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看 (新版) | 誠品線上

南北看 (新版)

作者 唐魯孫
出版社 大地出版社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南北看 (新版):【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內容簡介】作者出身名門,平生閱歷之豐、見聞之廣,海內少有。本書自劊子手看到小鳳仙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 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出身名門,平生閱歷之豐、見聞之廣,海內少有。本書自劊子手看到小鳳仙,自衙門裡的老夫子看到盧燕,大江南北,古今文物,多少好男兒、奇女子,異人異事……一一呈現眼前,是一部中國近代史的通俗演義。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唐魯孫唐魯孫,本名葆森,魯孫是他的字。民國前三年九月十日生於北平。滿族鑲紅旗後裔,是清朝珍妃的姪孫。畢業於北平崇德中學、財政商業學校。擅長財稅行政及公司理財,曾任職於財稅機關,對於菸酒稅務稽徵管理有深刻認識。民國三十五年臺灣光復,隨岳父張柳丞先生來臺,任菸酒公賣局秘書。後歷任松山、嘉義、屏東等菸葉廠廠長。當年名噪一時的﹁雙喜﹂牌香煙,就是松山菸廠任內推出的。民國六十二年退休,計任公職四十餘年。先生年輕時就隻身離家外出工作,遊遍全國各地,見多識廣,對民俗掌故知之甚詳,對北平傳統鄉土文化、風俗習慣及宮廷秘聞尤其瞭若指掌,被譽為民俗學家。再加上他出生貴冑之家,有機會出入宮廷,親歷皇家生活,習於品味家廚奇珍,又見多識廣,遍嘗各省獨特美味,對飲食有獨到的品味與見解。閒暇時往往對各家美食揣摩鑽研,改良創新,而有美食家之名。先生公職退休之後,以其所見所聞進行雜文創作,六十五年起發表文章,民俗、美食成為其創作基調,內容豐富,引人入勝,斐然成章,自成一格。著作有《老古董》、《酸甜苦辣鹹》、《天下味》等十二部(皆為大地版)量多質精,允為一代雜文大家,而文中所傳達的精緻生活美學,更足以為後人典範。民國七十二年,先生罹患尿毒症,晚年皆為此症所苦。民國七十四年,先生因病過世,享年七十七歲。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饞人說饞 逯耀東 007 序 夏元瑜 014 唐魯孫先生小傳 017 綠林英雄好漢 019 打擂臺 029 劊子手 039 當年的北平雜耍 044 燕京梨園雜談 059 梨園識小續錄 069 談清代的辮子 078 衙門裡的老夫子 081 北洋災官的形形色色 089 想起了老君廟 099 民初在故都城南遊樂 108 想起了天安門 114 北平的中秋 117 中國最古老的禮券 122 御苑深處話宮娥 126 關於小鳳仙的種種 130 盧燕盧母 133 哀亞洲桌后陳寶貝 138 從小友想起了一段舊事 141 沉泥掘窟瑣憶 144 閒話紅白事兒 161 北平人辦喪事 168 北平琉璃廠的南紙店筆墨莊 184 談印 195 神龍見首 208 謝詞 唐魯孫 215 唐魯孫先生作品介紹 216

商品規格

書名 / 南北看 (新版)
作者 / 唐魯孫
簡介 / 南北看 (新版):【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內容簡介】作者出身名門,平生閱歷之豐、見聞之廣,海內少有。本書自劊子手看到小鳳仙
出版社 / 大地出版社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4023295
ISBN10 / 9864023292
EAN / 9789864023295
誠品26碼 / 2681845064006
頁數 / 224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暢銷數十年,全新改版】
歷史學者、美食評論家逯耀東先生作序推薦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饞人說饞—閱讀唐魯孫 逯耀東
前些時,去了一趟北京。在那裡住了十天。像過去在大陸行走一樣,既不探幽攬勝,也不學術掛鉤,兩肩擔一口,純粹探訪些真正人民的吃食。所以,在北京穿大街過胡同,確實吃了不少。但我非燕人,過去也沒在北京待過,不知這些吃食的舊時味,而且經過一次天翻地覆以後,又改變了多少,不由想起唐魯孫來。
七○年代初,臺北文壇突然出了一位新進的老作家。所謂新進,過去從沒聽過他的名號。至於老,他操筆為文時,已經花甲開外了,他就是唐魯孫。民國六十一年《聯副》發表了一篇充滿「京味兒」的〈吃在北京〉,不僅引起老北京的蓴鱸之思,海內外一時傳誦。自此,唐魯孫不僅是位新進的老作家,又是一位多產的作家,從那時開始到他謝世的十餘年間,前後出版了十二冊談故鄉歲時風物,市廛風俗,飲食風尚,並兼談其他軼聞掌故的集子。
這些集子的內容雖然很駁雜,卻以飲食為主,百分之七十以上是談飲食的,唐魯孫對吃有這麼濃厚的興趣,而且又那麼執著,歸根結柢只有一個字,就是饞。他在〈烙盒子〉寫到:「前些時候,讀逯耀東先生談過天興居,於是把我饞人的饞蟲,勾了上來。﹂梁實秋先生讀了唐魯孫最初結集的《中國吃》,寫文章說:「中國人饞,也許北京人比較起來更饞。」唐魯孫的回應是:「在下忝為中國人,又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可以夠得上饞中之饞了。」而且唐魯孫的親友原本就稱他為饞人。他說:「我的親友是饞人卓相的,後來朋友讀者覺得叫我饞人,有點難以啟齒,於是賜以佳名叫我美食家,其實說白了還是饞人。」其實,美食家和饞人還是有區別的。所謂的美食家自標身價,專挑貴的珍饈美味吃,饞人卻不忌嘴,什麼都吃,而且樣樣都吃得津津有味。唐魯孫是個饞人,饞是他寫作的動力。他寫的一系列談吃的文章,可謂之饞人說饞。
不過,唐魯孫的饞,不是普通的饞,其來有自;唐魯孫是旗人,原姓他他那氏,隸屬鑲紅旗的八旗子弟。曾祖長善,字樂初,官至廣東將軍。長善風雅好文,在廣東任上,曾招文廷式、梁鼎芬伴其二子共讀,後來四人都入翰林。長子志銳,字伯愚,次子志鈞,字仲魯,曾任兵部侍郎,同情康梁變法,戊戌六君常集會其家,慈禧聞之不悅,調派志鈞為伊犁將軍,遠赴新疆,後敕回,辛亥時遇刺。仲魯是唐魯孫的祖父,其名魯孫即緣於此。唐魯孫的曾叔祖父長敘,官至刑部次郎,其二女並選入宮侍光緒,為珍妃、瑾妃。珍、瑾二妃是唐魯孫的族姑祖母。民初,唐魯孫時七八歲,進宮向瑾太妃叩春節,被封為一品官職。唐魯孫的母親是李鶴年之女。李鶴年奉天義州人,道光二十年翰林,官至河南巡撫、河道總督、閩浙總督。
唐魯孫是世澤名門之後,世宦家族飲食服制皆有定規,隨便不得。唐魯孫說他家以蛋炒飯與青椒炒牛肉絲試家廚,合則錄用,且各有所司。小至家常吃的打滷麵也不能馬虎,要滷不瀉湯才算及格,吃麵必須麵一挑起就往嘴裡送,筷子一翻動,滷就瀉了。這是唐魯孫自小培植出的饞嘴的環境。不過,唐魯孫雖家住北京,可是他先世遊宦江浙、兩廣,遠及雲貴、川黔,成了東西南北的人。就飲食方面,嘗遍南甜北鹹,東辣西酸,口味不東不西,不南不北變成雜合菜了。這對唐魯孫這個饞人有個好處,以後吃遍天下都不挑嘴。
唐魯孫的父親過世得早,他十六七歲就要頂門立戶,跟外面交際應酬周旋,觥籌交錯,展開了他走出家門的個人的飲食經驗。唐魯孫二十出頭就出外工作,先武漢後上海,遊宦遍全國。他終於跨出北京城,東西看南北吃了,然其饞更甚於往日。他說他吃過江蘇里下河的鮰魚,松花江的白魚,就是沒有吃過青海的鰉魚。後來終於有一個機會一履斯土。他說:「時屆隆冬數九,地凍天寒,誰都願意在家過個閤家團圓的舒服年,有了這個人棄我取,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自然欣然就道,冒寒西行。」唐魯孫這次「冒寒西行」,不僅吃到青海的鰉魚、烤犛牛肉,還在甘肅蘭州吃了全羊宴,唐魯孫真是為饞走天涯了。
民國三十五年,唐魯孫渡海來臺,初任臺北松山菸廠的廠長,後來又調任屏東菸廠,六十二年退休。退休後覺得無所事事,可以遣有生之涯。終於提筆為文,至於文章寫作的範圍,他說:「寡人有疾,自命好啖。別人也稱我饞人。所以,把以往吃過的旨酒名饌,寫點出來,就足夠自娛娛人的了。」於是饞人說饞就這樣問世了。唐魯孫說饞的文章,他最初的文友後來成為至交的夏元瑜說,唐魯孫以文字形容烹調的味道,「好像老殘遊記山水風光,形容黑妞的大鼓一般。」這是說唐魯孫的饞人談饞,不僅寫出吃的味道,並且以吃的場景,襯托出吃的情趣,這是很難有人能比較的。所以如此,唐魯孫說:「任何事物都講究個純真,自己的舌頭品出來的滋味,再用自己的手寫出來,似乎比捕風捉影寫出來的東西來得真實扼要些。」因此,唐魯孫將自己的飲食經驗真實扼要寫出來,正好填補他所經歷的那個時代,某些飲食資料的真空,成為研究這個時期飲食流變的第一手資料。
尤其臺灣過去半個世紀的飲食資料是一片空白,唐魯孫民國三十五年春天就來到臺灣,他的所見、所聞與所吃,經過饞人說饞的真實扼要的記錄,也可以看出其間飲食的流變。他說他初到臺灣,除了太平町延平北路,幾家穿廊圓拱,瓊室丹房的蓬來閣、新中華、小春園幾家大酒家外,想找個像樣的地方,又沒有酒女侑酒的飯館,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幾乎沒有。三十八年後,各地人士紛紛來臺,首先是廣東菜大行其道,四川菜隨後跟進,陝西泡饃居然也插上一腳,湘南菜鬧騰一陣後,雲南大薄片、湖北珍珠丸子、福建的紅糟海鮮,也都曾熱鬧一時。後來,又想吃膏腴肥濃的檔口菜,於是江浙菜又乘時而起,然後更將目標轉向淮揚菜。於是,金霽玉膾登場獻食,村童山老愛吃的山蔬野味,也紛紛雜陳。可以說集各地飲食之大成、彙南北口味為一爐,這是中國飲食在臺灣的一次混合。
不過,這些外地來的美饌,唐魯孫說吃起來總有似是而非的感覺,經遷徙的影響與材料的取得不同,已非舊時味了。於是饞人隨遇而安,就地取材解饞。唐魯孫在臺灣生活了三十多年,經常南來北往,橫走東西,發現不少臺灣在地的美味與小吃。他非常欣賞臺灣的海鮮,認為臺灣的海鮮集蘇浙閩粵海鮮的大成,而且尤有過之,他就以這些海鮮解饞了。除了海鮮,唐魯孫又尋覓各地的小吃。如四臣湯、碰舍龜、吉仔肉粽、米糕、虱目魚粥、美濃豬腳、臺東旭蝦等等,這些都是臺灣古早小吃,有些現在已經失傳。唐魯孫吃來津津有味,說來頭頭是道。他特別喜愛嘉義的魚翅肉羹與東港的蜂巢蝦仁。對於吃,唐魯孫兼容並蓄,而不獨沽一味。其實要吃,不僅要有好肚量,更要有遼闊的胸襟,不應有本土外來之殊,一視同仁。
唐魯孫寫中國飲食,雖然是饞人說饞,但饞人說饞有時也說出道理來。他說中國幅員廣寬,山川險阻,風土、人物、口味、氣候,有極大的不同,因各地供應飲膳材料不同,也有很大差異,形成不同區域都有自己獨特的口味,所謂南甜、北鹹、東辣、西酸,雖不盡然,但大致不離譜。他說中國菜的分類約可分為三大派系,就是山東、江蘇、廣東。按河流來說則是黃河、長江、珠江三大流域的菜系,這種中國菜的分類方法,基本上和我相似。我講中國歷史的發展與流變,即一城、一河、兩江。一城是長城,一河是黃河,兩江是長江與珠江。中國的歷史自上古與中古,近世與近代,漸漸由北向南過渡,中國飲食的發展與流變也寓其中。
唐魯孫寫饞人說饞,但最初其中還有載不動的鄉愁,但這種鄉愁經時間的沖刷,漸漸淡去。已把他鄉當故鄉,再沒有南北之分,本土與外來之別了。不過,他下筆卻非常謹慎。他說:「自重操筆墨生涯,自己規定一個原則,就是只談飲食遊樂,不及其他。以宦海浮沉了半個世紀,如果臧否時事人物惹些不必要的嚕囌,豈不自找麻煩。」常言道:大隱隱於朝,小隱隱於市。唐魯孫卻隱於飲食之中,隨世間屈伸,雖然他自比饞人,卻是個樂天知命而又自足的人。
一九九九歲末寫於臺北糊塗齋


序 夏元瑜
魯孫先生原是筆友,後來咱倆相見,成了知友。由於年齡、見解、知識、鄉土的關係又進而為摯友。我們全是暮年閒居,沒事做,於是動了筆桿。沒想到一劃拉就是一篇,往郵箱裡一扔,過不了多少天,報上就登出來。日子一久,居然有人稱我們為作家,真是這輩沒想到的事兒。如果說魯孫兄為作家的話,他還不愧為一位多產的作家。兩三年裡寫過二十五六萬字來,並且一個一個的都排成鉛字印在報上。唸了他的文章真令人增加不少知識。
他一生經歷多而複雜,不但士農工商全幹過,更由於出身在貴冑家庭中,環境也和普通人不大一樣,所知既廣,更加以所吃十分淵博。他更有一樁大本事,就是記性特別好,幾十年前的陳年舊事,虧他全記得那麼清楚。例如他那一篇〈談印〉,講了那麼多的人名、官名、歷史演變、典章制度,以及石材、刀法等等,多麼的詳細,其中有許多名詞術語尚無暇解釋,如果一一詳敘就夠寫成一篇博士論文或專冊了。他走馬觀花的說說,平常人就嘆為觀止了。一篇短篇小說蓋出幾千字來毫不困難,而要像唐兄這樣寫出一篇幾千字的短文可得有幾十年的見聞,以及經驗,為了獲得這些經驗更得花多少錢財,古人稱讚好文章為「字字珠璣」,若把這話放在這本書上,我看倒真當得起,他花了無限錢財寫出了這一本豐富的知識,而讀者您只要花不到一張電影票的錢(臺北首輪的)就能完全搬過來,豈不是一大便宜事。
我常常說現在青年只會應考,雜學實在知道得少而又少。您要上了外國,洋人要問你一點中國舊事,閣下是一問三不知。這些零碎的知識你上哪兒找去?固然也有些竹頭木屑的雜書,可惜那些作者並沒身歷其境,胡亂抄湊而已。唐兄的這本可不然,全是他親身所經,要不就是他的可靠相識者當面告訴他的。所以此書和古今許多的雜記全然不同。
寫序的人免不了犯個古今通病,就是捧作者過度,有點失真。我覺得魯孫兄的文章也犯個小毛病,他的語句太北平化了,常把我們的家鄉土話搬出來,有時我看見他的原稿忍不住加個括弧解釋一兩句。紅樓夢和兒女英雄傳的行文也全是如此。您要學國語,倒很可用他的語句作藍本。
魯孫的記事,秩序分明,有頭有尾。其中有許多事都該畫出圖來。在今日的社會轉變中都成了往事,以後也不會再有。那麼他這本書和「清明上河圖」有相同的價值,全是記錄往日的生活,老年人看了這本書可以引起你個人的幽思,青年人看了可以增加見識,更了解自己的國家。我套句做生意的話,以作序言的結束,叫做「貨真價實」。

試閱文字

內文 : 唐魯孫先生小傳
唐魯孫,本名葆森,魯孫是他的字。民國前三年九月十日生於北平。滿族鑲紅旗後裔,是清朝珍妃的姪孫。畢業於北平崇德中學、財政商業學校。擅長財稅行政及公司理財,曾任職於財稅機關,對於菸酒稅務稽徵管理有深刻認識。民國三十五年臺灣光復,隨岳父張柳丞先生來臺,任菸酒公賣局秘書。後歷任松山、嘉義、屏東等菸葉廠廠長。當年名噪一時的「雙喜」牌香煙,就是松山菸廠任內推出的。民國六十二年退休,計任公職四十餘年。
先生年輕時就隻身離家外出工作,遊遍全國各地,見多識廣,對民俗掌故知之甚詳,對北平傳統鄉土文化、風俗習慣及宮廷秘聞尤其瞭若指掌,被譽為民俗學家。再加上他出生貴冑之家,有機會出入宮廷,親歷皇家生活,習於品味家廚奇珍,又見多識廣,遍嘗各省獨特美味,對飲食有獨到的品味與見解。閒暇時往往對各家美食揣摩鑽研,改良創新,而有美食家之名。
先生公職退休之後,以其所見所聞進行雜文創作,六十五年起發表文章,民俗、美食成為其創作基調,內容豐富,引人入勝,斐然成章,自成一格。著作有《老古董》、《酸甜苦辣鹹》、《天下味》等十二部(皆為大地版)量多質精,允為一代雜文大家,而文中所傳達的精緻生活美學,更足以為後人典範。
民國七十二年,先生罹患尿毒症,晚年皆為此症所苦。民國七十四年,先生因病過世,享年七十七歲。


綠林英雄好漢
從小喜歡看閒書,什麼《彭公案》、《施公案》、《七俠五義》、《小五義》、《七劍十三俠》、《五女七貞》,每一部書裡的人名和綽號,都背得滾瓜爛熟,再加上不斷的聽平劇,所以一腦子裡,都是甩頭一子黃三太、碧眼金蟬石鑄、北俠歐陽春、大環刀白眉毛徐良這類英雄好漢的影子在轉。凡是聽到的、看見的有關英雄豪傑綠林好漢的事,不但特別留心,而且觀感上也異常銳敏。
記得在咱四五歲時,逢年過節的時候,家裡總有一位虎背熊腰,光頭剃得是青裡透亮,赤紅臉膛,兩撇黑黲黲的鬍子,永遠繫褡膊,穿坎肩,腳上是一雙黑皮快靴,五十出頭的精壯人物,帶著大批貴重禮物來叩節,或者是拜壽。家裡讓咱叫他三爺爺,他一見咱總是一把抱起來,高舉過頂,哈哈大笑,真能聲震屋瓦。後來咱自從懂得看小說,腦子裡印象,這位三爺爺,除沒留下海(大鬍子之意)之外,言談動作,簡直就是《兒女英雄傳》裡的鄧九公再世。
這位叫錢子蓮的三爺爺,外號人稱南霸天,敢情當初是京南一帶綠林總瓢把子。自從被先伯祖收服,洗手歸正退出綠林之後,就在平津道上廊坊附近的郎家莊(讀如郎個張)務農為業了。有一年中秋,他到舍下來拜節,吃過中飯一定要咱到前門外廣德樓去聽戲,依稀記得那天是俞振庭、遲月亭演的《金錢豹》,滿臺鋼叉飛舞,踝子一個跟著一個摔,既勇猛,又火爆。戲園子看座兒的,還有賣零食的,似乎對這個錢三太爺伺候得分外周到,特別巴結,包廂裡鋪上桌布,椅子上另加厚棉墊子,茶壺嘴兒上套著黃色的茶葉紙。一會兒五香栗子,一會兒糖葫蘆,又是豌豆黃,又是大碗乳酪。到了三點多鐘,好幾個飯莊子管事的,又送點心來啦,什麼棗泥方譜、肉丁饅頭,桌子簡直擺得碟子壓碟子啦。
戲一散,好幾位買賣家兒掌櫃的已經在園子門口恭候如儀。當然大家又是一窩蜂擁到飯莊子,要酒叫菜猜拳行令,大吃大喝一番。錢三老爺一到北平,總是住前門外打磨廠三義老店,飯後回到店裡,大概有個三分酒意,一看月明似水,初透嫩涼,一高興就打算帶著咱趕夜路去郎家莊玩上兩天再送咱回來。咱當時又想去,可又有點害怕,他說讓櫃上派人到家裡說一聲就結啦。於是我們爺兒倆,由趕車叫得順的駕著一輛有席篷兒的大車,一吆喝直奔永定門。
出了大城一過豐台,得順跳下車從草料簸籮裡拿出一根銅架柱,掛著式樣甚特別的一隻銅鈴鐺,外面罩滿紫裡透亮的紅纓子,駕在大轅騾子頭頂上,一路叮叮噹噹,夜深人靜,可以聽出多老遠去。走個十里八里,高粱地裡就竄出幾個粗漢子來,可是雙方面都非常客氣,彼此好像說了幾句寒暄話,可是咱一句也聽不懂,彼此拱手後趕著大車又往下走。等沒人的時候,一問錢三爺,才知道都是攔路搶劫所謂線上的朋友,怎麼也想不到平津道上走夜路,居然有這麼多的線上朋友,那真太可怕啦。
錢府的一切,倒是完全鄉間土財主的式派,一點兒也看不出當年是坐地分贓的大寨主。只是最後一進,有一溜高大平房,院裡土地是用三合土壓得磁磁實實的,地上埋有碗口粗細、三尺多高的木頭樁子,柱頭磨得是又光又亮,一共有五六十根,可都是不規律的埋在地下,大概那就是武術界所謂的梅花樁了。屋裡有兩排兵器架子,架子上、牆上插齊掛滿全是長短軟硬兵器,還有若干奇形怪狀叫不上名來的,有一具緊背低頭花沖弩,是錢三爺當年最得意的暗器。
我一看花沖弩,就想起《小五義》說部裡的山西雁白眉毛徐良啦。敢情不是小說裡亂蓋,武術界真有人用這種暗器。屋裡正中供著伏魔大帝,神案上放著五尺長一個黃緞子包袱,聽說是一對純鋼虎尾竹節鞭,當年錢三爺洗手不幹,封鞭歸隱的時候,還舉行了一次大典,是由先文貞公代為封包加印,從那時起這包袱就沒打開了。我走到眼前仔細看過,果然隱隱約約有一行小字、一顆褪了色的朱紅印記。錢三爺雖然洗手多年,年過六旬,人家一身功夫可沒擱下,功房的早課晚課從不間斷。我當年童心好奇,幾次想求三爺爺打兩枝弩瞧瞧,因為他老人家練功都不許人看,所以心裡老有點兒發怵,始終沒敢開口,真是遺憾。錢三爺活到八十九歲時,有一天他忽然告訴家人說他要走啦,散功的時候,無論多痛苦也別碰他。結果他在功房坐在蒲團上,全身抖顫,汗下如雨,足足抖了四個多時辰,才撒手西歸,錢家子弟看老爺子散功如此的痛苦,後來大家練功,也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誰也不敢再繼續往深裡練啦。
咱有位五服邊上的族伯(遠房的意思),住在北平西單牌樓白廟胡同,咱叫他四大爺,咱這四大爺是前清官學生,年輕時候每個月逢六八十,都要到國子監授經聽課(等於現在聽名人演講)。有一天他經過戶部街,正趕上一群地痞搶庫丁(當年有一種地痞流氓專門吃倉訛庫,因為那都是有油水的工作。庫丁是銀庫的搬運工人),大家一陣慌亂,咱這位四大爺也讓他們糊裡糊塗給擄了去啦。幸虧當時有位武功高強的人物經過那裡,路見不平,躍馬揚鞭,單手一提溜,夾上馬鞍,闖出重圍,直奔西郊八寶山。等咱這位四大爺驚魂甫定,已經被人救上山來,彼此一談,才知道救自己的叫李玉清,是八寶山的莊主。李莊主也毫不隱諱,說明自己就是當年的西霸天,現在早已洗手。後來,彼此交往交往,李莊主的么女兒,就成了咱的四伯母。
有一年永定河河水氾濫,京西有好幾縣受災。李莊主拿出幾百擔小米賑災,馮大總統為了鼓勵褒揚,特別頒給一方「痌瘝在抱」的匾頭,擇吉上匾。這在李府來說,可算是有光彩的大喜事,自然要熱鬧熱鬧,大宴賓客一番。這種機會難得,咱自然跟著四大爺一塊兒上山吃酒道賀,順便開開眼。
李家莊可跟錢三爺家不一樣,莊院的圍牆挺高,有壕溝,似乎還真有點佔山為王的式派。各處大小院子都搭著玻璃席棚,八人一桌,最奇怪的是全用方桌(據說綠林中人請客不用圓桌,每桌不坐十位),菜是八菜兩湯,大魚大肉,每桌都用瓷茶盅斟酒,真應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那句話啦。
跟咱鄰座,是一位祖母帶著小孫子來吃酒,老祖母白髮如銀絲,大約七旬出頭,小孫子最多不到十歲,可是吃起菜來,狼吞虎嚥,食量嚇人。有一盤乾炸丸子,茶房一端上來,老祖母就不許小孫子動筷子,自己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子,大約有八九寸長,對準那碗丸子,手腕子幾抖,已經穿了七八個乾炸丸子了。跟著把挑著丸子的銀簪往髻上一扠,說是二孫子沒來,帶回去給二孫子解解饞,老人家顧盼自如,氣韻矍鑠。四大爺偷偷說,這位老太太武功精湛,人稱白髮龍女蕭六姑(元瑜曰:可嘆老俠女平日沒肉吃),頭上帶的銀簪就是她的暗器。
話剛說完,鄰座有位土頭土腦莊稼老兒開腔了,他衝著蕭六姑的孫子叫小祥說:「你奶奶偏心,不是不給你炸丸子嗎,宋爺爺給你夾兩個吃,省得你饞得直流哈拉子(北平俗語,口水的意思),小子好好接住。」說完一甩手,兩個丸子像流星趕月似的,直飛過來。您別看小祥人小,功夫還真不含糊,一伸脖兒,兩個丸子全到了嘴裡啦。大家一看這一老一小,都露了一手,全叫起好兒來。老頭子說,小孩兒牙口好,再給你個經嚼的,跟著黝黝的一對鐵珠,又直奔小祥而來,小祥還來不及接,蕭六姑一揚襖袖,兩個鐵球如同石沉大海,都掉到人家寬大的袖筒裡了。
蕭六姑說:「宋爺爺您這是逗孩子嗎?簡直是稱量我老幫子(北平習俗稱老婦之不敬語),孩子一個兜不住,豈不是就開瓢兒了嗎?」
宋爺名叫鴛鴦膽宋小齋,手中一對鐵膽,百發百中,平常最好詼諧,見著聰明伶俐的小孩就逗,只要碰見小祥,爺兒倆總要逗逗樂子,人家老小一逗樂子,我們總算是沒白來,可開了眼界啦。從前咱總覺得《彭公案》、《施公案》描寫人的武功如何高強,心裡總有點懷疑,自從看了吃肉丸子收鐵膽,才知道當初寫這部說部的人,去古未遠,描述武功,有的地方雖然未免誇大,可是還真有點影子,不像後來還珠樓主李壽民他們寫的武俠小說忽然上天,忽然下地,亦仙亦佛,人耶妖耶,過分離譜兒啦。
從前凡是做武職官、親民官(管州縣的)和方面的大員(管一省的),拿賊捉盜,隨身護衛都要幾位貼身長隨,得力武弁。如果上官對待部下仁厚,一到任滿,那班長隨武弁,多半願意跟著長官進退,在長官暫投閒散的時候,他們也就變成看家護院的了。
舍間有這樣幾位護院的,一位叫孟藎臣,是陝西內黃縣人,說話慢吞吞的,平素絕看不出他有什麼功夫。一位叫馬文良,是河北徠水縣人,滿臉連鬢鬍子,人高馬大倒像一個練家子。一位叫牛振甫,是河北定興縣人,舉止溫文,談吐也極有分寸,衣履整潔,跟馬文良正好相反,簡直像個幹練跟班的。三個人只有馬文良一高興,在月亮地舞上一套軟鞭,激盪迴旋,飛光射壁,看得人眼花撩亂,的確真有兩手。咱小時候最欣賞神行無影谷雲飛一類靈巧超倫的輕功與躥房越脊的姿態。據說孟、馬、牛三人都是個中高手,可是不管怎麼說三個人誰也不肯露一手給咱瞧瞧。
有一天剛吃完晚飯,隔壁鄰居叫小門趙家,是一位告老太監,因事得罪了廚師,這位廚師先放火,後殺人,拿著菜刀滿街亂砍,嚇得大家都不敢前去救火。這下咱家裡三位師傅可露出真功夫了,連長衫都沒脫,一擰身都上了東廂房屋脊。兩家各有院牆,中間還隔著很寬的一條過道,可是火星亂迸,火鴿子(飛出來的火焰)亂飛,也挺危險,說連上就連上。三個人把盛米的麻袋弄濕,一條條的蓋在後屋簷上,三個人每人一隻裝清水的水桶,躥上躥下隨時澆在濕麻袋上,他們在房上距躍跳盪,比一般人走平地還來得輕快迅捷。家裡上下人等才知道他們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不是《打漁殺家》裡的教師爺,馬勺上蒼蠅—混飯吃的。
據他們說,高來高去的飛賊,如果黑夜躥房越脊經過舍下,一定要跟他們打招呼借道,抽袋煙,喝碗水,趕上桃杏梨柿正結果子,摘幾個果實解解渴,那是常事。不過有個規矩,借道的朋友,只能在房上吃喝抽煙,不許落地,一落地對方就是瞧不起護院的,要動真格的啦(動手較量)。
有一天,孟藎臣忽然病倒,找了好幾位名醫,最後斷定他得的是轉食(中醫病名,咽喉阻塞,食水不下,可能就是現在所謂喉癌)。孟藎臣認為一生浪跡江湖,饑飽勞碌種下的病根,恐難痊癒,於是寫了封信給滄州朋友。敢情孟藎臣是滄州武術名家鼻子李的最小師弟,軟硬功夫跟大師哥都不分上下,可是小師弟心高氣傲,總想奪尊稱霸,壓大師哥一頭。偶然在信陽遇見贛南散手名家盧湛,死乞白賴要跟人家學五雷掌,盧湛經不住整天死磨,只好把那套五雷掌傳給他。不過兩派功夫不同,運氣使勁也各有各的門道,一不小心走火反經。結果孟藎臣雖然把五雷掌學會,可是練功一疏神走火,變成了不能過分用力,一用力就岔氣的毛病。以班輩來說,他跟鼻子李論左右,當然輩分很高,他這一病,陸陸續續不知來了多少武術名家來探病。鼻子李在東光縣有一所宅子正空著,於是把小師弟接去養傷治療,聽說又活了七八年才故去。
在北平提起西單二條會家,也稱得上是黼黻門弟簪纓世家了。有一天夜裡,來了一個外路飛賊,三言兩語就跟護院武師嘎啦上了(動起手來的意思),飛賊一看護院的人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正擰身上房想走,有位武師一抖手就打了他一鏢,他這一撒鴨子(飛跑之意,北平俗稱腳為腳鴨子)就沒有影兒啦。
過了兩天,會家的人一走近花園子月亮門,就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臭味,一天比一天臭,於是大舉搜索。後來在花牆子上夾層,躺著一個死人,屍首都爛得生蛆啦。敢情那天的飛賊,身受鏢傷,跑沒多遠,就重傷而死了。這個飛賊身上百寶囊裡,零七八碎兒還真不少,據說有一串萬能鑰匙,一隻精巧的薰香仙鶴,還有一張專治跌打損傷內服外敷的秘方五虎丹。因為五虎丹醫治五癆七傷真有特效,所以舍間就把藥方抄下來,交給缸瓦市玉和堂老藥鋪配幾服,擱在櫃上免費贈送,每年總要配個十服八服來支應,一直到「七七事變」才停止贈送。
咱以上所說的,全是四五十年前親身經歷的真事兒,勝利後在東北也還遇到幾位內家外家好功夫的高手,據咱猜想,現在在臺灣的高手一定所在多有,不過人家是真人不露相而已。

(元瑜附識:這篇文章很像武俠小說,不過魯孫兄出身世澤書香,見聞既廣,記性又好,句句實言。由此看來,早期的武俠小說尚皆近乎事實,以後則越說越荒謬,遠離人類之可能,我不知他的五虎丹秘方記得否,也不知靈不靈,大概那位飛賊白天忘了去配藥,所以重傷身死,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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