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性別文學三部曲: 失聲畫眉+扮裝畫眉+竹雞與阿秋 (3冊合售)
作者 | 凌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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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玉山社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凌煙性別文學三部曲: 失聲畫眉+扮裝畫眉+竹雞與阿秋 (3冊合售):王鈺婷/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教授兼任所長李屏瑤/作家施如芳/劇作家,臺大戲劇系兼任助理教授張亦絢/ |
作者 | 凌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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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玉山社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凌煙性別文學三部曲: 失聲畫眉+扮裝畫眉+竹雞與阿秋 (3冊合售):王鈺婷/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教授兼任所長李屏瑤/作家施如芳/劇作家,臺大戲劇系兼任助理教授張亦絢/ |
內容簡介 臺灣第一部獲百萬小說文學獎的女同志文學作品 經典再現,雋永套書一次收藏 凌煙以細膩的洞察力加上戲班生活的親身經驗,在《失聲畫眉》與《扮裝畫眉》中深刻地描寫出平凡小人物的生活百景,以及戲班女演員們因朝夕相濡以沫,進而產生的同志情結。同時反映出臺灣七○年代,純樸的民俗文化遭受拜金主義與物慾摧殘的沉淪過程。 《竹雞與阿秋》則以第一人稱的筆法為筆下角色賦予溫度,讓在社會底層為了生存而做出各種努力的小人物,因純真的情感而展露出強韌的生命力。此外,主角居住的高雄紅毛港與哈瑪星,以及竹雞的家鄉雲林臺西等本土背景,也增添不少在地情懷。 《失聲畫眉》 一心嚮往歌仔戲甚至不惜離家出走的慕雲,在隨光明少女歌劇團東奔西走的日子裡,見證了功利社會的殘酷面,也因人情世故而被迫早熟……。 涉世未深的她,隨野台戲班嚐盡風霜雨露,看盡台上台下一幕幕演不完的戲;在感嘆傳統藝術為求生存而淪喪之際,少女也因畸形的現實幻滅而成長。 《扮裝畫眉》 在「大家樂」風靡全臺的年代,各個廟埕總是熱鬧滾滾,歌仔戲班不敵環境競爭,除了酬神扮仙還得跳相思艷舞。台上假鳳虛鸞的虛幻,映襯出了台下微妙、真摯的情感。 戲子的日日,漂泊無定所,愛與恨間不斷交織出悲歡喜樂;扮戲若生活,生活如扮戲,戲班的離離合合猶如人生縮影。 《竹雞與阿秋》 感情就像是海邊空氣中的鹽分,只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感受得到,然而真愛往往不存在於現在,就像阿秋永遠懷念著竹雞一樣……。 一個在歡場逢場作戲過活的中年男子,一段牽扯著複雜祕密的年少輕狂回憶,與兩名期望能得到救贖的少女的命運糾葛……。
各界推薦 王鈺婷/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教授兼任所長 李屏瑤/作家 施如芳/劇作家,臺大戲劇系兼任助理教授 張亦絢/小說家 曾秀萍/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台灣語文學系副教授(專文推薦)
作者介紹 凌煙凌煙 本名莊淑楨,出生成長於嘉義縣東石鄉。從小立志要成為歌仔戲班小生,20歲時勇於追求理想,不顧父母反對離家出走進入戲班學戲,半年後戲子夢碎,只能寄情於小說創作,將稿紙化為戲台,搬演現實中的悲歡離合。 26歲以歌仔戲班的親身經歷創作長篇小說《失聲畫眉》,是自立報系舉辦百萬小說徵選八年以來,第一部獲得一百萬元獎金的作品。在嚴格評選之下,以評審全數通過獲得這項國內最高額的文學獎。 17年後再以《竹雞與阿秋》獲得打狗文學獎長篇小說首獎,並一鼓作氣完成《失聲畫眉》的續集──長篇小說《扮裝畫眉》。其他著作有《泡沫情人》、《寄生奇緣》、《幸福田園》、《柴頭新娘》等,近期作品為《乘著記憶的翅膀,尋找幸福的滋味》、《舌尖上的人生廚房》、《文學廚房的人生百味》。現於高雄開設「凌煙文學廚房」宅配料理,以菜會友。
產品目錄 《失聲畫眉》 無章節名 《扮裝畫眉》 1酷暑 2紛擾 3門不當,戶不對 4感情路 5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6出班 7男歡女愛 8拱花 9出嫁 10姻緣 11男人女體 12情海生波 13女兒賊 14示愛 15錯亂 16女丈夫 17棒打鴛鴦 18遁入空門 19破鏡重圓 20各奔前程 《竹雞與阿秋》 無章節名
書名 / | 凌煙性別文學三部曲: 失聲畫眉+扮裝畫眉+竹雞與阿秋 (3冊合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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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凌煙 |
簡介 / | 凌煙性別文學三部曲: 失聲畫眉+扮裝畫眉+竹雞與阿秋 (3冊合售):王鈺婷/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教授兼任所長李屏瑤/作家施如芳/劇作家,臺大戲劇系兼任助理教授張亦絢/ |
出版社 / | 玉山社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2943403 |
ISBN10 / | 9862943408 |
EAN / | 9789862943403 |
誠品26碼 / | 2682315579006 |
頁數 / | 888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X6.8CM |
級別 / | N:無 |
重量(g) / | 900 |
推薦序 : 鄉土的前衛之聲:
凌煙筆下的(女)同志/跨性別文學經典
曾秀萍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台灣語文學系副教授
欣聞絕版許久的凌煙經典三書要重新上市,作為和凌煙以書相識、以茶相會,以論文相知相惜,還去過她家大宅院叨擾過數回合的我,不禁為她、更為台灣的文學界,尤其是同志文學領域感到高興。
多年來上課,我總會提到凌煙的第一本、也是全台灣第一部百萬小說獎作品《失聲畫眉》(1990);也總會想起比《失聲畫眉》還早出版的同志經典《孽子》(1983),至今仍被不斷閱讀傳頌著,但《失聲畫眉》卻已幾乎被遺忘。邱貴芬教授曾獨具慧眼的指出《失聲畫眉》挑戰了許多禁忌,在看似最傳統的戲班中,置入了反抗父權異性戀意識形態的女同情慾,以女性觀點對當代的國族、鄉土論述提出批判,卻也因為諸多原因而受到壓抑。所謂經典、典律的形成,無非是由代代相傳的文學史、評論、教學所建構,而在紀大偉《同志文學史:台灣的發明》將《失聲畫眉》寫入文學史之前,我認為凌煙的三本同志/跨性別重要著作,無疑是被低估了。藉由文學史的書寫,加上這三本書的重新出版,我們得以重新檢視凌煙寫作的重要性與時代意義,與被遺忘的歷史記憶與本土酷兒身影。
目前的台灣同志論述大多以解嚴作為分界,我認為台灣雖在1987年解嚴,但當時社會上對於同志並不友善,甚至是相當恐同、也避諱談「性」的,許多「恐同」、「忌性」的事情在20世紀前後層出不窮;2018年同志公投的挫敗,都在在證明了台灣雖然有進步,卻非想像中的友善,其實到處都可能藏有歧視。而凌煙早在二、三十年前,就打破歧視之門,為了同志/跨性別發聲,帶我們看到黑暗裡的掙扎與光亮,試圖刻畫鄉土底層人物與同志、跨性別的身影,讓我們看到他們的愛與掙扎。
凌煙的《失聲畫眉》是台灣第一部鄉土女同志小說,描寫沒落的歌仔戲班文化,以及戲班中的女同志戀情。這本書當年曾熱賣好幾版、數十刷,1992年更被江浪導演改編為同名電影上映。但不論原著或電影,在1990年代初期出現時,一方面引發不少爭議,另一方面卻也在多年後幾乎被遺忘,頗有生不逢時之嘆。我認為這種多重失聲的困境不只跟作品中的同志有關,更與女性處境、台灣鄉土的沒落與台灣的國際處境、地緣政治相關。換言之,鄉土女同志在性別、性傾向、地域、階級上的多重弱勢處境,與台灣的鄉土、國族、國際政治交織,構成了《失聲畫眉》這部作品在1990年代的命運。
若我們重新檢視《失聲畫眉》的小說與電影,其中蘊含了可貴的鄉土酷兒精神與對家國的批判。在《失聲畫眉》之前,並非沒有女同志小說,但其刻畫女同志的愛慾方式多較為含蓄,而《失聲畫眉》種種不含蓄的女女情慾書寫方式,引發了本土社會極大的恐慌,那是在台灣同運蓬勃發展之前,也是在《鱷魚手記》(1994)之前、在陳雪的《惡女書》(1995)發表之前。《失聲畫眉》以寫實手法、前衛的精神,揭開台灣社會與戲班文化當時還無法言說的秘密,表現了女同志的性主體、能動性,破除女同性戀「有愛無性」等去性化的迷思,同時也批判了主流社會所崇尚的陽具中心主義。
《失聲畫眉》如此凸顯鄉土女同志的存在,一方面挑動了主流社會敏感的神經,另一方面也牽動了本土人士對於台灣鄉土/國族的隱形焦慮──亦即「逝去的鄉土」與「消失的國家」之雙重焦慮。歌仔戲文化雖不如過去的黃金時代,但在台灣意識興起、本土化的過程中,取得代表台灣文化的象徵地位。因而,「歌仔戲─鄉土─台灣國族」變成了一連串「想像共同體」的修辭與連結。只是在當時的思維中,同志並不被包括在這個「想像共同體」之中,因此,《失聲畫眉》(女)同志的再現,就變成鄉土式微、台灣國族焦慮下的代罪羔羊,引發「『本土性』政治」與「本土『性政治』」的交鋒。而在這樣的脈絡中,鄉土底層女同志也當年雖試圖發聲/現身,卻也被再次壓抑而失聲、被遺忘。因而重新挖掘《失聲畫眉》中的鄉土女同志如何被抹除的形跡結構是重要的,此次玉山社能重新出版凌煙著作的魄力,讓我們能夠重新審視這段歷史,還給這部早期女同志作品一個應有的定位,並讓它與更多讀者相遇、參與,再創新的文化花火。
而凌煙榮獲2007年打狗文學獎長篇小說首獎的《竹雞與阿秋》與隔年出版的《扮裝畫眉》誕生於台灣同志平權運動已如火如荼之際,但這兩本小說以戲臺上和生活中的扮裝介入鄉土敘事,不僅延續了《失聲畫眉》的寫作風格,在鄉土文學中獨樹一格,亦迥異於以都會場景所開展的酷兒小說,提供了不同的南部觀點與底層觀照。
《竹雞與阿秋》以扮裝來展演從性別到情欲的流動,並演繹出另類的「男性啟蒙」。而兩部小說都經由戲班演出的生活形態、及異鄉人對家/鄉的追憶和現下生活的互動與省思,小說置疑了「戲班/旅館/家/鄉」相互間的定義,也打破了城/鄉、海/陸、進步/落後等空間上和時間上的二元對立,時空界線的突破和性別情欲的流動相互呼應,開展鄉土想像更多元豐富的可能性。
而在肯定鄉土酷兒的多樣性與異質性之際,凌煙小說並未浪漫化同志、跨性別底層人物的越界行動,而是正視他們在現實條件與物質基礎上的差異和困境,其對鄉土酷兒的深層挖掘,同時拓展了鄉土小說與酷兒文學的新視野,值得新時代的讀者細細咀嚼其性別與階級的反思,以及人物間深厚的情意/情義。
自序 : 女人們的江湖
自26歲青春芳華之際,以《失聲畫眉》獲得自立報系百萬小說獎以來,人生倥傯,韶光飛逝,倏忽竟已將至耳順之齡,回顧自己此生境遇,所吃的苦頭,承受的磨難,多半來自自己任性叛逆的抉擇,卻也無怨無悔,因為走過的路都是經驗,受過的苦難都是創作的養分,從一塊隨波逐流的普通鵝卵石,經過歲月的打磨,也能泛出光滑溫潤的質感。
當初擔任《失聲畫眉》決選評審的施淑女老師,評語認為《失聲畫眉》這部十萬字小說就像一幅「樸拙真實的年畫」,我很清楚作品之所以得獎,是因為特殊題材與作者親身經歷的真實性,對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孩而言,自知腹笥甚窘,內心難免惴惴不安,索性選擇與不被看好的愛人結婚生子,為愛犧牲一切,整整十七年沒有文學創作,直到2007年以《竹雞與阿秋》獲得高雄打狗文學獎長篇小說首獎,2008年以《失聲畫眉》的續集《扮裝畫眉》入圍台灣文學金典獎,算是復出文壇,卻仍以相夫教子為生活重心,後來幫媳婦做月子時無心插柳,連續出版了三本飲食文學書,以料理說人生故事,記錄逐漸失傳的鄉土古早味。
老輩人常掛在嘴上說的一句話「落土時八字命」,年輕的時候難免狂妄,覺得只要努力去追求終能達到目標,人生四季進入秋冬,滿眼盡是蕭索,才發現一路走來並未照著自己原先的規劃,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偏離到上天早已安排好的路徑,我想那就是所謂的天命。我從小就對野台戲班著迷,立志要去當歌仔戲小生,高工畢業便離家出走跟隨戲班流浪,才半年就戲子夢碎。從小愛看小說,總被大人叨唸「看兮小說仔無路用」,卻一生靠文學安身立命,如果不是戲班那半年的經歷,我於文學界應該只是過客。
我的個性很俠女,很雞婆,愛管閒事,無法過那種單純讀書寫作的生活,我喜歡在江湖走闖,結交許多好友,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去做我想做的事,用生命經歷去創作。如同《扮裝畫眉》裡的豆油哥,不忍女友受家人責難,親自幫她找對象,把她托付給一個可靠的男人,獨自承受與女友離別的痛苦;如《竹雞與阿秋》裡的妓女阿秋,不只替流落他鄉的竹雞收屍,還一輩子信守幫她匯錢回老家的承諾,就算只是身份卑微的小人物,也有高貴的情操,這就是我筆下女人們的江湖,有情有義的世界,希望大家會喜歡。
內文 : 《失聲畫眉》
剛入班才一個月的慕雲,對這一切的人物與談話充滿好奇與新鮮,這些都是她從小所嚮往的,卻與她隔得天般遙遠,好不容易真正進入歌仔戲班的生活圈,卻發現每個人物背後隱藏的故事,往往比舞台上的戲劇還要吸引人。
像肉感姨,在活戲班裡也曾經十分風光,「肉感」這兩個字就是從年輕的時候演三八得來,即使現在已經四十五歲了,依稀可見當時那一身細皮白肉是如何的吸引人,可惜遇上了歌仔戲的沒落期,為了生活,還淪落到去跳牽亡歌。
肉感姨的一生可說是一部歌仔戲的變遷史,從黃金時代到繁華落盡,從輝煌的戲院到簡陋的路邊野台,他們沒有深刻的悲哀,有的只是生活的無奈,就像肉感姨常說的一句話:「為了生活,艱苦也得行。」
慕雲還不太能夠體會屬於這行業的辛酸,她對歌仔戲抱有太大的期望與幻想,雖然明知歌仔戲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的階段,依然不顧一切的投身這個行業,希望能有機會為這個她所深愛的民俗戲劇,盡一點繼往開來的責任。
慕雲會和歌仔戲結下不解之緣,應該是在童年的時候,由於父母在都市經商忙碌, 加上她一出生抵抗力就差,三天兩頭經常生病,所以滿月後就留在鄉下讓祖父母照顧。鄉下的生活一向純樸平靜,沒什麼特殊的娛樂,唯一值得興奮期待的,大概就屬廟裡的大拜拜了,不只出外的親人會回來,到處熱鬧滾滾不說,最重要的就是有大戲可看,慕雲還清楚的記得,只要她一沈迷看戲,叔父就會取笑她:「要阿雲不看戲,除非戲棚腳爛去。」
只要有戲可看,就是她最快樂的時光,當台上的主角穿著金光閃閃的服飾出現,集所有的光彩於一身,唱著七字仔、都馬調傾訴愛慕,唸著四句聯調情,彷彿一對粉妝玉琢的金童玉女,雖是假鳳虛凰,卻能讓他們幼稚純潔的心靈,充滿幸福美好的感覺。那簡陋的舞台,花花綠綠的背景,幾盞一百燭光的昏黃燈泡,兩旁文武場的鑼鼓喧騰,對她構成一種無法抗拒的蠱惑,用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召喚著她,每當出戲的時間將近,而祖母卻尚未有閒帶她越村去看戲的時候,她便開始坐立難安,心急與失望使她忍不住就要泫然欲泣。
為了看戲,她可以不惜因吵鬧不休而挨祖母的責罵,為了觀察演員的台下生活,她可以廢寢忘食,直到祖母拿著竹枝找來,才不得不落荒而逃,祖母生氣的警吿她:「妳若再這樣迷下去,乾脆將妳賣給戲班,換幾文乳母錢回來。」她聽了,卻反而暗自竊喜。
有戲可看的日子,對她而言就像生活在天堂裡一樣,即使在嚴冬酷寒的天氣,站在北風挾著細雨如冰針般刺人的台下三小時,儘管忍不住全身陣陣抖擻,卻依然甘之如飴,不到散戲的鼓音響起,絕不離開台下半步。到了演出的最後一晚,她的心情就因將至的離別而充滿淒涼哀怨,那時候的她也不過才十歲,卻已經開始覺得成長的歲月是那樣漫長難捱,為何她不是長得夠大能有自主的權利?那麼她將毫不遲疑的選擇與戲班一同離開鄉下,就像與心愛的人私奔一樣。
她無法仔細的分析清楚究竟是何種情懷,使她拋不開對歌仔戲的執著喜愛,就連都市中五光十色的各行各業,比當歌仔戲演員體面的多得是,她卻偏偏鍾情於此,不惜在受完職業高中的敎育後,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收拾行囊,悄悄的離家出走,去追尋自己多年以來,一直遺落在歌仔戲中的理想―她要成為一位出色的歌仔戲演員。
《扮裝畫眉》
秀香翻著名片簿與電話簿四處找戲路,也放出消息告訴熟識的說他們的貨車可以兼替人運貨,運金可以算比較便宜,一個太子宮的管事開玩笑的說:連這細(小)條的都欲趁(賺),不好額(不富)也難,秀香嘻哈的回說:加減趁(賺)較袂散(不窮)啦!
秀香掛掉電話,立刻抱怨起來:
「大日的時拵大家相爭欲請,小日時焉爾佮人阿伯啊阿姆啊猶允無戲,時機一歹(差),連戲班都落湀(衰敗)。」
「麥這爾(不要這麼)煩啦!時機攏嘛有好有歹,等到大月手頭就袂(不會)這(麼)緊啊啦!」添福安慰的說。
「我哪會袂煩?無戲倘做,也是一大堆人欲食飯,佮阮老爸借二十萬,發一下薪水,納一下貸款和會仔錢,就剩無偌儕,一個月一個月在過是非常緊(快),到時拵欲閣去佗位狀(籌)錢?」
添福嘻皮笑臉的說:「啊妳不是足有辦法?」
「你嘛袂使得(不能)攏靠我一個啊。」秀香流露出一絲委屈。
「妳是頭家娘,無靠妳欲靠誰?啊錢的代誌攏嘛妳在發落,找我咁有效?」添福說這話多少帶有一點拍馬屁的意味。
秀香卻不領情的說:「頭家娘也不是干凋(單單)我一個,伊哪會攏無鬥(一起)出力?」
「這個班掌權的是妳,出力的是伊,過去不是一有攏焉爾(都這樣)分?」
「一家人哪有在分什麼?有福大家享,有難大家當,你嘛去佮講一下,叫伊鬥(一起)想辦法,去狀(籌)看有錢否?」
「好啦!好啦!我來佮伊講。」在秀香的指示下,添福不得不勉強答應。
自從添福娶了秀香後,阿金就越來越少和添福同房,有戲時都在外奔波,無戲回館時除非添福找她,否則都是阿華和她睡,阿華和阿娟兩姊妹共用一個房間,因為年紀小比較喜歡賴著她。
在戲劇中兩女共事一夫的情節很多,像孟麗君和蘇映雪,王寶釧和代戰公主,全都是先的先,後的後,雖姊妹相稱仍以大的為尊,在現實裡她和添福、秀香三人間卻是一本扯不清的陳年爛帳。
以前春花是名份上的大老婆,有絕對的權威,她凡事都得存著她一點,後來春花寧願以壹佰萬的代價離婚,秀香理所當然的佔去名份,完全沒有先來後到,長幼有序的道義,要說她心裡不怨是騙人的,她也曾和添福吵鬧過,但又如何?不肯接受只有離開一途,當時阿娟還小,阿華還在肚子裡,她能到哪裡去?
十年來她一直過著忍氣吞聲的日子,感情也逐漸痲痺了,添福有來找她也好,沒來也好,她不再有期待,自然就不會有失落,不過人難免有情緒,尤其是和秀香起口角時,她也會為自己的長期付出而感覺不值,也會有想要離開添福的念頭,但最後都因顧念孩子的感受而作罷。
阿金煮好晚飯,等大家都吃飽後再將廚房收拾乾淨,才回樓上房間,阿娟正在她房裡教阿華功課,阿華一見她進來,立刻氣呼呼的告狀:
「媽,阿姊對我足壞的(很兇),伊一直罵我憨佮(傻得)若豬咧,講我是豬八戒來出世的。」
阿娟隨即拿起書作勢要打她:「我咁有講不對?焉怎教都教袂(不)會,豬頭豬腦!」
「妳較巧(聰明)是焉怎嘛不讀書?」阿華不服氣的和阿娟頂嘴。
阿娟今年剛從國中畢業,決定不再升學,阿華才小學四年級,和阿娟當初一樣,有主家愛看「囝仔生」的戲就得請假演出,同學的寒暑假都在補習功課,她們卻得跟著戲班四處演出,成績吊車尾是常有的事。
「我就是不要妳和我同款,因為成績歹讀袂落去,不才欲逼妳讀。」阿娟大聲的對阿華嚷著。
阿金不以為意的說:「讀有就讀,讀無就煞(算了)啦!」
阿華得意的說:「是啊,橫直(豎)攏嘛是在做戲,有讀無讀攏相同啊!」
阿娟有些生氣的罵她:「誰講妳以後一定要做戲?妳就袂行得做別項嗎?」
阿華有點傻愣愣的問:「無做戲欲做啥?」
阿娟用書拍了她一下頭,彷彿想拍醒她一般:
「妳就袂行得去做老師、做會計、做護士哦?講妳豬妳猶不承認。」
阿金在一旁收拾衣物,邊聽著兩個女兒的對答,是啊,她怎麼從來都沒想過她可以好好的栽培女兒?她為光明付出已經夠多了,阿娟光明付出已經夠多了,阿娟和阿華難道也要像她們兩個姊姊阿芬和阿娥一樣,替她們的父親做牛做馬,沒有她們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今嘛才讀小學耳耳(而已),想兮(那個)猶尚早啦!」阿華嘟著嘴說。
阿娟皺著眉,以一副老成的口吻告訴阿華:
「欲讀書就要趁早,若無妳就會和我同款,等佮(到)想欲讀已經尚慢(太遲),攏綴人袂著(都跟不上人家)啊!」
阿金試探的問阿娟:「妳猶有想欲讀書否?」
阿娟搖搖頭,稚氣未脫的臉上有著認命的神情。
「我的成績歹,欲讀只有私立學校倘(可)讀,要開(花)真儕(很多)錢,我猶是做戲就好。」
阿華一聽阿娟說讀書要花很多錢,立刻插嘴說:
「咱兜不是無錢?阿爸咁有可能予我讀去到高中?」
阿娟神態堅決的對阿華保證:「只要妳好好讀,欲讀高中、讀大學,阿姊攏會幫忙妳,我會趁(賺)錢予妳去讀書。」
阿華嘻笑著說:「妳昰咱家己的班裡做戲也無領錢,哪有錢予我去讀書?」
「到彼個時拵,阿爸若閣無錢予我,我就去別班做啊!」阿娟流露出她這個年齡應有的叛逆。
阿金注視著女兒的臉,和她有幾分神似的五官,眼神是她從未有過的堅定與專注,那是一種對自己人生的充份掌控,她這一生完全受父母、丈夫的主宰,兩個女兒生長於戲班的環境中,做戲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未曾替她們想太多,而阿娟竟然會有這許多想法,她頭一次意識到母女間的差異,也終於明白阿娟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竹雞與阿秋》
我最喜歡的一首台語歌是〈黃昏的故鄉〉。 叫著我,叫著我,黃昏的故鄉不時在叫我, 叫我這個苦命的身軀,流浪的人無厝的孤鳥, 孤單若來到異鄉,有時也會念故鄉── 那也是竹雞以前最愛唱的,我家開的小旅館位於廟前約一百多公尺遠,廟埕尾的那棵大榕樹正好緊鄰著旅館遮陽的屋簷,恰恰擋掉每天下午的炎炎夕照,上午時的蔭涼最令人感覺舒適,沒事時,竹雞最愛搬張有靠背的大藤椅,蹻著腳坐在榕樹下唱這首歌。 叫著我,叫著我,黃昏的故鄉不時在叫我, 叫我這個苦命的身軀,流浪的人無厝的孤鳥, 孤單若來到異鄉,有時也會念故鄉── 竹雞是長期住在我家旅館的房客,他對自己的事從不多言,大家只知道他是雲林台西人,是我們這地區角頭兄弟阿達的朋友,有關他的一切經歷,都是在他後來病重時,我才透過阿秋的口中知悉。 如果身旁沒人,竹雞在唱黃昏的故鄉唱到渾然忘我時,望著前方的眼神會顯得有些迷離,像罩著一層水霧,我曾在無意間撞見他用手指搵掉眼角的淚水,我猜想他的故鄉雲林台西,一定藏有他許多傷心的往事。 當時,故鄉這兩個字代表的,應該是在遙遠的地方,因為無法回去,所以特別懷念,尤其是在黃昏倦鳥歸巢時,內心便自然湧出有家歸不得的感傷。 故鄉的家有親情的召喚,母親倚門盼兒歸,竹雞的故鄉遠在雲林台西,我的故鄉與我居住生活的地方同在高雄這座城市,但它遙遠得讓我十幾年來,只來去匆匆的回去看過母親幾回,而我卻經常唱著〈黃昏的故鄉〉在懷想過去,那些懵懂無知,那些年少輕狂的往事,歷歷在目,包括想忘而忘不掉的,都藏在這首〈黃昏的故鄉〉裡面。 叫著我,叫著我,黃昏的故鄉不時在叫我, 叫我這個苦命的身軀,流浪的人無厝的孤鳥, 孤單若來到異鄉,有時也會念故鄉── 唱著唱著,我的眼神也因水霧而迷離,站在空無一人的屋頂陽台,倚著圍欄望著遠方的故鄉,悄悄的用手指搵掉眼角的淚水。 我租住在哈馬星這棟老式公寓的頂樓已經五年多,屋主是一對退休的教師夫妻,明理又好溝通,設備故障或損壞會立刻找人來修,也不漲房租,如果他們不收回房子的話,我會一直在這裡住下去。 以前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租大樓的套房住,一個幾坪大的小空間裡,擠著小房間、小衛浴、小廚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女主人們來來去去,充滿家的假象。 在剛離家的時候,我還故意去租小旅館的房間住,要的只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帶著一股菸騷味,隱約的人聲,甚至是不經意傳出的性交聲,如果不是常會被內將(女侍)打擾,住在小旅館就像還在家一樣,自欺也能獲得某種程度上的滿足。 哈馬星位於鹽埕區隔壁,為市中心的邊陲,夜生活的我就像城市中不寐的遊魂,沈浸於市中心的燈紅酒綠間,待黎明將近才像一具行屍走肉般返回巢穴,呼吸著與故鄉紅毛港相同,充滿海港氣息的鹹風,那風的鹹度一般人是不易察覺的,只有血管裡流著海水的人,才感受得到空氣中不同的成份。 也許是年歲漸長較不重眠了,或早已習慣日夜顛倒的夜生活,近清晨五點回到家時,我沒有入門,而是直接爬上屋頂陽台,抽抽菸,吹吹風,嗅聞著風中的鹹味,看著遠方的海面,想著更遠的那端。 我高工畢業的第二年就離家流浪,做的第一份工作是KTV的服務生,然後撇開當兵的那三年不算,至今已經快二十年了,娛樂業裡的各色各樣工作我都曾做過,包括調酒、做小菜、切水果盤,雖然不是師傅級的,但在一些小店仍很管用,除此以外,娛樂業裡的謀生技能還有如何看客人臉色,怎樣才能賺到更多小費,何時該做什麼事說什麼話,抓準時機是很重要的。 當然那些小本領都是毛頭小子的階段在學習的,閱歷豐富了,時機一旦成熟,自然更進一步邁向領導階級,副理、經理的頭銜一掛,不但走路有風,西裝領帶裝扮起來,油頭粉面,風度翩翩,應對得體,多年來浸淫在酒池肉林中所磨練出來的功力全使上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時間久了,常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娛樂業是一種最現實的行業,有錢就是老大,沒錢立刻變成俗仔,連穿著打扮都要稱斤論兩,我雖然不是大老闆,但深懂「體面」這兩個字所能帶來的好處,所以我會去美容院做臉、護膚,頭髮都是找一流的設計師修剪,服飾儘量講求品味,這些錢都是不能省的,而我的銀行存款裡,也從來沒有超過七位數,在社會上浪蕩了這麼多年,所換得的只有享樂,以及享樂背後的空虛。
雖然在娛樂業裡還有分風月場所與純娛樂場所,但絕對都少不了女人,沒有女人怎麼娛樂得起來呢?在男人與女人的遊戲裡,包含了金錢、權力、性三種條件,最後產生的結果,才是感情,而感情就像這空氣中的鹽份一樣,一般人不會輕易察覺是何成份組成,只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感受得到,但真愛往往不存在於現在,而隱藏於往事裡,真愛是用來緬懷的,就像阿秋永遠懷念著竹雞一樣。
最佳賣點 : 臺灣第一部獲得百萬小說文學獎的女同志文學作品,以歌仔戲班的親身經歷,為傳統藝術發聲;並以細膩且不失溫度的筆法,描寫臺灣社會平凡小人物的生活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