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哀愁的道程
作者 | 高村光太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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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愛與哀愁的道程:「我的前面沒有路我的後面都是履痕路跡⋯⋯」回想錄、智惠子抄、山之四季,日本現代美術、現代詩開拓者高村光太郎的藝術、愛情、美學。「高村光太郎低調、 |
作者 | 高村光太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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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愛與哀愁的道程:「我的前面沒有路我的後面都是履痕路跡⋯⋯」回想錄、智惠子抄、山之四季,日本現代美術、現代詩開拓者高村光太郎的藝術、愛情、美學。「高村光太郎低調、 |
內容簡介 「我的前面沒有路 我的後面都是履痕路跡⋯⋯」 回想錄、智惠子抄、山之四季, 日本現代美術、現代詩開拓者 高村光太郎的藝術、愛情、美學。 「高村光太郎低調、謙卑、邊緣、無目的,僅僅帶著良善、敬畏之心,守護本我的星火,以純真與夢想無意間為世人構築了一個可以喘息、修補、獲得慰藉的平行宇宙。」——吳繼文(作家、譯者) 日本著名雕刻家、畫家高村光太郎,不僅是日本近代美術的開拓者,也是日本新詩史上無法抹滅的名字,書寫與妻子智惠子的「愛的編年史」——《智惠子抄》,尤其被推崇為世界文學珍品,廣為世人傳頌,而智惠子死後,彷彿隱士的高村先生則展開了自然寫作的新頁。 一九一一年,二十八歲的高村光太郎結識女畫家長沼智惠子,三年後發表了第一部詩集《道程》。一九三八年,不敵病魔(精神分裂症),五十二歲的智惠子死於肺結核,高村光太郎出版了紀念詩集《智惠子抄》,見證兩人橫跨三十年的愛情。晚年,他獨居於岩手縣的山間小屋中,自耕自食,並寫下了許多山居隨筆。 本書彙集高村的《回想錄》、《智惠子抄》,以及《山之四季》,除了提供讀者一窺高村光太郎藝術的養成,與智惠子的愛情,以及隱居山林後對生活美學、哲學的思考,更認識一位終其一生追求純粹的人。
作者介紹 高村光太郎(1883—1956)號碎雨,日本近代著名雕刻家、畫家和詩人。出身於藝術世家,父親高村光雲。早年前往西方遊歷,學習雕刻,歸國後正式開始詩歌創作。初期醉心於「頹廢藝術」,後投身於白樺派和民眾詩派的文學活動,是日本新詩運動的重要人物,被譽為「日本現代詩之父」。著有詩集《道程》、《智惠子抄》、《典型》等。吳繼文作家、譯者、出版人,著有長篇小說《世紀末少年愛讀本》、《天河撩亂》,譯有河口慧海《西藏旅行記》、井上靖《我的母親手記》、藤原新也《印度放浪》、中平卓馬《為何是植物圖鑑》、南直哉《直面生死的告白》、野々村馨《雲水一年》,以及吉本芭娜娜《廚房》、《蜥蜴》等多種。
產品目錄 回想錄 智惠子抄 山之四季 附錄:略年譜 譯後記
書名 / | 愛與哀愁的道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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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高村光太郎 |
簡介 / | 愛與哀愁的道程:「我的前面沒有路我的後面都是履痕路跡⋯⋯」回想錄、智惠子抄、山之四季,日本現代美術、現代詩開拓者高村光太郎的藝術、愛情、美學。「高村光太郎低調、 |
出版社 /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5549015 |
ISBN10 / | 9865549018 |
EAN / | 9789865549015 |
誠品26碼 / | 2681911254003 |
頁數 / | 348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傳世的豈止《智惠子抄》,日本現代美術、現代詩開拓者高村光太郎淡泊、謙沖的一生,更是他值得留下的傑作。
內文 : 【內文試閱】
回想錄
(節錄)
二
我小時候體弱多病,父母為了養育我煞費苦心。我們家的小孩,最大的是姐姐咲 (Saku), 其次是梅,接著是我,後面有一個叫靜的妹妹,然後是道利和豐周。再下去有一個弟弟叫孟彥,後來成為藤岡家養子。之後還有一個妹妹佳。
這些姐弟妹間,只有最上面的兩個姐姐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到我出生之前,母親連續生了兩個女兒,如果生不出繼承家業的兒子,以當時的習慣隨時都有可能被趕回娘家,所以覺得很焦慮。母親曾告訴我說:「小光在我肚子裡的時候,覺得這次如果生的還是女兒就說不過去了。所以到處去求神拜佛,希望無論如何賜給我一個兒子,最後終於如願。小光出生時,爺爺說『阿豐啊,成功了』,我從沒那麼快樂過,就像登天了一樣——小光真是我的幸運兒!」因為這樣,我被當作寶貝一樣照顧。祖父他們則認為我是神佛所賜,對我疼愛有加。
我六歲入學,但五歲之前我完全不會說話。長輩們都擔心我會不會是個啞巴。醫生認為是小兒驚風,很快就會開始講話,不要太過擔心,然後有一天早上,頭上突然冒出了膿疱。以前的醫生覺得出膿疱是好事,反而很正面看待這樣的事,只要膿疱一治好,馬上會開始講話。或許是言語中樞發生了什麼障礙吧。果真之後很快就開始講起話來,等上學後都沒什麼問題。
母親不會對我說教,唯有對我講話的遣詞用字要求很嚴,總是不厭其煩地糾正我。在學校難免會學其他同學的用詞,回到家不小心脫口而出,一定會叫我改過來。今天已經沒有所謂江戶話了,也不知道正確江戶話的基準是什麼,但過去好壞是可以清楚辨別的。祖父對怎麼講話也是很囉嗦,一旦聽到我說話有不得體的地方,就會罵我「切,講話像個鄉巴佬,不成體統」。我被禁止的用語中,態度傲慢或粗魯輕率的話最多,所以也等於是關於品德良心的訓誡。所謂說好話,還包括言之有物。到今天我寫文章的時候,就會想起母親的訓誡,發現對語感的表現幫助很大。其中有很多絕對不容許的用法,當我寫詩時即會無意識地受到影響。常常有些很想使用的詞彙或表達方式,卻不得不塗掉改寫,都是因為母親的教導變成我本能一部分之故。從我自己的經驗看來,以遣詞用字來進行教育是非常好的方法,語言的訓練對今後的人們還是很重要。
小的時候我害怕夜晚。現在所住的家一帶,以前叫千駄木林町 (Sendagi-Hayashicho), 是提供寬永寺廚房所用柴薪的山。過去是鷹匠住的地方,還留有古老庭園的廢墟,有很多孟宗竹叢、茶園或櫻花樹和麻櫟林,父親的家四周都是竹藪,因此也會有鼬、狐出沒。在這之前是住谷中,那裡是墓園,五重塔下方的芥坂 (Gomizaka) 被稱為「棄葬所」,是東京暫時埋葬上吊或投河自殺之類的無名屍,等待家屬認領的地方。因為只覆蓋薄薄一層土,有時會看到被野狗扒咬而露出來的腳或手,白天還好,晚上就挺恐怖的。我想或許南方土人的生活現在也還是這樣,但天黑後所有魑魅魍魎出動四處遊蕩,令人有如置身一個異質的空間,真的非常駭人。現在回想童年時代,覺得世界好像是黑暗的,腦中浮現的就是一種幽闇的畫面。童年的我彷彿活在光怪陸離的幻想世界中,天亮每每讓我有如蒙大赦之感。當輕籠庭院的霧靄在朝陽中逐漸甦醒直到大放光明,那種興奮之情真是難以言喻。我的詩中屢屢出現霧靄的意象,那是因為小時候對霧靄非常敏感,也很納悶為什麼大人對這麼美好的東西如此無感。
大白天則無所謂,整天都在墓園中玩耍。那裡是江戶時代經過特別設計的天王寺山門,即使在今天看來還是很不錯。因為那邊茶屋家小孩是我的同學,所以更是頻頻找他玩去,其實以前那裡的茶屋是很高級的地方,出入的都是幕府將軍女眷的侍女們。茶屋的外觀非常普通,裡面卻很豪華,空氣中同時飄蕩著檀香與奇特的麝香味。現在去墓園一看好像不怎麼樣,那時卻覺得特別寬廣,有一道土堤,草木繁茂。我小時候幾乎沒有去山林野地旅行過,所謂大自然,能想到的也就是這片墓園,而我對大自然的認識,可以說全都是在谷中的墓園培養起來的。
小時候我抽籤必中,所以常常有人請我幫忙抽。每抽必中可是有原因的:由於我對谷中的墓園了解得很透徹,只要將暗殺文部大臣森有禮的西野文太郎墓碑敲下一小片揣在懷中再去抽籤就對了。我確信只要帶著碑石碎片抽籤必中,也真是如此。民間互助會「無盡講」幫人家抽籤中了三、四次。與父親頗有交情的牙雕師傅旭玉山 (Asahi Gyokuzan) 先生所起的「無盡講」會,我記得也曾幫人去抽中過。玉山先生所製作的髑髏牙雕,精細到從鼻孔穿一條線,可以從眼睛那邊再穿出來;他是個很有理財觀念的人,糾合其他雕刻家成立了「無盡講」互助會。我讀小學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父親的弟子中有一位來自武州粕壁的野房儀平 (Nobusa Gihei) 先生,他的親戚中有一位類似「山伏」的人,懂得各式各樣的神秘法術。我整天纏著野房先生直到他答應教我一些秘法。比方可以將燒得通紅的木炭放在手掌上搓滅。那可是火力很強的堅炭。過去小學有燒炭的暖爐,我曾當著老師的面表演給他看,把他嚇了一跳,覺得很不可思議,說「太奇怪了」,然後自己也想照著做,結果燙到不行。我也想不通為什麼只有我能夠這麼做。或許是因為相信自己學過秘法,一定不會被熱炭所傷,於是也就真的沒被燙傷起水泡。以前將手放入滾燙熱水中以判斷善惡的場合,倒不是因為自認正當的人相信神會附身保護,所以毫不遲疑地將手放入熱水中接受考驗,而是作惡心虛的人一開始就認輸投降的緣故。我還跟野房學了一招赤腳走刀山。那是一般切東西的利刃,將腳底平放在刀刃上,只要不前後搖動或摩擦,即使整個體重壓上去也不會割傷。或許有個限度也說不定,但透過我自身的體驗,我敢說這樣做真的可以。野房先生在雕刻技術尚未學成之前,即因精神異常,爬上父親家中精細工藝作坊的窗台,嚷嚷「前面敵人來了」,最後瘋狂而死。
不知道為什麼那段時期經常發生一些神秘事件:磐梯山破裂,三陸海嘯還有地震等,天變地異頻仍,給受到驚嚇的少年的我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地震發生時整個夜空突然明亮得有點異常。最近讀到專家學者所寫的書,真的是這樣,從古早以前就有這種說法。我記得那段日子我一到晚上就會抬頭看著天空。少年時期我睡覺時會笑,大家都覺得很詭異。睡在旁邊的祖父曾將我搖醒,說我被什麼附身了,為我作了「九字護身法」科儀。大概是從童年慢慢要進入少年時期之前身體的衝動吧,昏昏欲睡時就會這樣,自己也會被那笑聲喚醒,聽起來真的非常恐怖,身邊的家人都被嚇到。儘管置身這樣的氛圍,但過度無稽的迷信在我們家是不被容許的。
智惠子抄
(節錄)
御風而行的智惠子
瘋了的智惠子緘默無言
只和灰喜鵲或環頸鴴交換眼神
防風林沙丘綿延無盡
鋪天蓋地飄著黃色的松樹花粉
梅雨前晴日的風吹得九十九里濱一片煙塵
智惠子的浴衣在松林間忽隱忽現
白色沙灘上有松露
我一邊撿拾松露
一邊慢慢尾隨智惠子
灰喜鵲或環頸鴴是智惠子的朋友
對謝絕當人類的智惠子而言
美得驚人的清晨天空是最理想的散步場
飛吧智惠子
(一九三五年四月)
與環頸鴴遊玩的智惠子
杳無人跡的九十九里濱海岸
智惠子坐在沙灘上玩。
無數的朋友呼喚著智惠子的名。
吱、吱、吱、吱、吱——
環頸鴴在沙上留下小小的腳印
向智惠子走來。
嘴裡總是在喃喃自語的智惠子
抬起雙手回應。
吱、吱、吱——
環頸鴴吵著要吃她手上的貝殼。
智惠子隨手丟給了它們。
成群的環頸鴴呼喚智惠子。
吱、吱、吱、吱、吱——
果斷地揚棄俗世的營為,
一步步回歸自然的智惠子
孤零零的背影映入眼簾。
站在兩百多米外夕照的防風林中
松樹花粉包圍下的我久久佇立。
(一九三七年七月)
無價的智惠子
智惠子看到看不見的東西,
聽到聽不見的聲音。
智惠子前往不能去的地方,
做了不能做的事。
智惠子對真實的我視而不見,
卻戀慕著我身後的我。
智惠子如今擺脫沉重的悲苦,
徘徊於無垠荒漠般的美意識圈。
雖然不斷傳來呼喚我的聲音,
然而智惠子手上已經沒有回到人間界的車票。
(一九三七年七月)
山麓的二人
裂成兩半而傾斜的磐梯山陰
睜大詭異的眼睛看著頭上八月的天
遠處山腳下叢生的芒草
搖曳起伏吞沒了人影
半瘋狂的妻跌坐草地
重重地癱靠我的手臂
猶如涕泣不止的女童般慟哭
——我亦瀕臨崩潰了
被侵襲意識的宿命魔鬼所攫掠
無法逃避與靈魂別離的命運
那種難以抗拒的預感
——我亦瀕臨崩潰了
山風冷冷吹著淚痕斑斑的手
我默默凝視妻的面容
從意識的邊境最後一次歸返
緊抱著我
今生再無挽回妻子的任何可能
我的心此刻裂成兩半墜落
無言地與圍攏兩人的天地合而為一
(一九三八年六月)
某日之記
水墨的橫軸完成後
一邊等待墨乾一邊站著檢視作品
從上高地角度所見前穗高岳的岩石帳幔
墨痕暈染的明神岳金字塔
作品泯滅了時空
從天而降的霧靄直撲我的臉
我的意識卻沒有丁點條件反射的痕跡
乾了的唐紙突然被風掀翻
在這鬼屋的地板房引起一陣騷動
我將它捲成小包
一切苦難在心中甦醒
一切悲歎又回到了肉身
智惠子精神錯亂已經六年
生活的試煉讓我鬢髮如霜
我停下手中工作看著打包用的報紙出神
上面有一張照片
野戰砲靜靜地一字排開對著聳立的廬山
(一九三八年八月)
檸檬哀歌
你是如此期盼著檸檬
在哀傷、蒼白、明亮的死之床上
當你漂亮的牙齒一口咬下
從我手上拿過去的檸檬時
黃玉色的香氣立時發散開來
那幾滴有如天降瓊漿的檸檬汁
讓你的意識即刻回復了正常
你澄澈的雙眼迸出若有似無的笑意
緊握我手的你彷彿仍充滿健康的勁道啊
雖然喉嚨仍風暴不息
但在這生與死的臨界點上
智惠子成為了原來的智惠子
將生涯之愛傾注於一瞬
然而就在某個時點上
有如往昔站在山頂那樣你做了一個深呼吸
然後你生命的機關即永遠地止息
你遺照前擺飾的櫻花陰影下
今天依舊放上一顆發著清涼幽光的檸檬吧
(一九三九年二月)
九十九里濱的初夏
昭和九年(一九三四)五月到十二月底,這期間的每個禮拜,我都會從東京前往九十九里濱一個名叫真龜納屋 (Magamenaya) 的小村落,探望我那因為精神疾病暫居在親戚家的妻子。真龜,距離以海水浴場聞名,同時也是沙丁魚漁場的千葉縣山武 (Sanbu) 郡片貝 (Katakai) 村南方不到四公里,一座靠海的寂寥漁村。
九十九里濱是從千葉縣銚子 (Choshi) 再過去的外川尖端開始,到南邊太東岬的一處海灘,沿太平洋岸綿延十幾里,幾近一直線的大弓狀曲線、毫無遮蔽,空曠且壯闊。真龜大約就在這段海岸線的正中央。
我先從兩國搭火車到大網 (Oami) 站,接著乘坐巴士在平坦的水田間穿行大約八公里,抵達一個名叫今泉 (Imaizumi) 的海岸村落。五月前後,稻田貯滿了水,四處可以看到白鷺的身影,時而三五成群,為水田增添不少日本風的畫趣。我總在今泉交叉路口的茶店稍作休息,再轉搭開往片貝的巴士。車行不到四公里,跨越真龜川就到了真龜。村落小路朝海邊的方向,有一片黑松樹防風林。妻子寄居的親戚家,就座落在防風林裡略高的沙丘上,從和式起居間望出去是整面沙灘,越過遠處兩三棟小小漁家屋頂,可以看到九十九里濱的白色浪花,而蔚藍的太平洋就像高聳的堤岸般形成一條無邊無際的水平線,將風景分斷開來。
上午從兩國站出發,下午兩三點左右到達這個沙丘。我拿出一週份的藥、糕點,還有妻子愛吃的水果。妻子發出帶著熱情的呼吸開心地迎接我。我每每邀她沿著沙丘的防風林散步。我們在散落著小松樹的矮丘上坐下來休息。五月陽光斜射在白沙上,飽含海潮氣息的微風,掀動翠綠的松枝發出隱隱的松濤。沐浴在香甜空氣中的我陶然忘憂。五月正是松花盛開時節。黑松新芽抽長的尖端,可以看到那小小、黃色、米袋形、搖搖晃晃的雌球花。
也是在九十九里濱的這個初夏,生平第一次目睹松樹花粉飄揚的壯觀場面。防風林黑松的花一旦成熟,黃色花粉就會乘著海風紛飛,景象堪稱驚心動魄。中國黃土地捲起的沙塵,渾濁昏黑得可怕,松樹花粉隨風飛揚教人聯想到黃土沙塵,不同的是明亮且帶有透明感,還有一股無法言傳的芳香瀰漫四處。極盛時期,連起居室的榻榻米上都會覆上一層花粉。我輕輕拍落妻子浴衣肩上的花粉,站了起來。妻子則不停挖掘腳邊沙堆,撿拾松露的球莖。隨著太陽西斜,轟隆的海潮聲越發強勁。環頸鴴向海邊快步走去。
智惠子的剪紙畫
聽說讓精神病患者做一點手工藝比較好,所以智惠子住院半年後,亢奮狀態稍微趨緩,我便為智惠子帶去她平素最喜歡的千代紙。智惠子非常開心,立刻拿來摺千羽鶴。接著的探望,只見從天花板吊下來的千羽鶴越來越多,非常好看。除了紙鶴,病房中還垂掛著不少充滿創意的紙燈籠或各式精心傑作。某次會面,智惠子拿了一個紙袋給我,示意我打開來看看。裡面細心擺放了她用剪刀裁切色紙而成的剪紙作品。我看了非常驚訝。因為那絕對是紙鶴無法並比的精彩藝術品。看到我的讚歎,智惠子羞澀地笑著表達謝意。
那陣子,舉凡身邊一有可以用的紙,她就拿來創作,漸漸地對色彩多了些要求,會主動指定色紙。我總是盡快到丸之內的榛原和紙店,購買了幾種小孩摺紙用的色紙帶過去。智惠子就此展開了她的「工作」。依照護士們的說法,除了感冒、發燒以外,似乎每天都在「工作」,從早上即不停進行她的剪紙創作。她使用的是尖端彎曲、修指甲小剪刀。手持一把那樣的剪刀,先定定看著紙,不久便喀嚓喀嚓一股腦兒剪個不停。圖案的種類是將色紙直角對摺兩次,或再對摺一次,然後下剪,最後將色紙攤開,即成對稱的圖案。有些圖案非常有趣。起初只是用一張色紙完成一件單色作品,慢慢發展為加以留意色調配合、彩度均衡、構圖比例等方面的心思,儼然紙張變成了她的畫布。就好像十二單衣那種重層設色之美,一張剪紙上面又貼上另一張不同顏色的剪紙,顏色的協調或對比形成妙味無窮的作品。又如同色層疊、近似色構成,或以剪刀裁出立體線條,展現了各種創意的技巧。有時還會將立體的剪紙貼在另外一張紙上,讓底下那張紙的顏色隱約浮現在上方紙張裁線的縫隙,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智惠子逐一將觸目所及的事物當成題材表現。餐點送來時,如果不先將餐盤上的食物再現於紙上,絕不拿起筷子,以至於往往將吃飯時間拖得很晚,造成護士的困擾。這上千張的剪紙畫無一不是智惠子的詩篇,是她心情的抒發、靈敏的反應、生活的記錄,也是她對此世的愛的告白。我永遠忘不了智惠子將這些作品拿給我看時,她那既害羞又開心的臉。
山之四季
(節錄)
早春的山花
今年的雪比往年融化得早,春天不覺已降臨人間。三月春分前後,過去的話積雪仍深,偶爾還會飄下新雪,猶是一片冬日景色,今年則連屋頂上的雪都消解無蹤,菜地上也露出了一半土壤。小屋前方的水田因為積雪消融而漲滿了水,赤蛙嘹亮好聽的鳴叫聲也開始響徹四野。
積雪自水岸開始融化,而在那邊搶先冒出芽來的總是款冬。據日記所載,去年三月二十六日發現三株芽莖,欣喜異常,今年則是二月十五日已經採收了一棵,到了三月九日還摘了十幾棵來熬煮。款冬本地人叫它「馬揭」(bakkei) ,看到「馬揭」就等於從十二月以來漫長的冬季終於獲得解放,它那清新的苦味也讓人感到一種強烈的活力。款冬的花蕾稱為蕗薹,圓形花苞包覆著的花蕾看起來非常雅緻,從一堆枯草之間冒出一叢翠綠,教人看了心曠神怡。
「馬揭」開始冒芽時,赤楊枝椏上也垂掛了金色穗帶般的花蕊。這些金色穗帶抽長得挺快,清早起來不經意一瞥,記得昨天還光禿禿的枯枝末梢,已經垂掛著兩寸長的穗帶,真是不可思議。
今年在小屋前面積雪縫隙的石頭底下發現黃連開了花。葉子雖然還沒長出來,但我肯定是菊葉黃連沒錯。從地面冒出約七.五公分的淺粉紅色花莖上開了三朵可愛的五瓣白花。雄蕊的話則是呈現黃色,但因為雌雄異株的關係,花粉為了尋求授粉的另一半,只能任憑風力搬運,最終不知將飄向何方。大自然的旨意是無法逆料的。
銀柳的花大概要開了。樹林中那壯觀的白色辛夷花應該也盛放了吧。山中的早春洋溢著一片清冽的氣息。
季節的嚴苛
一個人棲居在植物茂密生長的地方,幾乎會被它們生猛的威力所懾服。岩手的山村,周邊的積雪要到五月上旬才會完全消失。最早出現的是款冬,那時積雪仍未消融。與此同時赤楊的穗狀花也從禿枝上垂落。不久金針花的芽尖也開始冒出頭來。中旬到下旬之間草木會突然暴長。兩三天沒留意眼前的風景就變了一個樣。山櫻花、杜鵑花、楊柳花、紫藤花、山梨花等競相開放。不起眼的各色小花也布滿了喬木的枝椏分叉處。大自然的腳步實在是快。一到六月已經呈現夏日威嚴之姿。特別是一叢叢聚生的青茅,整齊得簡直像被刻意排列過一樣,然後一轉眼就長得比人還高。
七月的土用之日是植物生長的最盛期。彷彿所有植物從初春開始就以夏天的土用為目標,屏氣凝神一口氣竄長上來。山區土用時期綠色植物所散發的旺盛態勢,徹底把人類和動物都比了下去。
這一片綠色世界,到了八月舊曆中元節的時候景象突然一變。那種聲嘶力竭般叫喊的氣勢一下子全都止息了。尤其像南瓜這種作物,土用之前是關鍵,土用一過就不會再長大,只是靜待成熟而已。山野之間整個沉靜了下來。植物依據季節生長的規律之嚴苛令人害怕,不止是爭朝夕,甚至一時片刻都爭。卜居山林之後,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清楚體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的況味。
夏日飲食
不耐暑熱的我,對今年夏天的酷熱只能舉白旗投降。據說這是東北地方三十多年來最熱的一個夏天,也因此稻作和其他農產品都迎來豐收,至於我呢,比大太陽底下動物園裡的北極熊還要無精打采。去年夏天因為頂著太陽在菜園整地、除草,最後中暑發燒到四十度,臥床不起四、五天,承蒙村子的鄰居照料我三餐和其他瑣事,給他們添了麻煩,看到今年夏天這種熱法,我自知承受不來,決定放棄所有農活,七月的土用之日過後,草也不除了,肥也不施了,讓田裡面的作物自生自滅。這樣一來健康方面總算差強人意,但田地則變成了慘淡荒廢的原始狀態,番茄多半枯死,黃瓜則大得像怪物一樣垂掛在那裡,四季豆下邊的葉子變成了紅色,蔥被雜草所掩蓋,只有高麗菜還像個樣子。雖說維持了健康,其實也就是不用臥床而已,整個人瘦了一圈,刮鬍子的時候看到鏡中的自己兩頰深陷,脖子上青筋暴露,簡直不忍卒睹。
到了夏天總是食欲不振,一天吃不到二合白米。因為每天的配給量是二合三勺,吃不完會長出蟲子徒增困擾,所以都會把剩下的分給村裡的小孩。我對麵類的胃口較佳,遇到麵類配給時都可以吃光光。不過配給冷素麵之類主食的場合,很難同時取得營養價值較高的副食品,長此以往會產生偏食的問題。夏日一天頂多吃兩餐,晚餐時我會煮一合五勺,吃剩的留到隔天早上當作冷飯吃。配菜方面,湯品喝了會流汗,所以一概不做,以豬油炸馬鈴薯、茄子或洋蔥最是百吃不厭,還有番茄或味噌醃黃瓜、拌黃瓜等,再加上摘點當令的美味野菜。東京的友人們不時會給我帶來江戶風味的食物或美國的舶來品,這種時候吃飯真是一大樂事。山本或山形屋的海苔、鮒佐或玉木屋的佃煮,還有軍方釋出的罐頭等等。在如此荒僻的山中吃到這些難得之物,有時不免也感到於心不安。飯後清洗餐具時,會把所有碗盤都煮過一遍,只要經筷子動過的食物,如果沒吃完就全部丟棄。
我愛喝茶,每天早上在地爐起火燒熱水,水滾了首先就是泡茶。如果手邊有朋友贈送的抹茶,則是以茶刷攪拌滾水與抹茶粉。東北地方有一種便宜的八戶煎餅,配著茶吃最是合宜。我想如果茶人利休也能吃到這種餅,肯定也是非常歡喜。在靜謐而涼爽的清晨喝茶實在是一大享受。有時我會收到宇治的抹茶,或是川根的煎茶。
早餐吃的冷飯一般配黃瓜、番茄或蔭瓜等,有時會做炸蔬菜。準備餐點時只要手邊有的蔬菜瓜果都能用上。很多香辛料都是東京的朋友提供的,但我自己也會種一些,如紅紫蘇、青紫蘇、辣椒、大蒜、韭菜、茗荷(日本生薑)、香芹、花椒等。另外木天蓼的果實還綠的時候可以拿來做辣味調料。生薑在東北地方種不太起來。我不吃中餐,會吃蘋果或其他水果充飢。最近吃到花卷最好的果農阿部博氏送我的青蘋果「祝」和早生的紅蘋果「旭」。由於遠距運送過程容易損傷,所以東京不太容易吃得到熟透的這兩種蘋果。因為多汁又帶著酸味,夏天吃起來特別爽口。渴的時候可以吃番茄,偶爾也可以從開拓團的熟人那邊分到西瓜。井水極為清涼澄澈,但我只拿來漱口,並不飲用,因為一喝反而大汗淋漓。出汗過多不僅容易疲勞,要洗的衣物也會增多。夏天用冷水洗衣服很涼快,但洗太多挺花時間的。朋友送我老牌的「天鵝」肥皂,它散發的味道不禁令人想起戰前的時光。
晚餐盡量使用富含油脂的食材,同時也攝取蛋白質。禽蛋在山區取得不易,牛奶或山羊奶現階段也沒得買,這裡入夜後氣溫會下降若干,通常只隨便穿件圓領衫,所以吃飯時會生火取暖。開拓團那邊開了家豆腐店,每三天送一次豆腐過來,所以會做各種用食油煎、炒、炸的豆腐料理。夏天我很少進去村子,因此沒有生鮮的肉和魚,只能吃鯡魚乾、其他海味乾貨、海膽或罐頭等等來補充動物蛋白。夏天也沒有能吃的山菜,雖然有很多蝮蛇,可我一點也不想吃它。聽說村人會抓了到鎮上去賣,一條兩百元左右,不知真假。如果說一條值兩百元,我小屋附近隨時都有好幾千圓。吃過晚飯、收拾好餐具,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半。之後一直到睡覺為止,我都在從事雕刻。
夏季的白天來訪者很多,工作進度總是受到影響。暑假期間會有學生或老師們結伴前來,其中有些傢伙存心來這邊野餐,在草地上煮起了東西。偶爾也有許久不見的友人自東京來訪,此外花卷、盛岡或其他城鎮也有各式人等為不同事由上山來。可以說幾乎每天都有訪客,唯一的例外是下大雨的日子。最近有人從花卷騎著單車載了五瓶啤酒和冰塊上來,碰巧東京的友人到訪,難得一起暢飲冰啤酒,度過愉快的一天。
我在夏天身體變得異常虛弱並不是生病,而是特異體質的緣故,到了秋天馬上好轉。就好像暈船的人一踏上陸地又可以生龍活虎一樣,所以再怎麼不舒服我都很淡定。很快到了九月底,栗子的落果開始敲打小屋的屋頂,標誌著涼爽季節的降臨,我的健康狀態也就明顯改善,食慾也旺盛起來,入冬以後,一口氣可以吃掉一斤豬肉。我會留意均衡的飲食和正確的調理方法,雖然是自炊,盡可能做出比起餐廳營養價值更高、口味也不遜色的料理。最起碼也是健康的食物。我也會吃些維他命做為補充,不過那些沒有載明製造年月的產品,效果實在堪疑。
所有精神的活動都奠基於生理,我的頭腦在冬天比夏天靈光也是理所當然。現在我就像泡在熱騰騰的浴缸裡面一樣,唯有忍耐再忍耐,一心期待山上秋風送爽那天的到來。
導讀 : 【導讀】
譯後記
吳繼文
翻譯是必要之惡,尤其是詩。
古代翻譯佛經,由國家提供人力、物力資源,網羅海內外精英,集體作業,譯場組織完備,設有譯主、筆受、證義、潤文、校勘等,細分甚至到十幾種職務,以其審慎程度,應該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翻譯問題,結果還是有所謂「五不翻」。現代譯者自己就是一座譯場,而且還沒有「不翻」的紅利,遇到以用字精鍊、意在言外為尚的詩,咬文嚼字起來還真是「撚斷數莖鬚」不止,到最後仍充滿不安,深恐愧對作者。因而在體例上盡可能忠於作者分行斷句與順序、標點有無、分段與否,並尊重作者語意、意象及其時代語感。
內文中若括弧內容為作者原文則字體大小不變,若為譯者所加則縮小字體以示區分。長度、面積、容量等依照明治二十四年頒布、昭和二十六年廢止的「度量衡法」,比方一尺約三十公分,一間約一·八公尺,一町(六十間)約一〇九公尺,一里(三十六町)約四公里。
〈回想錄〉及〈山之四季〉的「花卷溫泉」篇,文末均註明為「談話筆記」,內容難免略顯鬆散、蕪雜,但也如實映現當年的世相,前者如人鬼雜處的舊江戶城下町生活繪卷、庶民驅魔去邪的萬應良方「九字護身法」,後者如男女混浴風情、「又鬼」傳說等,彌足珍貴。只有細節才能讓曾經活生生存在的人們,以及僅僅屬於他們的時間和空間再現莊嚴,因為無可取代,也難以複製,不被輕易付諸南柯一夢。
《智惠子抄》以一九五六年新潮社的新潮文庫版為底本;《山之四季》以同年發行的中央公論社版為底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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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面沒有路
我的後面都是履痕路跡
啊啊自然喲
父親喲
讓我獨立於世的廣大無邊的父親呀
請時時刻刻守護著我吧
願父親的魂魄總是充滿我身吧
為了這迢遙的道程
為了這迢遙的道程
這是有獨立蒼茫之感的〈道程〉,光太郎最膾炙人口的一首詩,短短九行,收在一九一四年十月二十五日由抒情詩社出版的同名詩集《道程》中,它的原型,則是刊登在當年三月五日發行的《美的廢墟》雜誌第六期上,長達一〇二行的〈道程〉。短期間內進行大規模的刪削,彷彿可以看到光太郎作為江戶木雕職人傳承者的潔癖:收放有度的飽滿,以及對贅肉的零容忍。
長版〈道程〉多方面鋪陳類似的孤絕心境,捕捉了生之靈光乍現的一刻:「我總是佇立在路的盡頭」,而唯一信靠如父的大自然,竟然只是微微一笑即鬆開它的手,隱沒在永遠的地平線彼方,一開始我驚惶如棄兒,然深吸一口氣後,卻清楚感受到作為一個赤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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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從木雕職人的正統訓練出發,父親光雲又是一代巨匠,他可預見的平穩、安全、理所當然的路早已被決定,但歷經紐約、倫敦、巴黎藝術與文學的刺激,尤其是充滿活力的庶民生活之洗禮,枷鎖頓獲解放,深感作為一個小寫的人之自由與尊嚴的可貴,回首來處,那個遠方的保守國度何其蕭瑟,劣等感油然而生,甚至強烈自我嫌惡,原先十年的遊學/藝術武者修行計劃,不到四年即戛然而止,如道元禪師當年靈光乍現(或云「開悟」)獲師父如淨印可,落拓離開寧波天童寺「眼橫鼻直,空手還鄉」,光太郎想回去做一場典型的對決(典型vs.典型)。後來他有一本詩集就叫作《典型》(一九五〇)。光太郎和道元都用他們之後人生中的所有作為,向世人證明那乍現的靈光,或者說開悟的真實內容。
有一陣子光太郎淨雕些木刻小品,如鯰魚、石榴、蟬或白文鳥,試圖用最唾手可得的事物揭示何謂雕刻性,為什麼桃子有而蘋果沒有;有意義的作品不是惟妙惟肖、纖毫畢露的寫實,而是自然動勢 (mouvement) 的有無。但雕刻無法完全滿足他表現上的慾望, 如果不將此欲望用文字表現出來,勢必轉移到雕刻之中,讓雕刻成為文學的附庸,於是為了維護雕刻的純粹性,他大量寫詩。雕刻性也好,雕刻的純粹性也好,在日本的創作者要嘛從未意識到,或者知道也不在意的東西,卻是光太郎的念茲在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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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說個性決定命運,但光太郎只是放下揀擇,像個一無所依、未被定義的赤子,堅守求道的初心,無悔地而行,活在真實中——不是普世的真實,而是看住此時此刻,堪忍背負命運牢籠,在一切不自由與敵意之中,仍堅持「蝗蟲的尊嚴」(卡爾維諾形容色諾芬《長征記》中一路敗北卻謹守城邦文明法則從波斯經小亞細亞無傷回到故鄉的一萬希臘傭兵),做自己的主宰,因而擁有的一切自由。或許有些孤傲,而更多的是承擔。他拒絕教書,放棄家業,錯位而出,自我流放於每一條路的盡頭,和完全信賴他的智惠子成為兩人世界的「同棲同類」,貧無立錐卻有充盈滿溢的理想與愛。智惠子的天真無邪淨化了他,但智惠子的知覺失調與死亡,現實的敗北,最後還是讓光太郎走到了愛的盡頭,只能回歸如父的自然,在荒僻的鄉野獨居自炊,度其餘生。
然而光太郎也是一個美麗的失敗者。在這個被瘟疫——疾病學上的瘟疫,或者(全球化、追求數量、歌頌成功、讚美勝利的)貪婪的、傲慢的瘟疫席捲的時代,他低調、謙卑、邊緣、無目的,僅僅帶著良善、敬畏之心,守護本我的星火,以純真與夢想無意間為世人構築了一個可以喘息、修補、獲得慰藉的平行宇宙。
他晚年的大作,是如今樹立在十和田湖畔的《裸婦像》——以記憶中的智惠子為原型,兩位相對而立、上身前傾的裸婦,面容平靜而貞定,左手曲肘,平舒五指,手掌向前,與對方似觸非觸,於無盡的時間中流轉,山林、湖水、雨或雪、榮與枯、喧囂或空寂,彷彿大自然恩慈呵護下的鎮魂之詩。在佛教中,這樣的手印稱之為「施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