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 鄭愁予經典詩歌賞析 | 誠品線上

傳奇: 鄭愁予經典詩歌賞析

作者 徐望雲
出版社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商品描述 傳奇: 鄭愁予經典詩歌賞析:【傳奇風範,經典重讀】作者徐望雲嗜讀鄭愁予,全書以12篇詩歌賞析,導讀鄭愁予27首經典詩作,為讀者精闢解析鄭愁予詩中的情愛與唯美。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傳奇風範,經典重讀】 作者徐望雲嗜讀鄭愁予,全書以12篇詩歌賞析,導讀鄭愁予27首經典詩作,為讀者精闢解析鄭愁予詩中的情愛與唯美。 是誰傳下這詩人的行業 黃昏裡掛起一盞燈 鄭愁予的創作成就以「抒情風格」而論,可分兩大類:第一類詩作完成時間較早,以《鄭愁予詩集I:一九五一~一九六八》收錄作品為範疇,「少年說愁」的風味濃厚,許多「經典」作也完成在此時期;第二類詩作則呈現了華裔移民在美國的內心世界,反映了移民對文化認同的徬徨與失落,以及因空間阻隔而生,對故土故人的緬懷與思念。 ☆★☆建議延伸閱讀《風華──瘂弦經典詩歌賞析》,感受詩歌永恆的魅力。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徐望雲徐望雲本名徐嘉銘,台灣輔仁大學中文系畢業。曾任中學教職、媒體編輯多年,獲優秀青年詩人獎、藍星屈原詩獎。現居加拿大溫哥華。著有詩集《望雲小集》、《革命前後》、情詩集《傾訴》、散文集《如果有人問起》、詩學評論集《帶詩蹺課去──詩學初步》和《決戰禁區》、《快攻》、《林書豪與NBA》和《絕殺NBA──徐望雲運動文學集》等多種。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代序)世紀的風華,永遠的傳奇/徐望雲 悠悠飛越太平洋的愁予風──鄭愁予詩風初探 詩歌│殘堡、野店、牧羊女、黃昏的來客 【賞析】充滿歷史情懷的邊愁 詩歌│水手刀 【賞析】老水手的心曲 詩歌│「南湖大山」輯 【賞析】童話的山林 詩歌│錯誤、情婦 【賞析】迷人的錯誤 詩歌│當西風走過、如霧起時 【賞析】踏花歸去馬蹄香 詩歌│賦別 【賞析】最是難堪「賦別」時 詩歌│夢斗塔湖荒渡 【賞析】浪子意識的變奏 詩歌│密西西比源頭 【賞析】流不斷的生命之河 詩歌│山鬼 【賞析】兩隻惹人憐愛的鬼 詩歌│美的競爭、不躲避的歌 【賞析】隱藏在關懷裡的歌謠 詩歌│「中台灣小品系列」(四首) 【賞析】寂寞的人寫動人的詩 詩歌│愛荷華葬禮 【賞析】在頌聲裡傳遞的文學智慧

商品規格

書名 / 傳奇: 鄭愁予經典詩歌賞析
作者 / 徐望雲
簡介 / 傳奇: 鄭愁予經典詩歌賞析:【傳奇風範,經典重讀】作者徐望雲嗜讀鄭愁予,全書以12篇詩歌賞析,導讀鄭愁予27首經典詩作,為讀者精闢解析鄭愁予詩中的情愛與唯美。    
出版社 /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ISBN13 / 9789863266976
ISBN10 / 9863266973
EAN / 9789863266976
誠品26碼 / 2681802661002
頁數 / 198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X14.8CM
級別 / N:無
重量(g) / 280g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既非典律,也非典範,抒情的「少年說愁」如何成為經典?
從12篇精闢的詩歌賞析,走入27首鄭愁予「經典」詩作,感受──
悠悠飛越太平洋的愁予風!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代序)世紀的風華,永遠的傳奇/徐望雲

一九九一年,我到海風出版社任職總編輯,除了一般的文學書籍之外,平時還要負責整理編輯一套大部頭的「中國新文學大師名作賞析」系列。

【世紀的風華】
說是一「套」,其實不是很準確。這一系列,是一九八○年代,由廣西教育出版社主導文學系列「中國現代作家作品欣賞叢書」的「台灣版(正體字)」。我進海風出版社之前, 出版社已跟廣西教育出版社完成簽約合作,合作方式就是台灣這邊選擇適合台灣讀者的新文學作家,增加了圖片資料,將橫排的簡體字版,重新編印成直行的台灣版本。
印象中廣西教育出版社這一系列書最終出了近七十本,而台灣這邊從一九八九年的第一本《魯迅》和第二本《巴金》開始,一路出下來,到我接任總編輯時,已出了二十多本,但在廣西那邊,則已規劃到六十多本了。
這一系列書中,廣西教育出版社其實也選了不少在台灣發光發熱的作家,例如《白先勇》、《黃春明》、《賴和、吳濁流、楊逵、鍾理和》(四人合為一本)。
在海風出版社期間,我因工作需要,與廣西教育出版社不斷以郵件往返溝通,了解到他們在詩的部分已選定了三個人:余光中、洛夫和瘂弦,準備像《賴和、吳濁流、楊逵、鍾理和》這本一樣,將三人合為一本,作為這一系列叢書的最後一本,由廣西師範大學中文系的教授盧斯飛撰寫。
在與他們溝通的過程中,我提議增加「鄭愁予」。實話說,這提議的確懷有我的私心,因為我嗜讀鄭愁予,甚至能背誦他幾首膾炙人口的作品。當然,鄭愁予的影響,也無庸贅言。
但當時,鄭愁予的作品在大陸或許還不被熟悉,廣西那邊遲疑了很久,待我寄上鄭愁予的作品後,他們內部開了次會,最後同意補進「鄭愁予」,並將原定「余光中、洛夫、瘂弦」拆開來,將「余光中、洛夫」合為一本,瘂弦部分抽出來,與鄭愁予合為一本。
不過,在同意補入「鄭愁予」同時,廣西教育出版社開出了一個「條件」,就是《余光中、洛夫》由盧斯飛續完(當時盧斯飛已開始寫余光中部分),但因為他對鄭愁予的詩仍不熟悉,故《瘂弦、鄭愁予》必須由我負責完成,而我也沒得選擇,就接下了這活兒。
廣西教育出版社希望《瘂弦、鄭愁予》這本,能接續在《余光中、洛夫》之後出版,但不要隔太久;礙於時間緊迫,要我同時寫兩個詩人的量,實在吃力,我便商請白靈幫忙,白靈也很阿沙力,幫我扛下了《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的「瘂弦」部分,我只負責寫「鄭愁予」。
於是,《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就成了廣西教育出版社「中國現代作家作品欣賞叢書」中壓軸的一本,也是唯一由台灣作家擔綱完成的一本。
因為這是系列中唯一由台灣作家撰寫,故對於台灣版而言,整理起來比系列其他書籍方便許多。我和白靈的稿子寫完後,一份寄往廣西,另一份就留在台灣這邊直接編排,同時,按照規格,我們還要整理相關年表和圖片資料。並準時在一九九三年前將全部稿件完成交出。
然而,事情發展或有不順。《余光中、洛夫詩歌欣賞》這本於一九九三年三月在廣西準時出版,《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這本卻遲了五年,至一九九八年六月才出版。而台灣這邊的大樣儘管早在一九九三年就已搞定,奇怪的是,海風出版社卻一直沒有出版,後來我移居到加拿大,更與海風出版社失去聯絡,而《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台灣版也一直沒有印刷出版。

【永遠的傳奇】
瘂弦比我更早移民加拿大,從事新聞工作的我,在一些活動或者採訪工作上,總會有機會與瘂弦碰面一敘,有幾回他問我,這本《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的台灣版情況,我如實告之:「沒有下文,我也連絡不到海風出版社了。」
我心裡想的是,我和白靈的稿子都已全部交出,且都已校對完畢,只差付梓。如果出版社基於未便為外人知的考量不予出版,我們也沒辦法。
於是,這本《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的台灣版就一直懸著。
直到二○一八年初,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舉辦春宴,我去做採訪報道,瘂弦也受邀前往,見了面打了招呼坐下來後,瘂弦又一次問起《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台灣版的事,照例,我再一次回答:「不知道。」
答完後便去工作,也沒在意。
然而,就在那次春宴後不久,驚聞曾久居溫哥華並已回流台灣的前輩詩人洛夫過世的消息,我嚇了一跳,腦海中登時跳出這本《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並閃過瘂弦每回問我這本書的台灣版情況時,那迫切的眼神……
於是,我開始較為積極的「動」了起來。先聯絡廣西教育出版社,確認版權問題。聯絡上之後才知道,當初編輯「中國現代作家作品欣賞叢書」的團隊早已星散,當年一直跟我書信往來的編輯邱方,則到了廣東的出版部門;新的主編甚至都不知道曾出過這一套書,最後他們查了版權法後告訴我:「這本書已出版超過十年了,既沒有再印,也就沒有版權問題。」
接下來,就是台灣這邊了。很順利,也很感恩,秀威很快就同意重新編印這本書的正體字版。
二○一八年七月間我回台灣,與白靈連袂前往秀威討論,為了方便閱讀,決定將這本書拆成兩本,即瘂弦和鄭愁予各一本。同時,由於文字都是二十多年前寫就,有些時效性的字眼,必須做更動,因此,我和白靈各自重新再校對一遍,要校正錯字的校正錯字、要部分改動的就部分做改動。
這本書的內容大體維持當年廣西版《瘂弦、鄭愁予詩歌欣賞》的面貌(除了前段所言,部分文字因時效之類的考量做必要的改動),裡面的賞析文字本就是為這本書而寫, 從未單篇單篇在台灣和大陸的報刊上發表過,因此,對台灣的讀者而言,還算是一本「全新」的書。
所幸,詩歌是永恆的,一寫完一發表,便會很強悍的以它本來的姿彩和風格活下來,而隨後跟上來的賞析文字,總能保留住那股熟悉的芳香,不會因時間的消逝而走味。
瘂弦、鄭愁予的詩歌如此,這曾經連體,現在分開的兩本「經典詩歌賞析」,也是如此。
二十多年的時光把我們帶到這個時間點,可喜者,因為有更多的讀者誕生,勢必會讓這兩本書產生新的生命,於是瘂弦和鄭愁予的詩就這樣一直年輕著,而我和白靈的賞析篇章也會繼續為新來的讀者服務。
請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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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飛越太平洋的愁予風
──鄭愁予詩風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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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間的長河裡,詩人與作家為後世留下無數詩篇,以及無數的文學作品。對廣大的讀者而言,這些詩篇與作品儘管提供了面對生活的另一種方式—閱讀,但對深於思索的文學觀察(多半時間也從事理論著述)者而言,這麼多作品,如果按照時間順序來編列的話,就會形成一部我們稱做「文學史」的東西。
由於歷代的文學發展過程,都有政府(官方)參與甚至主導(如唐代科舉考試會考詩),形成某種「規範」,再由這規範,形成一種「典律」(canon);而前段提及的文學史,其內含的全部著作品,其意義,又與歷代官方欽定之文學「典律」成為一種相對,又相融的關係,共同融鑄廣義而駁雜的文學史。
如果我們把「典律」拉出宗教系統(在傳統意義上,聖經即是典律,它具有不可侵犯的權威,用來規範基督徒的行為)來看,在每一代的文學界閾裡,都會因政治與文學的「互動」而隱約存在著這種形成典律的力量……。遠的不說,就以我們這一代而言,自民國肇造以後,三民主義成了官方施政的典律(這裡不去評論是否契合孫文原初概念中的三民主義)。
一九四九以後,共產主義(或社會主義)是大陸施政的典律,同時也影響到文學創作,而三民主義,在台灣繼續維持其官方「典律」的地位,也影響到一部分文學創作。
由於官方典律難免教條化(才能讓人有規矩可循),可想而知,這些規矩,畢竟缺乏趣味,在這種情況下,民間文學(相對於官方文學)的純文學與通俗文學創作對大部分讀者而言,就起著一股吸引的力量,這也許可以說明六七○年代愛情小說(瓊瑤、郭良蕙,甚至岑凱倫……)和武俠小說(古龍、獨孤紅……)鼎盛的原因吧!
對現代詩(坦白說,我一直覺得稱自由詩可能好一點。)的發展而言,這相對於「(官方)典律」的(民間)文學創作,其實隱隱形成一種內在的「典律創造」運動,這種「典律創造」開始時相當「亂」。
由於現代詩的寫法自五四以來,一直未獲得具體的解決,因此,各家各派(詩團體、詩社或詩人本身),都在試圖藉創作,來建立一種規範。紀弦的現代派、創世紀詩人群的超現實(或晦澀)詩風、余光中的新節奏、葡萄園詩社與秋水詩社的明朗……乃至向陽的十行詩,或笠詩社自來堅持的即物寫法……
這些不同的寫作風貌,除了呈現百家爭鳴的文學植物園現象之外,事實上,都難以形成絕對的「經典」;當然,前面雖然提到這是一種「亂」,但它畢竟提供了讀者多重的選擇, 也顯示每個詩人都有自己的聲音;若往壞的方面去想,它像是雜亂無章的「眾聲喧嘩」,並有可能造成詩史的崩潰,讓後來的學者無法理清這一代詩「史」的紋路(雖然這不是我們樂見)……
叨絮了那麼多文學典律相關的問題,再來看鄭愁予的詩,或許會有助於我們以較中肯的立場去閱讀他的詩,認知到其真正的價值乃至為其定位。
鄭愁予的詩,無論放在什麼時候,都算不上是「(官方)典律」。即使他寫了像〈革命的衣缽〉那樣正氣磅礡的詩篇,但基本上,他的整體風格是難以與政治劃等號的。就寫作風格的影響上,他恐怕還不如余光中、洛夫乃或瘂弦對年輕一代的影響大;甚至在當初他也是「參與者」的現代派詩人群裡,他也非最重要者!而盡管他的抒情詩令人回味無窮,但在抒情詩的領域裡,他也絕非「典範」,這方面,楊牧都還比他更具「宗師」的氣勢。
但,值得注意的是,鄭愁予的詩具備了一種無形的影響力,隱隱左右著讀者的思維與情緒,可以說它是一種「誘惑力」;而我更願意說,在某種程度上,他在與官方相對的「民間」建立起的「(無形)典律」,更具有詩史的意義,雖然我們極端厭惡了「權威」與「教條」的專一與獨斷。
在鄭愁予的詩作裡,幾乎沒有寫實主義的詩篇(如果將之拉向托爾斯泰、魯迅……的系統來看),唯一較指涉到社會的關懷的,是〈草生原〉一首,但他的唯美表現,卻反而蓋過了他想表現的主題—對躲在黑暗中的性工作者(詩中用「靚女」)的疼惜。所以,整體而言,鄭愁予的成就仍然建立在「抒情風格」這傳統的脈胳裡。
在「抒情」的大號召下,鄭愁予詩還可劃分成兩大類,第一類是以《鄭愁予詩集I:一九五一~一九六八》內收的全部詩作為範疇。第二類則當然是較後來的《燕人行》與《雪的可能》。而《刺繡的歌謠》一部由於多是「未發表過的舊作」與「昔日個人的抒情之作」(《刺》書後記),因此其風格實可歸入第一類而論。
這兩類作品的差異,主要在於,第一類作品由於完成較早,呈現出「少年說愁」的風味相當濃厚,許多「經典」作也完成在此時期;但,儘管是「少年說愁」,卻也含括了抒情詩的各種類型,如情詩、山水詩、童話詩、邊塞詩、流浪詩。
而愁予的第二類詩作,則大體呈現了在美國的華裔移民的內心世界,這內心世界其實也反映了移民們對文化認同的徬徨與失落,以及因空間的阻隔而生的對故土故人的緬懷與思念。也許可說這是「移民文學」的一部分,在近代文學史上。華裔的「移民文學」作家有不少,較著名者有早期的林語堂,近期的周腓力與譚恩美(《喜福會》)……等,但鮮少在詩歌上表現,而鄭愁予在這方面的經營,的確不容忽視,雖然他風格的丕變,頗令廣大的讀者更為懷念那「愛流浪」的少年愁予。
這兩類詩作的轉折,其間相隔將近十多年,素材選擇的大幅改變,又導致愁予在語言節奏上採用了幾乎不同的策略,這種差異,難免會令「嗜」讀「我達達的馬蹄」或「每夜,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的讀者感到不適,甚至不快;但細心的讀者會發現,在我們緬懷「那名字,自在得如流水……」的愁予同時,其實,那種悠長綿延的抒情曲風也在《燕人行》之後的詩作裡找到脈胳,而他們與《鄭愁予詩集I》不同的是,「抒情對象」的擴大, 從自我吟哦(偶爾還有個女主角在裡邊)走向新大陸。
最具體的呈現,當然是「鄉愁」。在《鄭愁予詩集I》裡,也有「鄉愁」,只不過,這種鄉愁,對年少的鄭愁予而言,不過是協助其表現「浪漫、抒情」曲風的一重要載體,在情感上,顯得很模糊,例如他那膾炙人口的〈邊界酒店〉中的名句:「多想跨出去,一步即成鄉愁/那美麗的鄉愁,伸手可觸及」,既是「鄉愁」,何有「美麗」可言?因為,詩中真正有鄉愁的是「打遠道來,清醒著喝酒」的「他」,不是愁予,所以,在這裡,愁予是保持著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來看這有「鄉愁」的人。

……(中略)

異國情結,與歷史的鄉愁,恐怕是所有的移民詩人在處理每一音節、每一意象時,都將難以解脫的基本身段吧。
在多元化的現代社會中,所有的文學活動原應是朝著最新的趨勢靠攏,在這個趨勢中,含括了不同文類(genre)、不同的文體(style),以及互異甚至相左的意識形態,他們會藉著發表(最基礎的宣告儀式)、演講,或街頭運動(表演)來凸顯自己,最低程度是讓(閱聽)大眾「看見」自己的存在,最高目標,也許便要創立一文化(文學)霸權!
當然,要成為一文化霸權,前提自然是先使作品成為「經典」(典律)。只不過,在各種資訊媒體日漸發達的今天,人們已少將文學(以及衍伸出來的「作品」)奉為圭臬了;電影、電視的動畫比文字更具說服力,而當政者也早早脫離了文學及其相關活動(譬如科舉時代,政府以詩詞歌賦作為取才的準據),因此,強而有力的典律便失去了養成它的憑託……可以說,當今在文學創作的領域裡,是無政治意義的典律存在之環境。
於是,鄭愁予的詩能傳唱至今,較之同時代詩人的作品更具「生命力」,便值得深思了。
到這裡,也許有不少讀者洞悉了我為何不厭其煩地搬出「典律」,既用作開頭,也以之結尾。事實上,我的企圖正是要顛覆(至少是現代詩裡)典律在讀者的閱讀行為中可能起的作用;鄭愁予,當然不是具有強制力的「經典」(譬如我們這一代,多半還是到大學時期, 或從民歌裡才初次接觸到他的作品),更非深具傳統意義的「典律」。
正因如此,鄭愁予詩的意義才更加鮮明,他的「誘惑力」建立在人類(讀者)心中對情、愛與唯美的無限渴求上,他用良好的意象與輕緩的語言「刺激」讀者歌詠的欲望,而且,顯然無人能出其右。無形中,他的詩作(特別是早期的),儼然也成了另一種意義的「經典」。
那麼,我們便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典律與否,其實都早已在井水處歌唱「達達的馬蹄」 與失戀時會油然記起「是風、是雨、是夜晚」的那些人的歌聲裡,成為虛無的詞彙了。

試閱文字

內文 : 詩歌│水手刀

長春藤一樣熱帶的情絲
揮一揮手即斷了
揮沉了處子般款擺著綠的島
揮沉了半個夜的星星
揮出一程風雨來

一把古老的水手刀
被離別磨亮
被用於寂寞,被用於歡樂
被用於航向一切逆風的
桅蓬與繩索……

【賞析】老水手的心曲

由於中國的政治發展與經濟的起源是沿著兩河(長江與黃河)流域的大陸,因此,像「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這類將「演出」場景設在「海洋」的詩篇畢竟不多。
而現代詩在台灣的墾拓,雖然在比例上,寫到海洋的詩篇也不算多,但或許因為台灣是屬於海島,四面環海,生長在台灣的人民(包括詩人)想一輩子沒看過海也難,所以,台灣的詩人幾乎人人都或多或少寫過與海有關的詩篇,特別是像「大海洋詩社」(一九七五年成立),主力詩人泰半是海軍軍人,他們的宗旨,就是要建立一套「海洋文學」,他們的詩呈現了他們對海洋的親身體驗,例如汪啟疆〈秋之天空〉第一段:「秋夜天空/種滿星星/軍艦慢慢行駛在/星與星的空隙,感覺到/神話,正是自己的故事……」
的確,這些詩人本身即是海員,是個水手,因此,所有關於海的神話,彷彿就要迎向自己,別無選擇。那麼,類似「我們離開港口,往天河航行/會遇到誰呢?」或「在最亮與最黑處,作死亡的/航行,要把穩我們所定下的航向/舵手 我們要完整的回去」的疑懼與自信,就成為他們不得已的人生抉擇了。
讀者在感動之餘,也體受了航海的艱辛。
鄭愁予大學畢業後,曾在基隆港口工作多年,會有關於海洋的詩,自是「想當然耳」的事了。然而,我們並不確知鄭愁予是否曾當過海員,或有多久的時間生活在海上,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藉著工作關係,在基隆港那段工作時間,詩人必然有許多來自海員、水手的間接經驗,這也是為什麼愁予筆下水手、船長的角色一出現,便是以第二人稱(你)的姿態,而不是「我」(如〈老水手〉、〈船長的獨步〉二詩)。
除了〈港邊吟〉與〈港夜〉兩首是純粹寫景之外,鄭愁予大部分關於海的詩篇,仍然是以抒情為其吟詠的主旋律,譬如他的〈歸航曲〉末段:「我要歸去了/天隅有幽藍的空席/有星座們洗塵的酒宴/在隱去雲朵和帆的地方 我的燈將在那兒升起……」鄭愁予筆下的「海」,似乎只為了襯托他之所以離開「海」的依據,有點類似他的另一首〈山外書〉,他在詩裡也是扮演「背海的人」的角色,他的最愛仍是「山」吧!
不過,我們別忘記,寫〈歸航曲〉時,鄭愁予才十八歲,寫〈山外書〉時才十九歲,對海的概念與認知,即使有,恐怕也是有限,那麼,這首〈歸航曲〉的意義,與其著眼在它的題材和內容,倒還不如說它呈現了鄭愁予「流浪意識」的另一番風貌。
有了這個認識,再來看〈水手刀〉,就會感受到這首詩在愁予所有關於海的詩篇中的意義有多麼特殊了。
首先,這首詩沒有人稱,詩人藉著素描一把「水手刀」側面寫出了水手長年在海上(飄泊……)所承受的寂寞和滄桑;雖沒有對海心存「強說愁」似的美化,也不藉著它來揭示一己的美學觀,更沒有在〈如霧起時〉那樣藉著「海」勾勒愛情的形象,的確特別。
在第一段裡,長春藤象徵水手們那複雜卻又無法開釋的心情,而要解脫它(如長藤般的糾纏),真的那麼容易麼?「揮一揮手即斷了」,結果卻是「揮出一程風雨來」!
何寄澎先生在《中國新詩賞析》(長安出版社)提到這首詩,認為「揮一揮手即斷了」正是表現水手們的「灑脫」,有他一定的道理,但我認為「一程風雨」的被揮出,正好從另一面「反諷」(irony)了這種「灑脫」,其實並非真正的灑脫,盡管他可以「揮沉」「處子般款擺著綠的島」(象徵每個港口迎接海員們的燈紅酒綠,王禎和的著名小說〈玫瑰玫瑰我愛你〉有極為犀利的描寫),揮沉「半個夜的星星」(暗示水手們岸上夜生活的瘋狂),但喧鬧之後,他依然要繼續去面對遙不可測的未來,以及海上那捉摸不定的暴風雨(其實,「一程風雨」即直接說明了行船的艱險)。
正因為「揮一揮手」的反諷性,才顯出第二段的「合理性」;否則,如果第一段正表現了「灑脫」的個性,怎麼第二段的語氣竟又如此低沉?語氣上的「生硬」將成為此詩的敗筆。那麼,我們就可輕易理解到「揮一揮手」的反諷,恰恰說明海員們心靈上其實是很無奈的。
何以見得?答案就在第二段裡頭。
這「一把古老的水手刀」所展現出來的痕跡,正是使水手與海員們無奈的「證據」:

  被離別磨亮
  被用於寂寞,被用於歡樂
  被用於航向一切逆風的
  桅蓬與繩索……

在這四句裡,「離別」與「寂寞」顯然在氣氛上蓋過了「歡樂」,尤其是「離別」。
刀之所以被「磨亮」是因為「離別」,顯然,在水手們的生命中,「離別」才是其主題,不論海上生活是「寂寞」是「歡樂」,背後都隱藏有「離別」的悲苦。
水手的「悲劇性格」到這裡就展露無遺了。
而最後兩句的出現,更加深了這種悲劇的宿命性:不論是「寂寞」也好,「歡樂」也罷,海員們仍舊注定了要與暴風雨搏鬥到底的命運,其內在的節奏,又與第一段末尾合拍; 我想這不是巧合,而是詩人有意的安排。
雖然,鄭愁予對「海」的感覺表現在詩裡,多是抒情浪漫的,但一觸及到了「人」(水手與海員)的問題,像這首〈水手刀〉,卻都發為深沉的悲憫,相同的例子還有〈船長的獨步〉與〈老水手〉,同樣渲染出長年在海上飄泊所引生的蒼老(當然有大半原因也是因鄉愁的滋生之故),〈老水手〉末了他寫道:「在你/所有踏過的港口上/在你底長眉毛/和嘴角的皺痕上/你寫著詩句……/我們讀不出/這些詩句/但我們聽得見/這裡有隱隱的/憂鬱與啜泣」這可以被「聽得見」的憂鬱與啜泣,自然就是〈水手刀〉一詩裡所承載的本質了。我想,老海員讀到鄭愁予的這些詩篇,大概也會心有戚戚吧!
〈船長的獨步〉末三句:「熱帶的海面如鏡如冰/若非夜鳥翅聲的驚醒/船長,你必向北方的故鄉滑去……」等於也勾劃出了每個海員的「望鄉」心情,故鄉,永遠是浪子們的最愛,更甭提詩中的「船長」了。
在鄭愁予所有的作品中,像〈水手刀〉這般觸及到海員辛酸的題材並不多,竟能夠一下子觸動讀者的「同理心」,抒情大師的手法,於焉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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