一時傳誦。自此,唐魯孫不僅是位新進的老作家,又是一位多產的作家,從那時開始到他謝世的十餘年間,前後出版了十二冊談故鄉歲時風物,市廛風俗,飲食風尚,並兼談其他軼聞掌故的集子。
這些集子的內容雖然很駁雜,卻以飲食為主,百分之七十以上是談飲食的,唐魯孫對吃有這麼濃厚的興趣,而且又那麼執著,歸根結柢只有一個字,就是饞。他在〈烙盒子〉寫到:「前些時候,讀逯耀東先生談過天興居,於是把我饞人的饞蟲,勾了上來。﹂梁實秋先生讀了唐魯孫最初結集的《中國吃》,寫文章說:「中國人饞,也許北京人比較起來更饞。」唐魯孫的回應是:「在下忝為中國人,又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可以夠得上饞中之饞了。」而且唐魯孫的親友原本就稱他為饞人。他說:「我的親友是饞人卓相的,後來朋友讀者覺得叫我饞人,有點難以啟齒,於是賜以佳名叫我美食家,其實說白了還是饞人。」其實,美食家和饞人還是有區別的。所謂的美食家自標身價,專挑貴的珍饈美味吃,饞人卻不忌嘴,什麼都吃,而且樣樣都吃得津津有味。唐魯孫是個饞人,饞是他寫作的動力。他寫的一系列談吃的文章,可謂之饞人說饞。
不過,唐魯孫的饞,不是普通的饞,其來有自;唐魯孫是旗人,原姓他他那氏,隸屬鑲紅旗的八旗子弟。曾祖長善,字樂初,官至廣東將軍。長善風雅好文,在廣東任上,曾招文廷式、梁鼎芬伴其二子共讀,後來四人都入翰林。長子志銳,字伯愚,次子志鈞,字仲魯,曾任兵部侍郎,同情康梁變法,戊戌六君常集會其家,慈禧聞之不悅,調派志鈞為伊犁將軍,遠赴新疆,後敕回,辛亥時遇刺。仲魯是唐魯孫的祖父,其名魯孫即緣於此。唐魯孫的曾叔祖父長敘,官至刑部次郎,其二女並選入宮侍光緒,為珍妃、瑾妃。珍、瑾二妃是唐魯孫的族姑祖母。民初,唐魯孫時七八歲,進宮向瑾太妃叩春節,被封為一品官職。唐魯孫的母親是李鶴年之女。李鶴年奉天義州人,道光二十年翰林,官至河南巡撫、河道總督、閩浙總督。
唐魯孫是世澤名門之後,世宦家族飲食服制皆有定規,隨便不得。唐魯孫說他家以蛋炒飯與青椒炒牛肉絲試家廚,合則錄用,且各有所司。小至家常吃的打滷麵也不能馬虎,要滷不瀉湯才算及格,吃麵必須麵一挑起就往嘴裡送,筷子一翻動,滷就瀉了。這是唐魯孫自小培植出的饞嘴的環境。不過,唐魯孫雖家住北京,可是他先世遊宦江浙、兩廣,遠及雲貴、川黔,成了東西南北的人。就飲食方面,嘗遍南甜北鹹,東辣西酸,口味不東不西,不南不北變成雜合菜了。這對唐魯孫這個饞人有個好處,以後吃遍天下都不挑嘴。
唐魯孫的父親過世得早,他十六七歲就要頂門立戶,跟外面交際應酬周旋,觥籌交錯,展開了他走出家門的個人的飲食經驗。唐魯孫二十出頭就出外工作,先武漢後上海,遊宦遍全國。他終於跨出北京城,東西看南北吃了,然其饞更甚於往日。他說他吃過江蘇里下河的鮰魚,松花江的白魚,就是沒有吃過青海的鰉魚。後來終於有一個機會一履斯土。他說:「時屆隆冬數九,地凍天寒,誰都願意在家過個閤家團圓的舒服年,有了這個人棄我取,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自然欣然就道,冒寒西行。」唐魯孫這次「冒寒西行」,不僅吃到青海的鰉魚、烤犛牛肉,還在甘肅蘭州吃了全羊宴,唐魯孫真是為饞走天涯了。
民國三十五年,唐魯孫渡海來臺,初任臺北松山菸廠的廠長,後來又調任屏東菸廠,六十二年退休。退休後覺得無所事事,可以遣有生之涯。終於提筆為文,至於文章寫作的範圍,他說:「寡人有疾,自命好啖。別人也稱我饞人。所以,把以往吃過的旨酒名饌,寫點出來,就足夠自娛娛人的了。」於是饞人說饞就這樣問世了。唐魯孫說饞的文章,他最初的文友後來成為至交的夏元瑜說,唐魯孫以文字形容烹調的味道,「好像老殘遊記山水風光,形容黑妞的大鼓一般。」這是說唐魯孫的饞人談饞,不僅寫出吃的味道,並且以吃的場景,襯托出吃的情趣,這是很難有人能比較的。所以如此,唐魯孫說:「任何事物都講究個純真,自己的舌頭品出來的滋味,再用自己的手寫出來,似乎比捕風捉影寫出來的東西來得真實扼要些。」因此,唐魯孫將自己的飲食經驗真實扼要寫出來,正好填補他所經歷的那個時代,某些飲食資料的真空,成為研究這個時期飲食流變的第一手資料。
尤其臺灣過去半個世紀的飲食資料是一片空白,唐魯孫民國三十五年春天就來到臺灣,他的所見、所聞與所吃,經過饞人說饞的真實扼要的記錄,也可以看出其間飲食的流變。他說他初到臺灣,除了太平町延平北路,幾家穿廊圓拱,瓊室丹房的蓬來閣、新中華、小春園幾家大酒家外,想找個像樣的地方,又沒有酒女侑酒的飯館,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幾乎沒有。三十八年後,各地人士紛紛來臺,首先是廣東菜大行其道,四川菜隨後跟進,陝西泡饃居然也插上一腳,湘南菜鬧騰一陣後,雲南大薄片、湖北珍珠丸子、福建的紅糟海鮮,也都曾熱鬧一時。後來,又想吃膏腴肥濃的檔口菜,於是江浙菜又乘時而起,然後更將目標轉向淮揚菜。於是,金霽玉膾登場獻食,村童山老愛吃的山蔬野味,也紛紛雜陳。可以說集各地飲食之大成、彙南北口味為一爐,這是中國飲食在臺灣的一次混合。
不過,這些外地來的美饌,唐魯孫說吃起來總有似是而非的感覺,經遷徙的影響與材料的取得不同,已非舊時味了。於是饞人隨遇而安,就地取材解饞。唐魯孫在臺灣生活了三十多年,經常南來北往,橫走東西,發現不少臺灣在地的美味與小吃。他非常欣賞臺灣的海鮮,認為臺灣的海鮮集蘇浙閩粵海鮮的大成,而且尤有過之,他就以這些海鮮解饞了。除了海鮮,唐魯孫又尋覓各地的小吃。如四臣湯、碰舍龜、吉仔肉粽、米糕、虱目魚粥、美濃豬腳、臺東旭蝦等等,這些都是臺灣古早小吃,有些現在已經失傳。唐魯孫吃來津津有味,說來頭頭是道。他特別喜愛嘉義的魚翅肉羹與東港的蜂巢蝦仁。對於吃,唐魯孫兼容並蓄,而不獨沽一味。其實要吃,不僅要有好肚量,更要有遼闊的胸襟,不應有本土外來之殊,一視同仁。
唐魯孫寫中國飲食,雖然是饞人說饞,但饞人說饞有時也說出道理來。他說中國幅員廣寬,山川險阻,風土、人物、口味、氣候,有極大的不同,因各地供應飲膳材料不同,也有很大差異,形成不同區域都有自己獨特的口味,所謂南甜、北鹹、東辣、西酸,雖不盡然,但大致不離譜。他說中國菜的分類約可分為三大派系,就是山東、江蘇、廣東。按河流來說則是黃河、長江、珠江三大流域的菜系,這種中國菜的分類方法,基本上和我相似。我講中國歷史的發展與流變,即一城、一河、兩江。一城是長城,一河是黃河,兩江是長江與珠江。中國的歷史自上古與中古,近世與近代,漸漸由北向南過渡,中國飲食的發展與流變也寓其中。
唐魯孫寫饞人說饞,但最初其中還有載不動的鄉愁,但這種鄉愁經時間的沖刷,漸漸淡去。已把他鄉當故鄉,再沒有南北之分,本土與外來之別了。不過,他下筆卻非常謹慎。他說:「自重操筆墨生涯,自己規定一個原則,就是只談飲食遊樂,不及其他。以宦海浮沉了半個世紀,如果臧否時事人物惹些不必要的嚕囌,豈不自找麻煩。」常言道:大隱隱於朝,小隱隱於市。唐魯孫卻隱於飲食之中,隨世間屈伸,雖然他自比饞人,卻是個樂天知命而又自足的人。

一九九九歲末寫於臺北糊塗齋

試閱文字

內文 : 唐魯孫先生小傳
唐魯孫,本名葆森,魯孫是他的字。民國前三年九月十日生於北平。滿族鑲紅旗後裔,是清朝珍妃的姪孫。畢業於北平崇德中學、財政商業學校。擅長財稅行政及公司理財,曾任職於財稅機關,對於菸酒稅務稽徵管理有深刻認識。民國三十五年臺灣光復,隨岳父張柳丞先生來臺,任菸酒公賣局秘書。後歷任松山、嘉義、屏東等菸葉廠廠長。當年名噪一時的「雙喜」牌香煙,就是松山菸廠任內推出的。民國六十二年退休,計任公職四十餘年。
先生年輕時就隻身離家外出工作,遊遍全國各地,見多識廣,對民俗掌故知之甚詳,對北平傳統鄉土文化、風俗習慣及宮廷秘聞尤其瞭若指掌,被譽為民俗學家。再加上他出生貴冑之家,有機會出入宮廷,親歷皇家生活,習於品味家廚奇珍,又見多識廣,遍嘗各省獨特美味,對飲食有獨到的品味與見解。閒暇時往往對各家美食揣摩鑽研,改良創新,而有美食家之名。
先生公職退休之後,以其所見所聞進行雜文創作,六十五年起發表文章,民俗、美食成為其創作基調,內容豐富,引人入勝,斐然成章,自成一格。著作有《老古董》、《酸甜苦辣鹹》、《天下味》等十二部(皆為大地版)量多質精,允為一代雜文大家,而文中所傳達的精緻生活美學,更足以為後人典範。
民國七十二年,先生罹患尿毒症,晚年皆為此症所苦。民國七十四年,先生因病過世,享年七十七歲。


小引
自從民國六十三年退居,為了排遣有生之涯,興之所至,偶或寫點小品,以消永晝,日積月累居然成帙,先承景象出版社給出了︽中國吃︾、︽南北看》兩本書,後來又承皇冠雜誌社給出了一本︽天下味︾。
我東塗西抹雖然沒有什麼步驟章法,可是取材卻有一項小小原則,就是既不平章國事,更不月旦時賢。國家大事經緯萬端,就算某一件事,偶或知道個一鱗半爪,自己不能肅括宏深,就發為皮相之談,不但無補時艱,而且徒亂人意。至於臧否時賢,要從多方面觀察體驗,更何況見仁見智,個人的觀感立場不同,如果任便月旦,往往失之於偏。所以閒中無俚寫點不成氣候的小品,多半是談點吃吃喝喝,古人說:「不誠無物」,任何事物都講究純真,自己舌頭品出來的滋味,再用自己的手寫出來,似乎比捕風捉影寫出來的東西來得真實扼要。因此以往印行的三本書都離不開吃、喝二字,我在親友中本來就是以饞人卓相的,這麼一來,有些位讀者、筆友覺得叫我饞人似乎有點礙難啟齒,於是賜以嘉名叫我「美食專家」,其實說白啦還不是饞人,這不過字面上好看,叫著順耳罷了。
想不到社會上對吃有興趣的同好還真不少,兩年來賜教的函件居然有數百封之多,不但使筆者獲益良深,而且交了若干聲氣相投的筆友,甚至有人打算跟我合資經營飯鋪餐廳,有人想拜在下為師,想學點煎炒烹炸、燒煨扒燴的手藝,更有趣的是有一位僑居美國的女士,曾來信說︽中國吃︾看開了頭,越看越捨不得放手,可是越看越饞,午夜東瞧西看實在沒有什麼可以解饞的吃食,最後,打開冰箱,還有牛肉漢堡,只好把牛肉漢堡放在電烤箱上烤,所謂捭豕燔羊,讓肉香洋溢,聊以解饞的趣事。我喜歡寫吃另外一個道理,是朋儕小聚,談來談去就談到吃上來了(也許饞人的朋友物以類聚都是饞人),由鄉味醰醰引發了念我故鄉的情懷,歸總一句,是大家異口同聲什麼時候能回大陸再嘗嘗家鄉味就心滿意足啦。(假如說果然因談吃而能心懷故土引起鄉思,進而激發重光國土雄心壯志,那麼這幾年來我的格子就算沒白爬啦。)


北洋時代的一頁「官場現形記」
每個人大半都是學校畢業,才走入社會或任職或就業,算是發軔伊始,首開其端,可是我卻不然,學校沒畢業就先當了一陣子公務員啦。
在民國十幾年北伐之前,關外王張作霖揮軍入關進駐平津、華北一帶悉在奉軍掌握之中,凡是有油水可撈的要津肥缺,就像狗搶骨頭似的,被一些軍政大員搶得一乾二淨。當時財政部轄下有個印刷局,衙門雖小,可是債券、鈔票、郵票、印花,甚至於官錢局出的銅子票、銀元模子,一古腦全歸財政部印刷局印製。只要機器一運轉,財源就滾滾而來,偌大一個肥缺,自然是你爭我奪、擾攘不休,最後終於在河水不肥外人田情形之下,由楊鄰葛(宇霆)、鄭鳴之(謙)攫奪到手。楊、鄭二人都是張大帥麾下一等一紅人,誰也不能降格以求來幹印刷局局長呀!於是找出當時名報人濮伯欣(一乘)來當印刷局的局長,於是不言而喻成了三一三十一的局面。
舍親中有一位跟楊鄰葛是同窗至好,另一位跟鄭鳴之是誼託姻婭,同時濮府跟舍間也素有往還。舍間因為先君早年見背,重堂在帷,丁口單薄,區區在束髮從師的年齡,逢到親友家有婚喪喜慶就要頂門立戶,在士大夫公卿之間言笑周旋、揖讓進退了。親友們都認為機會難得,願意盡力噓植代為謀幹。彼時坐領乾薪的人多的是,雖然還沒戴上方帽子,能混個小差事藉此歷練歷練也是好的。
哪知濮局長一來接篆到任沒幾天,印刷局就有信差送派令來了。接到奉派為財政部印刷文書課文牘員的派令後,信差東拉西扯在門房裡久久不去,猛然間想起了平劇裡連升三級報錄的來了,一紙派令封了四塊大洋的喜錢,才把信差老爺高高興興打發走了。
既蒙委派,自當到差謝委如儀,並且選了一個黃道吉日,藍袍子、黑馬褂、冠帶整齊,逕去彰儀門裡白紙坊財政部印刷局報到謝委。印刷局瓊樓層疊,玉宇高聳,不但莊嚴肅穆,因為嚴防漏私,站崗的又是警察又是憲兵,令人望而生畏。
北洋時代的印刷局組織,跟後來也大不相同。局長之下分設兩廳,總務廳管行政,由顧伯笙主持。顧的尊人竹侯先生是淮安巨族,有名的古錢收藏家,乃弟就是孔庸之先生綜攬全國財經時倚為左右手的顧季高(翊群)。首次是由顧伯笙陪同晉見濮局長的,濮平淡夷簡,態度雍容,毫無一點兒官僚氣息,他知道我大學尚未卒業,告知不必每天到公,等大學畢業再到局效力,誠摯親切,儼然長者,讓我這初步踏進社會的毛頭小夥子異常感奮。後來再由總務廳派員引領到文書課拜見主管課長夏承棟(夏是當時財政部次長夏仁虎的公子,臺灣名報人何凡先生的令兄),副課長周維則山東人,言談粗俗,一派官腔,正副課長雖然對面而坐,可是兩桌之間豎立一座木製屏風,楚河漢界涇渭分明,既然尹邢避面,一望而知正副之間定非乳水。主任課員林昌壽高齡七十有八,趨前寒暄,大約看我年歲太輕,開口就問我多大年紀,只好直告今年十八。林老撚鬚大笑,說他今年七十八,彼此相去一甲子,龍頭鳳尾都出在文書課了。想不到頭一天到差,就讓人起了一個鳳尾的外號。
文書課辦公室共分三大間,充其量不過容納三十多位同仁辦公。可是聽說僅文牘員就有一百二十多位,料想都是坐以待幣(鈔票)的朋友,否則全部來局辦公,再有三間辦公室,恐怕也容納不下。我雖然經過局長關照,不必逐日上班,可是第一次做事就尸位素餐拿錢不辦事,總覺內愧不安,所以每逢週六下午沒課,總要到局裡簽個到,到課裡走走。如此每週到公一次,一晃過了四五個月,可是始終也沒領過薪水,跟一些老同事打聽,據說,這次改組有若干文牘員都是大帽子塞進來的,既然都不是早晚到公的,自然都列入乙類名冊啦(甲類名冊人員不欠薪,乙類則屬於欠薪人員)。我到課裡既未辦過公,據我猜想,天經地義是屬於欠薪一類列入乙冊了,同時年輕臉嫩,又怕碰釘子遭白眼,也就擱下不敢再問了。
又過了兩個月,會計處忽然送了一份通知給我,由文書課轉交,說年度即將結束,週一至週五攜帶印章到會計處領餉。敢情承濮局長關顧,我一到差批薪俸數額的時候,薪水雖然只有四十八塊銀元,可是另外還有七十二元伙食費。局裡向例,凡是有伙食的人員就算正式辦公的,就列入不欠薪甲類名冊了。會計處辦公時間是跟銀行同作息的,我是每週六下午上班,人家會計處週六下午不辦公,所以半年以來,跟會計處同事始終碰不到一塊兒。
半年薪俸、伙食算起來一共有七百多塊錢,處裡給我開了一張鹽業銀行即期支票,讓我到鹽業銀行櫃臺軋現。到了鹽業銀行櫃臺上管收付款的行員反而犯猶豫了,因為當時局長月薪不過二百八十元,我一下子就拿七百多塊錢。當時經理是岳乾齋,副理是韓頌閣,接談之下岳老有女待字未嫁,頗想跟舍下結為姻婭,後來知道我已訂親,才作罷論。否則因此或許能討個老婆回來呢!
印刷局有一個單位叫編譯室,舉凡向國外採購的印刷油墨、各式顏料、鈔票用紙、印刷機器,凡是英文文件,一律由編譯室譯呈局長核閱。這項工作一向由一位蕭子玉主任主持,蕭因接了天津法商學院的聘書,每週六要到天津去上課,我是每週六才到局上班的,照彼此工作時間來說,正好銜接,所以他就把我簽調到編譯室來辦公,替他因應一切。好在都是些例行公文,照貓畫虎的就可以交代過去了。
大概工作了三個月,忽然間政局丕變,奉軍勢力撤離華北,印刷局局長已經由某系軍方兵站總監朱春霖來接替了。照當時各衙門的情形,只要首長一有更動,除極少數的文書檔案事務的老班底仍舊上衙門辦公外,其餘人員一律回家待命,各鑽門路靜候加委令到,再去上班。別人都紛紛回家待命,我這每週只辦一天公的人,北平有句土話,自然是回家抱孩子啦。
過了三五天,林昌壽兄忽然來寓拜訪,一面道喜,一面抽出一紙派令,是新任朱局長調升我為倉儲課副課長。他明是送公文道喜,其實主要的是託我說項,打聽一下我跟新任的淵源。林老拿來這一封派令,我思來想去怎麼也捉摸不出我留任升官原因所在,可是既蒙噓植,只好先行謝委,看看情形再定行止。哪知那位朱局長別看人家是來自軍中,可是恂恂儒雅,要言不繁,只對我說了句:「知道弟台工作認真、守正不阿,以後還要多多借重。」就端茶送客了。雖然晤對數言,可是丈二和尚仍舊莫名其妙,好在學校正放暑假,就每天早晚趨公,正式上班辦事了。
林老因為平素老氣橫秋,不受文牘課歡迎,彼此忝有龍頭鳳尾之誼,只好簽調來課專任收發。印刷局日常印製的大面額的印花郵票,以往時有短少,所以工員下班,搜檢甚嚴,想不到這項檢查工作竟然落到我的頭上來了。印花郵票體積甚小,隨便塞在哪裡都不容易被發現,門口警衛室在工員下班時,雖有裸體搜身規定,可是日久生玩,赤身工員一晃而過。有一天我忽然想起清朝的庫丁偷銀子的往事,早先各地餉銀解京,全歸庫丁承應搬運銀兩入庫,庫丁出庫能夠每次私藏松江銀錠四兩出來。當年有一種流氓,專門吃倉訛庫,就是敲詐庫丁夾帶銀兩而加以分肥。現在如果把印花或郵票捲成小捲塞入穀道,豈不是比帶四兩松江銀錠更容易了嗎?想到此處,可能就是漏卮,第二天親自監督,重點抽查,頭一天就查出把印花郵票捲細塞入「後軍都督府」夾帶出局的仁兄,有二三十位之多。奇怪的是金額多寡不一,後來才知道印刷部門管制層層,哪種得手就偷哪種,並不能率性而為、小大由之也。過了三天之後,風聲所及,全域皆知,立刻弊絕風清,各項有價證券每天的結單回報四柱吻合,毫無短缺的情況了。
兩個月下來,局長大人很快就奉到部令嘉獎記功。暑假一過,學校開學,在下既不能天天曠課,職責所在又不能天天曠職,只好呈請辭職,還我初服,照常上學。到了舊曆年底,局長居然不棄葑菲,派人送了五十份印刷局精印故宮文物日曆到舍下來。想不到戎馬半生的武人能夠如此篤念舊誼,而我想不到未出校門初入仕途,就遇上這麼有人情味的長官,實在太難得了。事隔五十多年,偶然想起來當年長官高誼儁邁風度,讓我久久不能去懷。

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