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朝二部曲 奇道 卷三: 神龍擺尾 | 誠品線上

十朝二部曲 奇道 卷三: 神龍擺尾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代理經銷：白象文化 神龍見首不見尾〜馮道因不忍劉守光的暴虐，決定捨身取義，竟因此消失了！ 河東在戰神李存勖的帶領下，迅速崛起，東打幽燕、南攻大梁。 幽燕接連痛失英才，面臨河東大軍來襲，瞬間陷入苦戰。 朱全忠決定御駕出征，親手結束李存勖，卻發生最意外的結局…… 本書以編年史的考究、豐富奇想的內容、環環相扣的計謀，精彩華麗的武俠，帶領讀者重回五代十國的磅礡場景，觀看一群被歷史洪流淹沒的豪雄奇才，栩栩重現！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高容◎高容2013年，以豐富奇想、開闊深刻的內容，出版130萬字魔幻武俠鉅作《殘天闋》。2015年，以考究的史學，融合玄幻武俠，推出95萬字古典優雅的《武唐》。2019年，以嚴謹的編年史蹟、磅礴大氣的五代十國為背景，推出73萬字《十朝》首部曲《隱龍》。2022年，以恢弘壯麗的群雄爭霸場景，重塑五代十國史觀，推出118萬字《十朝》貳部曲《奇道》。高容擅長以優美精練的文字，架構出龐大交錯的情節，布局深遠具邏輯性，畫面生動如影劇，在情理中寫出創新，在驚奇中散發著人文哲思，令人掩卷之後，仍回味不已。「在朝代更迭之後，仁心宰相搖身一變，成了千古唾罵的無恥貳臣，歷史之虛幻猶如武俠之玄幻！無論人們認同哪一種史觀，當我們凝望著前朝的足跡，總能映照出當代的處境……」--高容小語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本書目錄以公元年為序號，章回名稱取自《李白詩選》 九一一．五 縱死俠骨香 不慚世上英《俠客行》 九一一．六 奈何青雲士 棄我如塵埃《古風五十九首˙其十五》 九一二．一 四坐楚囚悲 不憂社稷傾《金陵新亭》 九一二．二 誰人識此寶 竊笑有狂《贈僧朝美》 九一二．三 沙塵接幽州 烽火連朔《北上行》 九一二．四 兩龍爭鬥時 天地動風《送張秀才謁高中丞˙并序》 九一二．五 君王一顧盼 選色獻蛾《感時留別從兄徐王延年從弟延陵》 九一二．六 荒淫竟淪替 樵牧徒悲《古風五十九首˙其五十八》 九一二．七 霓裳曳廣帶 飄拂升天《古風五十九首˙其十九》 九一二．八 女蘿發馨香 菟絲斷人《古意》

商品規格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學者教授聯合推薦，(按姓氏筆劃多→少排序)
賴祥蔚 (台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歷史小說作家)；
蔡造珉 (真理大學臺灣文學系副教授、台灣文學學會監事、歷史武俠評論作家)；
郭貞 (政治大學廣告學系教授)
林秀芬 (海洋大學航管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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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祥蔚教授小傳：
現任：國立臺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
曾任：中華傳播管理學會理事長、臺藝大廣播電視學系主任、應用媒體藝術研究所所長。
著作：《穿越台灣趣歷史》、《台灣血皇帝：血海帝王霧峰林文察》等多部作品，其中《樂觀，就會成功》獲行政院新聞局「優良課外讀物」，《誰叫你讀博碩士！》被國家圖書館評選為「台灣出版Top1代表圖書」。
研究領域：言論自由、媒體經濟學、傳播政策，研究成果連續多年獲學術研究獎勵。-----------------------------------------------
感謝，我們有高容
——歷史小說的新高峰《十朝》

當全世界華人在討論歷史小說的時候，中國大陸可以講出很多享譽國際的歷史小說作家，就連日本也有不少廣為人知的華人歷史小說作家，這時不免慶幸，感謝在當代的台灣，我們有高容。
說台灣有高容，當然不是說高容的歷史小說只在台灣發光，而是感謝這位本來的科技新貴，能夠毅然全職投入歷史小說寫作，不僅為中國歷史的普及，貢獻了一盞無可取代的絢麗燈火，也在全球文壇為台灣的歷史小說寫作大大爭光。
環顧當代中國的歷史小說作家群像，真可以說是奇才輩出、各顯神通，宛如重現了諸子百家的盛況。
推陳出新的歷史小說，個人首推方白羽的《天機破》系列，他讓線上遊戲與穿越時空，在華麗中完美進行多層次的結合，早在十多年前就以小說巧妙展現了真正的「元宇宙」概念；相較之下，一些現代科技大亨的論述，說穿了就只是「人設宇宙」而已。
至於正規的歷史小說，典範當數孫皓暉的《大秦帝國》系列，他簡直讓讀者重新走過那段老秦人變法圖強、奮發出關、一統天下的傳奇歷史。更讓人折服的是，本職為法學教授的孫皓暉不只說故事，還從具體時空背景，由真實歷史人物在故事的推進中，深入淺出闡述春秋戰國各家學說與制度的精華。即使是在大學與研究所都曾經修讀中國政治思想史的我，拜讀之後都常有豁然開朗的欣喜收穫。
有這麼多座歷史小說的「神山」在前，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有歷史文學的盛宴，憂的是會不會竟難以為繼？
就在這個時候，高容出現了。她把奇幻、武俠融入歷史小說，乍看之下讓人既驚艷、又擔心。驚艷的是，高容的歷史小說「信雅達」：信是符合歷史，雅是文字雋永，達是內容通順、有最適合傳達的閱讀趣味，一開卷就讓人愛不釋手。擔心的是，這樣會不會又走上金庸的困境？
金庸大師寫了許多經典而具有歷史色彩的武俠小說，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金庸小說，這句話一點也不誇張。有人認為，金庸如果不是採取武俠小說的形式，更能夠成為文學大師。但後來的發展證明，金庸就是大師。
金庸已經是大師，那麼高容呢？
閱讀高容的歷史小說，當可發現她兼具金庸、孫皓暉、方白羽等大師的長處。
孫皓輝寫《大秦帝國》，這段歷史本來就容易吸引讀者，目標明確，就是強國。在這個大的主軸之下，許多人物都具有超高的知名度，容易獲得讀者認同。
然而，或許是歷史太長、人物太多，加上早有既定印象，重讀那段大歷史，固然讓人心情激盪不已，但是對人物的情感，相對反而模糊一點了，許多人物儘管在翻頁時出現在眼前，但是幾頁之後，終究還是回到了歷史。
至於金庸寫武俠，功夫描寫當然精彩，人物刻劃更是活靈活現，蕭峰、郭靖、楊過、張無忌、韋小寶，簡直有了真實生命，愛恨情愁躍然眼前。相較之下，故事的歷史性就稍微簡單了一點。
方白羽的「元宇宙」歷史小說，有歷史、有人物、有科幻趣味，讓人大開眼界。但是因為時間長度是上下數千年，具體歷史也不免稍微薄弱。
高容先前的作品，就已經奠定了她的文學地位，吸引了一大群忠實讀者。2013年，她寫出130萬字的魔幻武俠鉅作《殘天闋》；2015年，她跨入玄幻武俠歷史小說，推出了95萬字的《武唐》。如今這部《十朝》，不只更上一層樓，而是攀登到了巔峰。
高容的歷史小說《十朝》，幾乎就是把真實歷史寫出來，裡面那些超乎想像的情節，都可以在歷史記載找到根據。最難能可貴的是，高容寫活了歷史與人物，而且她這次挑選的，還是最難寫的歷史與最難寫的人物——五代十國的馮道。
說起五代十國，人人嘆氣，那個最混亂的時代，是許多人求學時歷史考試最怕的領域。梁、唐、晉、漢、周，能記得就不容易，更不用說各朝與十國的王侯將相了。小說的主角馮道，後代史家給他的定位，多為負面，說他不忠、以他為恥。這段歷史、這種人物，居然會有人想寫？這種選擇，讓人好奇是不是歷史小說家要自我折磨啊？
直到翻開《十朝》，看到的不只是在我腦海裡一直混沌不明的五代十國，一頁頁清晰了起來；隨著主角馮道的登場，更看到作者高容的企圖心——她不只是書寫歷史小說，更是要重新呈現一段已被世人漠視與扭曲數百年的真實歷史人物！
以歷史小說為真實歷史翻案，目前為止比較為人所知的，只有英國作家約瑟芬．鐵伊在1951發表的歷史小說《時間的女兒》，為理查三世翻案，澄清了這位「惡君」沒有殺死王兄之子以奪得王位。這部小說雖然因為歷史翻案而相當有名，但是作品本身的普及度，恐怕不是很高，即使是喜歡歷史小說的讀者，恐怕看過的也不太多。何以如此？關鍵在於文學的趣味性。
最通俗的中國古典歷史小說，或許是羅貫中的《三國演義》，精彩好看又有深度，眾多人物各有風采。但美中不足的是，《三國演義》的內容太多背離正史，這恐怕不會是真正歷史小說的好榜樣。高容的《十朝》，不只寫活了主角馮道，也像《三國演義》一樣讓王侯將相等千百人物都鮮明了起來。
高容的《十朝》，完全有資格像《三國演義》那樣廣為流傳，但不同的是，《三國演義》讓人混淆了正史《三國志》，扭曲太多歷史。高容的《十朝》，在充滿文學張力的奇幻、武俠、愛情之外，幾乎都是真實歷史。
有幸先睹為快，暢讀之餘，對許多太傳奇的內容，忍不住屢屢對照史料，每次都驚嘆居然都有真實根據！出身科技業的年輕才女高容，居然可以把枯燥的史料寫得這麼精彩，連當時的生活習慣與語言文物，也都認真查證，用功之勤，勝過許多學者。
相信任何讀者看了之後，從此就真正明白了五代十國的歷史。原本的歷史，絕對沒有這麼多的血肉，多虧了高容的妙筆與巧思。這當然不是化腐朽為神奇，但絕對是化史料為傳奇！
高容細細寫出馮道的人生，她不是用白描的方式，直接告訴讀者馮道這個人的性格，而是讓大家跟著年輕的馮道，一起在因緣際會的無奈之中，漂泊於江湖、體驗亂世之下的真實人生。剛開始閱讀，好奇馮道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會怎麼抉擇；繼續看下去，我們漸漸不是在觀看馮道的人生，而是融入了馮道的世界，跟他一起體驗人生。於是領悟了馮道何以會成為馮道，他怎麼能夠歷經五個朝代、十一位皇帝，卻「累朝不離將相、三公、三師之位」。史書簡單兩行字，百姓堆疊無盡骨。這是我閱讀高容《十朝》之後的感嘆。
高容的《十朝》，關心的是天下蒼生，提醒大家不要忘了在戰亂之中，最痛苦的是百姓。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要慷慨赴義？還是要解救黎民？這是最有人道主義的大哉問。
馮道如果有知，當感謝一千多年後的高容與《十朝》。被馮道救助過的無數生命，也當感謝高容的《十朝》。
作為忠實的讀者，由衷感謝，我們能有高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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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造珉教授小傳：
現任台灣文學學會監事、真理大學台灣文學系副教授兼淡水社區大學主任。
中國文化大學中國文學博士。
曾任真理大學台南校區行政處處長、台灣文學系主任、台灣文學資料館館長。
著有學術專書《南宮搏著作研究》、《寫鬼寫妖、刺貪刺虐～「聊齋俚曲」新論》與《蘇軾小品文研究》；單篇論文20餘篇。
研究領域涵括臺灣武俠小說、現代歷史小說、電影文學、中國古典小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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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真的已成明日黃花了？筆者不諱言的說，就目前態勢來看，答案是對的。若光以台灣而論，台灣曾出現超過300個武俠作家、3000多部武俠作品，但盤點2000年後之台灣武俠，卻僅剩高容、沈默、鄭丰、上官鼎、樓蘭未、孫曉、張大春、奇儒……等10來位，這樣的現狀，不是沒落又該是什麼？但「武林」縱使多擾（有各類型小說），卻仍有少數願做此「俠客之夢」撰寫武俠，或許也該慶幸才是。其中高容，看似雖僅出版《殘天闋》、《武唐》及《十朝》等三部，但其雄渾氣魄與細膩文筆，這剛柔並濟之勢，筆者以為，實為台灣武俠界撐起了一方江山。
高容截至目前作品（含筆者有幸先睹為快此《十朝》二部曲之電子檔），其創作總字數已堂而皇之超過四百萬字，而欲邁入五百萬字之林，這樣的創作量放眼當今仍筆耕於武俠界者，難有出其右者。又其對歷史鑽研之深（五代十國可謂中國歷史中極其繁複之一段）與文學用功之勤（如其《武唐》與《十朝》回目大量採用唐太宗、李白、杜甫等之詩選），都不是一般武俠作家能力所及之處，而高容竟如此駕馭自如，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這竟是出自一位理工科系之生花妙筆，著實令我激賞與讚嘆。而就其作品，筆者以為還可從三個視角著眼觀察之：

真實構寫迫人無法迴避
亂世與民不聊生是畫上等號的，而描寫五代十國這樣的亂世，人民別說溫飽，就連啃樹皮、吃黏土，亦屬稀鬆平常；更甚者，如政府設立「宰殺務」，屠宰饑民以充當軍糧，高容構寫事實，讓殘酷歷史「示現」於我們面前，所以「膽小者勿入」亦是做為推薦者的我，對於讀者閱讀此書之善意提醒。另外，諸如這些皇帝和大臣們的荒淫、殘暴與無恥，也是書中展現出來令人無法迴避之痛恨，如朱全忠之淫穢竟連大臣們之妻子稍具姿色者，盡皆召入後宮、供其享樂；而大臣為爬高位乃逢迎拍馬、醜陋盡顯，直如高容藉主角馮道之口諷刺這些人乃：「無才無德、無勇無義、無是無非、無骨無氣，任人揉搓捏扁，不改其志，膿包哉。」無奈這膿包自古至今都有，倒也不曾在哪個時代缺席過，換個角度想，或許這也是一種公平吧！

善立新意使人追尋思索
《十朝》以馮道為主角，但誠如歐陽修在《新五代史》中曾對其強烈批評道：「予讀馮道《長樂老敘》，見其自述以為榮，其可謂無廉恥矣」，乃恥其竟忝顏在四朝歷任高官，彷若「國家興亡，與我無關」，還自封「長樂老」，洋洋自得般。但高容此書為其翻案，認為亂世之中，最簡單是歸隱偷生，其次是盡忠殉主，再其次是提著腦袋在戰場上廝殺，但最難的是，「在奸雄手下苟且生存，看似無恥逢迎，受萬人唾罵，其實心懷天下，能忍人所不能忍。」馮道一生功過是否由歐陽修一語斷定？見此，難道不需深思細究？又如宦官是否在歷史對其汙衊下，沒有一盡忠報國之人？先不論人類對其施行何等慘無人道之酷刑，就宦官來源而論，若非貧民，便是戰俘，再不然便是獲罪誅族之稚兒，其年幼入宮，故知識何能承載治理國家？若說其為何挾君叛國？主因不即是昏君在位而宦官們只想求生存罷了！高容提供了我們對所謂「事實」另一角度的看法。

文字優美令人反覆閱讀
高容文筆細膩、文字優美，在此稍破個梗，先透露一段寫佳人的文字，分享給大家，其寫道：
眉似青黛、眼如月波，心如玲瓏玉、人似碧綠荷，雖不是絕色佳麗，但對任何人都溫婉和悅、靈巧周到，彷如濁世中一朵清蓮，不惹春英妒，未似俗花艷，在群雄都忙著搜羅美人，群芳都爭奇鬥妍的亂世裡，這樣內心美善，舉止謙雅的姑娘反而難能可貴……
這形容的是書中一名為「千荷」的丫鬟，連一小小角色，高容都如此狀寫，豈不有《紅樓夢》之神韻？而整部作品引用古典詩詞處，更是俯拾可得，這一切端賴讀者您細細品嘗，切莫貪快引人入勝之情節，忘卻駐足留戀作者此匠意巧心之刻畫。

「縱使繁花似落盡，仍數點寒星傲立」，這是筆者2020年在台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舉辦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中發表的一篇論文題目，縱然武俠已不復當年盛況，但仍有如高容這樣醉心於武俠並願意為之付出所有心力的高質量作家，作為武俠癡的我，真正是欣喜若狂的。所以當高容告知將出版《十朝》二部曲並囑我撰寫推薦文時，「義不容辭」是我的心情寫照，像這樣兼具「真善美」的武俠作品，叫我寫個百千篇推薦文，我也是甘之如飴的。

試閱文字

內文 :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年關將近，大雪颯颯飄飛，將幽燕染得一片蒼白，臨近清晨，風雪卻忽然停了，馮道裹緊身上破舊的棉袍，拖著虛弱的病體從三笑齋出發，前往宮城去參加早朝。

大燕宮殿巍巍矗立在苦難的河北大地上，裝飾得金碧輝煌、奢華浮誇，與百里外草木荒涼、萬物不生，饑民連草根樹葉都撿拾不到的困迫情景，形成強烈的對比。

馮道望著眼前這座吞噬無數民脂民膏、良臣血淚的龐然巨物，心中不勝稀噓又有些忐忑，但知道自己絕不能怯懦逃避，一咬牙，便鼓起勇氣走進朝堂裡，只見文臣武將已排列得十分整齊，他心想：「看來在我生病的短短時間裡，劉守光已急促地建立起大燕王朝了！」

眾人見到馮道，紛紛頷首，以眼神關切他的病情，馮道也微然點頭，答謝同儕的關心。經歷孫鶴的慘事後，眾臣在朝堂上更加戰戰兢兢，不敢隨意說話，只無聲地交流。

馮道心中盤算著今日一定要奏稟劉守光，李存勖即將攻打幽燕，必須調出大安山軍隊，才有足夠的軍力去抵擋河東大軍，他不知道劉守光會不會答應，但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

等了半個時辰，劉守光終於在親衛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坐上皇帝寶座，威風凜凜地俯瞰下方群臣。眾臣連忙低下頭來，生怕他會點名自己，馮道心中正琢磨該如何開口，劉守光已朗聲問道：「馮參軍，你身子好啦？」

馮道告訴自己為了三笑齋的難民，一定要沉心隱忍，便恭謹道：「臣蒙聖威保祐，才得以迅速康復，臣叩謝天恩。」說罷便伏跪於地，行了拜見天子的叩首禮。

那日劉守光見馮道忽然暈倒，便懷疑他是不滿孫鶴被殺，才會一病不起，原本打算好好敲打他，卻見馮道態度恭敬且承認自己是天子，瞬間疑慮盡消，笑道：「起身吧！」待馮道謝恩站起後，又道：「你身子恢復得不錯，想來頭腦也清楚了！朕打算發兵攻打易、定兩州，先取下王處直的地盤，你以為這事該如何進行？你若能提出好主意，朕大大有賞，就算當個左相、右相的，也不成問題！」

新朝初立，劉守光自然希望展現一番新氣象，不只是建功立業，更要讓眾臣心服口服，但他剛剛以殘酷又暴烈的手段殺了孫鶴，壓制住群臣反對稱帝的聲浪，心中其實知道孫鶴在幽燕士林之首的位置太久了，眾人對孫鶴的景仰已經根深蒂固，他這一舉動，必有人心懷不滿，當務之急，就是找一個人來取代孫鶴，成為大燕新朝的士林之首，帶領所有文臣真正效忠自己！

他看得出幽燕士子多與馮道交好，只要馮道出聲，大多數文臣都會附和，他就不需要把場面弄得那麼血腥！馮道向來聰敏和順，不像孫鶴那般死硬脾氣，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苦心，所以他一見到馮道回朝，便直接點名，希望馮道來當文臣的領頭羊！

馮道原本希望犯點小事，進入地牢救出劉仁恭，助他奪回主權，再勸劉仁恭投降李存勖，如此幽燕便可免去一場戰禍，他萬萬想不到劉守光竟想主動引戰，就算他現在立刻潛入地牢相救劉仁恭，也來不及阻止戰爭發生了！

面對劉守光的詢問，馮道瞬間陷入極大的掙扎：「劉守光是志在必行！他不吝惜以相位攏絡我，就是要我當眾表明支持……」只要自己開口引導其他文臣附和，劉守光就會加快軍事行動，而飽受摧殘的幽燕百姓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要再一次陷入浩劫！

匆促之間，他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拖延劉守光，若是開口勸阻，孫鶴血淋淋的下場還歷歷在目，自己必要受千刀萬剮的酷刑了！

這一剎那，是此生最艱難的抉擇，孫鶴死諫的孤絕身影浮上心頭，令他既悲愴又恐懼，他曾經氣惱孫鶴為什麼要引火焚身，但內心深處卻生出極大的羨慕，欣羨孤鶴不與人合污的清高與勇氣，做了所有士子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換來求仁得仁、青史留名的結局！

他忍不住逼問自己：「我能不能像先生一樣，隨從本心，作一回烈士？」這一問，全身都激動火熱了起來：「文死諫、武死戰，乃是大丈夫氣節，方無愧聖賢之道！我豈能為了一己活命，就把幽燕百姓推向死地？我這一生總是與那些藩主虛與委蛇，從未做過真正的烈士，先生能為幽燕捨命，我為什麼不能？」

他忽然體會了一名儒士文臣是用怎樣的力量去支撐自己的理想：「我今次站出來反對劉守光，不是為了保住這個暴君的千秋大業，而是為了幽燕百姓！我來之前，早有覺悟，我既把一切後事都安排好了，也沒什麼可掛慮的了……」遂握緊雙拳，昂首朗聲道：「臣以為現在並非攻打定州的好時機！」語氣平和卻十分堅定。

劉守光稱帝，就是想逐鹿中原，一統天下，他想不到一向聰敏和順的馮道會出言反對，自己的雄心壯志一再被否决，心中憤恨至極：「為什麼沒有人理解我的才能？憑什麼李存勖那個沙陀蠻子可以開疆拓土，深入中原，我就該死守河北苦寒之地？我一心要建立功業，這幫蠢材為什麼都不明白？這幫士犢子就是死腦筋，真該千刀萬剮！」怒喝道：「來人！給我搬出斧鑕！」

眾臣一片驚愕，怎麼也不相信有人在目睹孫鶴的慘劇後，還敢出言反對劉守光，更想不到這個一向會幫眾人在劉守光面前調停解危，看似軟好人的馮道，竟敢以身試法，直攖逆鱗！

斧具很快搬來了，眾臣看著爍爍刀光，不由得臉色一片蒼白，身子瑟瑟發抖，連一句相挺或援救的話也說不出口。

馮道同樣感受著孫鶴臨死前被眾人棄絕的孤寂與蒼涼，為了幽燕百姓，他當然希望有人站出來支持自己，但身周空蕩蕩的，眾人情不自禁地往後微微退開，伏趴於地，獨留他一個人孤伶伶地站著，面對劉守光的滔天怒火！

但他心中沒有半點怨怪，他知道他們並非無恥之徒，只是太害怕了，倘若真有人在此刻挺身而出，也只是多個人陪葬，實在改變不了什麼，所以他又不希望有人站出來：「不是每個人都該當烈士，總要有人留下來照顧百姓……這世上只要多一個好人活著，就多一份光明力量！」

劉守光見眾臣嚇得臉色蒼白，心中很得意，又對馮道喝斥：「你有膽子就再說一次，朕到底能不能攻打定州？」

李小喜見馮道眼神堅定，不由得心中暗罵連連：「這小子是被孫老頭傳染了？也跟著發起瘋來！他不想當神仙，也別連累我！」急得出口打圓場：「陛下，馮參軍實在是病糊塗了，腦子燒壞了！他沒聽懂您的話，他的意思是……」

馮道插口道：「臣的意思很清楚！新朝初立，必有虎狼環伺，調軍防備都來不及，怎能分兵去攻打定州？絕對不行！」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你……」劉守光見馮道滿身無畏，一雙星眼炯炯清亮地望著自己，他最恨這種自命清高的文士，不由得勃然大怒：「朕早就知道你與孫賊勾結，卻一再容忍你，可你不感念皇恩，還當眾忤逆君命，簡直是大逆不道！朕非剁了你不可！來人——」

馮道但覺既可悲又好笑：「暴君果然是不可勸諫的，我竟還存了最後一絲奢望！以後我還是別做死諫這種傻事吧！除了賠上自己的性命，又有什麼好處呢？」

這轉念只是一瞬之間，他反應極快，為了保命，搶在劉守光下死令前，朗聲道：「臣自知得罪了主上，難以身免，但新朝初立，不宜見血光，還請陛下將我暫押入大牢，日後再施刑。」

劉守光一愕，但覺他的話有幾分道理，新朝初立，確實不宜見血光，又見馮道自己認錯，態度平和，並不像孫鶴那樣死硬地斥責自己，心中怒氣頓時消了幾分，朗聲道：「來人，先把他押入死牢，百日後再施極刑！」

李小喜連忙自告奮勇地召來幾名衛兵押住馮道，把他拖往殿外。

在熱血沖湧過後，馮道也冷靜下來了，回首望向華麗巍巍的大燕宮殿，暗道：「劉守光，我今日以死相勸，使大燕免於覆滅，讓你能繼續穩坐王位，也算對得起你的提拔，但你既不聽勸，非要自找死路，還賜我一死，從此之後，我的命在你手中算是結束了！你再也不是我的主上，我也不是你的臣子！」

⿻

清晨曙光微露，薄霧漫漫，三笑齋一如往昔寧和，千荷走出小齋外，準備打掃庭院積雪，忽然發現梅瓣上有字，驚呼：「姑娘，妳快來看，天生奇景！梅樹長字了！」

褚寒依輕斥道：「一大清早，這麼喳喳呼呼的，太陽都被妳吵醒了！」

千荷吐了吐舌，道：「姑娘真愛說笑！太陽可是全天下第一個醒的，怎能聽我一個小姑娘的呼聲就被吵醒呢？姑娘，妳快過來看看，這梅樹在一夜之間，竟然長出字了！」

褚寒依一邊從竹齋走出來，一邊道：「妳胡說什麼，梅樹怎麼可能生字呢？」

千荷笑道：「不只生字，還是『情』字呢！」

褚寒依道：「妳怎麼知道是情字？」

千荷指著一片寫著「情」字的花瓣，道：「姑娘妳瞧，這可不是一個『情』字？」

褚寒依走近千荷身邊，順著她指尖方向瞧去，見梅瓣上真的有一個「情」字，微微蹙眉道：「什麼人來我的梅樹上留字？」

「姑娘妳瞧！」千荷繞著梅樹東看西看，發現許多梅花瓣上都寫了一個字，零零落落地分佈在不同位置，遂指著其他幾片花瓣，又道：「原來不只有『情』字，還有『金』字、『春』字呢！」

褚寒依心中驚詫，道：「這人趁夜潛了進來，居然沒被發現，可見對這後山環境很熟悉！」

千荷驚呼道：「幸好這人沒有歹意，否則就完了！」

褚寒依哼道：「怕什麼？這人只敢敢偷偷潛入，想必沒什麼本事！」

千荷疑道：「這些字七零八落，散在不同地方，沒有依照規矩排列，究竟是什麼意思？」

褚寒依也感到奇怪：「這人為什麼要站在風雪夜裡，於小小的梅瓣上細細填字，如此大費周章？」

千荷問道：「姑娘，妳說這人要告訴我們什麼？」

褚寒依一時也看不出，道：「妳把那些字都抄下來，我研究看看。」說罷便回入竹齋。

千荷連忙拿紙筆抄寫，待抄寫完畢後，便進入竹齋，將紙條連同有字的梅花瓣一起擺放到桌案上，道：「姑娘，我算過了，總共有二十四個字。」

褚寒依對這猜謎來了興趣，就先把千荷抄寫的紙帖一個字、一個字地撕開來，成為二十四張方形的小紙片，再一一排列比對，沉吟道：「二十四個字……隨意排列變化，可有幾千幾萬種方式了……」

千荷咋舌道：「幾千幾萬種方式？只怕姑娘研究到蒼蒼老太婆，也研究不出來呢！這人可真會折騰，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們答案？萬一姑娘一輩子都解不出來，他想說的話豈不是永遠傳達不到了？」她推開小齋的窗扇，讓陽光灑了進來，又嘀咕道：「昨夜不知怎地，一到清晨，風雪就忽然停了，這花瓣上的字才沒融化，否則這信息也傳送不到！」

褚寒依聞言，抬首問道：「妳說清晨風雪忽然停了？」

千荷用力點點頭道：「我寅時醒了過來，原本想起身去屋外探看情況，見風雪還不止，便沒出去，後來曦光透出雲層，那風雪就忽然止了。」

褚寒依道：「看來那人是臨近清晨來的，妳若是出去，恐怕就要遇上他了！」

千荷拍拍自己的胸口，慶幸道：「還好我沒出去，萬一他是個惡賊，可就糟了！」

褚寒依哼道：「妳若出去才好，妳大聲呼叫，我便能一把逮住他，瞧瞧是什麼鼠輩，竟敢偷偷潛進來搗亂！」

千荷道：「這人當真奇怪！既要送信，又選這麼為難人的方式！他究竟是想還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呢？」

褚寒依微一思索，道：「妳說得對！他在風雪夜留字，字很容易消融，字謎又這麼難解，可見他根本就不想讓我們猜透！」

千荷不解道：「既不想讓我們猜透，為何還要冒著風雪夜來留字？」

褚寒依輕哼一聲：「他就是挑釁！他想炫耀自己能悄悄潛入我們的地盤，又能設計出我猜不透的謎題！哼！我非解開不可！」她自有記憶以來，並未解過字謎，不知為何，對這件事卻極感興趣，而且固執地認定對方就是要跟自己比賽，那種感覺彷彿是她失憶之前，就曾與這個人比過猜字謎，而這一次她絕不能輸了！她心中既存著爭勝的傲氣，又感到玩樂的趣味，因此就算有千萬種排列方式，她也沉迷其中，不肯放棄。

千荷瞧她研究得認真，不敢打擾，便去門外灑掃，過了好一會兒，又驚呼道：「姑娘！姑娘！梅瓣不只生了字，梅樹還掛了一封信！」

褚寒依被打擾了思緒，不耐道：「怎麼總是喳喳呼呼的？既然有信，拿進來就是！」

千荷笑嘻嘻地走進來，把信柬放到桌上，褚寒依沉迷於解題之中，連頭也不抬，只淡淡道：「妳猜猜，我多久可解出來？」

千荷聽她冷淡的語氣中透出一絲驕傲歡愉，驚呼道：「幾千幾萬種排列，難道姑娘這麼快就解出來了？」

褚寒依十指靈巧地在桌上移動紙片，快速排列著文句，微笑道：「他設的謎題也不難，只要多讀點書，懂得字詞之間的關聯，就能明白了！」

千荷睜大眼盯著桌面上的字，零零落落，支吾道：「這些字詞真有關聯嚒？我怎麼也瞧不明白……」

過了一會兒，褚寒依拍手笑道：「好啦！前半段已經出來了，再排後段就不難了！」

「姑娘真聰明！」千荷望著桌上排好的紙片，一字字唸道：「『金匱之盟，歷之春秋，紀於永世』……這是什麼意思呢？」

褚寒依沉吟道：「這意思似乎是……有一個盟約很珍貴，就像藏在金匱裡，經歷了千秋萬世也不改變，但究竟是什麼盟約，我也不明白。」她望著字句，漸漸感到震撼，那震撼是從內心極深之處，忽然突竄出來，慢慢、慢慢地擴散，最後傳遍全身。

千荷見她臉色微變，關心道：「姑娘怎麼啦？」

褚寒依不知怎麼回答，迷惘道：「這段句子……很熟悉！我似乎在哪裡聽過？」又問：「對了！妳方才說還有一封信？」

千荷笑嘻嘻道：「我知道是誰給姑娘留字了！」

褚寒依「咦」了一聲，道：「妳怎麼知道？」

千荷得意道：「我認得那人的筆跡！」

褚寒依好奇道：「快快說來，別賣關子！」

「誰會在風雪夜獨守寒梅，留『情』字給姑娘呢？」千荷把信遞給了她，微微一笑道：「除了那位癡情的馮郎，還能有誰？」

「是他？」褚寒依心中微微一震：「他說：『金匱之盟，歷之春秋，紀於永世』是什麼意思？」自與馮道相識以來，兩人從未聊過這些字句，但這段話卻像早就鐫刻在她內心深處，今日忽然被釋放出來，這樣的感覺令她心生悸動又百思不解。

千荷見她不像從前一聽到馮道的名字就喊打喊殺，反而陷入沉思，道：「姑娘，妳後半段的字還未排出呢！或許排出來之後，妳就明白馮郎君是什麼意思了。」

褚寒依聽到是馮道在梅瓣上留字，震悸之餘，漸漸回過神來，又心生厭煩，恨聲道：「這人當真是癡纏不休！我留他一條小命，不予計較，他倒是時時來招惹！這登徒子就想說些下流言語，還讓我費心去拆解他的字謎，當真無聊透頂！」手一揮，就把剛才排好的一張張小方紙片給打散了！

千荷見她翻臉比翻書還快，小心翼翼道：「其實我覺得馮郎君人挺好的，對姑娘是有些癡癲，但從未說過什麼下流話，姑娘這樣說，可真是冤枉他了！但姑娘究竟為什麼恨他，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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