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安: 徬徨少年時 | 誠品線上

Demian: Die Geschichte von Emil Sinclairs Jugend

作者 Hermann Hesse
出版社 漫遊者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德米安: 徬徨少年時:韓國天團防彈少年團(BTS)正規2輯《WINGS》創作的根源全書譯自德文原典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最深邃的經典成長小說被譽為歐洲青年思想啟蒙的重要作品一部光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韓國天團防彈少年團(BTS)正規2輯 《WINGS》創作的根源全書譯自德文原典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最深邃的經典成長小說被譽為歐洲青年思想啟蒙的重要作品一部光明與黑暗互相角力的故事在朝理想前進時,我必需穿越黑暗的國度我的成長,到底是覺醒的過程,還是一則迷途的故事......◎最熱韓劇「製作人的那些事」主角金秀賢、IU 隨身閱讀的人生指南 一本掀起韓國全民追讀熱潮的經典◎現代「文藝復興男」詹姆斯‧法蘭科(James Franco)最新序言此序言原刊於英國企鵝經典文庫(Penguin Classics)赫塞以的精神分析的手法切入,並以諾斯替哲學中光明與黑暗的二元衝突,展開了主角少年辛克萊向內自省、邁向成熟卻顛簸不已的成長歷程。少年辛克萊的家庭是光明與理想的代表,但他的世界被「惡少」克羅默徹底擾亂了。克羅默帶來了另一個充滿黑暗紛擾的世界,辛克萊也陷入了謊言的深淵,兩個世界初現端倪,迎面而來的衝突使得他焦躁、徬徨。這時候,另一個少年德米安出現了。Demian,從字源上看,一開始便作為隱喻,象徵著兩個世界,象徵著矛盾,出現在少年辛克萊的面前。德米安拯救了辛克萊,但也象徵了分裂、衝突、二元共存,辛克萊必須在追求理想的同時,面對自己內心的慾望與黑暗,孤獨的走上摸索人生的道路。多年後,當辛克萊又一次要面艱難的人生抉擇時,以不同面貌出現的德米安再度成為他的人生引路人。辛克萊最終終於明白,「覺醒的人只有一項義務:找到自我,固守自我,沿著自己的路向前走,不管它通向哪裡。」【經典名句摘讀】●一隻鳥出生前,但就是牠的整個世界,她得先毀壞了那個世界,才能成為一隻鳥。●從過去到今天,我一直是一個尋覓者,但我已不再於星辰和書本之間求索,而是開始聆聽自己血液中的簌簌低語。●每個人的生命都是通向自我的征途,是對一條道路的嘗試,是一條小徑的悄然召喚。●人人都背負著誕生之時的殘餘,背負著來自原初世界的黏液和蛋殼,直到生命的終點。很多人都未能成人,只能繼續做青蛙、蜥蜴、螞蟻之輩。有些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然而每個人都是自然向人投出的一擲。●所有人都擁有同一個起源和母親,我們來自同一個深淵,然而人人都在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試圖躍出深淵。我們可以彼此理解,然而每個人能夠詮釋的,只有他自己。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 1877-1962)德國作家、詩人、評論家,20世紀最偉大的文學家之一。以《德米安:彷徨少年時》、《荒原之狼》、《流浪者之歌》、《玻璃珠遊戲》等作品享譽世界文壇。父親是基督教的傳教士,母親則有深厚的印度學背景。一心想當詩人的少年赫塞,甚至逃學也不願意接受家裡的安排受神學教育。接著赫塞因為不平靜而矛盾的內心糾葛,進入精神病院,後輟學在家。一戰時,赫塞呼籲德國人不要散播仇恨,卻被貼上了賣國者的標籤。1923年赫塞入瑞士籍。194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自二十世紀60年代起,赫塞就成為美國大眾的最愛,他出現在《史努比》系列漫畫中,紐約的女大學生說「赫塞是今天美國需要的反物質主義的發酵酶」,他的“Do your own thing”也成為美國幾個世代的年輕人的座右銘。在日本,赫塞是除了歌德之外最著名的德國作家;迄今為止,在日本和美國,赫塞是20世紀被閱讀最多的德語作家。他的作品被翻譯成40多種語言,印量超過1.4億冊。詹姆斯.法蘭科(James Franco, 1978-)/推薦序作者美國著名演員,2001年以傳記電影《詹姆斯狄恩》獲得金球獎最佳男主角,2002年開始在《蜘蛛人》系列中扮演哈利奧斯朋而走紅全球,2010年主演《127小時》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除了演員,他也是導演、製作人、詩人、藝術家、作家、老師,擁有四個碩士、兩個博士。2006年他重讀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攻讀英語與創意寫作,於2008年獲得學士學位,曾創下一學期修完不同系所總計六十二個學分的歷史紀錄。他不像一般的現代人所學只侷限在某個專業,而是像達文西一般博學多聞,多才多藝。因而被譽為現代「文藝復興男」 (Renaissance Man)。■譯者簡介丁君君、謝瑩瑩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1.該隱2.強盜 3.貝緹麗采 4.奮力破殼而出的鳥 5.雅各與天使的摔角 6.夏娃夫人 7.結束的開始

商品規格

書名 / 德米安: 徬徨少年時
作者 / Hermann Hesse
簡介 / 德米安: 徬徨少年時:韓國天團防彈少年團(BTS)正規2輯《WINGS》創作的根源全書譯自德文原典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最深邃的經典成長小說被譽為歐洲青年思想啟蒙的重要作品一部光
出版社 / 漫遊者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5671631
ISBN10 / 9865671638
EAN / 9789865671631
誠品26碼 / 2681181570001
頁數 / 224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3.8X21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我的朋友《德米安》◎詹姆斯法蘭科 文

此序言原刊於英國企鵝經典文庫(Penguin Classics)

我還記得第一次讀《德米安》的情景,那是在夏季的開始。四月份我剛滿十九歲,正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校園的一間咖啡館工作:賣速食三明治、微波披薩、便宜的墨西哥雜燴,還有晶亮誘人的中國餐。之前我花了一學年研讀英國文學,當時卻決意投入波濤洶湧的電影表演之海,精神奕奕地跋涉表演學校漲潮退潮後的窪地。我並未參加加大洛杉磯分校戲劇課程的面試,因此就被迫在聖費爾南多山谷學院上課。

就在加大春季學期將要結束之前,我決定投入所有時間到表演。我的父母沒有反對,只說只要我在大學讀書就支持我,如果我想當藝術家就只能自謀出路。

於是我就在北校區的簡餐店打工,服務那些昔日的同學。我的老闆是一個研究生,他理了個光頭,只留下兩束頭髮,還染成紅色,用髮膠定型為兩個六英吋的牛角狀。我叫他比爾。我記得我挺喜歡他,也許只是因為在我的所有老闆當中,他最接近我的年齡,可他畢竟還是個老闆。我打工是為了支持自己的電影演員之夢(幾個夢想之一),而我的雇主看起來竟像個妖怪。

休息時我讀奧尼爾、田納西.威廉斯、蕭伯納、易卜生、契訶夫等人的劇作,這些作家無疑可以幫我瞭解我所選擇的職業。這份打工最折磨人的分,倒不是比爾三不五時不停地盯著我在三明治上加肉、加芥末,盯著我從罐頭裡舀出墨西哥爆漿起士辣椒;這並不是問題,問題在於無聊。我現在明白,那份卑微的工作教我懂得了責任、奉獻與服務,但在當時我有許多宏大的夢想。原本我離開學校是為了成為世界上最棒的演員,但那時卻不得不留在校園裡,伺候那些幾個月之前還請我參加兄弟會派對的同學。就好像我已經後退了五步,事實是:我居然離開一所一流大學,加入一大群懷抱希望的候選者,企圖闖進一個以競爭激烈聞名的行業;這怎麼看都像是愚人的追尋。

緊鄰披薩服務區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個相框,裡面是年邁的馬龍白蘭度的照片:一個穿西裝戴橄欖球頭盔的人,正領著他穿過蜂擁的攝影者和伸長脖子呆看的群眾。我相當確信,那張照片是在馬龍白蘭度的兒子涉嫌謀殺案審訊期間拍攝的,而當我給客人上些廉價乏味的食物時,那張照片卻給了我莫大激勵:馬龍白蘭度是電影表演的巔峰,他的圖像是個提醒,讓我想起我希望躋身其中的偉大傳統。

幾個月之後我開始讀《德米安》。我不確定這中間是否有關聯,但就在那一天,毫無徵兆,我掛好我的圍裙,走出後門,從此一去不回。那天我本來打算上班,所以一旦離開,我不知道該去哪兒。口袋裡放著那本《德米安》,我直奔西木區,同時為自己剛剛決然離開的壯舉感到滿懷激情。在校園角落我碰到了一個以前的同學,一個過去曾經與我調情的女孩,她正在草地上曬太陽。我把我的事情告訴她,可是似乎沒能引起她的回應。我感覺我更進一步遠離了墨守成規的生活,同時更接近了藝術的自由。但跟這女孩訴說時,我覺得自己聽起來像一個剛剛辭職的毛頭小子。

在一間咖啡館裡,我回過頭來讀《德米安》,感覺自己似乎又得到了理解。書中的敘述者艾米爾.辛克萊也在追尋。他在善惡之間的搖擺猶疑,在世俗期待與藝術之路之間的徘徊不定,都似乎像鏡子反映了我自己的境遇。就像這部小說出版後九十年期間的許許多多年輕人一樣,我感覺赫曼.赫塞似乎在描述我自己內心與外在的種種爭鬥。辛克萊有德米安當他的嚮導,而我卻尚未找到我藝術上的導師。我所有的只是這本書。

《德米安》成了我的德米安,成為我可以傾聽與思索的聲音,伴隨著我從幼年到成人並進入藝術世界,尋找自我的道路。當然前行之路有許多曲折—我後來在麥當勞打工,得到演員的工作,然後又對做過的大部分工作厭惡有加,繼而又擴展了我的藝術視野〈赫塞不但是位作家,也是一位著名的畫家〉—我所追求的是在生活中與

我的理想有所共鳴的方向,而在趨向這個目標的旅程中,閱讀《德米安》是重要的一步。

試閱文字

內文 : 我想要的,

只不過是想努力活得與我內在渴望的生活一致而已。

但為什麼竟如此艱難?



我的故事得從最初的時刻說起。若是可能的話,我得追憶到童年的懵懂時代,乃至童年的久遠之前,從我的家族淵源開始。

寫小說時,許多作家彷彿將自己尊為上帝,高高俯瞰,洞穿凡人的歷史,講述故事的方式也如同上帝的敘述方式,沒有任何粉飾,一切都是其本真面目。可我卻沒有這樣的能耐,就像作家也沒有這種能耐一樣。但我的故事對我之重要遠甚於作家的故事之於作家,因為這是我自己的故事,是一個人的故事――不是一個虛假的、可能的、理想的或非現實的人,而是一個真切、獨一、鮮活的人,可惜現在世人對此的理解卻不如往昔,雖然每一個人都是自然獨一無二的寶貴造物,人們卻依然對彼此大開殺戒。如果我們並非獨一無二的人,如果我們真能用槍炮任意將他人從世上抹殺,那麼講故事將是多此一舉。然而人並非僅僅作為個人而存在,他同時也是獨一無二的特殊個體,永遠是一個關鍵而奇妙的點,在這個點上,世界的萬千現象縱橫交錯,充滿不可重複的偶然。因此每一個人的故事都是重要的、永恆的、神聖的,只要以某種方式活於世上,只要順應了自然的意願,每一個人都是妙不可言的存在,值得我們關注。在每一個人身上,精神都已化成了形貌,在每一個人身上,造物都在蒙受苦楚,在每一個人身上,救世主都被釘上了十字架。

今天很少有人懂得什麼是人。很多人感覺到了這一點,因此死得更從容,當我寫完這個故事之後,我也會同樣從容地死去。

我不能自詡洞明世事。從過去到今天,我一直是一個尋覓者,但我已不再尋求於星辰和書本之間,而是開始聆聽自己血液的簌簌低語。我的故事並不令人暢懷,也不像杜撰的故事那樣甜美和諧,它味如癡語、混亂、癲狂和夢幻,就像所有那些不願再自欺欺人的生活一樣。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通向自我的征途,是對一條道路的嘗試,是一條小徑的悄然召喚。人們從來都無法以絕對的自我之相存在,每一個人都在努力變成絕對自我,有人遲鈍,有人更洞明,但無一不是自己的方式。人人都背負著誕生之時的殘餘,背負著來自原初世界的黏液和蛋殼,直到生命的終點。很多人都未能成人,只能繼續做青蛙、蜥蜴、螞蟻之輩。有些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然而每個人都是自然向人投出的一擲。所有人都擁有同一個起源和母親,我們來自同一個深淵,然而人人都在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試圖躍出深淵。我們可以彼此理解,然而每個人能夠詮釋的,只有他自己。



第一章 兩個世界

故事開始時,我大約十到十一歲,正在我所在小城的拉丁文學校讀書,那時的經歷便是故事的開端。

那時,世界朝我撲面而來,痛楚和愜意的戰慄叩擊著我的內心,隱祕的小巷,明淨的房屋和鐘塔,鐘聲,面孔,舒適暖和的房間,神祕詭異的房間。那裡有溫馨的親密,有兔子和女僕的味道,有家用藥材和乾菜的味道。在那裡,兩個世界迎面相逢,日和夜從兩個極點冉冉升起。

一個世界是父親主持的家,是個親密的小世界,裡面只有我的父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我已熟識,它的名字便是父親和母親,愛戀和嚴厲,模範和學校。這個世界散發著溫情的光,清淨而整潔,這裡有絮絮軟語,潔淨的雙手,整潔的衣裝和文雅的舉動。這裡有早晨的禱歌和聖誕的喜樂。這個世界中,通向未來的路途平坦筆直,這裡有義務和罪責,愧疚和懺悔,饒恕和善舉,愛慕和敬意,《聖經》和箴言。這個世界的秩序需要我們去遵守,這樣生命才會變得明朗而豐富,美好而規矩整齊。

另一個世界也從我們的家中延伸出來,卻是完全不同的面貌,它的味道、語言、承諾和要求都大相迥異。第二個世界中有女僕和小工匠,有鬼怪和奇譚,那裡流溢著無數恐怖卻又魅力無窮的神祕事物,有屠場和監獄、醉鬼和潑婦、產小牛的母牛和失足的馬,有關於偷竊、兇殺和自縊的故事。這些美妙而可怕、野蠻而殘酷的事件無處不在。在咫尺之遙的街巷或庭院中,員警和流浪漢隨處可見,醉醺醺的男人打老婆,夜晚時分,少女紡的線團從工廠中汩汩滾出來,老婦能對人施咒致病,強盜藏身在森林中,縱火者被鄉警逮捕――濃烈逼人的第二個世界四處奔湧,襲面不息,無處不在,卻惟獨沒有滲入父母居住的房間。不過這樣也好。我們能夠擁有和睦、秩序和靜謐,義務和良知、饒恕和愛慕,是非常美妙的事情,而截然不同的那些事物的存在,那些喧囂和尖叫、陰暗而殘酷的一切,也是非常美妙的,因為只一步之遙,我們就能回歸母親的懷抱。然而最奇妙的是,這兩個世界竟如此密切地彼此銜接,相生相伴!比如說我們的女僕莉娜,每到傍晚,她坐在大門邊的客廳裡祈禱,清亮的歌喉唱著禱歌,洗淨的雙手攤在平整的圍裙上,此時,她完全屬於父親和母親,屬於我們,屬於光明和真理的一方。這一刻結束之後,她卻在廚房或馬廄裡為我說無頭侏儒的故事;有時,她還在屠夫的肉店裡和鄰家婦人潑口對罵,此時,她已是另一個人,屬於另一個世界,渾身藏著祕密。一切都是這樣,尤其在我身上。毫無疑問,我自然站在光明和真理的一方,我是父母的孩子,然而我又無時不在見聞另外一個世界,雖然那裡於我如此陰森而陌生,經常喚起我的內疚和驚懼,但我同時也生長在那裡。某些時候,我甚至情願自己活在那個禁忌之國中,每次返回光明的一方時――雖然這一回歸是不可抗拒的正道――這裡的世界似乎顯得更冷清乏味。某些時刻,我明白,我生命的目標便是以父母為榜樣,長成光明而純淨的人,成熟和規矩的人,然而在此之前,我還要跋涉一段遠路,要上小學、大學,參加各種實習考試,而這條道路的路邊便是那另一個黑暗的國度,我必須穿越這個世界,一不小心,我就會駐留其中,無法拔身。我心潮澎湃地讀過一些故事,故事中的少年遭遇了類似的經歷,墮入迷途。此時,回歸父親的真理世界令人感覺如釋重負,我覺得這才是惟一的真善之舉,是我應謀求的路途,然而即便如此,那個關於邪道和迷途的故事依然更顯誘人,平心而論,失足者的受罰和回歸有時甚至令人心生遺憾。人們不會這樣說,也不會如此去思考,然而它依然盤踞在人的心中,埋在情感的深處,是一種微妙的暗示和可能。在我的幻想中,魔鬼可能會在樓下的街面上,或藏頭露尾,或以真面示人,或在年末的集市中,或在客棧中,但魔鬼永遠不會出現在我的家中。

我的姊妹也是光明世界的一員。我一向覺得,她們離父母更近一些,她們更端莊文雅,也更純淨。當然她們也有缺陷和瑕疵,但在我看來,她們的問題並非深伏於心,不像我,對邪惡之物難以釋懷,受其吸引。姊妹和父母一樣,天生受人呵護和尊重,若有人和她們發生爭執,事後必然會覺得良心有愧,認為錯在自身,需要乞求她們的原諒,因為侮辱她們就意味著侮辱了她們的父母,而他們是備受尊敬的善人。有些祕密,我寧可告訴那些放蕩的街頭浪子,也不願透露給我的姊妹。在好日子裡――一切安好,心思端正時――我也喜歡與姊妹做伴,殷勤相對,表現得乖巧端正。身為天使,就得這麼做!這是我們所知的最高境界,我們甜蜜而驚詫地想像自己身為天使,渾身被聖潔的吟唱和芬芳縈繞,享受聖誕和幸福的滋味。可歎的是,這樣的時刻多麼難得!常常在正常的遊戲之間,我會突然激動莽撞,令姊妹不滿,造成爭執和不快,當她們氣憤地指責我時,我竟變得不可理喻,行為和言語極為邪惡,甚至我自己在那一刻都能感到這種邪惡讓我痛徹心扉。之後我又會滿心懊悔,咬牙切齒地度過一段沮喪的時光,然後痛苦地道歉,此時,一線光明又會顯現,一種寧靜而感恩的純粹幸福――刹那間的幸福。

我去拉丁文學校上學,市長和森林警備主任的兒子也在我的班中,他們是不羈少年,但依然屬於正派的世界。有時他們也會和我接觸,但我依然和鄰家的一些男孩走得更近,這些孩子讀國民學校,一向為我們所輕視。我的故事就從某一個鄰家男孩開始。

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當時我剛過十歲――我和兩個鄰家的男孩正在閒逛。這時,一個大男孩也走過來,他年約十三歲,體格健壯,性格粗魯,是一個裁縫的兒子,讀國民學校,父親是酒鬼,家庭名聲很不好。我認識他――法蘭茲.克羅默,在他面前我很害怕,因此很不願意他加入我們。他已漸有成年男人的味道,舉止言談時時模仿年輕小工。他帶我們從橋邊下到河畔,然後躲進第一個橋孔中。拱曲的橋身和遲緩的水流間只有一道窄窄的河岸,上面全是垃圾――破瓦爛磚,生鏽纏結的鐵絲等玩意兒。有時那裡也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在法蘭茲.克羅默的命令下,我們在垃圾裡翻來找去,把自己的發現給他看。有些東西他奪過去,有些則徑直扔到水裡。他讓我們留心鉛銅錫製的東西,這些他都會留著,連一把舊牛角梳也不例外。他在一旁時,我總覺得十分壓抑,不是因為我知道父親若是知情會嚴禁我和他來往,而是因為他令我恐懼。然而他對待我的方式和對別人並無不同,這倒令我開心。他下令,我們遵從,彷彿這是老規矩,雖然我和他只是初次見面。

完事後,我們坐在地上,法蘭茲朝水中吐唾沫,看起來像是一個男人。他從牙縫中吐痰,彈無虛發。我們開始閒聊,男孩們大贊或吹噓學校裡的各種英雄事蹟和惡作劇。我沉默著,但又擔心沉默會引起注意,使克羅默對我不滿。我的兩位同伴從一開始就疏遠了我,轉而向他示好,在他們當中,我是個異類,我的衣裝和風格在他們眼中是一種挑釁。我出身良好,上拉丁文學校,法蘭茲不可能會喜歡我,我也知道,只要機會到了,另外兩個男孩會立刻對我出言不遜,讓我出醜。

在強烈的恐懼中,我終於也不得不開口,編造了一個刺激的強盜故事,把自己變成主角之一。我說,在埃克磨坊邊的一個花園中,我曾和一個夥伴乘夜偷了一袋蘋果,那可不是普通蘋果,而是金色的萊茵特蘋果,最好的品種。由於一時緊張,我逃進了這個故事,杜撰是我的強項。為了不讓故事過早結束――或為了讓事情演變得更糟糕――我使出了全身解數。我說,我們一人放哨,另一人在樹上扔蘋果,結果袋子太沉,我們只好開袋留下一半後離開,半小時後又回來扛走了這一半。

講完後,我以為他們會喝彩。說故事令我的身體漸漸溫暖,我沉浸在臆想的樂趣中。兩個小男孩默不作聲地等法蘭茲表態,法蘭茲.克羅默瞇著眼睛,眼神似乎要穿透我,他以一種恐嚇的口氣問:「是真的嗎?」

「是的。」我說。

「千真萬確?」

「是的,千真萬確。」我硬著頭皮保證。

「你能發誓?」

我很害怕,但立即表示肯定。

「那你說:以上帝和幸福的名義!」

我就說:「以上帝和幸福的名義。」

「好吧。」他咕噥道,轉過身去。

我以為這事就這麼結束了,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開始往回走,我很高興。走到橋上時,我羞怯地表示自己要回家。

「不用著急,」法蘭茲大笑道,「我們同路。」

他慢慢地踱著步子走,我不敢溜開,他走的的確是我家的方向。走到我家附近,我看見大門,看見門上厚實的銅把手和窗戶的陽光,看見母親臥房的窗簾,於是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哦,回家!回家,回到光明寧靜世界的極樂之路!

我飛快開門溜進家,正當我要合上身後的門時,法蘭茲.克羅默竟跟著我擠了進來。地磚走廊幽暗陰涼,只有後院的光才透得進來,他貼在我身旁,握住我的胳膊,悄聲說:「別這麼著急!」

我驚恐萬分地瞪著他。他握我胳膊的手勁像鐵一樣結實。我在心中猜測他的意圖,擔心他會不會打我。我心想,如果此時大聲呼叫,會有人及時跑出來救我嗎?然而我終究沒有喊。

「怎麼?」我問,「你要幹嗎?」

「沒什麼。我只是有事要問你。其他人沒必要知道。」

「是嗎?你還要知道什麼?我得上去了,你知道。」

「你知不知道,」法蘭茲輕聲道,「埃克磨坊邊的果園是誰家的?」

「我不知道。磨坊主的?」

法蘭茲用胳膊圈住我,將我拉到他身邊,他的臉逼近我的眼前,眼神邪惡,笑容不懷好意,臉上充滿了殘忍和力量。

「好吧,孩子,我告訴你果園是誰家的。我早就知道那些蘋果被偷了,我還知道,那個園主說過,只要有人能告訴他小偷是誰,他就給那人兩馬克。」

「上帝啊!」我喊道,「你不會向他舉報吧?」

我覺得寄望於他的自尊完全是徒勞。他來自另一個世界,對他而言,背叛並不是犯罪。我非常明白這一點。在這些事上,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和我們不同。

「不舉報?」克羅默大笑,「親愛的朋友,你以為我是假幣商,能給自己造出兩馬克來?我是窮鬼,不像你有個富爸爸,既然有兩馬克可賺,我肯定要賺到。說不定他還能給更多錢呢。」

他突然鬆開了我。家的門廊不再散發著靜謐安寧的氣息,世界在我身旁轟然崩潰。他會舉報我,我是一個犯人,別人會告訴父親,員警可能會來抓我。混沌世界的恐怖撲面而來,所有醜陋險惡之事都會奔我而來。我根本沒有偷竊的事實已經不重要了。何況我還發了誓。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我的眼淚奔湧而出。我想,一定要買回自己的清白,於是絕望地在所有口袋裡搜索。沒有蘋果,沒有小刀,什麼都沒有。這時,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錶。那是一隻古老的銀錶,早就不走了,我戴著它只是「裝裝樣子」。那是祖母的錶,我立刻將錶脫下來。

「克羅默,」我說,「聽著,你不用告發我,這樣做不好。我把我的錶送給你,你看看,我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這個你拿著,是銀的,這是好東西,只是有點小毛病,得修一修。」

他笑著,大手接過了錶。我盯著這隻手,心想它多麼粗糙,多麼心懷不軌,要奪走我的生活和寧靜。

「它是銀的――」我怯生生地說。

「我對你的銀貨和爛錶不感興趣!」他鄙夷地說道,「你自己去修吧!」

「法蘭茲!」我顫抖地叫道,擔心他跑走,「等等!把這支錶拿走!真是銀的,不騙你。我沒有別的東西。」

他冷漠而鄙夷地盯著我。

「你也知道我會去找誰。我也可以跟員警說,我跟巡警很熟。」

他轉身要離開。我扯住他的袖子,將他拉回來。絕對不能讓他走。他要是走了,我就得遭殃,那種痛苦我寧死也不要忍受。

「法蘭茲,」我乞求他,激動得聲音嘶啞,「不要做傻事!就當開個玩笑,好不好?」

「是,一個玩笑,對於你,這個玩笑代價有點昂貴。」

「法蘭茲,你說,你要我怎麼做?我什麼都答應!」

他那雙小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又笑了。

「不要這麼傻!」他偽善地說,「你和我一樣明白。我能賺兩馬克,你也知道,我既然是個窮人,就不會放著這筆錢不賺。可你是有錢人,甚至還有支錶。你只要給我兩馬克,這事就一筆勾銷。」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可是兩馬克!對我而言,兩馬克和十馬克、一百馬克、一千馬克一樣,是筆天文數字。我沒有錢。我有一個儲錢罐放在母親那裡,裡面有一些十分五分的硬幣,大都是親友們來訪時給的。此外我一分錢都沒有。我當時還沒到領零用錢的年紀。

「我沒錢。」我悲傷地說,「一分錢都沒有。除此之外,我什麼都能給你。我有一本講印第安人的書,還有士兵玩具,還有一個羅盤。我這就給你拿來。」

克羅默撇了撇邪惡的大嘴,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少廢話!」他不容分辯地說,「那些破玩意兒你自己留著吧。羅盤,哼!別把我當傻子,你聽著,拿錢給我!」

「可我沒有錢,我從來沒領過零用錢。這我也沒辦法!」

「那這樣,你明天把兩馬克給我送過來。放學後我在集市等,給錢就算了,拿不來錢,你就等著看好戲!」

「我答應你,可我從哪兒去弄錢呢?天哪,我真的沒錢――」

「你家裡多得是錢。這是你的事。明天放學後見。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帶錢來――」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像幽靈一樣消失了。

我連上樓的力氣都沒有。我的生活完蛋了。我起了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的念頭,甚至想跳河自盡。可那些想法都很模糊。黑暗中我坐在樓梯間的底層臺階上,緊緊蜷成一團,沉浸在痛苦中。莉娜拎著籃子下樓取柴火時,才發現泣不成聲的我。

我請求她不要對家裡人提這件事,然後走上樓。玻璃門邊的衣鉤上掛著父親的禮帽和母親的陽傘,家園和柔情的氣息從這些物品中汩汩流出,向我溢來,我的心滿懷乞求和感激向它們致意,就像迷途的孩子看見故鄉小屋,聞見故鄉的味道一樣。然而這些都已不再屬於我,那是父母的光明世界,而我已罪惡地深陷在陌生的洪流中,敵人在伺機,危險、恐懼和恥辱已候在門外。禮帽和陽傘,砂石鋪的地面,廊櫃上的大幅油畫,還有起居室裡傳來姊妹的話語聲,一切都顯得比任何時候更可親可愛,然而這些已不再是撫慰,不再是奪不走的財富,而是嚴厲的呵斥。這些已不再屬於我,它們的純淨和安逸已與我無緣。我的腳上沾上了污穢,而這些污點已無法在地毯上擦脫,我瞞著家裡帶回了一片陰霾。我曾有過無數祕密,曾多次擔憂不安,可和今天帶回的陰影相比,那些簡直是不值一提的兒戲。厄運追在我身後,無數手正向我伸來,母親也已無法保護我免受其害,我絕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不管我的罪過是偷竊還是撒謊(我不是以上帝的名義起誓了嗎?),結果都一樣。我的罪不在這些,而在於讓魔鬼登堂入室。我為什麼要和他們一起呢?為什麼我遵從克羅默更甚於遵從父親呢?我為什麼要杜撰那個偷竊的故事呢?為什麼要吹噓自己犯過罪,彷彿那是英雄事蹟一樣?現在,魔鬼握住了我的手,敵人已跟隨在我身後。

某一瞬間,我忘記了對明天的恐懼,我所擔心的,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明確性――自己的路從今而後將急轉直下,墮入黑暗。我心裡明白,這一過錯將會勾出更多的過錯,我在姊妹面前的舉止、對父母的問候和親吻將成為謊言,我將隱瞞起自己的命運和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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