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脆弱: 心的缺口, 就是愛的入口
作者 | 郭彥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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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擁抱脆弱: 心的缺口, 就是愛的入口:◎關於眼淚:堅強底下的不安,讓你選擇用孤獨的方式藏起眼淚,但終究,逃不開的是自己,那個害怕眼淚的自己。◎關於害怕:因為有了愛, |
作者 | 郭彥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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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擁抱脆弱: 心的缺口, 就是愛的入口:◎關於眼淚:堅強底下的不安,讓你選擇用孤獨的方式藏起眼淚,但終究,逃不開的是自己,那個害怕眼淚的自己。◎關於害怕:因為有了愛, |
內容簡介 ◎關於眼淚:堅強底下的不安,讓你選擇用孤獨的方式藏起眼淚,但終究,逃不開的是自己,那個害怕眼淚的自己。◎關於害怕:因為有了愛,那害怕才會如此強烈;又或者正因存在於害怕裡頭,那樣的愛,才是勇敢的愛吧。◎關於罪惡感:罪惡感是一種隱性的自我傷害,你依然不快樂,依然被情緒所驅使、囚禁,你所愛的人也感受得出來。◎我們只是人,但願完整,卻無法完美。我們或許永遠不夠好,但要能看見,我們已足夠好的部分。◎李欣倫:「是的,人生好難。但所幸有雙傾聽的耳朵,溫柔的目光,有一盒任你盡情崩潰痛哭的衛生紙盒;有『他』和『她』從艱難中向前推進的蹣跚步履,我們藉此獲得力量,與不(需要)完美的自己,素面相對。」◎林靜如:「郭醫師的書裡,有著平凡的故事,我們輕易地可以讓自己對號入座。我看到自己曾經的天真、期待與失落,但也從他的文字裡找回了對生命的美好品味。」◎諶淑婷:「郭彥麟醫師寫下了各種心頭缺口,或許是追求完美,或許是自我責備,或許是被罪惡感綁住;有人不敢承認自己角色轉換的恐懼,有人始終否認自己有不完美的一面;痛苦於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卑下形象……從這些故事裡,我們都能看到與自己相似的模樣。」笑是你,淚是你,堅強與脆弱,都是你。把心打開,靠近珍惜你的人,也給愛一個機會靠近你。好好地哭吧,你已經足夠堅強了。哭有什麼用呢?只是示弱,只是讓人覺得我不夠努力!一旦這身盔甲裂了,恐怕我就垮了,我不能,我不敢!你也是這樣嗎?只怕眼淚再多一滴,就要潰堤。「因為生活還是得過啊。」你吸吸鼻子說。帶著眼淚不行嗎?暖心的精神科醫師郭彥麟寫出了現代人在跟生活無止境地拚搏之下,硬按著不敢讓人發現的委屈--那些流不出的淚、平凡人都有的傷和離不開的心:●蠟燭多頭燒,總是難過沒能好好陪伴孩子的自責母親……●飽受自卑煎熬卻無處訴說,只能壓抑自己,祭以沉默的失落父親……●帶著兒時傷痕長大,心懷恐懼的憂鬱女人……●被分手的罪惡感糾纏,而深陷悲傷的空虛男人……我們努力想要扮演好所有的角色,卻再也沒有力氣扮演自己,只能穿上密實的硬甲,為了不受傷,也為了不能倒下。但眼淚,不是罪惡的。當我們能展開自己,那些原本便在身旁流動的愛才有機會進來,陪我們哭,陪我們笑。陪著我們好好去擁抱那個脆弱,但再真實不過的自己。
各界推薦 ◎聯合推薦(依姓名筆劃序排列)作家、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副教授/李欣倫娘子軍行銷有限公司負責人、律師娘/林靜如台北市立大學心理與諮商學系教授/趙家琛作家/諶淑婷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郭彥麟精神科專科醫師,畢業於國立台灣大學醫學系。 曾任成大醫院精神科醫師,成大醫院斗六分院精神科醫師,現於基層診所服務。 著有《男人玻璃心--親愛的,我想明白你》,貼近女人的困惑和不安,解讀二十三種最深層的男人心事,喚醒我們重拾愛的初衷,以全新的理解走向彼此,擁抱彼此。 他曾為風傳媒部落格執筆「郭醫師的腦中塗鴉」專欄,並與插畫家妹妹攜手創作繪本《刺蝟》、《穿山甲》,以動人的精練文字搭配溫馨畫作,喚醒接納與包容的內在力量,療癒人心。FB粉絲專頁:「Psychiatrist 身心靈對話」
產品目錄 推薦序--照見內心戲/細節 文/李欣倫 推薦序--沒做好,也能過很好 文/林靜如 推薦序--我們的脆弱如此相似 文/諶淑婷 自序--沒有結局的故事 PART 1 那些流不出的淚好好地哭吧,這兒本來就是準備好要容納你的眼淚的,不是嗎?潛水艇--多重角色的衝突 完美的母親,破碎的自己?玫瑰--揮不去的自責 犧牲不是愛,陪伴與連結才是。鏡子--最深的恐懼,也是最強韌的力量 害怕是因為在乎,而看見了這些,便是改變的開始。冰箱--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 在追尋完美的迷宮裡,最後可能找不到自己……油漆--「罪惡感」或許源於愛,卻不是愛 選擇破碎的婚姻,還是破碎的情感?PART 2 平凡人都有的傷平凡的人與平凡的愛,本就有軟弱,有懼怕。烤地瓜--一個人害怕的感覺,是很孤獨的 甜蜜的負荷,依然是負荷,但也終究甜蜜。雙胞胎--對於「公平」的不安與矛盾 愛能計量嗎?愛能比較嗎?如果失去都是痛,那痛有不一樣嗎?蛋糕--理解家庭的傷 理解,終將讓我們看見力量與希望。冰淇淋--你沒有對不起誰 那些傷是很痛的,沒有人可以告訴你,你該怎麼回應這些痛。梨花--迎接生命是愛,告別生命,是更痛的愛 決定需要勇氣,那是一種承擔,是一種選擇面對苦痛的決定。PART 3 那離不開的心有些愛,發生在理解之前。有些陪伴,發生在分離之後。膠囊--分離的焦慮 分離,從來就不只是誰離開誰而已。從任一方望去,對方都在逐漸遠離。椅子--自卑而失落的父親 除了憤怒,所有的情緒都壓抑了。鉑--終究,得面對提早告別的哀傷 我們害怕的究竟是衰老?是死亡?還是分離?杜鵑--棄養的被剝奪感 時代改變了,一個人要擔負的更多,卻也彷彿失去了更多。穀雨--成年孤兒 孩子的母親,卻也依然是母親的孩子。附錄--那些繼續下去的故事 伴你擁抱脆弱的幾部影片,幾本書。
書名 / | 擁抱脆弱: 心的缺口, 就是愛的入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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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郭彥麟 |
簡介 / | 擁抱脆弱: 心的缺口, 就是愛的入口:◎關於眼淚:堅強底下的不安,讓你選擇用孤獨的方式藏起眼淚,但終究,逃不開的是自己,那個害怕眼淚的自己。◎關於害怕:因為有了愛, |
出版社 /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4061433 |
ISBN10 / | 9864061437 |
EAN / | 9789864061433 |
誠品26碼 / | 2681698573007 |
頁數 / | 304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每個人都努力的想要扮演好所有的角色,卻沒有力氣扮演真實的自己,只能穿上密實的硬甲,為了不受傷,也為了不能倒下。硬按著不敢讓人發現的委屈──那些流不出的淚、平凡人都有的傷和離不開的心。暖心精神科醫師郭彥麟告訴你因為有了愛,害怕才會如此強烈;我們只要能展開面對自己,才能化解心中的罪惡及恐懼讓愛擁抱彼此。
自序 : 【自序】沒有結局的故事
在成為精神科醫師之前,我就是個沉迷於故事的人,讀,也寫。
故事是現實與想像之間一個懸浮的空間,在歷史與神話之間,在天真的孩子與絕望的大人之間,好似一個與生活平行存在著,且活生生運行的世界。假的,卻是真的,虛妄,卻是蘊含希望,於是摀上耳朵,故事在耳裡響亮,闔上眼睛,故事在眼底明亮。
因為故事,所以使我成為精神科醫師嗎?或許吧,我不敢確定,我不敢那麼浪漫且無知地斷定,因為精神科的故事,鮮少是浪漫的。
即使有美麗的結局,也是從殘酷與苦痛中,一點一點撿拾回來的,撿拾微光,撿拾花瓣,撿拾在絕望裡迷路的孩子心中擁有的一點點希望。如果花能綻放,也是淚水灌溉,從灰燼化為的土壤裡奇蹟般地開出的。
診間裡的故事,很難像小說,能夠輕易地闔上。它並不與生活平行,而是重重地摔落於現實,狠狠地磨擦,貼著影子,發出刺耳的聲音,是掙扎,也是抵抗,試著尋找一點點呼吸的空間,然後才是撐起自己,重新學習站起的空間與力量。
診間裡的故事,不僅僅是聽,然後天真地想像便好。
有些故事好沉好重,像耳鳴,像目眩,像搬不動的巨石,重重壓在了生活上。這種時候,我會將另一個世界的故事打開,偷一些想像,偷一些希望,偷一點點抵抗重力的魔法,一點點天真到足以遺忘現實的孩子童話。
許多時候,我們是靠故事長大,靠故事勇敢作夢,甚至靠故事活下去的。或許,這便是我沉迷於故事的原因,也是我繼續坐在診間裡,聽故事的原因。
於是,我是個聽故事的人,也是個說故事的人。那麼,我算是個偷故事的人嗎?
雲降下了雨,流成一條河,匯入了海洋,熱氣蒸騰後,在天空,又凝聚成另一朵雲。山沖刷出了砂礫,撒成一片沙灘,浪捲入海底後,被時光揉成一片岩脈,大地甦醒時,又從海裡隆起一座山。
那麼,這新生的雲,是偷來的嗎?這新生的山,也是偷來的嗎?倘若,雲又降下了雨,山又沖刷出土壤,這濕泥裡開出的花,也是偷來的嗎?
我說故事,但我未曾認識故事裡的任何一個人。
我不偷故事的,但若說這些故事是捏造的,彷彿這些故事是虛幻的;若說這些故事是真實的,又彷彿這些故事是診間的拓印、切片與瞬間,在書頁上曝光後,直接沖洗出來。
這些故事是新生的,是我離開診間後,游入大海,深潛、溶化並沉睡後,被旭日或雷電喚醒,新生的,同樣以眼淚灌溉,以灰燼為土壤,開出花的朵朵群島。
前些日子,我學習精神醫學的老師向我要了一份閱讀清單,說是打算讓住院醫師與醫學生參考。我先給了幾本工具性的原文書,老師隨即不滿足地希望書的類型與題材能放寬、拉廣一些,只要跟精神醫學有關,小說、散文,甚至繪本也可以。
於是,我又加上一些跨領域的科普與文史類翻譯書籍:醫學文化史、談動物與人的精神共病、精神科教授的自剖傳記、孤獨、衰老與死亡的書、精神分析與人我關係的經典……而第十本書,我忍不住遞上了《生活是頭安靜的獸》這部短篇小說集。
這更自由,也更自我、私我的書單,彷彿離診間與會議室愈遠,離孤獨或擁擠的房間及日常愈近,就愈貼近真實的精神醫學。
《生活是頭安靜的獸》與《白噪音》都是我以為精神科醫師必讀的小說之一。《白噪音》談一場人為的災難,談的是焦慮、恐懼與死亡。焦慮是精神分析的核心,恐懼是生存的驅力,而死亡,是存在的矛盾意義。至於《生活是頭安靜的獸》,說的則是日常,是一個又一個人與人碰撞,受傷、痊癒(或來不及),然後再受傷的片段。那些故事真實得不像故事,像被窺看剽竊的人生,直接印上了書頁,那像是沒有魔法的《百年孤寂》,舞台劇版的《百年孤寂》,反覆地濃縮稀釋濃縮稀釋,直到可以在便利超商販賣的《百年孤寂》。
這些故事,像極了診間裡的故事,那些個案將日常反覆地濃縮稀釋濃縮稀釋,直到能傾倒入診間裡的故事。
在診間裡聽故事,是為了理解、診斷然後處方;而脫下白袍後,離開診間說故事,則是為了將我偷來的想像與希望,還一些些到故事裡,即使我沒有吳明益的魔法或村上春樹敲擊石頭的力量。
我不完美,我仍脆弱,但故事有自己的生命,超越我的力量,懸浮於現實與想像之間,抵抗重力,抵抗墜落。
就如我喜愛的另一本小說《時光的彼岸》中的對話。
「我一直認為書寫跟自殺相反,」她說:「書寫帶來不朽,擊潰死亡……」
「類似《天方夜譚》?」
「對。」
那是一本關於海嘯、九一一、霸凌、自殺、死亡、永恆與愛的故事,同樣地,它也是貼近精神醫學的故事。
感謝堆疊的瞬間,延續而成了這些故事、這本書。感謝在瞬間裡,信任且摯愛我的所有人,灌溉我以想像的孩子,盛載我以陪伴的妻子,以及以雷電喚醒我的編輯。
這些故事沒有結局,只是開始,它們繼續在診間外,與生活平行的某個世界裡開展,然後再回到生活裡,活成新的故事。一如,我仍在聽著、讀著、說著。
願有一日,我能說出如《生活是頭安靜的獸》那般真實而擁有翅膀的故事,在診間之外,為診間外的真實,施一點點魔法,喚醒一點點力量。
推薦序 : 【推薦序】照見內心戲/細節 文◎李欣倫(作家‧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副教授)
這不是一本從精神醫學的角度,所寫出的人生操作指南或親子教養書:提供案例、給出建議、提醒錯誤、貼心叮嚀、圖表分析等,讓你在生活中操作卻倍感挫折,或不知下一步在哪。這是一本從精神醫學的角度,所寫出的生命故事,將案例、步驟悄悄融入字裡行間,有很多的情感、情緒描述,很多的理解與關懷,你恐怕會在毫無防備之下,就被引入敘事森林、故事汪洋,進入了幽黯且深邃的內心世界。這是最神祕又最危險的境地,敘事的力量,如閃電般清晰又迅速地擊中我心,因為此書中一篇篇故事、一個個男女、一重重身分都太熟悉了,若非親身經歷,也是旁人曾經歷或正經歷的種種,然後發現,原來他們、我們一直如此努力想扮演好這個角色:父親和母親。
父母親,當今社會中過於沉重的身分(十字架?),背負著社會的期盼和指責目光,只要發生青少年犯罪、自殺或校園情傷等事件,他們的父母就得出來道歉或掩面現身,深深鞠躬以示教育失敗。這些面目模糊、神情匿名的所謂「父母親」出現於螢光幕之際,我內心總有被刺傷之感,不免想:這其中定有如重重迷宮、崎嶇路徑的複雜故事,不見光,無能曝光,無法被訴說出來的「細節」──是的,就是「細節」──在看似平板單調、理所當然的悲劇定論前,有更多洶湧的、持續滾動著的情緒細節、情感細節,被忽略,被消音,被簡化但卻致命並足以直奔那痛心結果的,細節。
細節,如同始終沒被發現的一道細痕,海水間歇而沉默滲入了大船底部,安靜而持續地凝視著最終的災難。
郭彥麟醫師提供了可能的細節,關於所謂「父母親」身為「人」,也身為「人子」的心路,將真實又複雜──也許正因精細的複雜才足以築構出真實的多角樣態──的內心戲透明化,關乎委屈、痛苦、憤怒、憂鬱、自責、恐懼及諸種難以定義、命名的游離情緒,在作者筆下有了細緻的輪廓、表情和血肉,無論是產後哺乳不順的母親、產後憂鬱的父親、被指責不公平的母親,我看到的不僅僅是「案例」,更是辛酸的個人史和易碎脆弱的心,所有舉動、言語、表情背後形成了強烈拉扯:社會期待和個人好惡的拉扯,社會框架和個人困惑的對壘。當餵母乳成為社會普遍的「好母親規約」時,我們其實很難了解無法親自哺乳的母親的痛楚和愧疚;當「愛家的父親」成為被肯定的價值時,那些外在條件與心理壓力傾軋、推擠出的毛邊,又該向誰傾訴?當「沒有壞孩子,只有不夠好的父母」成為教養緊箍咒時,只能不斷孕生更多「我不是個好母親」、「我應該更努力」的深度疲憊家長了。
於是郭彥麟以其專業,讓這些被教養書弄得神經緊張、暈頭轉向的母親、父親坐下來,坐在診療室中,傾聽他們訴說自己的焦慮、恐懼和愧疚。值得探究的是,這些進入診間的人是沒有名字的,作者以第三人稱「他」或「她」取代,暗示了這些人所具有的普世代表意義;換言之,這些匿名的「他」或「她」代表了千千萬萬個疲倦、焦慮父母/男女,任何曾走過或正走在這條艱苦教養路的「我們」,皆可任意取下本書中這些「他」或「她」的臉孔,坐在郭醫師的診間,讓「她」的眼淚從「我」的眼中安靜地流下,讓「他」的焦慮在「我」的體表微微發顫,當孩子指著「她」,咆哮「妳偏心,妳不公平」時,她的愧疚、困惑和自責同時在我體內衝撞。或者,我也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如椅子沉默的「他」的內心,恐怕也是我父親的內心啊。因此,這些「他」與「她」不過是「我們」(和我們的父親母親)的代稱,我們一家子全都深深坐進郭醫師那彷彿吮盡所有痛楚哀傷的沙發上,讓積累一輩子甚至幾代之間無以名狀之苦(原來我們都被好幾代不斷犯錯,但從沒被原諒的歷史幽靈所纏祟),透過聲線、眼淚釋放出來。
不僅寫父母當下的教養挫折,郭彥麟將時間向前後拉長推遠,回溯「家庭會傷人」的家庭結構,也向後推展至老後、失親後的成年孤兒階段,凡人這一生迴避不去的痛楚與憂傷、衰老與告別,全都收攏在郭彥麟那間診療室了(還有那一盒銘記了諸種傷痛輪廓的衛生紙盒裡)。談自我家庭時,郭彥麟注意到了一個(其實我始終很關切)的現象,就是「家庭會傷人」往往變成了「家庭是罪人」,於是「我們困在無助的受害者裡頭,除了控訴與任由缺口撕裂外,我們對自己喪失了想像與希望。」倘若回溯家庭創傷成了控訴雙親的指責手勢,不僅無法讓自身真正脫離風暴中心,就長遠來看,反而陷入更黑暗的輪迴吧。
是的,人生好難。但所幸有雙傾聽的耳朵,溫柔的目光,有一盒任你盡情崩潰痛哭的衛生紙盒;有「他」和「她」從艱難中向前推進的蹣跚步履,我們藉此獲得力量,與不(需要)完美的自己,素面相對。
【推薦序】沒做好,也能過很好 文◎林靜如(娘子軍行銷有限公司負責人‧律師娘)
展現脆弱,對某些人很容易,對某些人很困難。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是找不到自己脆弱的那種,在四十歲以前。
我淡定、我樂觀,而且我覺得自己的運氣很不錯,所以不需要擔心,因為一切都水到渠成,幸福來得那樣的容易。
然而,在我人生的最高點,意外得女之後,我也意外罹患了(產後)憂鬱症……
以前,我總以為,所謂的憂鬱症就是心情不好、想不開,自己親身經歷之後,我才知道,那是一種你沒辦法說不的生理性疾病。
我開始莫名覺得沒有安全感,我開始疑神疑鬼,幸福似乎離我愈來愈遠,笑容對我來說也愈來愈陌生。一開始,我還能佯裝自己很開心,因為要面對螢幕、面對群眾,而大家印象中的律師娘是那樣的開朗、那樣的自信,是大家的表率,怎麼可以認輸?
可是,再怎麼逞強,始終是虛假的,那無法消滅的負面情緒會在你不願面對之後,如雪崩般席捲而來,於是,我夜裡爬起來狂哭,我拒絕了一切外界的交際。
只是,學會喘息之後,我開始想:那我可以做些什麼?總不能再這樣下去。
首先,旁人怎麼看我?在寫這文章的當下,我問了坐在我隔壁的同事:「你會不會覺得我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他說:「有啊!個性有點變了。但我也不太會形容。」
我說:「是喔!那你覺得我該修正什麼呢?」
他說:「也不用吧!這也沒什麼好或不好,而且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嗎?」
我說:「哈哈!好像也是。」
面對脆弱,是不是可以先說服自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呢?
當我開始接受,有些事情我就是無能為力時,那些莫名掛在我肩上的壓力,突然減輕了許多。
我才發現,我,其實一直周旋在自己扮演的多重角色中。我每個都想演好,卻又覺得自己演得不好。莫非,是我不夠努力?莫非,是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聰明?我開始擔心,這麼愚笨的我會被別人發現,所以,我一直假裝,假裝我可以,假裝我沒問題。
結果,這樣的假裝太用力,我擊垮了我自己。
最糟糕的是,我忽視自己脆弱的結果,反而深深傷了我自己,跟我身邊的人。
「我不該假裝自己很堅強的。」我深深地歉疚著。
這些承認,突然為我打開了一扇窗,讓陽光照了進來。身邊那些本來以為我很堅強的人,知道了我的脆弱,並沒有如我想像的拒絕我、鄙視我,反而伸出手來,把我拉到他們的陽光下。
原來被照顧是一件很溫暖的事情,甚至那些願意照顧你的人,他們更喜歡你了,他們知道你跟他們一樣是個凡人。在你面前,他們可以很放鬆。
郭醫師的書裡,我看到許多跟我一樣.曾經很用力假裝自己很行的人。其實,我也不特別覺得這是個錯誤,有時候假裝,是因為你有很想要得到的東西,譬如說掌聲,或者是尊敬,又或者是愛。所以,你得想想:你假裝是為了什麼?有比面對自己更重要的事情嗎?每個人的標準不一樣。
但是我學會與自己的脆弱和解以後,我也開始可以跟內在的自我交談,甚至可以說是談判,我跟她說:「嘿!今天可以不來惹我嗎?」她說:「我盡量。」
於是,我決定讓那個脆弱的我,跟在我旁邊,當沮喪、憤怒、感傷襲來時,我會好好地安慰她,跟她說:「我懂,沒關係,你是脆弱,所以你不用假裝堅強。」
我居然發現,她掉眼淚的機會變少了,她喘不過氣的時候變少了。
原來,我一直讓她很孤單,一個人在那裡,所以她長得愈來愈大,一直到變成一個大魔王,差點把我吞噬了。
當我開始重視她,包容她的存在,她似乎也對我釋出善意,不再攻擊我,而變成我的新朋友。
我開始不避諱討論她,不因為她而感到自卑,因為她是我的一部分,因為好好地照顧她,才讓我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生活中的種種挑戰。
四十歲對我是個人生的分水嶺,很多事情,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有把握,或許是因為體力、健康不如前了,或許是因為雄心壯志不再了,我把自己當作一個平凡人,知道自己有很多做不到的事,了解自己有很多做不好的事。我試著原諒我自己,並相信,沒做好,也能過很好。
每個人生命中都有最重要的東西,對我來說,是家人。我身邊的家人平安、恬靜,好好地在過他們的生活,那就好了。
每當我的脆弱與恐懼來臨,我都拿起這個護身符,默念著這句咒語。
記得有次老公在我迷糊得忘了事情的時候,跟我說:「算了,算了!伴侶之間,就是要放大對方的優點,縮小對方的缺點。」
的確是如此,這是一種看透世事的包容,只是我們除了記得包容對方,更要記得包容自己,甚至包容人生給我們的一些苛刻的考驗。
郭醫師的書裡,有著平凡的故事,我們輕易地可以讓自己對號入座。我看到自己曾經的天真、期待與失落,但也從他的文字裡找回了對生命的美好品味。
因為在乎,我們才會把心交出去,任憑它宰割,但這何嘗不是對生命的一種尊重。每一分感受,都讓我們喚醒自己的靈魂,在人生旅途的黑暗中,點起了燈火,照亮下一步該走的路。
【推薦序】我們的脆弱如此相似 文◎諶淑婷(作家)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角色能夠真正完美。
生而為人,總有不堪的時候,唯一的完美僅有嬰兒時期,看似脆弱,但存在本身已戰勝死亡,集聚真善美於一生,毫無猶豫地愛人與相信自己是被愛著的。
然後在成長過程中,我們被要求社會化而隱藏真我,捨棄純粹,學著變笨去配合團體規則,以為這一切是勇敢武裝,其實是封閉內心。如果生命沒有再起變化,大致就是這樣渾沌一生地過了。
但為人父母者很幸運(也可以說是不幸),在孩子出生後,再次接觸到自己丟失的真善美,曾經遺忘的那些在孩子一哭一笑間湧上心頭,一再地把我們拉至無法預期的生命境界,或是咻地拉回不願再回首的片刻時光。於是乎,養育孩子的這四、五年,是我最深刻思索生命、回溯童年記憶、琢磨與父母關係的日子了。
郭彥麟醫師寫下了各種心頭缺口,診間裡的那些父母,或許是追求完美,或許是自我責備,或許是被罪惡感綁住;有人不敢承認自己角色轉換的恐懼,有人始終否認自己有不完美的一面;無法承擔失去生命的折磨,無法面對分離恐懼;痛苦於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卑下形象;不敢承認自己是被孩子(或父母)拋下了。
從這些故事裡,我們都能看到與自己相似的模樣。
當媽媽後,我總是感到愧疚,在夜不成眠的日子想到母親曾幾次玩笑似地聊起,嬰兒時期的我被暱稱「千日哭」。別的孩子哭百日也就停了,適應了環境與日夜作息,唯獨我哭到讓全家手足無措,連祖母都抱著我到處去拜佛。我現在才懂那些玩笑話背後的折磨。但媽媽這幾年生病時,我已經無法隨侍在側,好幾次週末約好回去的日子,也因孩子病了、排了活動而臨時取消。
我對爸媽有愧疚,對自己更是。社會對母職的期待,讓我沒能力為自己爭取更多獨處時間;為了提供高品質照顧,我拒絕長輩協助,只為了避免電視、零食等任何「有害」孩子身心的因子出現。我對自己愧疚,當鄰居閒語昨天夜裡又聽到我家傳出嬰兒哭聲時,我的修養只夠對那些譏笑眼神保持沉默,而非揚眉質疑這些不相干的人憑什麼質疑我的努力,他們知道我這一晚只睡了兩小時嗎?
我為什麼不能捍衛自己也有情緒脆弱的時候?難道現代女性有了與男性不相上下的學、經歷,成為母親後,也必須如社會期待,事事冷靜自持?那麼多教養書警告我們,每一次的哭吼、咆哮、失控,都會變成孩子童年的傷。所以,我們不能當發狂的母獸,再疲倦不堪,也要戴好美麗、溫柔的面具。
只是這個面具太不牢固,在只與孩子獨處的時候幾次無聲滑落。深夜聽到老公的打呼聲,兒子卻還在翻來覆去,我忍不住罵:「不想睡覺的人不要待在床上,自己出去玩!」待孩子終於噙著淚水入睡,我又悔恨不已。明明知道孩子要的是什麼,明明知道眼前被黏膩依賴的日子不會是永遠,是倒數幾年的,就算還有九百九十九天,但終有用完的一日。
我帶著罪惡感,我害怕自己成為最恨的父母模樣。我發現,我正在用一種攻擊性的情緒懲罰自己。
不只是我,身邊有太多母親過得不快樂,甚至讓我懷疑她們情願沉浸在一股失去自我的失落中,任意地被情緒囚禁,藉此責備伴侶、家人不夠愛自己,不夠踏入自己的陰影。看著她們放棄自己、犧牲自己的身影,我感覺那不是溫馨家庭片,而是驚悚劇,以愛為名,卻讓孩子感到強烈的孤獨與被拋棄感。因為當媽媽的日子太孤獨了,明明家裡添了小孩,家庭大樹扎了根、幸福的枝葉在擴散,生活卻過得那麼沉重,彷彿自己就是唯一支撐的樹幹,幸福與憂鬱毫無矛盾地同時存在著。
撐著這個家的我們,自認張開了一支大大的保護傘,卻也被指責同時撒下了一張沉重的鐵網,將壓力籠罩著全家人。當我對自己的原生家庭抱持著憤恨與究責,也無法不去擔心,未來我的孩子也會說出「家庭會傷人」,我是不是成為孩子們眼中被困住了的生命。
成為母親,究竟是一份渴望、一樣禮物?或是一項責任、一種折磨?
不同於多數人著眼親子關係時,偏好琢磨於女性角色,郭醫師特別花了不少篇幅描繪那些閉在沉重的盔甲裡,無法動彈的男性,那些在孩子視線裡消失與缺席的父親角色。那不是指父親離家工作、父母離異這麼外顯的行為事實,而是情感上的距離。
台灣的多數父親,即便是現代男性,還是不改這種為全家人擋風遮雨的方式,壓抑地存在著。當孩子受傷而脆弱的時候,仍舊強硬地要求孩子勇敢、堅強。如果孩子被人打了,他再心疼,也不是扮演呵護、憐惜的角色,他要孩子打回去,那是他所能想到保護孩子的方法,因為從小就沒人告訴他:先靠近孩子的心,忠於自己不敢流露出的情感。這與女性成為母親後,因各種文化刺激而不再一心扮演傳統奉獻型慈母或虎媽,改以不斷反思,被愧疚感、幸福、厭惡失去自我等情緒包雜在一起的狀況,是完全不同的;而這樣的差異性,往往也成為伴侶關係破裂的關鍵因素。
不只是孩子渴望父親,妻子也是,她們渴望與應是最親密的戰友,談自己的期望、脆弱與壓力,等到的卻是失敗、笨拙、沒有表情與聲音的男性,難以向他們奢求安慰。
不過,我們已經走在兵荒馬亂的育兒的人生之路了,也發現自己離理想中的父母形象還有一大段距離。畢竟,父母原本就是一個困難且複雜的角色,難以被哺餵母乳時間長短、親自育兒或交給保母等條件定義。
我們所能做的,是提醒自己,在成為父母親之前,我們是獨立而完整的人,成為父母親之後,我們依然是,沒有人會突然變成聖人。承認吧!養兒育女帶來的不只有喜樂感動,還有焦躁、悲傷、氣憤、嫉妒、憎惡等真實情緒。唯有正視自己不堪與脆弱的模樣,才能做到堅強,為自己做出選擇,跳出「不夠好的父母」框架,選擇成為「成長中的父母」,當「學習愛自己的父母」。
內文 : 【內文試閱】
潛水艇
多重角色的衝突
【完美的母親,破碎的自己?】
我們照顧著愈來愈多的角色,卻忘了照顧自己。
而受傷的自己只能躲藏:藏起疲倦,藏起脆弱,藏起眼淚,藏在完美的角色底下,藏在偉大的母性烈焰裡──只在靜靜的深海裡,我們才敢放聲哭泣。
然而,我們只是人,但願完整,卻無法完美。
生命中不同的角色,就像一塊塊缺角的拼圖,看見了空缺,才能拼湊出完整的自己。
而沒有一個角色是能夠真正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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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診間的是一位穿著及膝長裙套裝與高跟鞋的職業婦女,手裡端著一杯咖啡,試圖以濃烈的香氣掩蓋疲倦,但那凌亂垂下的假睫毛依然洩漏了一切。
眼影下鎖著一汪眼淚,還有那再沒力氣說話的桃色唇膏。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像一尊美麗卻哀傷的娃娃,在看不見的裡頭,狠狠受了傷。
她需要哭泣,讓疲倦、顫抖與哀傷能夠得到水分,發出聲音,然後平靜。
僅此而已。
我遞出了衛生紙,承接她收藏許久的哀傷。她猶豫了一下,接下衛生紙,然後像整片天空垮落在一座孤島上那般,徹底徹底地哭著。
***
曾有人說,遞出衛生紙像是一種拒絕,要求對方收起眼淚。但我總不這樣認為。在我心中,這姿勢是一種理解和包容,是任何哀傷與眼淚都能降落的一片柔軟土壤。
好好地哭吧,這兒本來就是準備好要容納你的眼淚的,不是嗎?
診間桌上總是會擺著一盒衛生紙,但許多人還是會抗拒在陌生人眼前掉淚,哀傷從嘴裡吐出,又靜悄悄地收回耳裡,淚水被緊緊地噙住了,一滴也沒落下。
曾有個女孩問我:「你們放的這些衛生紙是要讓人家哭的嗎?」
我說:「是啊!」
她繼續好奇地問:「真的有人會在這裡哭?」
我點了點頭:「會啊!」
她皺起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喃喃地說:「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是啊,太恐怖了,輕易地將自己的脆弱袒露出來,真的太恐怖了。
對她來說,也是如此恐怖吧。
***
暴雨迅即淹沒了孤島,但也很短暫,她深吸了一口氣,倔強地又從浪裡立起,將眼淚擦乾。
悲傷,無濟於事,她總這樣想。眼淚就像滾燙的沸水,只是告訴她身上的盔甲有了裂縫,而這也是她所害怕的。
「醫師,我生病了嗎?」她用和緩的語氣問著,心裡卻是急迫地需要一個答案。
「嗯……我想你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我想,這才是此時她真正需要的答案。
她彷彿晃動了一下,如一場餘震,但這次眼淚沒再湧出,她似乎找回了力量,將所有的裂縫緊緊捏著。
她是真的太累了,只是這句話不能由她對自己說,必須讓一位醫師來對她宣告,如此,她才不會被自憐的羞恥感襲擊,也才不會被「不夠努力」的枷鎖拖入海裡。
而那海,就跟她隱藏起來的所有眼淚一樣深。
***
她出生於一個嚴厲且克制的家庭,所有關於「愛」的實踐,就在於犧牲一切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而她也努力地成為一名獨立且符合期待的女兒。
她就在這凝滯的空氣裡長大,緊迫但還能呼吸。她看得出來,疲憊的父母親也是如此地自我要求,他們沒在痛苦的時候停下腳步,那麼,自己也沒有理由感到委屈。
然而,一層一層的角色,毫不停歇地疊了上來。
進入社會後,稱職的表現讓她站穩一個不甚輕鬆的職位。接著戀愛,她扮演一個獨立又體貼的完美女友,感情穩定地發展,她接受求婚,披著白紗步上紅毯。她很高興自己是如此被肯定且被需要,能成為一名妻子,也即將成為母親。
在鎂光燈的注目下,父親將她的手交給了丈夫,但她並沒有放開身為女兒的那隻手。「我只是進入了另一個家庭,並沒有離開原來的家啊。」她心裡這麼想。
那時,她含蓄而安靜地流下了眼淚,沒有委屈,而是感動。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只要能被看見,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婚後,她與公婆同住,每天一睜開眼便提醒自己:在這屋簷下,她還有「媳婦」的角色。而隨著孩子出生後,能呼吸的空間愈來愈少,她依然不敢停下腳步,即便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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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她忍受著生理期的疲倦與不適撐到下班,帶著罪惡感向仍在加班的同事道別,匆忙趕到幼稚園接孩子下課。看到還有其他孩子沒被接走,她鬆了一口氣。丈夫一如往常地傳來加班的簡訊,她反射地回覆了加油的貼圖,心中卻彷彿陷落了一小塊。
回到家裡,快速安頓了一些瑣事後,拉著孩子坐上餐桌,公婆正等待他們開飯。她告訴公婆,丈夫不回來吃晚飯了,然後夾了半塊滷牛肉到孩子的碗裡,再將另外半塊放進自己嘴裡。
還熱著,幸好。
「奶奶的滷牛肉是外面吃不到的喔!多吃一點!」她對著孩子說,心中又偷偷陷落了一小塊──再怎麼疲累,她都得惦記著別人的感受,從虛弱的身體裡,擠出微笑與讚美。
下腹突然一陣悶痛,還有一陣潮水般的濕溽感在底下沖刷著。她到廁所脫下內褲,發現經血已經染上黑裙,她無力地坐在馬桶上,吞了一顆止痛藥,躲入片刻的寧靜裡。
突然,急促的敲門聲將寧靜狠狠地敲碎。「媽媽!我要上廁所!媽媽!」
無處躲藏!無處躲藏……
她深吸了一口氣,只聞到濃濃的腥臭味。而心中陷落的那些地方,早已蓄滿了淚水。
***
幾天前,母親在她上班時來了一通電話,說父親騎腳踏車摔斷了骨頭。她看著手邊成堆的工作,一旁照片裡是她與丈夫一同擠著孩子的笑臉,而母親慌亂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如潮水一波波湧來……聽著聽著,一個失衡,她跌入潰堤的淚水裡。
「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我竟然在上班的時候哭成那樣,好丟臉……好丟臉……」她垂著頭說著。
罪惡感加深了罪惡感,沉重得令人難以負荷。而連明白與承認這些,都讓她感到罪惡。
她要求自己扮演好所有的角色:妻子、媳婦、女兒、員工,還有不眠不休的母親。她不允許自己有片刻缺席或絲毫怠慢。盛裝登場,華麗演出,不是想贏得掌聲,而只是害怕批評,承受不了任何虧欠。
於是,她再也沒有時間與力氣扮演自己。
就像逃到了廁所還是無處可逃,每個地方都充滿了期待與要求,從電話那頭,從門縫那頭。
***
幾個月前,她買了一輛小車,許多夜晚,等孩子睡了,她便開著車漫無目的地閒晃。只是半個小時,關上手機,打開廣播,陌生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而緊閉的車窗將身邊的聲音遠遠隔開。
然後,她開始無法自已地哭泣。
這樣很好,剛好,她終於找到一個沒有太多罪惡感,又可以放心躲藏的地方。
她說,那像是一艘潛水艇,她終於可以藏在眼淚之中潛航,不被聽見,也不被發現,安安靜靜地,潛到她最哀傷、脆弱的地方。
躲在裡頭,她就再也不會感到害怕了。
但,那終究很短暫,就像短暫的雨無法阻止一場乾旱。
***
「你還是得浮出水面。」我說。
「是啊,生活還是得過。」她擠出一個微笑,將揉皺的衛生紙丟進垃圾桶。
「帶著眼淚不行嗎?」我問。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我試著告訴她,那些恐懼,或許來自於她的想像,被不安全感所餵養的想像。
「如果被看見會怎樣呢?會被嘲笑、被厭惡、被否定?還是會被拋棄、被不再需要?你只是一個人,卻得承擔那麼多的角色。當你只是一個女兒時,或許還可以追求完美,但現在你是妻子,又是母親,你要如何滿足那麼多的期待而不感到疲倦?那些挫折,怎能不讓你感到無助而哀傷?
「你需要一個安靜的角落哭泣,但你也可以帶著眼淚靠近那些珍惜你的人。我想,對於你所愛、所珍惜的人,你也不會拒絕他們的眼淚,不是嗎?眼淚不是罪惡的,很多時候,他們只是想看看你,無論你有多麼狼狽、憔悴,無論你是笑著,還是哀傷地哭著。
「你已經足夠堅強了,那些眼淚,不需要躲藏。」我堅定地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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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疲倦的夜晚,她又開著車在夜裡潛航,黑暗裹著她,緩緩流動。封閉在車窗內的沉靜一瞬間將她的防禦融化,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繞過幾個街區,她收好眼淚,轉頭回家。停好車準備擦乾眼淚時,發現衛生紙沒了。
進到屋裡,見丈夫坐在餐桌前,她嚇了一跳,急忙別過頭去用手將眼淚抹乾。
丈夫靠了過來,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遞給了她一張衛生紙。
她沒接下衛生紙,但倒進了丈夫的懷裡,拚命地拚命地,將剛剛沒收好的眼淚統統釋放出來。
後來,她告訴我這件事。
「我好像浮出了水面,找到停靠的地方……」說的時候,眼淚也落在那柔軟的笑容上。
對她來說,習慣眼淚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這一次,她沒有再躲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