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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屋雜文 (第2版)

作者 夏丏尊
出版社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平屋雜文 (第2版):命相只圖花一、二塊錢買一個希望;信仰、勞動、戀愛三者融合才是理想的生活;夏丏尊以真實情感描述當時社會現實的衝擊。看似平凡,卻有著真誠自然的筆觸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命相只圖花一、二塊錢買一個希望; 信仰、勞動、戀愛三者融合才是理想的生活; 夏丏尊以真實情感描述當時社會現實的衝擊。 看似平凡,卻有著真誠自然的筆觸、生動具象的描述,呈現出濃厚的人文關懷。 「平屋」是夏丏尊位於白馬湖邊的小屋之名,那裡的風幾乎每天都颳著,呼呼作響,彷彿老虎吼叫般。為何題名「平屋」呢?夏丏尊說過:高山不如平地大。平的東西都有平大的內涵。又說:人生不單因了少數的英雄聖賢而表現,實因平凡的民眾而表現。在湖的附近有一座春暉中學,民國初年,夏丏尊、朱自清、朱光潛以及蔡元培、李叔同、葉聖陶、陳望道、吳稚暉等人均曾來此執教或講學。其學生豐子愷更與夏丏尊一樣曾在此定居。 在朱自清的口中,夏丏尊是獻身給教育的人,一位誨人不倦的教育家。他尊重學生的個性發展,強調學校應以學生為本,教育的最終目的是培養合格的社會公民。這樣的夏丏尊影響著當代許多的文人和學者,更因他極為豐富的情感,這書中一篇篇生活上的簡潔故事,不僅平易近人,而且隱藏著他對當時社會的關懷與時局的批判。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夏丏尊夏丏尊中國新文學運動的先驅,在語文教學上,提倡白話文,是中國最早提倡語文教學革新的人。民國14年,夏丏尊開始了開明書店的編輯工作。其間,翻譯了日本山田花袋的《綿被》,是中國最早介紹日本文學的翻譯家之一。更創辦《中學生》雜誌,由葉聖陶先生擔任雜誌主編。夏丏尊長期從事語文教育和編輯工作,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民國22年和葉聖陶共同寫成語言知識的讀寫故事《文心》,連載於《中學生》。該書被譽為「在國文教學上劃了一個時代」。除了著有《文藝論ABC》、《生活與文學》、《現代世界文學大綱》外,他還編著《芥川龍之介集》、《國文百八課》、《開明國文講義》等,更譯著有《社會主義與進化論》、《蒲團》、《國木田獨步集》、《近代的戀愛觀》、《近代日本小說集》、《愛的教育》和《續愛的教育》等。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自序 怯弱者 貓 長閒 命相家 君與財神 談喫 幽默的叫賣聲 一種默契 聞歌有感 對了米萊的「晚鐘」 生活的藝術 《鳥與文學》 我的中學生時代 光復雜憶 緊張氣氛的回憶 一個追憶 我之於書 試煉 鋼鐵假山 中年人的寂寞 早老者的懺悔 送殯的歸途 阮玲玉的死 春的歡悅與感傷 原始的媒妁 白馬湖之冬 良鄉栗子 兩個家 整理好了的箱子 致文學青年 讀詩偶感

商品規格

書名 / 平屋雜文 (第2版)
作者 / 夏丏尊
簡介 / 平屋雜文 (第2版):命相只圖花一、二塊錢買一個希望;信仰、勞動、戀愛三者融合才是理想的生活;夏丏尊以真實情感描述當時社會現實的衝擊。看似平凡,卻有著真誠自然的筆觸
出版社 /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5220853
ISBN10 / 9865220857
EAN / 9789865220853
誠品26碼 / 2681925649000
頁數 / 208
開數 / 32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8.8X12.8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自序 : 把所寫的文字蒐集了一部分付印成書,叫做《平屋雜文》。
自從祖宅出賣以後,我就沒有自己的屋住。白馬湖幾間小平屋的造成,在我要算是一生值得紀念的大事。集中所收的文字,大多數並不是在平屋裡寫的,卻差不多都是平屋造成以後的東西,最早的在民國十年,正是平屋造成的那一年。就文字的性質看,有評論、有小說、有隨筆,每種分量既少,而且都不三不四得可以,評論不像評論,小說不像小說,隨筆不像隨筆。近來有人新造一個雜文的名詞,把不三不四的東西叫做雜文,我覺得我的文字正配叫雜文,所以就定了這個書名。
我自認不配做文人,寫的東西既不多,而且並不自己記憶保存。這回的結集起來付印,全出於幾個朋友的慫恿。
長女吉子,是平日關心我的文字的。她曾預備替我做蒐集的工作,不幸今年夏天竟病亡,不及從她父親的文集裡再讀她父親的文字了!

夏丏尊
二十五年十二月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命相只圖花一、二塊錢買一個希望;
信仰、勞動、戀愛三者融合才是理想的生活;
夏丏尊以真實情感描述當時社會現實的衝擊。

試閱文字

內文 : 怯弱者

陰曆七月中旬,暑假快將過完,他因在家鄉住厭了,就利用了所剩無幾的閒暇,來到上海。照例耽擱在他四弟行裡。
「老五昨天又來過了,向我要錢,我給了他十五塊錢。據說前一會浦東紗廠為了五卅事件,久不上工,他在領總工會的維持費呢。唉,可憐!」兄弟晤面了沒有多少時候,老四就報告幼弟老五的近況給他聽。
「哦!」他淡然地說。
「你總只是說『哦』,我真受累極了。錢還是小事,看了他那樣兒,真是不忍。鴉片恐還在吃吧,你看,靠了蘇州人做女工,哪裡養得活他。」
「但是有什麼法子囉!」他仍淡然。
自從老五在杭州討了所謂蘇州人,把典鋪的生意失去了以後,雖同住在杭州,他對於老五就一反了從前勸勉慰藉的態度,漸漸地敬而遠之起來。老五常到他家裡來,訴說失業後的貧困和妻妾間的風波,他除了於手頭有錢時接濟些以外,一概不甚過問。老五有時說家裡有菜,來招他喫飯,他也託故謝絕。他當時所最怕的,是和那所謂蘇州人的女人見面。
「見了怎樣稱呼呢?她原是拱宸橋貨,也許會老了臉皮叫我三哥吧,我叫她什麼?不尷不尬的!」這是他心裡所老抱著的過慮。
有一天,他從學校回到家裡,妻說:
「今天五弟領了蘇州人來過了,說來見見我們的。才回去哩。」
他想,幸而遲了些回來,否則糟了。但仍不免為好奇心所驅:
「是怎樣一個人?漂亮嗎?」
「也不見得比五娘長得好。瘦長的身材,臉色黃黃的,穿的也不十分講究。據說五弟當時做給她的衣服已有許多在典鋪裡了。五弟也憔悴得可憐,和在當鋪裡時比起來,竟似兩個人。何苦啊,真是前世事!」
老五的狀況愈弄愈壞。他每次聽到關於老五的音信,就想像到自己手足沉淪的悲慘,可是卻無勇氣去直視這沉淪的光景。自從他因職務上的變更遷居鄉間,老五曾為過年不去,奔到鄉間來向他告貸一次,以後就無來往,唯從他老四那裡聽到老五的消息而已。有時到上海,聽到老五已把正妻逼回母家,帶了蘇州人到上海來了。有時到上海,聽到老五由老四薦至某店,虧空了許多錢,老四吃了多少的賠帳。有時到上海,聽到老五梅毒復發了,臥在床上不能行動。後來又聽到蘇州人入浦東某紗廠做女工了,老五就住在浦東的貧民窟裡。
當老四每次把老五的消息說給他聽時,他的回答,只是一個「哦」字。實際,在他,除了回答說「哦」以外,什麼都不能說了。
「不知老五究竟苦到怎樣地步了,既到了上海,就去望他一次吧。」有時他也曾這樣想。可是同時又想到:
「去也沒用,梅毒已到了第三期了,鴉片仍在吸,住在貧民窟裡,這光景見了何等難堪。況且還有那個蘇州人……橫豎是無法救了的,還是有錢時送給他些吧,他所要的是錢,其實單靠錢也救他不了……」
自從有一次在老四行裡偶然碰見老五,彼此說了些無關輕重的話就別開以後,他已有二年多不見老五了。

到上海的第二天,他才和朋友在館子裡喫了中飯回到行裡去,見老四皺了眉頭和一個工人模樣的人在談話。
「老三,說老五染了時疫,昨天晚上起到今天早晨瀉過了好幾十次,指上的螺也已癟了。這是老五的鄰居,特地從浦東趕來通報的。」他才除了草帽,就從老四口裡聽到這樣的話。
「哦。」他一壁回答,一壁脫下長衫到裡間去掛。
「那麼,你先回去,我們就派人來。」他在裡間聽見老四送浦東來人出去。
立時,行中夥友們都失了常度似地說東話西起來了。
「前天還好好地到此地來過的。」張先生說。
「這時候正危險,一不小心……」在打算盤的王先生從旁加入。
老四一進到裡間,就神情凄楚地:
「說是昨天到上海來,買了二塊錢的鴉片去。—大概就是我給他的錢吧—因肚子餓了,在小麵館裡吃了一碗麵,回去還自己煎鴉片的。到夜飯後就發起病來。照來人說的情形,性命恐怕難保的了。事已如此,非有人去不可。我也未曾去過,有地址在此,總可問得到的。你也同去吧。」
「我不去!」
「你怕傳染嗎?自己的兄弟呢。」老四瞠了目說。
「傳染倒不怕,我在家裡的時候,已請醫生打過預防針了的。實在怕見那種凄慘的光景。我看最要緊的,還是派個人去,把他送入病院吧。」
「但是,總非得有人去不可。你不去,只好我一個人去。—一個人去也有些膽小,還是叫吉和叔同去吧,他是能幹的,有要緊的時候,可以幫幫。」老四一壁說,一壁急搖電話。
果然,他吉和叔一接電話就來,老四立刻帶了些錢、著了長衫同去了。他只是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目送他們出門。行中夥友都向他凝視,那許多驚訝的眼光,似乎都在說他不近人情。
他也自覺有些不近人情起來,自恨自己怯弱,沒有直視苦難的能力,卻又具有著對於苦難的敏感。身子雖在沙發上,心已似飛到浦東,一味作著悲哀的想像:
「老五此刻想瀉得乏力了,眼睛大約已凹進了,據說霍亂症一瀉肉就瘦落的。—不或者已氣絕了。……」
他用了努力把這種想像壓住,同時卻又因了聯想,紛然地回憶起許多往事來:記到兒時兄弟在老屋簷前怎樣玩耍,母親在日怎樣愛戀老五,老五幼時怎樣吃著嘴講話討人歡喜,結婚後怎樣不平,怎樣開始放蕩,自己當時怎樣勸導,第一次發梅毒時,自己怎樣得知了跑到拱宸橋去望他,怎樣想法替他擔任籌償舊債。又記到自己幼時逢大雷雨躲入床內,得知家裡要殺雞,就立即逃避,看戲時遇到「翠屏山殺嫂」等戲要當場出彩,預先俯下頭去,以及妻每次生產時,不敢走入產房,只在別室中悶悶地聽著妻的呻吟聲,默禱她安全的光景。又記到二十五歲那年母親在自己腕上氣絕時自己的難忍,五歲愛兒患了肺炎將斷氣時,雖嘶了聲叫「爸爸來,爸爸來」,自己不敢近去抱他,終於讓他死在妻懷裡的情形。
種種的想像與回憶,使他不能安坐在沙發上。他悄然地披上長衣,拿了草帽無目的地向外走去。見了路上的車水馬龍,愈覺著寂寥,夕陽紅紅地射在夏布長衫上,可是在他卻時覺有些寒噤。他蕩了不少的馬路,終於走入一家酒肆,揀了一個僻靜的位子坐下。
電燈早亮了,他還是坐著,約莫到了八點多鐘,才懶懶地起身。他怕到了老四行裡,得知惡消息,但不得消息,又不放心。大了膽到了行裡,見老四和他吉和叔還未回行,又忐忑不安起來:
「這許多時候不回來,怕是老五已死了。也許是生死未定,他們為了救治,所以離不開身的。」這樣自己猜忖。
老四等從浦東回來已在九點鐘以後。
「你好!這樣寫意地躺在沙發上,我們一直到此刻才算『眼不見為淨』,連夜飯都還未下肚呢!」他吉和叔一進來就含笑帶怒地說。
他一聽了他吉和叔的責言,幾乎要辯解了說「我在這裡恐比你們更難過些」,可是終於嚥住。因了他吉和叔的言語和神情,推測到老五還活著,緊張的心緒也就寬緩了些。
「病得怎樣?不要緊嗎?」他禁不住一見老四就問。
「瀉是還在瀉,神志尚清,替他請了個醫生來打過鹽水針,所以一直弄到此刻。據醫生說溫度已有些減低,救治欠早,約定明晨再來替他診視一次,但願今夜不再瀉,就不要緊。—我們要回來時,蘇州人向著我們哀哭,商量後事,說她曾割過股了,萬一老五不好,還要替他守節。卻不料妓女中竟有這樣的人。—老五自己說恐今夜難過,要我們陪他。但是地方正不像個樣子,只是小小的一間樓上,便桶、風爐就在床邊,一進房便是臭氣。我實在要留也不能留在那裡,只好硬了心腸回來。」
他吉和叔說恐受有穢氣,喫飯時特叫買高粱酒,一壁飲酒,一壁雜談方才到浦東去的情形:說什麼左右鄰居一見有著長衫的人去,就大驚小怪地攏來,醫生打鹽水針時,滿房立滿了赤膊的男人和抱小孩的女人,儘回覆也不肯散,以及小弄堂內蒼蠅怎樣多,想到自己祖父名下的人落魄至於住到這種場所,心裡怎樣難過。他只是托了頭坐在旁邊聽著。等到飯畢,他吉和叔回去以後,還是茫然地坐在原來處不動。
「我預備叫車夫阿兔到浦東去,今夜就叫他陪在那裡,有要緊即來報告。再向朋友那裡挑些大土膏子帶去。今夜大約是不要緊的,且到明天再說吧。」老四一壁說,一壁就寫條子問朋友借鴉片,按電鈴叫車夫阿兔。
「死了怎樣呢?」他情不自禁地自己唧咕著說。
「死了也沒有法子,給他備衣棺,給他安葬,橫豎只要錢就是了。世間有你這樣的人!還說是讀書的!遇事既要躲避,又放不下,老是這樣黏纏!」
老四說時笑了起來,他也不覺為之破顏。自笑自己真太呆蠢,記起母親病危時妻的話來:
「你這樣夜不合眼,飯也不喫,自割自吊地煩惱,倒反使病人難過,連我們也被你弄得心亂了。你看四弟呵,他服伺病人,延醫,買藥,病人床前有人時,就偷空去睡,起來又做事,何嘗像你的空忙亂!」
老四回寓以後,他也就睡,因為睡不去,重起來把電燈熄了,電燈一熄,月光從窗間透入。記起今夜是陰曆七月十五的鬼節,不禁有些毛骨竦然,似乎四周充滿了鬼氣似的。

天一亮,車夫阿兔回來,說瀉仍未止,病勢已篤,病人昨天知道老三在上海,夜間好幾次地說要叫老三去見見。
他張開了紅紅的眼在床上坐起身來聽畢車夫阿兔的報告:
「哦!知道了!」
他胡亂地把面洗了,獨自坐在沙發上,拿了一張舊報紙茫然地看著,心裡不絕地迴旋。
「這真是兄弟最後一會了,……但正唯其是兄弟,正唯其是最後一會,所以不忍,別說他在浦東貧民窟裡,別說還有那個所謂蘇州人,就是他清清爽爽地在自己老家裡,到這時我也要逃開的……可惜昨天不去,昨天去了,不是也過去了嗎?昨天不去,今天更不忍去了。……不過,不去又究竟於心不安。……」
這樣的自己主張和自己打消,使他苦悶得坐不住,立起身來在客堂圓桌周圍只管繞行!一直到行中夥友有人起來為止。
九時老四到行,從車夫阿兔口中問得浦東消息,即向他說:
「那麼,你就去一趟吧,叫阿兔陪你去好嗎?」
「我不去!」他斷然地說。
兄弟二人默然相對時,浦東又有人來急報病人已於八時左右氣絕了。
「終於不救!」老四聞報嘆息說。
「唉!」他只是嘆息。同時因了事件的解決,緊張的心情,反覺為之一寬。
行中夥友又失起常度來了,大家攏來問訊,互相談論。
「季方先生人是最好的,不過討了個小,景況又不大好。這樣死了,真是太委屈了!」一個說。
「他真是一個老實人,因為太忠厚了,所以到處都喫虧。」一個說。
「默之先生,早知道如此,你昨天應該去會一會的。」張先生向了他說。
「去也無用,徒然難過。其實像我們老五這種人,除了死已沒有路了的。死了倒是他的福。」他故意說得堅強。
老四打發了浦東來報信的人回去,又打電話叫了他吉和叔來,商量買棺木衣衾,及殮後送柩到斜橋紹興會館去的事。他只是坐在旁聽著。
「棺材約五六十元,衣衾約五六十元,其他開銷約二三十元,將來還要運送回去安葬。……」老四撥著算盤子向著他說。
「我雖窮,將來也願湊些。錢的事情究竟還不算十分難。」
他吉和叔與老四急忙出去,他也披起長衣就悵悵無所之地走出了行門。

當夜送殮,次晨送殯,他都未到。他的攜了香燭悄然地到斜橋紹興會館,是在殯後第二日下午,他要動身回里的前幾點鐘。
一下電車,沿途就見到好幾次的喪事行列,有的有些排場,有的只是前面扛著一口棺材,後面東洋車上坐著幾個著喪服的婦女或小孩。
「不過一頓飯的工夫,見到好幾十口棺材了,這幾天天天如此,人真不值錢啊。」他因讓路,順便走入一家店鋪買香煙時,那店夥自己在唧咕著。
他聽了不勝無常之感。走在烈日之中,汗雖直淋,而身上卻覺有些寒慄。因了這普遍的無常之感,對於自己兄弟的感傷,反淡了許多,覺得死的不但是自己的兄弟。
進了會館門,見各廳堂中都有身著素服的男女休息著,有的淚痕才乾,眼睛還紅腫,有的尚在啜泣。他從管會館的司事那裡問清了老五的殯所號數,叫茶房領到柩廠中去。
穿過圓洞門,就是一弄一弄的柩廠。廠中陰慘慘地不大有陽光,上下重壘地滿排著靈柩,遠望去有黑色的,有赭色的,有和頭上有金花樣的。兩旁分排,中間只有一人可走的小路。他一見這光景,害怕得幾乎要逃出,勉強大著了膽前進。
「在這弄裡左邊下排著末第三號就是,和頭上都釘得有木牌的。你自去認吧。」茶房指著弄口說了急去。
他才踏進弄,即嚇得把腳縮了出來。繼而念及今天來的目的,於是重新屏住了鼻息目不旁瞬地進去。及將到末尾,才去注意和頭上的木牌。果然找著了,棺口濕濕的似新封未乾,牌上寫著的姓名籍貫年齡,確是老五。
「老五!」他不禁在心裡默呼了一聲,鞠下躬去,不禁泫然的要落下淚來,滿想對棺禱訴,終於不敢久立,就飛步地跑了出來。到弄外呼吸了幾口大氣,又向弄內看了幾看才走。
到了客堂裡,茶房泡出茶來,他叫茶房把香燭點了,默默地看著香燭坐了一會。
「老五!對不住你!你是一向知道我的,現在應更知道我了。」這是他離會館時心內的話。
一出會館門,他心裡頓覺寬鬆了不少,似乎釋了什麼重負似的。坐在從斜橋到十六鋪的電車上,他幾乎睡去。原來,他已疲勞極了。
上船不久,船就開駛,他於船初開時,每次總要出來望望的。平常總向上海方面看,這次獨向浦東方面看。沿江連排紅頂的碼頭棧房後背,這邊那邊矗立著幾十支大煙囪,黑煙在夕陽裡敗絮似地噴著。
「不知哪條煙囪是某紗廠的,不知哪條煙囪旁邊的小房子是老五斷氣的地方。」他豎起了腳跟伸了頭頸注意一一地望。
船已駛到幾乎看不到人煙的地方了,他還是靠在欄杆上向船後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