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與白玫瑰短篇小說集 二: 一九四四-四五年 (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
作者 | 張愛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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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紅玫瑰與白玫瑰短篇小說集 二: 一九四四-四五年 (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 |
作者 | 張愛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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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紅玫瑰與白玫瑰短篇小說集 二: 一九四四-四五年 (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 |
內容簡介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 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紅玫瑰與白玫瑰》收錄了張愛玲創作巔峰期的十一篇短篇小說,如同人性的「連環套」,無數男女為愛虛擲青春,沉迷於每一次的征服與葬送,在靈與肉的拉扯之下,越是努力抉擇,就越深陷囹圄。人終將老去,是非愛恨終會成空,這些熱烈而抑鬱的故事,在在展現浮世人生的放浪與淒涼,而伴隨著張愛玲洞悉世情的描繪,我們心中那些不願面對的「深淵」,也將無所遁形。【是時候讀張愛玲】 2020開年最重要的計畫之一,是張愛玲典藏重新改版,此次將以張愛玲手繪插畫重新設計書封,也讓整體包裝更回歸這些經典之作本身——她筆下的文字所勾勒的靈魂。 《紅玫瑰與白玫瑰》可能是張愛玲的作品裡最為人周知的其中一本書,它曾被改編成電影和戲劇,受到無數讀者喜歡,直到現在依然歷久彌新。張愛玲在故事裡用紅玫瑰與白玫瑰來代表主角佟振保生命中的兩個女人,她們擁有各自的魅力,但當他選擇了其中一個,不可得的那一個卻成為他心上永遠的缺口。我們在張愛玲那枝鋒利的筆下裡看著紅白玫瑰如何各自盛綻,她們長成了愛情裡最迷人的模樣,也長成了時間裡的衰敗與蒼老。除了〈紅玫瑰與白玫瑰〉之外,這本書另外收錄了10個短篇小說,都是張愛玲在一九四四到四五年間的創作,包括同樣很著名的〈鴻鸞禧〉和〈桂花蒸 阿小悲秋〉。 而如果我們要理解她筆下這些深刻的故事和主角的原形,他們如何洞悉人情,我們可能不能錯過這一本書《雷峯塔》。傳說裡雷峰塔是法海鎮壓白娘子的地方,而張愛玲筆下的《雷峰塔》透過一個四歲女孩琵琶的視角展開了一個世界,她在其中刻畫一個貴族家庭的衰敗,而琵琶如何在漫長的時間裡失去,失去家庭,失去父母,終至失去天真與期待。
作者介紹 張愛玲本名張煐,一九二○年生於上海。二十歲時便以一系列小說令文壇為之驚豔。她的作品主要以上海、南京和香港為故事場景,在荒涼的氛圍中鋪張男女的感情糾葛以及時代的繁華和傾頹。有人說張愛玲是當代的曹雪芹,文學評論權威夏志清教授更將她的作品與魯迅、茅盾等大師等量齊觀,而日後許多作家都不諱言受到「張派」文風的深刻影響。張愛玲晚年獨居美國洛杉磯,深居簡出的生活更增添她的神秘色彩,但研究張愛玲的風潮從未止息,並不斷有知名導演取材其作品,李安改拍〈色,戒〉,更是轟動各界的代表佳作。一九九五年九月張愛玲逝於洛杉磯公寓,享年七十四歲。她的友人依照她的遺願,在她生日那天將她的骨灰撒在太平洋,結束了她傳奇的一生。
書名 / | 紅玫瑰與白玫瑰短篇小說集 二: 一九四四-四五年 (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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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張愛玲 |
簡介 / | 紅玫瑰與白玫瑰短篇小說集 二: 一九四四-四五年 (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 |
出版社 / | 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573335061 |
ISBN10 / | 9573335069 |
EAN / | 9789573335061 |
誠品26碼 / | 2681846587009 |
頁數 / | 320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生在這世上,
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智慧與世故,理想與頓悟,「張派愛情」經典代表作
張愛玲
百歲誕辰
紀念版
內文 : 連環套
賽姆生太太是中國人。她的第三個丈夫是英國人,名喚湯姆生,但是他不准她使用他的姓氏,另贈了她這個相仿的名字。從生物學家的觀點看來,賽姆生太太曾經結婚多次,可是從律師的觀點看來,她始終未曾出嫁。
我初次見到賽姆生太太的時候,她已經是六十開外的人了。那一天,是傍晚的時候,我到戲院裏買票去,下午的音樂會還沒散場,裏面金鼓齊鳴,冗長繁重的交響樂正到了最後的高潮,只聽得風狂雨驟,一陣緊似一陣,天昏地暗壓將下來。彷彿有百十輛火車,嗚嗚放著氣,開足了馬力,齊齊向這邊衝過來,車上滿載搖旗吶喊的人,空中大放燄火,地上花炮亂飛,也不知慶祝些什麼,歡喜些什麼。歡喜到了極處,又有一種兇獷的悲哀,凡啞林的弦子緊緊絞著,絞著,絞得扭麻花似的,許多凡啞林出力交纏,擠搾,嘩嘩流下千古的哀愁;流入音樂的總匯中,便亂了頭緒──作曲的人編到末了,想是發瘋了,全然沒有曲調可言,只把一個個單獨的小音符叮鈴噹啷傾倒在巨桶裏,下死勁攪動著,只攪得天崩地塌,震耳欲聾。
這一片喧聲,無限制地擴大,終於脹裂了,微罅中另闢一種境界。恍惚是睡夢中,居高臨下,只看見下面一條小弄,疏疏點上兩盞路燈,黑的是兩家門面,黃的又是兩家門面。弄堂裏空無所有,半夜的風沒來由地掃過來又掃過去。屋子背後有人淒淒吹軍號,似乎就在衖堂裏,又似乎是遠著呢。
弦子又急了,鐃鈸又緊了。我買到了夜場的票子,掉轉身來正待走,隔著那黑白大理石地板,在紅黯的燈光裏,遠遠看見天鵝絨門簾一動,走出兩個人來。一個我認得是我的二表嬸,一個看不仔細,只知道她披著皮領子的斗篷。場子裏面,洪大的交響樂依舊洶洶進行,相形之下,外面越顯得寂靜,簾外的兩個人越顯得異常渺小。
我上前打招呼,笑道:「沒想到二嬸也高興來聽這個!」二表嬸笑道:「我自己是決不會想到上這兒來的。今兒賽姆生太太有人送了她兩張票,她邀我陪她走,我橫豎無所謂,就一塊兒來了。」我道:「二嬸不打算聽完它?」二表嬸道:「賽姆生太太要盹著了。我們想著沒意思,還是早走一步罷。」賽姆生太太笑道:「上了臭當,只道是有跳舞呢!早知道是這樣的──」正說著,穿制服的小廝拉開了玻璃門,一個男子大踏步走進來,賽姆生太太咦了一聲道:「那是陸醫生罷?」慌忙迎上前去。二表嬸悄悄向我笑道:「你瞧!偏又撞見了他!就是他給了她那兩張票,這會子我們聽了一半就往外溜,怪不好意思的!」那男子果然問道:「賽姆生太太,你這就要回去了麼?」賽姆生太太雙手握住他兩隻手,連連搖撼著,笑道:「我哪兒捨得走呀!偏我這朋友坐不住──也不怪她,不大懂,就難免有點憋得慌。本來,音樂這玩意兒,有幾個人是真正懂得的?」二表嬸睃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隔了多時我沒有再看見賽姆生太太。後來我到她家裏去過一次。她在人家宅子裏租了一間大房住著,不甚明亮,四下裏放著半新舊的烏漆木几,五斗櫥,碗櫥。碗櫥上,玻璃罩子裏,有泥金的小彌陀佛。正中的圓桌上舖著白蕾絲桌布,擱著蚌殼式的橙紅鏤花大碗,碗裏放了一撮子撳鈕與拆下的軟緞鈕絆。牆上掛著她盛年時的照片;耶穌升天神像;四馬路美女月份牌商店裏買來的西洋畫,畫的是靜物,蔻利沙酒瓶與蘋果,幾隻在籃內,幾隻在籃外。裸體的胖孩子的照片到處都是──她的兒女,她的孫子與外孫。
她特地開了箱子取出照相簿來,裏面有她的丈夫們的單人相,可是他們從未與她合拍過一張,想是怕她敲詐。我們又看見她的大女兒的結婚照,小女兒的結婚照,大女兒離婚之後再度結婚的照片。照片這東西不過是生命的碎殼;紛紛的歲月已過去,瓜子仁一粒粒嚥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給大家看的惟有那滿地狼藉的黑白的瓜子殼。
賽姆生太太自己的照片最多。從十四歲那年初上城的時候拍起,漸漸的她學會了向攝影機做媚眼。中年以後她喜歡和女兒一同拍,因為誰都說她們像姐妹。攝影師只消說這麼一句,她便吩咐他多印一打照片。
晚年的賽姆生太太不那麼上照了,瞧上去也還比她的真實年齡年青二十歲。染了頭髮,低低的梳一個漆黑的雙心髻。體格雖談不上美,卻也夠得上引用老舍誇讚西洋婦女的話:「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皮膚也保持著往日的光潤,她說那是她小時候吃了珍珠粉之故,然而根據她自己的敘述,她的童年時代是極其艱苦的,似乎自相矛盾。賽姆生太太的話原是靠不住的居多,可是她信口編的謊距離事實太遠了,說不定遠兜遠轉,「話又說回來了」的時候,偶爾也會迎頭撞上了事實。
賽姆生太太將照相簿重新鎖進箱子裏去,嗟嘆道:「自從今年伏天晒了衣裳,到如今還沒把箱子收起來。我一個人哪兒抬得動?年紀大了,兒女又不在跟前,可知苦哩!」我覺得義不容辭,自告奮勇幫她抬。她從床底下大大小小拖出七八隻金漆箱籠,一面搬,一面向我格格笑道:「你明兒可得找個推拿的來給你推推──只怕要害筋骨疼!」
她爬高上低,蹲在櫃頂上接遞物件,我不由得捏著一把汗,然而她委實身手矯捷,又穩又俐落。她的腳踝是紅白皮色,踏著一雙朱紅皮拖鞋。她像一隻大貓似的跳了下來,打開另一隻箱子,彎著腰伸手進去掏摸,囑咐我為她扶住了箱子蓋。她的頭突然鑽到我的腋下,又神出鬼沒地移開了。她的臉龐與脖子發出微微的氣味,並不是油垢,也不是香水,有點肥皂味而不單純的是肥皂味,是一隻洗刷得很乾淨的動物的氣味。人本來都是動物,可是沒有誰像她這樣肯定地是一隻動物。
她忙碌著,嘶嘶地從牙齒縫裏吸氣,彷彿非常寒冷。那不過是秋天,可是她那咻咻的呼吸給人一種凜冽的感覺。……也許她畢竟是老了。
箱子一隻隻疊了上去,她說:「別忙著走呀,我下麵給你吃。」言下,又拖出兩隻大籐籃來。我們將籐籃抬了過去之後,她又道:「沒有什麼款待你,將就下兩碗麵罷!」我道:「謝謝您,我該走了。打攪了這半天!」
次日,在哈同花園外面,我又遇見了她,站住在牆根下說了一會話。她挽著一只網袋,上街去為兒女們買罐頭食物。她的兒女們一律跟她姓了賽姆生,因此都加入了英國籍,初時雖然風光,事變後全都進了集中營,撇下賽姆生太太孤孤零零在外面苦度光陰,按月將一些沙糖罐頭肉類水果分頭寄與他們。她攢眉道:「每月張羅這五個包裹,怎不弄得我傾家蕩產的?不送便罷,要送,便不能少了哪一個的。一來呢,都是我親生的,十個指頭,咬著都疼。二來呢,孩子們也會多心。養兒防老,積穀防饑,我這以後不指望著他們還指望誰?怎能不敷衍著他們?天下做父母的,做到我這步田地,也就慘了!前兒個我把包裹打點好了,又不會寫字,央了兩個洋行裏做事的姑娘來幫我寫。寫了半日,便不能治桌酒給人家澆澆手,也得留他們吃頓便飯。做飯是小事,往日我幾桌酒席也辦得上來,如今可是巧媳婦做不出無米的飯。你別瞧我打扮得頭光面滑的在街上踢跳,內裏實在是五癆七傷的,累出了一身的病在這裏!天天上普德醫院打針去,藥水又貴又難買。偏又碰見這陸醫生不是個好東西,就愛佔人便宜。正趕著我心事重重──還有這閒心同他打牙嗑嘴哩!我前世裏不知作了什麼孽,一輩子儘撞見這些饞嘴貓兒,到哪兒都不得清靜!」
賽姆生太太還說了許多旁的話,我記不清楚了。哈同花園的籬笆破了,牆塌了一角,缺口處露出一座灰色小瓦房,炊烟濛濛上升,鱗鱗的瓦在烟中淡了,白了,一部份泛了色,像多年前的照片。
賽姆生太太小名霓喜。她不大喜歡提起她幼年的遭際,因此我們只能從她常說的故事裏尋得一點線索。她有一肚子的兇殘的古典,說給孩子們聽,一半是嚇孩子,一半是嚇她自己,從恐怖的回憶中她得到一種奇異的滿足。她說到廣東鄉下的一個婦人,家中養著十幾個女孩。為了點小事,便罰一個女孩站在河裏,水深至腰,站個一兩天,出來的時候,濕氣也爛到腰上。養女初進門,先給一個下馬威,在她的手背上緊緊縛三根毛竹筷,筷子深深嵌在肉裏,旁邊的肉墳起多高。隔了幾天,腫的地方出了膿,筷子生到肉裏去,再讓她自己一根根拔出來。直著嗓子叫喊的聲音,沿河一里上下都聽得見。即使霓喜不是這些女孩中的一個,我們也知道她的原籍是廣東一個偏僻的村鎮。廣東的窮人終年穿黑的,抑鬱的黑土布,黑烤綢。霓喜一輩子恨黑色,對於黑色有一種忌諱,因為它代表貧窮與磨折。霓喜有時候一高興,也把她自己說成珠江的蛋家妹,可是那也許是她的羅曼蒂克的幻想。她的發祥地就在九龍附近也說不定。那兒也有的是小河。
十四歲上,養母把她送到一個印度人的綢緞店裏,賣了一百二十元。霓喜自己先說是一百二十元,隨後又覺得那太便宜了些,自高身價,改口說是三百五十元,又說是三百。
先後曾經領了好幾個姑娘去,那印度人都瞧不中,她是第七個,一見她便把她留下了,這是她生平的一件得意的事。她還有一些傳奇性的穿插,說她和她第一個丈夫早就見過面。那年青的印度人為了生意上的接洽,乘船下鄉。她恰巧在岸上洗菜,雖不曾搭話,兩下裏都有了心。他發了一筆小財,打聽明白了她的來歷,便路遠迢迢託人找霓喜的養母給他送個丫頭來,又不敢指名要她,只怕那婦人居為奇貨,格外的難纏。因此上,看到第七個方才成交。這一層多半是她杜撰的。
霓喜的臉色是光麗的杏子黃。一雙沉甸甸的大黑眼睛,碾碎了太陽光,黑裏面揉了金。鼻子與嘴唇都嫌過於厚重,臉框似圓非圓,沒有格式,然而她哪裏容你看清楚這一切。她的美是流動的美,便是規規矩矩坐著,頸項也要動三動,真是俯仰百變,難畫難描。
初上城時節,還是光緒年間,梳兩個丫髻,戴兩支充銀點翠鳳嘴花,耳上垂著映紅寶石墜子,穿一件烟裏火迴文緞大襖,嬌綠四季花綢袴,跟在那婦人後面,用一塊細綴穗白綾挑線汗巾半掩著臉,從那個綢緞店的後門進去,扭扭捏捏上了樓梯。樓梯底下,夥計們圍著桌子吃飯,也有印度人,也有中國人,交頭接耳,笑個不了。那老實些的,只怕東家見怪,便低著頭扒飯。
那綢緞店主人雅赫雅‧倫姆健卻在樓上他自己的臥室裏,紅木架上擱著一盆熱水,桌上支著鏡子,正在剃鬍子呢。他養著西方那時候最時髦的兩撇小鬍子,鬚尖用膠水捻得直挺挺翹起,臨風微顫。他頭上纏著白紗包頭,身上卻是極挺括的西裝。年紀不上三十歲,也是個俊俏人物。聽見腳步聲,便抓起濕毛巾,揩著臉,迎了出來,向那婦人點了點頭,大剌剌走回房去,自顧自坐下了。那黑衣黃臉的婦人先前來過幾趟,早是熟門熟路了,便跟了進來。霓喜一進房便背過身去,低著頭,抄著手站著。
雅赫雅打量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有砂眼的我不要。」那婦人不便多言,一隻手探過霓喜的衣領,把她旋過身來,那隻手便去翻她的下眼瞼,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看去!」雅赫雅走上前來,婦人把霓喜的上下眼皮都與他看過了。霓喜疼得緊,眼珠子裏裹著淚光,狠狠的眱了他一眼。
雅赫雅扠著腰笑了,又道:「有濕氣的我不要。」那婦人將霓喜向椅子上一推,彎下腰去,提起她的袴腳管,露出一雙大紅十樣錦平底鞋,鞋尖上扣綉鸚鵡摘桃。婦人待要與她脫鞋,霓喜不肯,略略掙了一掙,婦人反手就給她一個嘴巴。常言道:熟能生巧。婦人這一巴掌打得靈活之至,霓喜的鬢角並不曾弄毛一點。雅赫雅情不自禁,一把拉住婦人的手臂,叫道:「慢來!慢來!是我的人了,要打我自己會打,用不著你!」婦人不由得笑了起來道:「原來是你的人了!老闆,你這才吐了口兒!難得這孩子投了你的緣,你還怕我拿班做勢扣住不給你麼?什麼濕氣不濕氣的,混挑眼兒,像是要殺我的價似的──也不像你老闆素日的為人了!老闆你不知道,人便是你的人了,當初好不虧我管教她哩!這孩子諸般都好,就是性子倔一點。不怕你心疼的話,若不是我三天兩天打著,也調理不出這麼個斯斯文文上畫兒的姑娘。換了個無法無天的,進了你家的門,拋你的米,撒你的麵,怕不磕蹬得你七零八落的!」
雅赫雅笑道:「打自由你打,打出一身的疤來,也不好看相!」婦人復又摟起霓喜的袖子來,把隻胳膊送到雅赫雅眼前去。雅赫雅搖頭道:「想你也不會揀那看得見的所在拷打她!」婦人啐道:「你也太囉唣了!難不成要人家脫光了脊梁看一看?」
霓喜重新下死勁瞅了他一眼。雅赫雅呵呵笑了起來,搭訕著接過霓喜手中的小包袱來,掂了一掂,向婦人道:「這就是你給她的陪送麼?也讓我開開眼。」便要打開包袱,婦人慌忙攔住道:「人家的襯衣鞋腳也要看!老闆你怎麼這樣沒有品?」雅赫雅道:「連一套替換的衣裳也沒有?」婦人道:「嫁到綢緞莊上,還愁沒有綾羅綢緞一年四季冬暖夏涼裹著她?身上這一套,老闆你是識貨的,你來摸摸。」因又彎下腰去拎起霓喜的袴腳道:「是蘇州捎來的尺頭哩!進貢的也不過如此罷了!」又道:「腳便是大腳。我知道你老闆是外國脾氣,腳小了反而不喜歡。若沒有這十分人材,也配不上你老闆。我多也不要你的,你給我兩百塊,再同你討二十塊錢喜錢。好不容易替你做了這個媒,腿也跑折了,這兩個喜錢,也是份內的,老闆可是王媽媽賣了磨,推不得了!」雅赫雅道:「累你多跑了兩趟,車錢船錢我跟你另外算便了。兩百塊錢可太多了,叫我們怎麼往下談去?」婦人道:「你又來了!兩百塊錢賣給你,我是好心替她打算,圖你個一夫一妻,青春年少的,作成她享個後半輩子的福,也是我們母女一場。我若是黑黑良心把她賣到堂子裏去,那身價銀子,少說些打她這麼個銀人兒也夠了!」當下雙方軟硬兼施,磋商至再,方才議定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