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lqu'un pour qui trembler
作者 | Gilles Legardini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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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今天也要好好活:這本書真是一記幸福強心針加解憂妙方……健保局應考慮列入給付!――《西南報》人老心不老,我們擁有超越小屁孩的人生智慧;因為活得夠久,人生後半比前半 |
作者 | Gilles Legardini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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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今天也要好好活:這本書真是一記幸福強心針加解憂妙方……健保局應考慮列入給付!――《西南報》人老心不老,我們擁有超越小屁孩的人生智慧;因為活得夠久,人生後半比前半 |
內容簡介 「這本書真是一記幸福強心針加解憂妙方…健保局應考慮列入給付!」--《西南報》人老心不老,我們擁有超越小屁孩的人生智慧;因為活得夠久,人生後半比前半更有滋味--無論幾歲,每天都是人生的魔幻時刻!因為一張照片,遠在異鄉行醫的托馬風風火火趕回巴黎--他多年前與女友分手,對方肚裡卻早就有了孩子。當托馬發現自己有個二十歲的女兒,焦慮恐慌立刻達到頂峰--他該用什麼方式跟女兒見面?女兒會微笑相迎、給他一個擁抱;還是賞他一巴掌、叫他滾遠點?為了他脆弱的小心臟,托馬決定先在艾瑪家附近的養老院工作,就近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挑出最好的時機、與她相認。非常幸運的是,院中有五個平均年齡超過七十五歲的軍師為他出主意:一電成主顧、對觸電上癮的尚米榭鐵桿硬派、熱愛打靶的「上校」馮希斯迷信鬼神、「聲稱」時常見鬼的方絲瓦茲食量奇大卻仍是紙片人的伊蓮嘴上不饒人的假髮女王香塔爾他們代替托馬以臥底之姿接近艾瑪(雖然動作很慢,活像喪屍軍團);偶爾授以千金難買的人生智慧(這把年紀還不能倚老賣老,有什麼意思?)耍起幼稚跟小朋友沒兩樣,談起生死卻氣定神閒。托馬自認是老人的住院醫生,他們卻是他的人生導師。他們教會了他一件事--無論二十、四十或八十,每天都要好好活!我們老人是這樣的--吃的麵包比你喝的咖啡多,閒來無事以血糖血壓釘孤枝;搶電視遙控器是日常,假牙整副拿下沒什麼,要跟我們談人生,先拿甜食來再說!萬事問大叔--吉爾大叔人生智慧集(?)談戀愛談到很厭世?請看《明天我就不追了!》每天都不想進辦公室?請看《明天我就不幹了!》閨密是什麼可以吃嗎?請看《明天還是好朋友?》失戀好傷、單戀好苦,請看《這次不能搞砸了!》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吉爾.勒賈帝尼耶(Gilles Legardinier)1965年出生於法國巴黎,15歲起投身影視圈,擔任爆破技師學徒,之後轉向製作廣告片、預告片及若干大型製作的拍片花絮。如今主要為影視節目編劇,同時也撰寫出版若干青少年小說以及兩部驚悚成人小說。 2011年改變寫作路線,首次嘗試都會喜劇之作《明天我就不追了!》大獲成功,賣出12國版權、總銷量突破70萬冊,分別攻上各大書店排行榜冠軍,成為法國2013年最賣座的小說,並已展開電影拍攝計畫。2012年推出《明天我就不幹了!》延續其法式幽默情趣,對人性有更深入的洞察體悟,甫上市便再次攻佔暢銷書榜,獲法國亞馬遜網站、法雅客書店讀者四顆半星高度好評。到了2015年1月,這兩本書都還名列暢銷榜前50名,累計銷售已突破150萬冊,熱銷不墜。2013年新作《明天還是好朋友?》維持幽默溫馨情調,主角與舞台換作青少年與校園,展現吉爾豐富的人物觀察與全方位的書寫才華,拿下「自由之筆文學獎」,並獲《費加洛報》盛讚「出版業界的新旋風」。■譯者簡介武忠森輔仁大學法文碩士,國立台北商業技術學院兼任講師及自由譯者。譯有《星期二的匿名信》、《當我們一起跳海》、《遇見野兔的那一年》、《背叛者之歌》、《初戀情人的祕密》、《那年夏天》、《明天我就不追了!》等書。喜歡讀書、譯書以及遊山玩水。
書名 / | 今天也要好好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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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Gilles Legardinier |
簡介 / | 今天也要好好活:這本書真是一記幸福強心針加解憂妙方……健保局應考慮列入給付!――《西南報》人老心不老,我們擁有超越小屁孩的人生智慧;因為活得夠久,人生後半比前半 |
出版社 / | 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3596127 |
ISBN10 / | 9863596124 |
EAN / | 9789863596127 |
誠品26碼 / | 2681690410003 |
頁數 / | 400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8CM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七老八十算什麼,人生短短幾個秋!
首刷160,000冊
法國暢銷文學榜TOP 10
蟬聯法國最暢銷作家
自序 : 寫在結束之前……
馬上就要凌晨四點了。最近這幾天,為了最後幾個章節,我開始接觸外界:我讓辦公室的窗戶大開。那時太陽都還沒出來,外頭天色仍暗,還有一點涼。在這平靜的氛圍裡,我深深呼吸。我很少有這樣的機會,每次都得在剛剛完成一本書時才能如此。
稍後,我會把手擺在鍵盤兩側,平放,然後好好呼出氣――真正地呼氣。但在此之前,我得為你們寫個幾句話;這是我欠你們的:謝謝你們不離不棄,直到最後幾頁。承蒙你們厚愛,否則我的文字不會存在。你們的等待與情感就是我的動力。我希望你們都經歷過一段快樂時光。我喜歡想像、歡笑和各種感受,隨著些許瘋癲的希望,希望在你們的身上也能有根我一樣的效果。和你們在一起我相當自在。我不希望你們把我擱到床頭櫃或背包裡,我不希望被收起來!我不希望你們離開去到他方。但我明白你們必須如此,你們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責任義務,也有其他想望。
說到這裡,若有可能,我希望能立即外出,走在無人的街道上,與你們會合。你們會坐在一張長凳,也許是在一個小廣場――我喜歡與你們約在那兒碰面――然後我會在你們身旁坐下。說來說去,我們都對彼此有點認識。我們會像托馬與寶琳那樣坐在河邊,或像啟尚那樣一起在山上談天說地。有時候,我們則一句話都不說。但無聲勝有聲也已經代表意義。我們會看著日出,跟心跳頻率相同的人一起生活;這是我的目標。
這本書之所以誕生,是因為多年前的一股純粹的感受。若你們想知道,請聽我娓娓道來。在這之前,我要先告訴你們:我從來不怕搭飛機。幾乎大大小小的飛機我都搭過,也幾乎是什麼地方都去過。因為要拍攝影片,我必須如此。但是過程多半令人愉快。有一次,我們差點在美國大峽谷國家公園墜機,待在直升機上數小時……還有一次我和太太芭斯卡在烏拉山脈上遭到雷擊,無線電都焦了,每個人都怕到失去食欲――棒極了,我把太太和其他朋友的餐點都吃光了!之所以告訴你們這一切,是要讓你們知道我一點也不怕搭飛機。
然後有一天,我要飛去倫敦。這趟旅程簡直是微不足道,但就在起飛時,我人生中第一次恐慌出現了。事實上一切都是很順利的。可是回程時情況更糟。從此以後,每次起飛降落或遇到亂流,我的心跳都會加速,同時會悄悄抓緊座椅扶手,試著控制逐漸在我內心蔓延的恐慌。突然之間,在這趟飛行中,我傻愣愣地在不知不覺之中陷入無法克制的恐慌。
只有一件事改變了我的人生:我太太給了我一個必須為之擔憂的人。我們當時已經有了第一個小孩。我第二個小孩出生後,這效果放大了十倍。我甚至只要一離開他們身邊,就會感到全身虛弱――搭飛機尤其嚴重。因為即便內心帶著全世界最強烈的欲望,我也無法憑著一己之力回到家。於是每一次,我都得盡可能祈求各種神祉讓我活命,為了回家和他們團聚,觸碰到他們,感受他們對我有多重要。
每次離別等同進行一回大考驗,必須努力說服天上的裁判,因為是祂在管理我的資料,查驗我是否犯下罄竹難書的罪行。我想繼續活下去的動力來源,是希望繼續為我的人生中最純真的部分奉獻――也就是我的孩子。我認為,就是為了他們,我們才能做到盡善盡美;因為有了他們,我們才能和真正的自我有所連結。因為他們就是未來,因為我們必須為他們負責;透過他們,我們會重新學習一切。
我喜歡我的親朋好友,也熱愛生命;我愛我的太太,但在這一切之外,我想為了孩子們回到家,守候在他們身邊。我希望能一直在這片土地上保護他們,幫助他們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更自私地說,我也希望能看著他們成長。儘管吵吵鬧鬧,但繁衍生命是容易的。而這一切都是在新生命誕生後才變得讓人無法忽視。
頭幾次忐忑不安的飛行途中,我因為太專注在自己的恐懼,於是無法觀察周遭。可是我慢慢地又找回觀察他人的勇氣。他們之中也有很多人怕搭飛機,我看見他們雙眼緊閉,手試著要抓住些什麼,手指彎曲著;我看見他們連嘴脣都在抖動,好像是在低聲訴說著請求,或一些讓自己心安的話語。最終,我也敢開口跟他們交談。
最常見的望況是,讓他們產生反應的並非對死亡的恐懼。在許多例子中,令他們反應最大的是怕再也無法回到重視的人身邊。他們不想放棄那些比自己更無力擺脫困境的人。大致而言,這樣撼動內心的感受多半是面對孩童才會有的――但也不僅限於孩童。生活困頓、情感脆弱或身心殘疾的父母、好友及親人,都會激發我們的保護天性。我也因此意識到,我們當中有許多人其實都有個讓你為之擔憂的對象。
這是種負擔、一種壓力、一種責任,是如影隨形的恐懼,也是一種榮譽、一種運氣、一種幸福,或一種絕妙的動力。自從我明白這一點,我便不再祈禱,我只懷抱希望。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段個人經驗,而這個經驗更加久遠。彷彿記憶一直在等待,等我們有能力理解的時刻到來,才喚醒我們曾經有過的回憶。
我還在片場擔任實習生時認識了一位製片。他真是一個大混蛋。為了敬重他前輩名聲,我就不說他的名字了。他的身材矮小,容易激動,冷酷無情,總是咆哮個不停,還愛教訓人,但是他自己從來都不以身作則,大家都厭惡他,即便不得不承認有他在至少從來沒有人會遲到――這是在拍片時最重要的。有一天晚上,在片場的停車場,他的妻子剛好來找他。我看見他迎接一個孩子,這個小孩從汽車上跳下來,朝他伸出雙臂。我心想,這個可愛的小男孩是要多單純才會這麼喜愛這種混蛋?接著我看見他蹲下身子,將小孩抱在懷裡。此刻,他不再是那個人。那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改變。他的言行舉止完全不同了:不再死板僵硬,突然多了些殷勤,舉止之間也多了些溫柔,我原本根本無法想像。他讓自己降到與小男孩等高,聽他說話,完全看不出是那個每天讓我們不好過的大爛人。雖然我說服不了自己去認同他的工作方式,至少體認到一件事:除非我們知道那個人能夠為誰屈膝,就不算真正認識此人,而且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如此。
我一直有個很喜歡的想法:要成為比我更有知識的人的兒子,而這些人也會誠心誠意跟我分享他們的知識。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我也喜歡:成為我能夠傳遞知識技能者的父親。這與血緣或年紀無關,純粹是心態的問題。在山裡迷路時,倘若你遇見一位陌生人,他來自你想去的地方,也許他什麼話都不會對你說,甚至叫你自己想辦法。而另外一個人會警告你說,在稍遠的地方有狼群蠢蠢欲動,另外也要提防虎頭蜂窩,或是小心前有深淵,又或者前方會有商人用不可思議的低價販售廚具,叫你當心那是贗品……無私地與人分享自己知道的一切,這種人生比較有樂趣。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就我而言,我常常覺得自己會迷失方向。在時間旅途上,我們都是那個無知之人,只會注視著那些睿智的人,期盼他們為我們揭曉該如何生存。而我們都會遇見一些孩子,是我們能夠幫助提攜的,不管他們是否與我們有血緣關係。有時候,前輩是新手,而年紀小的新人則能為我們做出示範。組合的可能有這麼多,人生有這麼多不同。為什麼我們活著卻不分享?有個想法我很難接受:我們學到的基本知識只能派上一次用場,而且只能自己用。我們心裡所有的疑惑一定有人能夠為我們解惑。你得把這個人找出來。
因此,我要把這本書獻給所有會為所愛之人擔憂的人。我要向他們敬禮鞠躬,因為他們為了使命必達,往往必須忘卻自己的疲累、興趣與極限,隨時準備不擇手段,可是永遠帶著愛。我也努力想成為他們的一員――特別是不擇手段這個方面;我要把這個故事獻給扶養著孩子的男男女女。就字義上來說,就是說那些帶著孩子更上一層樓的人。我也想到了其他人,那些曾經犯錯,在孩子們打完架才姍姍來遲,總是不知該怎麼辦或害怕的人。付出從來不嫌晚。找出您的位置,把愛說出來、付諸行動、嘗試一切;沒有什麼比得上重逢的快樂。我和你們一樣,也為許多人擔憂,也有些人會為我擔憂。對於這些人,我由衷感激。謝謝所有一路相伴的人,謝謝所有讓我免於犯錯、為我解惑、讓我遠離險境的人。謝謝所有對我說實話的人,即便這些實話有時不那麼中聽。這些人之中,有許多是與我關係密切的親友,但也有許多是素昧平生,而他們可能就是在一次的邂逅、一個眼神、一次的交心之後,給了我答案。我也必須在這裡提到你們,還有你們告訴我的一切,我要提到你們摧毀的那些老生常談,與我分享的人生;提到你們經歷的一切,而你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所寫的書都微不足道,卻可以讓我們遇見彼此。
在那些完美的範例中,我想要感謝四位女士,她們在成為我的好友之前都先成為了我的讀者,讓我倍感榮幸:感謝黑吉尼・喜佛羅(Regine Riefolo),謝謝她對印度的過人知識,以及充滿善意的見解。感謝雅莉姍卓・摩爾洛(Alexandra Morlot),謝謝她提供的空間及耐心。感謝寶琳・修普蘭,她在一次晚上的聚會贏得成為我書中人物的機會。除了天才年輕女演員的身分之外,妳化身的少婦也令我感動不已。能夠使用妳的名字真是讓人幸福,請代我親吻妳的母親。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像她一樣,以音樂家與指揮家才有的傑出才能,自然而然駕馭文字。蘇菲-薇若尼克(Sophie-Veronique),我的家人和我都欠妳太多歡笑淚水了。
若是有空,可以聽聽火星人布魯諾的美妙情歌《舊情人》。我不知道他得經歷過什麼才能寫出這樣的一首歌,但我真的非常欣賞。讓傷痛轉變成美麗,變成希望的搖籃,這絕對是厲害的才能。
我也想感謝每位電影製片,因為有了他們,我才能一步步向前邁進。感謝克莉絲黛・何儂(Christel Henon)以及莉莉安・艾希(Lilian Eche)。一想到能夠重回片場,我內心的感受十分奇妙,尤其那是為了拍攝我寫的故事,並且和像你們這樣細膩、傑出而且充滿人性的人共事。
我也要感謝所有讀者、書店店員、圖書館員,他們每天帶給我許多回饋,為我宣傳,並且讓我得以探索他們的世界。謝謝所有耐心等候我寫出故事的讀者,你們的耐心就是我最大的禮物。
當然,我也不能忘記芭斯卡,我的牽手。幸虧有她,我才不必獨自擔憂。致我的孩子,他們不害怕搭飛機,敢在高聳的岩石間跳躍,敢做任何事,並且有能力獨自前進,再也不必一定要有人牽著他們的手。
獻給妳,我的女兒。我在創作艾瑪時常常想起妳。我每天都感到慶幸,不必躲起來觀察妳。妳就是我的小小微笑天使。
獻給你,我的兒子,因為有幸認識了你,我的人生才算完滿。
請你要做得比我們更好,這絕對不困難。
當你將手平放到鍵盤兩側,並好好喘口氣之前,我終於能夠對著仍捧著這本書的你們說說話。我不知道你們身處何地,但我和你們非常貼近。我的人生就像這本書,又再次來到你們手上。若沒有你們,我什麼也不是。然而這並不是讓我不顧一切地想繼續為你們服務最大的理由。我的動機並不不商業。我開始認識了你們,而且我認爲自己非常重視這一點。如果你們知道你們的面孔、名字、對話出現在我腦海多少次……人都會怕,但人也都有欲念。我們也許不是什麼大人物,但都是能全心全意付出愛的人。人也多半都有好心腸,但對於一些太過分的傢伙,輕輕踹他一腳有何不可?人生就是這樣不完美,不是嗎?
現在,我前面說了這麼多,請你們為了我放下這本書,去看看你們愛的人。將他們抱在懷裡,張開你每一根手指頭,緊抱他們,不要錯過在你們身上交流的每一道能量。忘了我。
而我……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
擁抱你們,
吉爾
內文 : 八年前,他和一支國際醫療團隊踏上庫普瓦拉地區,為處於印巴邊境衝突的人們提供救援。就在他今晚來的同個地點,他在那個時候發現了山坡上有許多被挖掘出來的大片梯田,農人就在上頭辛勤耕種、用以糊口。他當時看著這些憨厚的莊稼漢,在令他們不知所措的國土保衛難題以及令他們無法輕鬆工作的自然環境間進退兩難。若是由上往下俯視,當地人看起來就像一隻隻攀爬在樹枝上的小蟲子。「這些人為什麼不離開?」他內心首先冒出這個疑問。「他們為什麼不離開這個戰火一觸即發的地區?畢竟這裡的印度人是少數,生活條件又惡劣。」從那時起,他對當地人的認識越來越深,並且了解他們和樹枝上的小蟲是不同的。這個地方,就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場所。
醫療團最後撤營,但他留了下來。他原本只想多待一個星期,照顧一名罹患重感冒的孩童。孩子與大多數的病例不同,他痊癒了。但在當時,托馬並未立即動身離去。他是直到最近才開始探究當時沒離開的原因:很顯然,比起留下,當時其實沒有迫切需要他返鄉的理由。他在這裡可以立刻感覺到自己是有用的,人人都需要他。日復一日,這位皮膚蠟白的男子終究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這些年來,在這個冬天冷得要死、夏天熱得要死、雨季又會將一切沖刷乾淨的安巴爾,托馬發現了存在的價值,還有他自身的脆弱。
矮樹叢裡傳來一陣窸窣,將沉思中的托馬倏地拉回現實。他立即轉身觀察黑暗中的動靜,心跳加速。沒錯,有什麼東西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移動。別的不說,這位醫生真心懷疑自己看見了一雙野狗的眼睛――又或者是充滿威脅性的野狗尖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攜帶用來防身的木棍。每次啟尚和他一起來這裡,總會帶著木棍。這裡的人都隨時提防著野狗。這些野獸有如惡魔,什麼膽大妄為的事都幹得出來――特別是在有食物或獵物唾手可得時。托馬在幾年前救援妮圖時就領教過了。當時他一面攙著這位在鄰近山谷失足但死裡逃生的少婦,一面跟一群野狗搏鬥(有人聲稱那是一群狼,被少婦身上傷口的血腥味引來)。他不斷大聲喝斥,揮舞著空出來的一手,並用腳不斷朝空中亂踢,最終成功把野狗群逼到安全距離外,直到求救聲被人聽見。托馬很不願意再想起這段故事。一方面他當時真的以為自己會被咬死,但更大的原因是,他覺得自己誇張地手腳亂揮,又大吼大叫,結果還是無法保護妮圖,也無法控制情況。他在那瞬間感受到一切事物離自己而去,還有離死期不遠是什麼感覺。他――這個一向相信各種重大法則力量的人――就在當時發現了殘酷的真相:什麼最美的理想、純淨的心,在一群難以捉摸的野狗面前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嚇壞了,哪怕只是回想起一些片段,都足以讓他的背脊急凍顫慄。這個事件對於托馬的人生有兩個直接的影響:他博得勇者的美名(儘管他不認同);還有他極度怕狗(孩子們也因此常常取笑他)。
暗夜中的窸窣聲再次揚起,但托馬無從確認聲響來源。他全身寒毛直豎,腎上腺素已經散布到周身血管。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分秒都對周遭保持警戒。托馬拾起手碰觸到的第一顆石頭――太小顆,起不了什麼作用,但依然能讓他稍稍安心。此時又傳來了一陣霹哩啪啦,這次的聲音就不是從矮樹叢傳來,而是小徑。倘若這群該死的畜牲是從山路靠近,那他就真的沒有退路,完全無路可逃了。托馬內心越來越慌,他評估著想:要是從面向村子的岬角跳下去能有多大生還機率?他已經可以預見自己在某棟平房的屋頂上摔得粉身碎骨――而且那棟平房的屋頂毫無疑問撐不住他落下時的撞擊力道。突然間,一道人影從夜裡竄了出來。
「我要是更壞心,就應該模仿野狗的低嗷……你看看你的表情!簡直比天上的月亮還要蒼白!」
啟尚露出微笑。
「我差點要被你嚇死!」托馬鬆口。
「誰叫你忘記帶木棍!」
托馬立刻迎向他的好兄弟。
「你終於回來了。」
「我才剛到,拉札就跟我說看見你爬上來了。」
「你昨天就該回來的,害我擔心死了。你爸跟我說你得一路去到斯里納加。」
「對,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去那裡。」
托馬不再追問,但他相當訝異這位好兄弟竟然不告訴他此行目的。他們之間從不隱瞞任何事的。
「我順道去了一趟紅十字會醫療站,」啟尚說:「我帶了些補充藥品回來。」
「這沒有很急,但還是多謝了。」
這兩人面對山谷並肩坐下。在底下某處,有名婦人輕柔地唱起歌來。托馬呼出了一口氣,因為不必獨自沉浸在思緒而由衷高興。
「今天早上,我去探望了老帕朗傑。」他停了一會兒才說。
「他狀況如何?」
「還可以,但最好別讓他住離村子那麼遠;他這次算是福大命大。不管怎麼說,要是我們不希望某天早上發現他沒了生命跡象的身軀,最好多留意一些。」
「我爸會跟他談談,咱們會幫他找個地方的。」
他們倆靜默了一會兒。
「你好像越來越常爬到這裡來了。對不對?」啟尚突然問。
「這裡讓我可以平靜一下。」
「你還在想她嗎?――就是留在法國的那個女的?」
托馬低下了頭。
「與其說想她,不如說我在我離開她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啟尚對於問出直接的問題從沒擔過心,開口時還是猶豫了一下。「兄弟,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知道。」
「今天要慶祝拉克沙・班丹(Raksha Bandhan)――也就是手足節。」
「你們過去幾年都沒慶祝。」
「今晚不同。對於兄弟姊妹――對於那些不見得有血緣、但關係親密的人來說――這個節日就是表達對彼此重視的機會。」
托馬神情凝重地看著他的朋友。即便一片幽暗,他依然能夠捕捉到啟尚的目光。
「你不會又是在打什麼歪主意,想騙我喝下什麼殺牛神藥……」
「你想太多了托馬。我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但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哥哥一樣。」
聽到他的語氣,醫生明白他這位朋友不是在說笑。
「謝謝你,啟尚。這真的讓我非常感動。你也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他們都很想緊緊抱住對方,但也都不太好意思。
「手足節這天,」啟尚繼續說。「習俗上,我們要交換編織手環,有時候還要交換禮物……當然,這只不過是個象徵。但是我有個禮物要給你,托馬,而且我認為這個禮物十分重要,即便它會讓你的人生變得有點複雜……」
「如果是一隻幼犬――那我要拒絕你的好意!」
兩人都放聲大笑。
「那我要回送你什麼呢?」托馬又說。「有了,我要送你我那把多功能小刀,你一直都很喜歡。但你得用一枚錢幣跟我交換,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據說送刀子給人卻沒有收取錢幣,會斬斷兩個人的友誼。」
這回,啟尚沒有遂了這位朋友的意,嬉皮笑臉一番,反而一本正經。
「你這倒是個很棒的禮物,但拜託你讓我說完……」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這些年來,你一直都跟我們一起住在村子裡。你教會了我許多事,你的知識實在太淵博,有很多我甚至無從想像。但今晚,我比你多知道一件事:一件你一直不曉得、而且會改變你人生的事。」
「你有點嚇到我了……」
「我很了解你,兄弟,而且我向你保證,因為我知道你的人生會在今晚產生重大變化,所以我感到很奇妙。能見證這一刻我很高興,哪怕隨之而來的事情可能會讓我悲傷。」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你真的嚇到我了。」
「我的驕傲遠遠超過不安。因為,在我獻給你這個禮物時,我也為命運之神幫你指出了人生的道路――而且我知道,此時此刻這是通往正確方向唯一的路。」
啟尚從上衣口袋抽出一個信封,並且起身以雙手奉上,就像奉上貢品一樣。
「給你。」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啟尚拿出手電筒,照亮折口。
托馬看著光線抖動,意識到他朋友的手正在顫抖。他拆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三張紙頁。藉著微弱的光線,托馬看見一張年輕女孩的照片:艾瑪。在名字底下寫著一行法國地址。在三頁列印紙上有滿滿的尺寸不一的照片。有的年紀小一點,是騎在小馬上的艾瑪;有生日派對上正在玩耍的艾瑪;扮成海盜的艾瑪。有非常小時、站在和自己等身高的沙堡前的艾瑪、站在椅子上做菜的艾瑪;或是少女時期身穿著長裙、參加晚會,站在一群朋友中間的艾瑪;還有滑雪時,微笑著站在兩名親吻她雙頰的男孩中間的艾瑪……
啟尚補充說:
「她的雙眼和你一樣,髮色也是。你看她騎在小馬上的姿態,完全是你的翻版――還有她的笑窩――不覺得似曾相識嗎?在你離開女朋友的七個月之後,她出生了――所以不必懷疑,你沒有看錯,這是你女兒。」
托馬沒搭腔。他覺得像是有把長劍從體內劈開,沒入他的大腦與心臟。以前他常常為了別人的孩子哭泣,這是他頭一次為了自己的小孩流淚。他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
「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跑去斯里納加?」
「我想找出答案。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遇見童年好友後就一直心事重重。他告訴你你前女友和她的小孩的事情時,我看得出你情緒多激動。」
「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一位遠房堂叔的兒子是軍人,有設備可以上網,他幫我上網搜尋,並列印出結果給我。」
托馬無法將目光從照片上移開。艾瑪。就這麼幾張不很清晰的彩色影像,記錄她從女孩蛻變成妙齡女子的數年光陰。在其中一張照片的背景裡,托馬認出了席琳;孩子的母親。他的喉頭一陣緊縮。除了席琳,他再沒有對其他女子認真過。為什麼她一直什麼沒有告訴他?而最糟的狀況是:或許她曾經試過要通知他,但通知不到……托馬以往經常變換任務。在這每一張影像之間,他完全無法想像這孩子和她的母親經歷過什麼;光是試圖想像就令他頭痛不已。如今,艾瑪也已經到了和當年托馬離開時差不多的年紀了。這年輕女孩總是面帶笑容,她的母親也一樣,但她們這一路走來都接受了什麼樣的試煉?尤其,應該陪伴在她們身旁的男人總是缺席?托馬擦了擦自己的雙眼(他的手抖得比啟尚還厲害)。啟尚則努力擠出笑容。
「兄弟,現在你最不想聽到的話是什麼?」
「少來了啟尚,拜託別來這套,現在不是時候……問這句話的人通常是我。」
「今晚輪我來問了。而且我要告訴你,此刻你最不想聽見的話是:你在這裡的任務已了。你帶給我們很多,也已經是我們的一分子。在這座山谷裡――當你決定留下來的那天――每個人都歡天喜地。少了你,我的妹妹早就不在人世,我太太在兩年前的冬天也活不了。我們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受過你的恩惠;你總是不計代價地付出。看你離去,肯定會令人心痛。但你現在應該回去你的國家了。自從你懷疑自己有女兒的那一刻,已經不再是同一個人。我都看得很清楚。所以,你快去找她吧!你和我們的緣分已經結束。繼續留下來只會毀了你自己。」
托馬不自覺再次流下淚水。坐困愁城的感覺宣洩一空。
「擦乾你的淚水,我的朋友――不然會引來野狗把你吞了喔。」
「你儘管笑,可是你自己也忘了帶短木棍。」
「我上來時腦子裡在想別的事……」
啟尚突然「蹦」一下起身,伸直手指。
「那邊!在你背後!有一隻大狗露出了尖牙!」
托馬立刻跳進斜坡,隨後就聽見好友放聲大笑,立刻明白自己被耍了,就像一直以來他們互相對彼此的戲弄。
「短短幾分鐘裡,你先是向我揭露了我有女兒的事實,又讓我以為有群野狗準備攻擊我――這是要考驗我的心臟強不強壯嗎?」
「我很清楚你的心臟有多強,再說,害你心臟病突發可不太明智――畢竟你是方圓四十公里唯一的醫生呀!」
啟尚朝托馬伸出手,把他拉上山路。
「來吧!我爸爸還在山下等我們。」
雖說不出是誰奔向誰,但這一次,他們一點也不扭捏地緊抱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