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仰望: 20位名人心目中的民國人物 | 誠品線上

百年仰望: 20位名人心目中的民國人物

作者 張作錦/ 高希均/ 王力行/ 主編
出版社 遠見天下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百年仰望: 20位名人心目中的民國人物:中華民國一百年了!在中國史的脈絡裡,一百年雖不算長,但置於近數千年的帝制統治史中,值得標記的是,百年來中國從所未有、翻天覆地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中華民國一百年了!在中國史的脈絡裡,一百年雖不算長,但置於近數千年的帝制統治史中,值得標記的是,百年來中國從所未有、翻天覆地的改革──從民國元年的民主開國肇始,政治、經濟、社會、文化隨著西方文化的傳入,工業化與資訊化的進步,改變了人民的食衣住行育樂,也重建新生代的中國人。 回首一百年的軌跡,「時代人物」分立在不同的時間點上,他們的喜怒哀樂,妝點了時代的容顏;他們的專業智慧,開啟了現代中國的一頁。 要用什麼樣的情懷來理解我們身處的家國?我們邀請20位名人來描寫心目中的民國百年人物,透過對「時代人物」回憶與描摹,見證民國百年歷史,更能展望未來。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黃克武、林文月、蕭啟慶、王壽南、周質平、黃達夫、丁邦新、郭岱君、薛化元、邵玉銘、胡為真、張祖詒、黃天才、曾志朗、邱宏義、江才健、高希均、許倬雲、葉萬安、朱敬一黃克武/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特聘研究員林文月/台灣大學中文系名譽教授蕭啟慶/中央研究院院士、清華大學歷史所梅貽琦榮譽講座王壽南/政治大學歷史系名譽教授周質平/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系教授黃達夫/和信治癌中心醫院董事兼院長丁邦新/中央研究院院士郭岱君/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院研究員薛化元/政治大學歷史系 台史所合聘教授邵玉銘/前公視、華視董事長胡為真/前國安會祕書長張祖詒/前總統府副祕書長黃天才/前中央通訊社董事長、社長曾志朗/中央研究院院士丘宏義/天文物理學家江才健/台灣大學新聞研究所兼任副教授高希均/遠見‧天下文化事業群董事長許倬雲/中央研究院院士葉萬安/中華經濟研究院政策研究諮詢顧問朱敬一/中央研究院院士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序 讓歷史與記憶同步前進 張作錦、高希均、王力行 第一部 邁向現代 第一章 開民國西方之智、會通中西之慧──嚴復 文/黃克武 第二章 青山青史──連雅堂 文/林文月 第三章 史家與世變──陳垣史學的蛻變 文/蕭啟慶 第四章 出版文化的舵手──王雲五 文/王壽南 第五章 光焰不熄──胡適 文/周質平 第六章 百年新人物──傅斯年 文/黃達夫 第七章 一代語言學大師──李方桂 文/丁邦新 第二部 戮力民國 第八章 議論常公於身後:從蔣介石日記看蔣介石 文/郭岱君 第九章 憲政體制發展的關鍵──張君勱與中華民國憲法 文/薛化元 第十章 一位中國史學家與外交家之典範──蔣廷黻 文/邵玉銘 第十一章 仁恕存心、為國忘家的軍人魂──胡宗南 文/胡為真 第十二章 「經國之治」的時代意義──蔣經國 文/張祖詒 第三部 開創人文、科學、宗教 第十三章 自學成功 揚名國際──張大千 文/黃天才 第十四章 用理念為台灣農民發聲──簡吉 文/曾志朗 第十五章 從美國「史巴尼克震驚」說起──吳大猷在台灣科學教育的貢獻 文/丘宏義 第十六章 科學獨行者──楊振寧 文/江才健 第十七章 佛光山人間佛教的興起──星雲奇蹟 文/高希均 第四部 拓展台灣經濟與社會 第十八章 新貨殖列傳──向建立中國近代企業的人致敬 文/許倬雲 第十九章 台灣經濟奇蹟的推手──李國鼎 文/葉萬安 第二十章 「不住相」布施的政壇典範──孫運璿 文/朱敬一

商品規格

書名 / 百年仰望: 20位名人心目中的民國人物
作者 / 張作錦 高希均 王力行 主編
簡介 / 百年仰望: 20位名人心目中的民國人物:中華民國一百年了!在中國史的脈絡裡,一百年雖不算長,但置於近數千年的帝制統治史中,值得標記的是,百年來中國從所未有、翻天覆地
出版社 / 遠見天下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ISBN10 / 3510946561
EAN / 4713510946565
誠品26碼 / 2681831288003
頁數 / 360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7X23CM
級別 / N:無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民國百年,我們特別編輯《百年仰望--20位名人心目中的民國人物》這本書,一方面向這些「時代人物」致敬,一方面也藉他們的言傳身教,給後人一些啟發與指引,讓我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對未來的前路能看得更清楚,因而走得更穩健。

試閱文字

自序 : 序 願記憶與歷史同步前進
文/張作錦、高希均、王力行

  十九世紀英國文壇巨擘托馬斯‧卡萊爾在一八四○年作了六次演講,他開宗明義說:

  我在這裡談談偉人,有關他們在世界事務中出現時的風采,他們如何在世界歷史中塑造自己,人們對他們有何想法,以及他們做出何種功績。

  這些演講後來集結成一本書《論英雄及英雄崇拜》,百餘年後仍是經典名著。

  近世的美國作家羅伯‧唐斯與卡萊爾遙相呼應,他在《巨人及其思想》這本書中指出:

  在每一個歷史時代,我們都可以找到證明偉大人物及其思想力量強大的證據,沒有他們就不可能有高度的現代文明和文化。

  這些人物,這些議論,不僅在西方,中國同樣也有。梁啟超因「戊戌政變」事敗遠走海外十餘年,於一九一二年秋天返國。胡適在日記中寫道:

  閱《時報》,知梁任公歸國,京津人士都歡迎之,讀之深嘆公道之尚在人心也。梁任公為吾國革命第一大功臣,其功在革新吾國之思想界。十五年來,吾國人士所以稍知民族思想主義及世界大勢者,皆梁任公之賜。……去年武漢革命,所以能一舉而全國響應者,民族思想政治思想入人已深,故勢如破竹耳。使無梁氏之筆,……豈能成功如此之速耶!

  今年適逢辛亥革命一百年,我們重讀胡適對梁啟超的評價,尤覺意義深長,而且感慨殊多。

  百年來的民國,飽嘗憂患,歷經艱險,失敗過,屈辱過;但是也曾有奮鬥的激情,有成功的喜悅。回頭細數這些印記,都一一刻在國人心底:
  ──辛亥革命,烈士們的頭顱與熱血,換來了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
  ──度過了建國初期的逆流與險灘,結束軍閥割據,國家完成初步統一;
  ──但日本不容中國站穩腳步,就發動了長達八年的侵略戰爭,中國人民生命傷亡之巨和財產損失之重,世界史上少見;
  ──抗日雖然勝利,內戰繼之而起,中華民國政府倉皇遷台,幾至覆亡;
  ──所幸朝野勵精圖治,不僅使台灣屹立不搖,且創造了經濟奇蹟,也完成民主轉型、政黨輪替,並充分發揮了文化創造力。

  無庸諱言,慶祝百歲華誕的民國,在外交上仍有局限,在內部也有族群意識等問題,但大體上說,以台灣為基地的中華民國,安和樂利,欣欣向榮,無負於革命先烈和時賢的犧牲奮鬥,也正努力踐履他們當年對國民所作的承諾。

  國父孫中山先生在遺囑中叮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此處的「革命」,應不僅指推翻滿清、建立民國,而有「革故鼎新」之意,亦即要不斷追求國家的進步與富強。而此處的「同志」,亦非僅意在國民黨人,而是泛指信仰和支持民族、民權和民生主義之全體國人。是則,參與辛亥起義的黃興和宋教仁固然是「同志」,推動民主思想的蔡元培和胡適也是「同志」;在科學和藝術上成就卓著的吳大猷與張大千,以及在台灣戮力經濟建設以強國富民的孫運璿和李國鼎,一樣也都是「同志」。有了這些人的努力,中山先生「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的理想,才有逐步實現之可能。

  民國百年,我們感念這些「同志」們,心中興起無限的景仰與感懷,特別編輯《百年仰望──二十位名人心目中的民國人物》這本書,一方面向他們致敬,一方面也藉他們的言傳身教,給後人一些啟發與指引,讓我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對未來的前路能看得更清楚,因而走得更穩健。

  百年來先烈時賢的英雄榜,別說二十位,就是兩百位、兩千位也不能盡數。我們這次邀請二十位學者專家,請他們分別寫一位他們心目中的民國人物,俾能各自彰顯這些人物的功業與代表性。這樣的一本書,自然有它的不足之處,第一、名額不夠充分;第二、領域不夠寬廣。但如前面所說,除非我們編輯數十巨冊《百年民國名人傳》,否則這類遺憾一定無法避免。

  所以,我們雖僅標舉二十位先烈時賢,實則是向所有曾為民國戮力獻身的先行者致欽敬和感謝之意,他們的大名不一定要在本書中,甚至不必在任何一本書中。

  最後我們還想說的是:今天,我們回憶先人為我們所做過的事;但我們留下了些什麼,供明天的人回憶我們?

  願記憶與歷史同步前進。

試閱文字

內文 : 光焰不熄──胡適
文/周質平(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系教授)

  胡適在一九一七年回到中國,提倡白話文,批判舊傳統,主張用科學的方法整理國故,出版《中國古代哲學史》、《紅樓夢考證》等,為現代中國學術樹立了典範。對孝道、喪禮、婦女解放都提出了改革的方案。他的影響從學術研究到日常生活,及於各個層面。真可以說是「社會之面目為之一變」。

  一九○一年梁啟超在日本寫《南海康先生傳》,首論「時勢與人物」。他對「人物」一詞的界定是:

  必其生平言論行事,皆影響於全社會,一舉一動,一筆一舌,而全國之人皆注目焉……其人未出現之前,與既出現之後,而社會之面目為之一變,若是者庶可謂之人物也已。(《飲冰室文集》之六,頁五十八。在《飲冰室合集》,卷一,北京:中華書局,一九八九)

  用這個標準來評量胡適的一生,胡適無疑是個「人物」。

從「應時之人物」到「先時之人物」
  胡適在一九一七年回到中國,提倡白話文,批判舊傳統,主張用科學的方法整理國故,出版《中國古代哲學史》、《紅樓夢考證》等,為現代中國學術樹立了典範。對孝道、喪禮、婦女解放都提出了改革的方案。他的影響從學術研究到日常生活,及於各個層面。真可以說是「社會之面目為之一變」。套句《象山學案》中的話:「天地間有個胡適之便添得些子,無了後,便減得些子。」是一點不誇張的。

  梁啟超在《時勢與人物》中,將人物分為「應時之人物」與「先時之人物」兩類:
應時而生者,其所志就,其所事成,而其及身亦復尊榮安富,名譽洋溢。

  若以這幾句話來描述胡適回國之後十年之間,在中國之際遇,大致是不錯的。論者往往以「暴得大名」四字來刻畫胡適初回國時驟享大名,披靡一時的情況。這和梁啟超所論述「應時之人物」,若合符節。對於「先時之人物」,梁啟超的說法是:

  其所志無一不拂戾,其所事無一不挫折,而其及身亦復窮愁潦倒,奇險殊辱,舉國欲殺,千夫唾罵。

  用這幾句話來說明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七九年,三十年之間,胡適在中國大陸所受到的批判,誣衊,歪曲和侮辱真是再恰當不過了。「舉國欲殺,千夫唾駡」,不正是上世紀五○年代,胡適思想批判的寫照嗎?一九五五年由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的八冊《胡適思想批判》,舉證歷歷,胡適成了「美帝國主義的走狗」,「蔣介石的御用文人」,「中華民族的罪人」,連他的兒子思杜都登報指責,胡適是「人民的公敵」。一九五四年,周揚更為胡適思想批判定調,說胡適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想的最早的,最堅決的,不可調和的敵人。」 「企圖從根本上拆毀馬克思主義的基礎。」胡適五十年代在紐約的那段日子可以用「窮愁潦倒」概括之,而他在國內的際遇則不出「奇險殊辱」。

  而今我們回看一九五○年代共產黨對胡適思想的批判,無非只是一個政權集全國之力,對一個手無寸鐵的知識份子,進行長達數十年的誣衊和歪曲。但有趣的是被批判的,不但不曾被打倒,反而浴火重生。胡適思想在上世紀八○年代和中國人重見的時候,他的自由、民主、科學、理性、溫和,再度成為中國思想界久旱之後的甘霖。共產黨費盡心機要打倒、剷除胡適的思想,結果卻把一個在五四時期「應時之人物」,一變而成了「改革開放」初期「先時之人物」了。
這一改變,絕不是因為胡適思想,在他晚年有了飛躍,有了進步。恰恰相反的是,胡適思想定型的很早,他不像梁啟超,「不惜以今日之我,難昔日之我。」胡適四十歲之後,無論在學術上或政治上都少有新理論的提出。然而胡適由二十世紀初期「應時之人物」,到八○年代反而成了「先時之人物」,卻又實事俱在,究竟是什麼力量延續並光大了胡適思想?

  一九四九年之後,胡適在中國苦心耕耘了三十年的自由與民主,在一夜之間,摧毀殆盡。五四以來,多少知識份子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一點「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成了新政權必欲剷除的對象。而胡適思想則成了抗暴消毒最後的堡壘,也是共產黨必欲去之的心頭大患。換言之,是一九四九年之後中國的封閉與獨裁使胡適由五四時期「應時之人物」,一變而成了八○年代「先時之人物」了。由此推論,不是胡適思想進步了,而是中國社會倒退了。封閉與獨裁是滋生胡適思想最肥沃的土壤,也是胡適思想始終不過時最好的保證。

主張漸進式改良
  由於工作的關係,我經常往返於兩岸三地,有機會和美國、大陸、港台的學生談到胡適的思想。對美國學生來說,胡適所提倡的自由民主,只是常識 (common sense),他們很難理解,這樣的「卑之無甚高論」,何以竟能震動一時,開啟一個新時代。對臺灣學生而言,胡適只是一個過氣的白話作家和政論家,他在國民黨統治時期的直言、敢言,衡之以今日的言論尺度,都不免失之「溫吞」,很難激動台灣少年人的心。至於五四時期胡適意氣風發的言論,對八○後、九○後的台灣青年來說,都已是遙遠的「中國上古史」。他們兩手一攤、肩膀一聳,來一句:「這和我們台灣人有什麼關係呢?」無論是美國學生也好,港台的學生也好,胡適,毫無疑問的已是個過去的人物。

  但和中國大陸學生談胡適,他們還有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鮮感。讀到胡適一九一九年的《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中的這幾句話 :

  由於人類的愚昧,故容易被人用幾個抽象的名詞騙去赴湯蹈火,牽去為牛為馬,為魚為肉。歷史上許多奸雄政客懂得人類有這一種劣根性,故往往用一些好聽的抽象名詞,來哄騙大多數的人民,去替他們爭權奪利,去做他們的犧牲。

  我相信,只要是經過「反右」和「文革」那一代的中國人,看到這樣的文字,不能不在心中引起深沉而恆久的震撼。「主義」和「革命」這兩個字,不知害死了多少中國人!胡適在〈介紹我自己的思想〉一文中說:

  被孔丘,朱熹牽著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馬克思,列寧,史達林牽著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漢。

  今天回看這幾句話,依舊是光焰常新。

  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一日,《光明日報》發表了題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社論,一般都將此文視為改革開放的先聲。從此以後,「革命」這個在中國風光了幾十年的詞,漸漸地、悄悄地被「改革」取代了。中國人也終於從「主義」的迷幻中,走出了「革命」的夢魘。胡適畢生反對暴力革命,而主張一點一滴漸進式的改良,他提倡的「實驗主義」,其精義無非就是「實踐是檢驗真理唯一的標準」。三十年來對胡適思想的打壓、剷除,結果竟走回了胡適「少談主義,多談問題」的老路。而毛澤東與鄧小平之別,也無非只是「主義」與「問題」之爭。中國人在受了幾十年的蒙蔽之後,猛然醒悟到,原來,改革開放大設計師的思路竟和胡適思想有不謀而合的地方。

堅信理伸於天下萬世
  和魯迅相比,胡適最幸運的是他始終不曾被偶像化過,始終不曾受到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毫無保留的讚揚。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對魯迅「三家」──「文學家,革命家,思想家」、「五最」──「最正確,最勇敢,最堅決,最忠實,最熱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的褒揚,把魯迅扭曲成了一個為共產主義衝鋒陷陣的旗手。魯迅地下有知,也會哭笑不得的。魯迅自己寫過一篇題為〈罵殺與捧殺〉的短文,值得警惕的是被罵的未必被罵殺,但被捧的已被捧得鼻青臉腫,失了本來面目,成了 一個人神之間的怪物。

  偶像和傀儡,表面上 看來,一個受人頂禮膜拜,而一個受人擺布戲弄,似是兩極。但實質上相去是極其有限的。所謂偶像化,無非就是要偶像來為一個目的服務,一旦有了服務的對象,偶像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成了傀儡了。魯迅在死前十年,即一九二六年,發表〈無花的薔薇〉,就已經指出:「待到偉大人物成為化石,人們都稱他偉人時,他已經變了傀儡了。」不幸的是,他自己竟防止不了這個傀儡化的過程。周作人在給曹聚仁的信中就說到:﹝魯迅﹞死後,隨人擺布,說是紀念,其實有些實是戲弄。」真是一針見血。

  胡適始終沒有被偶像化,這正是他的大幸,也是他獨立自主最好的說明。北大紅樓前的五四紀念碑上,有蔡元培、陳獨秀、李大釗、魯迅的浮雕,而獨缺主將胡適。多年來有人倡議在北大為胡適立像,但始終沒有得到當局的同意。這種種都說明,胡適至今是個「違礙」。胡適不但沒有被偶像化,甚至沒有得到過正式的「平反」。其實平反不平反,對死者來說,已毫無意義。平反胡適,既不能為他增添什麼,也不能為他減少什麼;但對當年判他「有罪」的當道來說,平反胡適這樣一個為中華民族的進步與尊榮,做出過劃時代貢獻的人物,是可以為當道統治的合法性,加上一個可觀的砝碼的。

  胡適一生服膺呂坤《呻吟語》中「為人辨冤白謗,是第一天理!」這句話。一個大有為的政府,竟不能為胡適這樣一個驚天的「冤假錯案」,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天理何在?公道何在?當道的道德勇氣又何在?

  過去三十年來,是胡適思想在中國大陸,重見天日的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讓我想起《呻吟語》中的另一段話:

  天地間,惟理與勢為最尊。雖然,理又尊之尊也。廟堂之上,言理,則天子不得以勢相奪;即相奪焉,而理則常伸于天下萬世。

  用政權的力量來迫害知識份子,箝制言論自由,基本上是一種「理」與「勢」的鬥爭。表面上,短時期,「勢」往往居於上風,但「理」終將「伸于天下萬世」。掌管言論的當道,在禁令下達之前,不妨三復《呻吟語》中的這段話,就能知道「禁毀」的工作是如何的失人心,而又徒勞了。然而這個祖傳老法,卻依舊在網路的時代進行。

《胡適全集》的缺憾
  二○○三年,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四十四卷(最後兩卷為著譯繫年)本的《胡適全集》,是目前胡適著作蒐羅最全的總集。除《胡適文存》及有關文史哲的著作外,兼收日記、書信及英文著作,約兩千萬字。

  任何以《全集》名篇的著作,由於時空的轉移,人事的更迭,要想盡收一個作者的著作,有實際上的困難。更何況像胡適這樣一位著作宏富,寫作發表達五十五年的多產學者,不但交友遍天下,而且中英文同時發表,出版的地點及刊物,遍及中國,北美和歐洲,要想一無遺漏地盡收胡適的著作,有許多不易克服的困難。因此我們不但不在「求全」上責備編者,而且還要指出,《胡適全集》是多年來許多學者共同努力集大成的總合。標誌著胡適思想和「胡學」在大陸的再現,也是胡適研究界的一件盛事。

  《胡適全集》不能盡收胡適作品,是意料中事,但有意的將違礙文字,剔除在外,而在序言中一字不提,這樣的做法,套用一句胡適的話,似有「誣古人,誤今人」之嫌。我在翻檢完《全集》之後,也不免「無不納悶,都有些傷心」了。改革開放三十年了,怎麼依舊容不下溫和穩健,不涉極端的胡適對時局和政局的幾句老實話?

  一九四九年以後,胡適在學術上和文化議題上往往是復述當年舊話,而缺乏創見。唯獨在反共這一點上是他晚年的新境界,而《全集》則對這一部分,作了刻意地刪削。如一九四七年發表的〈我們必須選擇我們的方向〉,一九四九年〈陳獨秀的最後見解序言〉,〈民主與集權的衝突〉,一九五○年〈共產黨統治下決沒有自由〉等文,在《全集》中都不見蹤影。胡適的英文著作也同樣難逃「禁毀」的命運,譬如一九五○年,胡適發表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上極為重要的一篇文章,〈史達林雄圖下的中國〉(China in Stalin’s Grand Strategy);一九五四年,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旅華五十年》(Fifty Years in China) 的〈前言〉(Introduction)等等,都未入選。在這兩篇文章裡,胡適以一個歷史見證者的身分來說明一九四九年的這個變局,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為「官修」的歷史之外,提供了另一個角度和說明。這對認識歷史真相,無疑是有幫助的,然而,這畢竟還是觸犯了忌諱,而被摒於《全集》之外。

  所有歷代的禁毀、批判、打倒,究其真正的原因,都是來自當道對知識人思想的恐懼,是槍桿子怕筆桿子。胡適的書至今不能以全貌示諸國人,這正是胡適思想在中國大陸不曾過時最好的證明。一種已經過時的言論是無需禁毀的;受到禁毀,正是表示與當前息息相關。《胡適全集》少了反共的文字,就像胡適在《自由主義》一文中所說:「長板坡裡沒有趙子龍,空城計裡沒有諸葛亮。」

  一九五四年胡適發表題為〈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文章,將范仲淹九百多年前在〈靈烏賦〉中的這兩句話比作與十八世紀的亨利(Patrick Henry)所說「不自由,毋寧死」(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有同等的意義,都是人類歷史上,爭取言論自由的名言。二十一世紀中國人的一點言論自由,學術獨立,如果依舊要靠知識份子不怕死的脊梁來撐,那麼,近一千年來,中國人在言論自由上的進步又在哪裡?我們不能始終冒著生命的危險來「鳴」。范仲淹把「鳴」看成是「人臣」對「人主」的言責,所謂「死諫」是「寧鳴而死」的極致表現,這與其說是爭權利,不如說是盡職責。

  一九四八年十月五日,胡適在武昌對公教人員發表題為〈自由主義在中國〉的演說,他痛切地指出:

  中國歷代自由最大的失敗,就是只注意思想言論學術的自由,忽略了政治的自由。所謂政治自由,就是要實現真正的民主政治,否則一切基本自由都是空的。

  這段話,在今天中國大陸十三、四億的人民看來,依舊是切中時弊的。沒有政治上的自由,不但「一切基本自由都是空的」,甚至經濟上的富裕,也成了一定的虛幻,因為個人財產,是和言論自由一樣神聖而不可隨意剝奪的。若因為思想上的問題而可以失去人身的自由,那麼,經濟上的富裕,對這個失去了自由的人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而今,每個人都有「免於恐懼的自由」。如果,為了說兩句話,表達一點不同的意見,依舊要用鮮血和頭顱來換取,那麼,過去三十年來,經濟上飛躍的進步就只能突顯出政治改革上驚人的滯後。

  我們希望「寧鳴而死」的時代,已經成為歷史,現在我們爭取的是「鳴而不死」。只要有一個人為「鳴」而死,就是中國之恥!

         二○一○年十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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