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不流: 中日甲午戰爭 下 | 誠品線上

江は流れず小説日清戦争

作者 陳舜臣
出版社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江河不流: 中日甲午戰爭 下:陳舜臣獲獎無數,「江戶川亂步賞」、「直木賞」、「大佛次郎賞」、「吉川英治文學賞」、「日本藝術院賞」等,幾乎囊括了各種文學相關獎項。這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陳舜臣獲獎無數,「江戶川亂步賞」、「直木賞」、「大佛次郎賞」、「吉川英治文學賞」、「日本藝術院賞」等,幾乎囊括了各種文學相關獎項。 這一部堪稱是歷史小說中的傑作,爬梳許多史料,挖掘祕密的關鍵史實,透過中日甲午戰爭的全貌將亞洲問題完整地描繪出來,帶你看見一部你所不知道的甲午戰爭。 清朝與日本在四月十七日締結了和談條約。 一場和談,清朝損失慘重。各地展開拒絕批准的運動。全國的青年才俊都聚集到了北京。通過數階段考試而在鄉試中及第的舉人們,上京參加三年一度的會試,當中便有像廣東的康有為一樣,以學者身分而享譽全國的人物。康有為對聚集在北京的舉人們呼籲:「拒絕批准屈辱的和約,遷都實行變法!」 李鴻章在與日本的戰爭中失利,失去了北洋軍這個王牌,被降為兩廣總督。死後,他遺留下來的軍隊、外交、實業分別由袁世凱、伍廷芳以及盛宣懷等人持續了下去。另外,臺灣對於日本的接收展開了抗爭行動,甚至還宣布成立臺灣民主國。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陳舜臣,一九二四年於日本出生,著名的華裔作家。一九六一年以《枯草之根》榮獲第七屆江戶川亂步賞後,開始在日本文壇嶄露頭角。他的寫作範圍擴及推理小說、歷史小說、現代小說、隨筆、遊記與歷史書等。著作等身,四十多年來已超過百餘種,成為日本家喻戶曉的大師級人物。他一生獲獎無數,特別是在歷史小說及文化觀察這方面,深受柏楊、司馬遼太郎等人的推崇。身為在日本出生成長的華人,讓陳舜臣不斷地思索及反省中日兩個民族在歷史及文化上的互動及認知,也讓他自身成為了日本的重要文化現象。得獎紀錄有:◆1961年以《枯草之根》獲第七屆江戶川亂步賞。◆1969年《青玉獅子香爐》獲第六十屆直木賞。◆1970年以《再見玉嶺》及《孔雀之道》獲四十五年度推理作家協會賞。◆1971年以《實錄.鴉片戰爭》獲每日出版文化賞。◆1974年獲神戶市文化賞。◆1976年獲第三屆大佛次郎賞。◆1983年以《叛旗——小說李自成》獲第二十屆翻譯文化賞。◆1985年參加《絲路》電視節目演出,獲第三十六屆放送文化賞。◆1989年以《茶事遍路》獲第四十屆讀賣文學賞的隨筆.紀行賞。◆1992年以《諸葛孔明》獲第二十六屆吉川英治文學賞。◆1993年獲朝日賞。◆1996年獲日本藝術院賞。◆1996年獲第三屆井上靖文化賞。◆1998年獲日本皇室頒贈勳三等瑞寶章。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風滿樓 進駐 英俄介入 青年離去 原地踏步 海陸初戰 北上軍 離開平壤 勇敢的水兵 下一個時代 斷伐南旗 旅順失陷 東學崩潰 驅逐使節 春帆樓 李鴻章負傷 落幕與開始

商品規格

書名 / 江河不流: 中日甲午戰爭 下
作者 / 陳舜臣
簡介 / 江河不流: 中日甲午戰爭 下:陳舜臣獲獎無數,「江戶川亂步賞」、「直木賞」、「大佛次郎賞」、「吉川英治文學賞」、「日本藝術院賞」等,幾乎囊括了各種文學相關獎項。這
出版社 /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577634542
ISBN10 / 9577634540
EAN / 9789577634542
誠品26碼 / 2681777920005
頁數 / 376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陳舜臣獲獎無數,「江戶川亂步賞」、「直木賞」、「大佛次郎賞」、「吉川英治文學賞」、「日本藝術院賞」等,幾乎囊括了各種文學相關獎項。
這一部堪稱是歷史小說中的傑作,爬梳許多史料,挖掘祕密的關鍵史實,透過中日甲午戰爭的全貌將亞洲問題完整地描繪出來,帶你看見一部你所不知道的甲午戰爭。

試閱文字

內文 : 風滿樓
1
東學軍雖然占領了全州城,其南方的完山七峰卻無人看守。若要守住全州,確保南邊的山脈在自己的掌握中才是軍事上的常識。但是東學卻沒有這麼做,這點透露出他們奇妙的性格。
傳說朝鮮王李氏的始祖是新羅王朝的司空,名叫李翰,司空相當於當時的宰相。開創李朝天下的太祖李成桂(一三三五年�`一四○八年)自稱是李翰的第二十二代子孫。然而,太祖之前四代的李氏祖先,皆僅知其名而不知事蹟,直到四代前的李安社開始,紀錄才多了起來。當時的李氏以完山為起點,轉戰各地,打下基礎。因此,完山被視為王朝的發源地,神聖不可侵犯。若以日本來比喻,就像是高千穗峰或奈良橿原一般,皆屬禁地,不允許人們在此砍伐木材或狩獵,甚至禁止進入。
東學軍沒有進入完山,這說明他們雖然造反,卻沒有顛覆李氏王朝的意思。他們憎惡壓榨農民的無良官員,但無意謀反。當初起義時,以全奉準為首的東學軍所發表的「倡義文」中,便有以下文字:

—吾之聖上慈愛賢明……
—我等不過在野遺民,食於王土之上,著君之衣而生者。……

雖然叫嚷著要打倒貪官汙吏,但他們並非反對國王,所以沒有進入王室的發源地—神聖的完山七峰。東學軍認真的把自己當成勤王之師了。
被誘軍至朝鮮半島南端的湖南招討使洪冮薰,後來急忙北返,他一得知全州失陷的消息,便在無東學軍駐防的完山七峰布陣。

—既然要和朝敵戰鬥,進入禁山也是不得已的。

洪冮薰心想。
於是,兩軍各據全州城和完山七峰為營,展開激烈的戰爭,祭祀太祖的慶基殿便是在這段時期燒毀的。
東學軍的士氣高昂,由於東學軍是一支農民軍,因此附近的農民悄悄地在私下與他們合作,完山七峰上的政府軍幾乎探聽不到東學軍的情報,但完山方面的消息卻在東學軍面前無所遁形。
完山七峰的官兵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被包圍了,一明白糧道完全被東學軍切斷,就連洪冮薰也放棄了反抗。
「沒辦法了,只能照著東學的話做。」
東學軍自詡為正義的勤王之師,他們的目的是要拯救蒼生免於荼炭之苦,安國家於磐石之上,雖不希望國家滅亡,但他們想要改革當前的苛政。因此,東學總是對政府開放談判的管道。
—不如答應跟他們談判吧。

洪冮薰一方面向漢城方面表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另一方面向東學軍提出休戰的要求。
朝鮮政府收到洪冮薰的報告後,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
誠如洪冮薰所言,為了收拾眼前的混亂,除了與東學軍和談以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會議中當即達成結論。當然,贊成和談的大臣當中,真心想要改革政治的人少數;多數人都是因為忌憚東學軍的強大氣勢,才姑且聽從他們的要求,希望爭取更多的時間,這不過是一種暫時策略。
就這樣,朝鮮政府以改革弊政為條件,與東學軍之間達成了和談,世稱《全州和約》。關於條文方面,一說二十七條,一說十三條,精確內容已不可考。吳知泳著作的《東學史》(平凡社出版《東洋文庫》,?村秀樹譯)一書中,列舉了以下十二條:

—東學道人與政府之間的多年遺恨付諸流水,合力處理庶政。
—明確調查貪官汙吏之罪狀,一一付予嚴懲。
—嚴懲蠻橫暴虐之富豪。
—懲處不良之儒林(儒教徒)與兩班之徒。
—燒毀奴婢文書。
—改善七班(般?)賤人(白丁、匠人、妓生、奴婢、巫子、占卜、俳優)之待遇,脫去白丁頭上的平壤笠(強迫白丁須戴上的斗笠)。
—允許年少的寡婦再婚。
—不徵收一切額外之雜稅。
—打破地方豪族才能當官的制度,唯才是用。
—與○通姦者皆付予嚴懲。
—過去一切公私債務均不予徵收。
—土地均分。

第十條的缺字○,參照其他史料應為「倭」字,意指日本人。本書引用的《東學史》一書,是在日本殖民朝鮮時所出版的著作,不得不避諱使用「倭」字。
東學原本就有濃厚的排外思想,與政府的和談條件中甚至特別點名「倭」,由此可知其排日意識何其強烈。
以志士自居的日本浪人集團「天佑俠」,竟妄圖接觸這個排日團體以為己用,這是多麼滑稽的想法。妄想成性的他們甚至想說是自己煽動東學發動叛亂,藉此要求日本出兵。《玄洋社史》一書中便提出,日本之所以能在甲午戰爭中大展國威,追根究柢都歸功於天佑俠的居中運作。
根據這本書的記載,天佑俠的勇士們前往東學總部拜訪黨魁全奉準,雙方共商軍機,決定部署,與朝鮮的官兵一戰。部署情況如下:
總部   總督 全奉準
     軍師 田中侍郎 鈴木天眼 吉倉汪聖
游擊軍  韓將 金氏
     大將 內田良平
     副將 井上藤三郎

此外,另有東面軍、西面軍、北面軍、輜重軍、赤十次軍等部署,各軍大將皆為「日東志士」,其中赤十字軍無韓將坐鎮,由日本人武田範之擔任大將。根據《玄洋社史》記載,天佑俠的成員於六月二十七日抵達釜山,若果真如此,那麼東學與政府軍的戰爭早已打完了。日本也曾有一段時期,人們相信各種誇大的言論以及荒謬的流言。
由田中侍郎所領導的天佑俠,其目的大約是進入朝鮮腹地,從事軍事偵察工作,以協助日軍。
根據其他的史料,全州和約除了《東學史》所記錄的十二條以外,還主張「禁止外國商人之商業活動」,並要求「大院君回歸政界」等兩項條件。
東學不時提起大院君之名,這正是令閔氏一族心生恐懼,乃至向清廷乞援的原因。
就在東學與朝鮮政府簽訂《全州和約》的期間,朝鮮政府已經向清廷請求援助,日本也拿《天津條約》作為藉口確定出兵。對朝鮮政府而言,這個和約既是用來爭取時間,同時也是為了避免外國軍隊武力介入的苦肉計。
—朝鮮的動亂已經結束,東學與政府彼此間正在協調改革,無須外人干涉。
這就是朝鮮想告訴世人的事!
避免外國武力介入也是東學的心思。
朝鮮解除了全羅道觀察使金文鉉的職務,改由金鶴鎮接任。簽訂《全州和約》時,代表朝鮮政府與東學交涉的人,正是金鶴鎮與按撫使嚴世永。
依照《全州和約》,全羅道各地都另行設置「執綱所」。舊有的公所用以執行行政事務,民間的執綱所則負責監督,這種形態類似日本的行政機關及議會的關係。不用說,執綱所當然是由東學成員負責,其主席便稱為「執綱」。不過,由於東學起義的關係,許多地區的公務員早已逃亡他處,這些地區的執綱所便兼具行政工作。
無論是朝鮮政府或者東學,都努力對外表示自己能夠自力更生。但是,《全州和約》的成功對其他預備出兵的國家而言卻不是什麼好事,他們希望能將朝鮮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獨立前行的朝鮮會為他們帶來困擾。
2
伊藤博文已然成為政界大老,山縣有朋則是軍方大老。
—那群老傢伙。
年輕氣盛的青年官員們如此稱呼伊藤和山縣,他們儘量不知會那群老傢伙。「一個旅團」事件便是典型的例子。德富豬一郎在《蘇峰自傳》中描述道:

—日清戰爭並非由老人發動,乃肇因於年輕人。很可能是在日本的川上(操六參謀次長)、在北京的小村(壽太郎公使)以及善於捉住機會的陸奧(宗光外相)等人巧妙地操弄了伊藤、山縣等巨頭之故。

誠如前文所述,林董的回憶錄裡對於這一節也有佐證。
德富蘇峰描述年輕人「操弄」了這些政壇巨頭,事實上用「糊弄」這個詞更為貼切,雖然派遣人員也幫著含糊其詞,但要一直隱瞞下去極為困難。因此,他們想到了如何讓老傢伙們插不上話的方法。
—那就是設置大本營。
六月五日,他們獲得天皇許可,在參謀總部內設置了大本營,並派遣混合旅團前往朝鮮。
從此以後,各項動員計畫皆屬於「統帥事項」,由大本營加以決策,即使是內閣總理大臣也沒有置喙的餘地,伊藤首相遂成了局外人,無力插手戰事的發展。
依據「戰時大本營條例」,大本營的設置原本應在宣戰之後方可實施,明治二十七年六月五日當時,日本尚未對外宣戰,那時設置大本營可說是違法之舉,但卻無人提出異議。恐怕只有強行設置大本營的川上中將等人才知道這是違法行為吧。
大本營設置後的第二天,亦即六月七日,日本的陸軍省與海軍省隨即禁止報章雜誌刊登軍情相關報導。

—依據報章條例第二十二條規定,當前軍隊進退及軍機軍略之相關事宜,均禁止刊登於報章雜誌內。
明治二十七年六月七日 陸軍大臣伯爵 大山巖

至於海軍省的部分,僅在軍隊前加上「軍艦」二字,其餘文字皆相同。海軍大臣西鄉從道和大山一樣,同屬伯爵之流。
同一天,日本遵奉敕令設置了臨時陸軍中央金櫃部。
—遇戰時或事變之際,於東京設此機構,為掌管臨時陸軍經費收支及計算相關報告之處所。
誠如這項條例所言,這是一個獨立於司法、立法部門之外的戰費財政部,得以藉機密之名自由調動巨資。
就這樣,軍費成了不可說的祕密,就連新聞報導也變成所謂「大本營發表」的型態。六月九日,各報紙版面上出現了一則相同的報導:

……朝鮮國內內亂蜂起,其勢日益猖獗,迫於該國政府無能鎮壓,為保護我國駐於該國之公使館、領事館及國民,故派遣軍隊。
……支那政府出兵朝鮮國之通知已傳至我國,我國政府基於前述事由,直接通知支那政府我方即將出兵一事。

就在大本營設置完成的六月五日,大鳥圭介離開了東京。
「到了那邊之後,去和清朝的那個年輕人……袁世凱好好談談。盡可能讓時局更穩定一些,你跟袁世凱說,他應該會了解,因為他身後主導的人是李伯(李鴻章)。我會先和李伯聯繫。」
大鳥公使臨行前,伊藤首相這麼指示他。
但是,當大鳥公使拜訪陸奧外相時,陸奧外相卻用委婉的口吻告訴他:

「總之,先告訴對方希望能和平解決事情,反正這是早就決定好的前置作業。」
大鳥立刻察覺,這跟總理的話似乎很不一樣。
「到了朝鮮以後,」—陸奧外相繼續說:「不管如何,帝國都得比其他國家占穩絕對優勢,這是最主要的任務。如果無法靠和平的手段達成這個目的,則無須拘泥於和平,應該毫不猶豫地打破和平的局面,因而衍生出一切責任,都由我外務大臣一力承擔。」
「我明白了。」大鳥回答。
「不必擔心做得太過火,你懂吧?見機果斷行事。」
陸奧外相凝視著大鳥公使的臉,確定他接收到自己的意思。
陸奧的《蹇蹇錄》中,描述了大鳥公使出發時的情景。
……余在大鳥公使將從東京出發之時,交代他最詳細的數件訓令,當中關於朝鮮今後的情形,政府雖應派出相當數量的軍隊至朝鮮,但未到萬不得已時,仍應以和平的手段解決事情為第一原則。另外追加一項,若時局緊急,迫於當時形勢,無暇請示本國政府之訓令時,該公使得以適當地臨機應變。蓋此訓令中恰含有表裡兩種主義,不能無視,然值此形勢,對被派出國的使臣賦予非常權力,實亦不得已也。
從文字上來看,陸奧所下達的命令包含了「表裡兩層態度」,當中似乎又把重點擺在和平手段上。不過,《蹇蹇錄》引用了外交機密文件,這表示即便原先沒有公開,作者也意識到這份紀錄終究會流傳開來,所以內文的敘述強烈流於表面。
在實際的情境中,陸奧要求大鳥公使果斷行事的命令更甚於和平。這在同行的外務次官林董的回顧錄裡也表達得很清楚,根據他的描述,陸奧外相的訓令只差沒說要儘量挑起戰爭。
送走大鳥公使以後,陸奧外相喃喃自語著:「他真的明白嗎?」
外相覺得有點不安,也許直白說出「一定要開戰!」會比較好。他不認為大鳥聽不懂,只是大鳥的想法令陸奧感到不安。
因為大鳥一直以來都抱持著「日清同盟」的論調。大鳥公使認為,唯有日清同盟方能對壓迫東亞的西歐列強予以反擊,他主張日清兩國在朝鮮也應該共同合作。
但陸奧卻不這麼想,他覺得日本應該占領朝鮮。
(大鳥也是有些老古板啊……。)
陸奧坐下來,雙手握拳敲打自己的膝蓋。他今年滿五十歲了,大鳥圭介比他大十一歲,去年才慶祝過還曆之壽(六十歲)。
但是,大臣和公使的上下身分卻與年齡正好相反。雖說是訓令,然而陸奧對大鳥說話時卻不得不保持莊重有禮。大鳥離開房間時,雙眼發出精光,面上卻帶著微笑。
(他是什麼意思?)
陸奧停下敲打膝蓋的動作,陷入思考。—看起來像是在微笑,那是不是嘲笑呢?
大鳥的心裡或許認為他是個毛頭小子吧。
陸奧宗光生於日本和歌山的藩士之家,及長後曾與長州的桂小五郎一起從事勤王運動,並加入土佐𨧀本龍馬的海援隊。明治維新以後,他的命運雖幾經波折,但多半活躍於政治的舞台前。
陸奧還是學生時,大鳥圭介便已經擔任幕府的陸軍奉行,這是個極為機要的職位。大鳥是一名主戰派,反對大政奉還,也反對江戶開城,曾在函館五稜郭作戰的他是個有骨氣的軍人。
(明明是御三家【1】中紀州藩出身的人,竟對幕府倒戈相向……。)
儘管維新已經過二十七年,到了現在,大鳥仍舊是用這種眼光看陸奧吧!
(我也是有骨氣的,可不是只有你才待過牢房哪!)
方才,就在大鳥轉身離去時,陸奧差點忍不住脫口而出。大鳥曾被明治政府下獄,但陸奧也曾在明治十一年時,因為參加大江卓和林有造的反政府運動而獲罪,過了近五年的獄中生活。
這兩人都是鐵錚錚的硬漢。
(你的骨氣稍嫌過時囉……。畢竟是在閑谷那兒培養出來的東西啊……。)
備前的閑谷【2】有西之湯島聖堂【3】的美譽,大鳥圭介從前在那兒學習漢學。陸奧認為大鳥的日清同盟論調,便是閑谷漢學的遺毒。
3
六月六日,清朝的駐日公使汪鳳藻依據《天津條約》第三條的規定,向日本外務省通知,清朝即將出兵朝鮮的消息,說明此舉「乃為了保護屬邦」。
隔天六月七日,日本外務省也通知清朝公使即將出兵朝鮮,同時再次不容置喙地提醒:

—朝鮮並不承認自己是清廷的屬邦。

日本的駐清代理公使小村壽太郎亦於六月七日通知李鴻章出兵的消息,此時的小村年滿三十九歲,確實稱得上是名年輕人。他的通知極為簡潔,僅說是依據天津條約而派兵朝鮮。
清朝的外交機構稱為「總理衙門」,全名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
過去的中國是個世界級帝國,把擁有錯綜複雜關係的其他國家視為自己的屬邦,而非平等的外國。因此,中國不像近代國家那樣設有外交機構,而是在禮部或理藩院隨意地處理外國事務。直到西元一八六一年,由於英法聯軍攻入北京,各國在北京成立公使館,中國不得不設置一個機關與外國的外交官進行交涉,這才有了總理衙門。即便如此,衙門的名稱仍堅持使用「總理各國……」而非「總理外國……」,由這一點足可見清廷的頑固。
總理衙門的特色是在侍郎(次官)以上設置十名左右的高官,稱為總理大臣,採行合議制,原則上所有官員皆為兼職。
成立一個與外國平等談話的機構,對中國而言本身就是極委屈的事,雖然不得已而為之,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專職處理。
此時的衙門大臣以皇族的慶親王為首,慶親王自光緒十年(一八八四年)接替恭親王的職缺,此後十年皆任職於總理衙門。其他大臣尚有吏部右侍郎廖壽恒、兵部尚書孫毓汶、戶部左侍郎張蔭桓、理藩院尚書崇禮、吏部左侍郎徐用儀、宗室的福錕等人。多年以後名氣響亮的榮祿,在這一年的十二月以步兵統領的身分成為衙門大臣的一員,日清兩國出兵朝鮮之際,他仍未握有兵權。
總理衙門一接獲小村代理公使的通知,便提出強烈的要求:

—我國(清廷)應朝鮮政府之要求,為平定其內亂,依循保護屬邦之舊例出兵,待內亂平定後,預定即刻撤兵。然日本政府派兵之理由,為保護公使館、領事館及商民,無需大量軍隊,況且日本並未獲朝鮮政府之要求,不應派兵至朝鮮內地驚擾其國民。此外,萬一遇上清朝軍隊,因語言不通,恐生事端。請向日本政府傳達此事。

小村代理公使將清廷的要求如實傳達日本政府,對此,日本政府的回答是:

—我政府乃依循《天津條約》之規定出兵,毋須回應清廷的任何要求。

此外,日本政府又再次強調不承認朝鮮為清朝屬邦一事,更提及日本軍隊軍令嚴明,即便遭遇清軍,亦不可能橫生事端,希望清廷也約束軍隊不惹事生非。
雙方你來我往,火光四濺。《蹇蹇錄》中亦記載:

……雖和平未破,干戈未起,僅一篇簡牘中已見彼我所思不同,如此早現甲爭乙抗之態。隱含歧異電氣之兩雲已然正面相觸,時機一到即發電擊雷轟,此勢甚為明瞭。

大鳥公使搭乘軍艦八重山號回朝鮮赴任。
陸奧外相的策略是在外交上表現被動立場,一旦有事,則在軍事上先發制人。
如前所述,若要遣軍隊至朝鮮的主要港口仁川,從清朝的山海關或大沽港只需花兩個晝夜,但從日本的宇品港卻需四個晝夜方能抵達。如果日本收到清朝的出兵通知後才行動,雙方便會拉開相當大的差距。
所以有了這個絕妙好計。
那便是讓回朝鮮赴任的大鳥公使帶上一些陸軍,然而伊藤首相卻反對這麼做。
「這豈不是給對方製造藉口嗎?」
日本政府是依據《天津條約》第三條的規定,待清朝出兵後才有所動作,此即所謂外交上的被動立場。
「仁川與漢城皆因東學之亂而一片混亂,帶些警備人員隨行很合理吧!」
陸奧外相不放棄他的策略。
「不過,那也得有所限度。……比方說,同樣是警備人員,以警察的名義比軍隊更為保險……你研究一下該怎麼做。」
伊藤說。
讓公使帶武裝兵力返回朝鮮一事,伊藤首相亦非全然反對,只不過得在不落入清朝口實的條件下,此外,他還令陸奧想出一個能把稱謂由軍隊改換為警察的方法。
能搭乘軍艦的當然是海軍。這些海軍上陸之後,要能夠變身為陸戰隊,成為強大的兵力。因此,只要上船的水兵多於常規人數,便能以極其自然的方式增加兵力。軍艦八重山號的艦種屬於通訊船,日本政府與海軍協議的結果是在常規人員外增添近百名水兵。
就在陸奧外相與西鄉海相協商的過程中,他得知於外海演習的幾隻日本軍艦正要返回釜山的消息,若令這些軍艦轉往仁川,便能增加更多兵力。
—三百至四百。
這是大鳥公使在自然的方式下所能帶著前往的軍隊數量,至於由警視廳派出的二十名員警則是原本就允許同行的隨扈。
大鳥公使於六月五日搭上軍艦八重山出發,此時仍未獲日清兩國出兵的通知,但日本已大致掌握到清廷即將派兵的情報,相對之下,清朝卻對日本的計畫一無所知,因為袁世凱正被山村代理公使和鄭永邦書記生這些日本外交官耍得團團轉。
六月九日,大鳥公使抵達仁川。
清軍比他早一日抵達,也就是六月八日,登陸地點在牙山灣,但是第一次派遣的軍隊人數便超過兩千人,一時之間仍無法全數上岸。八日抵達,卻在十二日才登陸完畢。
—清軍正在登陸。
一收到這份情報,大鳥公使急忙率領四百二十人的軍隊奔向漢城,在他上岸的翌日,一行人便進入了漢城。
日清兩國的登陸時間可以說幾乎同時,人數姑且不論,若論進入漢城者,日本已然占了先機。
4
大鳥公使率領的四百多名日本兵,事實上是日本正式派兵前的軍隊,名目上是公使的護衛,但這四百餘人可視為先鋒部隊。再說,日本於六月七日已然通告要出兵朝鮮,從朝鮮的角度來看,日本發出通知的同時即派兵侵門踏戶了。
六月九日,當軍艦八重山抵達仁川時,天空正下著猛烈的豪雨。
—日本軍抵達仁川了。
這個消息自然令朝鮮政府驚駭莫名。
朝鮮宮廷即刻召開緊急會議。
前面曾提過的《全州和約》就在這種局勢下應勢而生。
朝鮮上下無一不希望清朝和日本撤兵離開。
日清兩國當初因接獲「朝鮮動亂!」的消息而派兵前來,若要兩國退兵,就必須表現出「朝鮮之亂蓋已弭平」的局面。無論是政府軍還是東學,都希望避免外國武力介入,於是《全州和約》便在六月十日至十一日間談妥了,此時正當清軍登陸牙山灣,日軍直入漢城的時期。
此刻朝鮮政府的會議上,興起一陣激烈的究責論戰。把責任歸屬到一個人身上,加以懲處,其他所有事情便不予追究,這是朝鮮一貫的政治解決方式。朝鮮確實曾向清廷請求援軍,他們把這個事實說成:「那並非政府的意思,而是某人任意而為」。
最希望清廷派兵的人,也就是最害怕東學的閔氏一族。
東學提倡打破現行體制,閔氏一族卻是朝鮮國內堅守體制的守舊派。東學動搖了閔氏一族的權勢,甚至還有與閔氏一族的宿敵大院君來往的徵兆。若不趁此機會鎮壓東學,必成大患,哪怕要借用清朝的力量,也非滅了東學不可。
而代表閔氏一族向清廷求援的便是頂著經理廳大將頭銜的閔泳駿。因此,現在應由閔泳駿扛起所有的罪責,接著他們請求袁世凱:

—請您遣返尚未抵達的清軍。

因為清軍來到朝鮮,日本亦派遣軍隊前來,如果清軍回返,日軍應該會一同撤回,朝鮮政府的官員們這麼想。
「開什麼玩笑!」
袁世凱大聲斥喝。清廷是接獲請求才出兵的,動員軍隊並不容易,要整頓裝備,收齊糧草,做好萬全的準備。軍隊所搭乘的軍艦、輪船也都分配下來了,怎麼可能中途喊停。
「但是日軍來了,若兩軍駐紮在同一個地方,不知會發生什麼不測之事。」
朝鮮方面縷縷訴說他們的苦衷。
「那倒是……」袁世凱深思,如果日軍強行闖入可就麻煩了,「總之,你們先去遊說日軍,暫時待在仁川,不要進漢城。……嗯,至少要拖延他們的時間。」
「那就拜託您了。」
「大鳥圭介應該是個明白人。」
袁世凱想起大鳥的日清同盟論,覺得有可能說服他,但仍感到不安。此時,袁世凱終於發覺自己被衫村代理公使和鄭書記生等日本外交人員給騙了。是他們建議清廷出兵的,袁世凱以為日本即使出兵,也只會派來保護日本使館和僑民的小部隊。可是,對於清朝的出兵通知,日本卻彷彿已經等待良久般,幾乎在同一時間也宣布出兵。有這種感覺的人似乎不在少數。
接獲日本的出兵通知,袁世凱要朝鮮政府與日本交涉,讓他們放棄出兵。
—我政府並未請求貴國出兵。
面對朝鮮政府的勸阻,衫村代理公使絲毫不當一回事,回覆道:「請您讀一讀《天津條約》,特別是第三條」。
要阻止日本出兵,顯然與讓清朝中途停止動員一樣,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就袁世凱而言,他希望現在正在牙山登陸的清軍能搶先進城。
「好大的雨,」袁世凱從漢城公署的窗口凝望著滂沱大雨說道—「明天就趕快離開仁川吧。」
進行野戰時,一遇上下雨,便暫停登陸、移動等軍隊作業,這是清軍的慣例。袁世凱一心以為這場大雨也把日軍困在仁川動彈不得,他好整以暇地想著,就算隔天再去仁川也不礙事。然而,日軍卻特別喜歡在雨中行軍,再說,比清軍早一刻抵達漢城本來就是日本政府派兵的目的,他們不可能因為這場雨而停下來。
翌日,六月十日,日軍已經直入漢城,在日本公使館外的略高處紮營。
「哦,這裡竟意外地安靜啊!」
漢城內如同往常一樣的平靜氣氛令大鳥公使感到有些失望,衫村代理公使在旁邊露出苦笑,他們以朝鮮動亂為藉口出兵,城裡太過平靜反倒不妥。
「尤其是這幾天,人心迅速安定下來了。」
衫村報告。
全州失陷已過了十日,儘管朝鮮政府對媒體報導加以管制,相關的流言依然散播開來。同時,人們甚至口耳相傳,政府軍和東學正在全州進行和平談判。漢城裡的居民終於放下心來。
就在此時,日軍卻大張旗鼓地進城了。
「人心之所以安定,與米價下跌也有很大的關係。」
衫村繼續報告。
政府與東學的談判內容,從漢城向各地散布開來。據說其中有一項是「懲處貪官汙吏、蠻橫的富豪以及壟斷之商人,沒收其米穀」。
這是一個貨幣經濟尚未發達的時代,以米俵(一俵為六十公斤)作為經濟單位,處處都有人囤積米穀,這些持有人若遭到嚴懲,囤積的米穀自然能盡早平分給大眾。於是這些持有人急忙拋售米糧,致使米價下跌。
主食的價格下滑,便意味著民生安定。
「情勢變得很微妙。」
大鳥圭介以手撫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