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wn of Formosa
作者 | 陳耀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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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島之曦:為英雄安魂,為歷史解謎臺灣史小說重磅力作勾畫百年前波瀾壯闊的文化啟蒙時代 一位是被時代洪流遺忘的熱血鬥士,一位是果敢前衛的美聲歌后,他們在人文薈萃的大正 |
作者 | 陳耀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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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島之曦:為英雄安魂,為歷史解謎臺灣史小說重磅力作勾畫百年前波瀾壯闊的文化啟蒙時代 一位是被時代洪流遺忘的熱血鬥士,一位是果敢前衛的美聲歌后,他們在人文薈萃的大正 |
內容簡介 為英雄安魂,為歷史解謎 臺灣史小說重磅力作 勾畫百年前波瀾壯闊的文化啟蒙時代 一位是被時代洪流遺忘的熱血鬥士,一位是果敢前衛的美聲歌后, 他們在人文薈萃的大正時代相遇,共結連理。 在1920~30的狂飆年代,夫妻同心追求理想與改革, 活出臺灣人的尊嚴與風範。 ★珍貴顯影.重現臺灣「狂飆年代」:特別收錄近百幀1920-1940年間珍貴歷史圖像、時代人物與文獻照片 ★照亮島嶼的啟蒙曙光:致敬臺灣文化協會百年獻禮 【內容簡介】 一部交織著熱血與真愛、烏雲與天光、琴韻與歌聲的壯闊史詩 從思想啟迪、民主萌芽到臺灣意識覺醒 帶來希望與新生的島嶼晨曦…… 臺灣史小說名家陳耀昌,繼《福爾摩沙三族記》、《傀儡花》之後,又一重磅力作。隨著作家之筆,彷若回到日治時期,體會了「臺灣社運先鋒」盧丙丁及「臺灣歌唱藝術家」林氏好伉儷之間的才情、使命與志業,也認識了引領臺灣文化啟蒙運動的「臺灣文化協會」,以及政治上第一個政黨「臺灣民眾黨」的風起雲湧與興衰歷程。 全書以主角盧丙丁串出那一代掀起「臺灣意識」的各行各路知識份子,呈現1920至1930那個臺灣社會運動最蓬勃的年代,兼又穿插漢生病奮鬥史;同時也藉歌唱藝術家林氏好的故事,帶出1930年代曲盤時期流行音樂盛況,生動刻劃著那個臺灣意識最蓬勃、心靈最熾烈的時代。
各界推薦 下村作次郎(日本天理大學名譽教授) 王德威(哈佛大學東亞語言文明系暨比較文學系講座教授) 吳密察(國立故宮博物院院長、歷史學者) 吳豪人(臺灣人權促進會前會長、輔仁大學法律學系教授) 周奕成(大稻埕國際藝術節發起人) 林章峯(林氏家族代表人) 若林正丈(日本早稻田大學名譽教授) 陳芳明(作家、政治大學臺文所講座教授) 陳郁秀(臺灣公共廣播電視集團董事長) 張鐵志(作家) 野島剛(作家、資深媒體人) 廖振富(國立臺灣文學館前館長、中興大學臺文所教授) 【島之曦‧真摯推薦】 第一道啓蒙曙光確然存在。儘管曾經被極力忽略掩蓋,小說家陳耀昌,仍然奮力揭開了一絲縫隙。 ───吳豪人(臺灣人權促進會前會長、輔仁大學法律學系教授)(摘自「專文推薦」) 小說精妙之處,便是在抗日與抗病之間,拉出一條愛情故事。林氏好與盧丙丁夫妻一起走在時代的最前端,同時開創了社會風氣。陳耀昌在描述他們的愛情故事時,其實也融入他們的臺灣之愛與大眾之愛。───陳芳明(作家、政治大學臺文所講座教授)(摘自「專文推薦」) 本書真的是得其所人的作品,也將是承擔漢生病文學一部分任務之作。同時,透過盧丙丁與林氏好的人生,我們可以看到臺灣史的描寫,在作品中充滿了響徹臺灣人心的聲音與歌聲。 ───下村作次郎(日本天理大學名譽教授)(摘自「跨海推薦」) 我們見證一對臺灣菁英伉儷的浪漫情懷,而這樣的情懷在工運、反殖、爭取主權在民的呼聲中,顯出更大的寄託和更深遠的抱負。經由陳醫師的大作,盧丙丁、林氏好的故事終於浮出地表,獲得遲來的重視。 ───王德威(哈佛大學東亞語言文明系暨比較文學系講座教授、中央研究院院士))(摘自「推薦」) 此次陳醫師的小說,讓這對被分別認識的夫妻攜手一起出現,並且以這對夫妻為中心將同時代的臺灣文化運動、社會運動的進程與基本的人際關係都給描繪出來了。因此,也可以當成1920至1930年代的臺灣文化運動、社會運動史來閱讀。 ───吳密察(國立故宮博物院院長、歷史學者)(摘自「推薦」) 透過丙丁和阿好,我們看到臺灣文化協會與臺灣民眾黨身不由己的波折,看到蔣渭水與林獻堂諸君子被思潮拖曳的衝突,看到早期痲瘋病人的苦痛,這些黑夜與雷電。但我們也看到臺灣人盼望現代文明進步開化的曙光。 ───周奕成(大稻埕國際藝術節發起人)(摘自「推薦」) 陳醫生驚人的耐力以及過人的文筆及文思,讓我極為佩服。……這是「下輩可知頂輩代誌」重要的成就。───林章峯(林氏家族代表人)(摘自「推薦」) 我在小說中的某處看到象徵臺灣近代史重要脈絡多重匯聚,一種歷史的「關口」之場景,並深受感動───日本殖民統治下臺灣人自身追求現代性的文化運動,以及社會運動時代之結束;夾雜著統治國家更替的動亂,而進入漫長沉潛時代的入口;從抑制傳染病和行政的現代性,轉向尊重醫療人權的現代性,這個既深且長的苦澀時期之開端…… ───若林正丈(日本早稻田大學名譽教授)(摘自「跨海推薦」) 《島之曦》這個故事牽動了臺灣民主政治百年的發展……。讀完《島之曦》,內心十分沉重……那種痛,感同身受,深刻心中。臺灣人真的要珍惜得來不易的民主自由,天佑臺灣! ───陳郁秀(臺灣公共廣播電視集團董事長)(摘自「推薦」) 在那個協會、那個時代中,每個人都是一個故事。陳耀昌醫師選擇了一個獨特的切角重返歷史……。於是,這兩位主角帶我們在「午夜」闖進那個文化創造的、社會改革的、政治啟蒙的屬於臺灣的黃金年代。 ───張鐵志(作家)(摘自「推薦」) 《島之曦》告訴讀者,以前人們所抱持著「臺灣人的臺灣」的夢想,在跨越一百多年的今天也還被人民堅定地承襲著。擁有仁心仁術而大器晚成的作家陳耀昌,又一次將浪漫滿溢的歷史物語送到我們的書架上。 ───野島剛(作家、資深媒體人)(摘自「跨海推薦」) 能將上述豐富的歷史融合於一部小說中,舉重若輕,陳耀昌醫師堪稱不二人選。小說中更提供很多值得省思的內涵,所有關心臺灣未來前途者都不宜錯過。───廖振富(國立臺灣文學館前館長、中興大學臺文所教授)(摘自「推薦」)
作者介紹 陳耀昌陳耀昌 永福國小,臺南一中初、高中,臺大醫科畢。為臺灣骨髓移植播種者,「法醫師法」先驅者,幹細胞醫學帶路者。榮獲衛生福利部「衛生福利專業獎章」肯定。2008~2018年間擔任「衛生署漢生病病患人權保障及推動小組」召集人。 六十歲開始寫小說,每出書必深入考究,筆下時帶臺灣情。 其創作有: 《福爾摩沙三族記》(遠流)入圍2012文化部「臺灣文學獎」。 《島嶼DNA》(印刻)獲2016巫永福文化評論獎。 《傀儡花》(印刻)獲2016文化部「臺灣文學獎小說類金典獎」、金石堂2016年度十大影響力好書、2017臺北國際書展大獎入圍,並改編為公視戲劇《斯卡羅》。 《獅頭花》(印刻)獲2017「新台灣和平基金會台灣歷史小說獎」。 另著有《苦楝花》,與《傀儡花》、《獅頭花》合為「花系列三部曲」。作者反省後,力倡訂立「臺灣感謝日」。
產品目錄 自序 島之曦:福爾摩沙臺灣的重生 前言 躁動的靈魂與悸動的歌者 楔子 第一部 月下搖船 第二部 臺灣文化協會 第三部 覺悟下的犧牲 第四部 美臺團 第五部 同胞須團結 第六部 兩地相思 第七部 永樂座 第八部 「跳舞時代」之「紅鶯之鳴」 第九部 悲嘆小夜曲 第十部 樂生院 第十一部 離鄉.歸鄉 後記 漢生.樂生.樂山 專文推薦 當第一道曙光鑿穿了鴻濛/吳豪人 他們的臺灣之愛與大眾之愛/陳芳明 推薦 臺灣文化協會一百週年最佳獻禮/王德威 以史實為本,讀小說也讀歷史/吳密察 天光之時/周奕成 臺灣歷史:被遺忘的一隅/林章峯 天佑臺灣/陳郁秀 看見屬於臺灣的黃金年代/張鐵志 在黑暗中尋找光明,永不放棄/廖振富 跨海推薦 響徹臺灣人心的聲音與歌聲──認識盧丙丁與林氏好/下村作次郎 歷史小說中「文學的真實」/若林正丈 大器晚成的作家,以醫德之心寫下歷史的浪漫/野島剛 島之曦 ‧ 時代圖集
書名 / | 島之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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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陳耀昌 |
簡介 / | 島之曦:為英雄安魂,為歷史解謎臺灣史小說重磅力作勾畫百年前波瀾壯闊的文化啟蒙時代 一位是被時代洪流遺忘的熱血鬥士,一位是果敢前衛的美聲歌后,他們在人文薈萃的大正 |
出版社 / | 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573291084 |
ISBN10 / | 9573291088 |
EAN / | 9789573291084 |
誠品26碼 / | 2682035188007 |
頁數 / | 472 |
開數 / | 菊16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8X2.9CM |
級別 / | N:無 |
推薦序 : 【專文推薦一】
當第一道曙光鑿穿了鴻濛
吳豪人(臺灣人權促進會前會長、輔仁大學法律學系教授)
There is a crack, a crack in everything.
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
───Leonard Cohen, Anthem.
島之曦──臺灣島的第一道曙光。對於我而言,本書的一切謎團,均始於此。
小說家陳耀昌書寫臺灣,始於十七世紀,也就是大航海後期進入世界史的臺灣,《島之曦》已經是第五本。但是,他為何並不認為一六六二年(鄭氏)、一六八三年(清朝)甚或一九四五年(蔣氏)是臺灣的晨曦?他為何認定一九二○年代(從「大正民主」到昭和初期的日治),是臺灣的黎明期?
第一種可能性,奠基於歷史學。
凡是研究臺灣史、乃至於世界史的學徒學究,都可以旁徵博引、宅氣橫溢地告訴我們:單就殖民地而論,一九二○年代所顯示的獨特性有多麼明顯。如以臺灣為例,則晨曦正是啟蒙主義與現代性的暗喻。在現代性的驕陽照耀之下,無論前近代的明鄭、滿清,同時代的、乃至於近未來的(受困於帝制與納粹/史達林小學兩極夾縫的)國共,率皆猶疑黯淡,恍如非理性、反文明的蠻族。相較之下,陳耀昌以臺灣議會運動、治警事件為序幕,帶出一系列臺灣民族、階級運動的英雄人物,「啓蒙曙光」的象徵性可謂十足。
當治警事件發生之際,臺灣社會已初步具備了一個「公民社會」的諸般條件。以哈伯瑪斯(Jürgen Habermas)所謂的「市民的公共性的概念」看來,其時在臺灣出現的媒體(如《臺灣青年》、《臺灣民報》)或結社(如臺灣議會期成同盟會),都是以近代立憲主義(明治憲法)為基礎,有組織地挑戰總督的委任立法權。這些媒體或結社的中心人物,也和前近代的「讀書人」、「士大夫」全然不同,而是若林正丈所言的「新興知識人」。這些新興知識人接受現代教育、具備啟蒙主義的文化教養、受過醫學(科學)/法律(權利意識),甚至神學等專業訓練,並且能說一口流利的(而且是都會知識份子的)日語,擁有或至少追求全球視野與國際連帶。
與武裝抗日的前輩們不同,他們放棄武裝抗日,嘗試以思想或「合法的」言論與行動,進行公民不服從的抵抗。臺灣總督府固然視其為背中芒刺,卻不能不承認這群臺灣人對於現代性的認識,並不在日本人之下。所以治警事件這般大規模羅織的政治審判,卻只能以取締「微罪」的治安警察法起訴,而且第一審法官,居然判決被告們全體無罪。在往後將近一百年裡的臺灣──或許直到太陽花運動──此等「奇蹟」可從未再現。假如發生在日本,這麼精采的事件、出現這麼一大群英雄被告、反派統治者以及跨海馳援的日本/沖繩律師,不知道已經被松本清張、司馬遼太郎及其徒子徒孫寫了多少本書,拍成多少部電影或大河劇了。
第二種可能性,來自於文學史的詮釋。
宋澤萊在《台灣文學三百年》的自序裡曾經談到,加拿大文學批評家弗萊(Northrop Frye)以春夏秋冬的四季循環,分別套用在「原始社會的神話」與「文明社會的文學」裡,「使我茅塞頓開,解答了我三十幾年裡所想的問題」。春夏秋冬套用於文學的具體結果是什麼呢?「文明社會的春天階段會出現傳奇(浪漫)文類;夏天階段會出現田園、喜劇、抒情文類;秋天階段會出現悲劇文類,冬天階段會出現諷刺文類……四季循環完畢,還會復活過來,又出現下一個四季的循環」。
宋澤萊便是以此為基礎,對三百年來的臺灣文學進行分析。雖然他的重點是「春夏秋冬的四個階段不必有一定時間的限制/文學不是悲觀的,任何文明、文學都可以再生,死而復活」,但是這和陳耀昌的《島之曦》──以及其餘的歷史小說書寫──有什麼相關呢?因為宋澤萊在二○二一年初某個(由我擔任引言人的)演講中,提到這個理論,並且明確地指出:「包括在場的新生代小說家陳耀昌醫師在內的、近年來開始流行的臺灣歷史小說書寫潮,正顯示了臺灣文學春天的到來」。而臺灣文學的春天,顯然與臺灣政治與社會的春天重疊,也就是進入了最有活力與希望的時代。既然如此,則陳耀昌的歷史小說,正是應運而生的傳奇浪漫文類,那麼無論錫名晨曦或春暉,其差別也就無關宏旨矣。
然而,仔細閱讀本書之後,我發現陳耀昌似乎並不是一個浪漫的傳奇文學小說家。他也不是「國族無極願無窮」的深心悲願、巴不得人家不知道的臺灣國族主義者。他甚至不是一個天真的啟蒙主義者。
否則,他又何必選擇盧丙丁做為主角?
在人才輩出的一九二○至三○年代的臺灣,盧丙丁縱然被總督府視為蔣渭水的左右手,他仍然是一個不甚為後世所熟知、記憶的人物。當然啦,從創作的角度觀之,如此選擇,未嘗不是書寫歷史小說的「樂趣」所在──惟其事蹟湮沒不彰,才給予小說家更多的想像空間,更多的筆底迴旋。
不過,在本書中,對於任憑想像揮灑的「樂趣」,陳耀昌顯然極其自制,自制到了幾乎讓讀者懷疑他是刻意避免「傳奇/浪漫」的「春天」效果。他做足了歷史學究般考證、還原的笨功夫,幾乎到了「附魔」的程度。他對於歷史細節的推敲提問,以及因而發掘出的歷史真相,不知道讓多少學院派的專業史家受窘。相反的,在史料不足處──也就是縱然恣意騁其想像,也絕不會有人抱怨的時候,陳耀昌卻擱筆了。環繞盧丙丁而出場的歷史人物,佔了那麼多篇幅,卻個個淡淡進場、淡淡退場,彷彿在較量誰的發言最為雋永簡潔,如《世說新語》。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作者如神探一般,終於查明了盧丙丁空前絕後的「進出」樂生院,以及隨後不可思議的「被出國/被旅行」,從此人間蒸發的原因,都與統治者的變質墮落(從大正到昭和)與殖民地官僚(公衛菁英與特高警察)間的矛盾密切相關。在推理完成(好吧,雖然大部分是狀況證據),犯人呼之欲出,正值得小說家盡顯本領、大書特書之際,陳耀昌竟然還是讓盧丙丁淡淡地「不知所終」,「後遂無問津者」!
這也未免太不「春天」了。
雖說寫歷史小說講究虛實相間,只不過「實」的功能並不只為「虛」架設背景,還得破除不實之實;而「虛」的目的也不只在於為「實」增添娛樂效果,更負責提出解釋。就本書而言,就是要為亡者發聲,為被侮辱與被損害者平反。縱然無需使源義經變作成吉思汗、無需讓胡太明化身胡志明,但處處皆實,那還寫歷史小說?這是我初次閱讀本書的過程中,最無法理解,也最為古人忿忿不平的一刻。
這時候,我剛看完了本書第七十四章,而且以為下一頁就是「劇終」。
沒想到,之後還有足足六章,交代盧夫人林氏阿好。我這才開始逐漸意識到,陳耀昌如此自制的目的。
儘管篇幅似乎分散而不平均,但他仍以盧丙丁夫婦的青壯人生做為全書的兩條主線,讓讀者看到:殖民地的政治啟蒙與文化啟蒙,兩者對殖民宗主國(戰前的日本──以及更重要、更畫龍點睛的──戰後的中國)而言,感受到的危險程度落差甚大。而這不但預示了夫婦未來走向,行將趨於崎嶇或平順,更無言地嘲諷了前後兩個殖民政權本質的差異。
一方面,政治丙丁愈受到總督府的迫害,就愈發顯露我島之曦,即彼島之暮(進入昭和時代的日本)。而藝術阿好在政治丙丁的末路晚年,不但得到殖民者(西歐現代性的亞洲代理人)青睞,居然還能短暫征服/討好下一波殖民者(啟蒙文化上的鄉巴佬),使阿好能夠保全盧氏家族性命,於下一波亂世與黑夜。
我並不是想證明文化藝術的政治騎牆性,或者音符、線條、色彩、影像的艱澀文法,較能掩飾政治不正確。我的意思是,無論政治丙丁或藝術阿好,一旦啟蒙了,就再也回不去奴隸狀態。因此盧丙丁夫婦(與當代臺灣人未來)的命運,無論再如何顛沛坎坷,都已不再是毫無自覺與自決權的原始奴隸狀態了。這就是康德(Immanuel Kant)所謂的不恃外力的精神上成年,也就是啟蒙,也就是第一道曙光。
至於天亮(啟蒙)之後,是風和日麗,還是颳風下雨,並不相干。至少,戰前的我島之曦或彼島之暮,戰後的我島之暮與彼島之曦,無論如何輪迴流轉,直至今日,西側始終是黑暗大陸。
既然《影武者德川家康》裡的德川家康,一開場就被暗殺;《三劍客》裡的主角,其實是第四個劍客,那麼《島之曦》為什麼不能陰暗絕望如暮色?光明來了,黑暗還會遠嗎?何況,如果文學四季之說屬實,即使(像我這種)仍然滿腦子諷刺文類的冬日犬儒,也不妨豁達的效法 Leonard Cohen,躲在地下室,當個自以為在寫聖經的小猶太人。
對我而言,書名之謎到此算是解開了,但只解開了三分之二。還差一個碎片,最重要的碎片。因為第一道曙光,同樣照耀在本書的變奏曲,也就是「痲瘋/癩病」──漢生病的情節上。
近代以前,「痲瘋/癩病」是「天譴」(死亡政治,至死方休),近代之後是「國恥」(生命政治,無所遁逃)。所以盧丙丁沒有被殖民者打敗,卻因罹患此病,而第一次在小說家筆下意志消沉,生無可戀。他這個體驗,是其他民族/階級運動的大小英雄們所共同欠缺的。因為這個體驗,不但如亞當、夏娃被逐出完美的伊甸樂園,還更進一步,被逐出任何不完美的人類所建構的不完美社會。罹病猶如死亡般終極平等,不分民族、階級,完全「內地延長」,毋須「一國兩制」。入樂生院者,從此人鬼殊途,只能相濡以沫,與世再無干涉。
然後,奇峰突起。盧丙丁居然空前絕後的「進出」樂生院,獲得了弔詭之至的「社會死」的瀕死體驗。這讓他在樂生院離別宴上的演講虎虎生風。他大聲疾呼,直指不同情憐惜患者的院外人「卑鄙無聊」,並呼籲病友們應團結抵抗,促使歧視者悔悟的講詞,實在遠遠超越了戰前所有殖民地抵抗運動的類型與派別、經驗與想像。
讀到這一段貨真價實、又幾乎無人得知的歷史,使我無法不聯想到2004年因捷運而被迫遷,並因而展開抗爭的樂生院民自救會的長輩們。我還記得當年院民陳再添阿伯告訴我,支持他在如此逆境中長期抗爭的原動力,是因為他「發現」自己也是人,也有人權。
第一道啟蒙曙光確然存在。儘管曾經被極力忽略掩蓋,小說家陳耀昌,仍然奮力揭開了一絲縫隙。
【專文推薦二】
他們的臺灣之愛與大眾之愛
陳芳明(政治大學臺文所講座教授)
長期以來,我已經非常熟悉陳耀昌的歷史小說。從最早的《福爾摩沙三族記》與《島嶼DNA》,一直到《傀儡花》、《苦楝花》、《獅頭花》,小說故事不一定相同,都大部份是以原住民為敘事主體,以及他們與外來殖民者的戰鬥與抵抗。他的筆尖所到之處,往往可以帶出讀者的燃燒魂魄。縱然故事議題有異,卻都同樣指向臺灣歷史的多元與繁複。他是一位醫生,卻擁有豐富的臺灣歷史知識,更擁有一個博大的心,容許不同的階級、族群、性別都同時登上歷史舞臺。
這種書寫策略,從文學研究的觀點來看,就是一種新歷史主義(new historicism)。所謂新歷史主義,便是以多元而複數的觀點,看待過去曾經發生的故事。從前的中國歷史書寫,如果不是以漢人為中心,就是以男性為中心,或是以異性戀為中心。這樣那樣的中心論,等於貶抑不同族群、不同性別、不同階級的生命存在。
陳耀昌歷史小說的特點,長久以來便是嘗試突破單一價值的中心論。那種片面的、獨斷的、霸權的敘述方式,曾經主宰許多帝國的歷史書寫。身為醫師的陳耀昌,顯然並不受到那種霸權式的思維方式所影響,總是以一種開放的、開闊的、開展的視野,觀察歷史舞臺上曾經演出過的種種人物。他的筆觸,不容許使用聚光燈投射在特定的族群身上,而是把整個舞臺的燈光都全部打亮。讓舞臺上出現過的演員都不會被觀眾錯過,容許所有演員公平地接受觀眾的喝彩與歡呼。
《島之曦》這部小說,是發生在日本殖民統治臺灣的時期。曾經被稱為瘴癘之地的臺灣,必須要到一八九五年日本軍隊進駐海島之後,殖民者才開始注意到疫病的存在。所謂瘴癘,指的是霍亂、痢疾、傷寒、天花等各種流行病。漢人先民抵達臺灣時,毫無差別地遭到島上疾病的侵襲。經過長達二十五年的時間,也就是一九二○年左右流行病才慢慢地消失。日本殖民者用盡全力來對付島上疫病,並非是為了臺灣住民著想,而是為日本資本家來臺投資所考慮。不過為了長久之計,殖民者在一八九九年就設立了臺灣總督府醫學校。這部小說並非是疾病史,而是一部臺灣音樂史,也是一部臺灣工運史。
一九二○年代,是臺灣知識份子反殖民運動的黃金時期。那段期間,也是左派右派不斷結合、不斷分裂的時期。所謂右派,大約是以林獻堂為中心的知識份子團體;所謂左派,則是以臺灣農民運動、臺灣共產黨為主幹。那是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無論左派右派都是受到日本現代教育的啓蒙。他們卻因為世界觀與社會觀的認識差異,而開始展開一系列的團結與分裂。這部小說的精彩之處,並非在強調抗日團體之間的矛盾與衝突,而是藉由主角盧丙丁偶然患了癩病,從此拉出一條抗日運動史,也拉出一條疾病抵抗史。
《島之曦》不同於過去的歷史小說,並非只是依照年代先後展開敘述,而是藉由疾病的惡化,來描述殖民地知識份子的兩種抵抗。一方面要對付具體可見的殖民統治,一方面也要對付看不見的疾病侵蝕。盧丙丁參與社會改革的同時,又同時要與體內的癩病對抗。整部小說最精彩之處,便是臺灣抗日團體內部發生了左右兩派的分裂。一九二七年,中國知識份子發生國共分裂,同一年日本左翼團體也發生分裂。作為政治運動下游的臺灣文化協會,也開始出現左右兩派的對峙。在臺北領導抗日運動的蔣渭水,離開他當初所組織的文化協會,另外設立臺灣民眾黨,並且也把他所發行的《臺灣民報》帶走。盧丙丁是一位真正的行動者,凡是能夠對抗日本統治者的方式,他都樂於去參與或領導。
客觀形勢的變化,往往超過殖民地知識份子的預測。不僅是殖民統治加緊對臺灣的控制,甚至疾病也開始侵襲。當時的臺灣知識份子,小說中的主角盧丙丁,在無意間染上了痲瘋病,整個故事從此便以雙軌敘述的方式,拉出殖民地知識份子的兩種困境。參與政治運動的臺灣人,眼見自己陣營的夥伴陷入疾病的痛苦,似乎也無法伸出援手。陳耀昌在描述整個故事的過程中,有意點出當時知識份子是如何展開兩面作戰。一方面是政治壓迫者,一方面是疾病侵襲者;前者屬於公領域,後者屬於私領域。盧丙丁在小說中就被置放在進退兩難的困境,既要參加反殖民的抗日運動,而自身又要進行疾病的治療。
這部小說精妙之處,便是在抗日與抗病之間,拉出一條愛情故事。小說中的女主角林氏好,是臺灣殖民史上的一位歌手。她顛覆了傳統女性的固有形象,在一九三○年代是一位相當知名的流行音樂歌手。她是當時古倫美亞(Columbia)唱片公司的專屬歌手,幾乎可以視為開時代風氣的旗手。這樣前進的一位女性,又與臺灣政治運動的主幹盧丙丁結盟,更使他們的愛情故事成為傳說。他們兩位夫妻一起走在時代的最前端,抗日運動並非只是反抗而已,他們也同時開創了社會風氣。陳耀昌在描述他們的愛情故事時,其實也融入他們的臺灣之愛與大眾之愛。他使用雙軌敘述的說法,一方面彰顯臺灣政治運動的開展,一方面也揭露私領域的愛情故事。
如果把他們的愛情故事置放在一九二○年代,就可以窺見當時政治人物的起伏升降。從意識形態的光譜來看,臺灣社會存在著從極右派到極左派的政治團體。還未分裂之前的臺灣文化協會,基本上都是由右派知識份子所領導。文協在一九二七年分裂成左右兩派,使得抗日運動的力量分散了。尤其在一九二八年臺灣共產黨成立時,極左的勢力儼然成形。中間偏左是臺灣民眾黨,蔣渭水離開了臺灣文化協會,而盧丙丁也跟著蔣渭水。面對如此強烈的形勢,熱心參與政治運動的盧丙丁不免感到失望,他的夫人阿好也感到非常失望。在整個政治形勢惡化時,盧丙丁的病情也跟著惡化。
這是陳耀昌的春秋之筆,他把殖民統治與疾病傳播拿來相提並論。盧丙丁的癩病愈來愈明顯,就像臺灣的政治運動也愈來愈惡化。從殖民地的歷史來看,一九二○年代所有的政治團體都一一遭到解散。最主要的原因是,日本軍隊已經開始準備要侵略中國。整個臺灣的政治團體,如果不是被解散,就是重要成員遭到逮捕。當政治人物的活動空間被壓縮之際,也正是殖民地作家、美術家、音樂家開始尋找伸展的空間。只有文學與藝術的靜態發表,再也沒有政治言論的發抒。這樣的變化,正好緊緊扣合盧丙丁癩病的惡化。臺灣政治運動的黃金時期終於到達盡頭,殖民地知識份子不得不改變抵抗的方式,開始以文學、藝術手法來強調臺灣主體性的存在。
這部小說是陳耀昌的一次重要突破,他同時整理兩條歷史主軸,一是臺灣政治運動史,一是臺灣疾病傳播史。但更重要的是,小說加入林氏好的藝術追逐過程,正好點出臺灣文化主體性的發展。盧丙丁罹患癩病是生命中的一個悲劇,卻可以反襯殖民地知識份子的抵抗精神。他們夫妻分別投入政治運動與藝術運動,非常清楚拉出了兩條時間的演變。這可能是陳耀昌小說藝術的重要挑戰,當他投入殖民地歷史的重新建構,一方面重建臺灣命運共同體的意義,也一方面理出臺灣疾病史的脈絡,足以讓二十一世紀的讀者重新認識已經消失的文化記憶。
在某些時刻,小說並非是虛構,反而可以協助後人重新認識殖民地社會的發展過程。陳耀昌把疾病當作一種政治來看待,那是一種翻轉的書寫策略。這部小說提供了一個讓我們重新省思的管道,使我們的歷史視野更加開闊。
自序 : 島之曦:福爾摩沙臺灣的重生
二○二○年三月以前,我一直認為我不太可能去寫日本時代的小說,因為我不懂日文。
沒想到,二○二○年三月二十一日起,我開始振筆直書,寫盧丙丁、林氏好這對夫妻的故事,以十一個月的時間完成這本書。
我寫盧丙丁及林氏好這對夫妻,寫當時引領臺灣文化啟蒙運動的「臺灣文化協會」及政治上第一個政黨「臺灣民眾黨」。我以丙丁串出那一代掀起「臺灣人意識」的各行各路知識份子,期 能寫出一九二○至一九三五年那個臺灣社會運動最蓬勃的年代;我藉林氏好帶出一九三○年代臺灣的流行音樂。我希望本書能生動刻劃出那個臺灣最活潑的年代。
蔣渭水、林獻堂及那個時代知識份子的臺灣人意識反抗運動,先是受挫於日本政府在一九三六年以後的嚴厲壓制,以及其後的皇民化運動;一九四五年之後更受到「祖國」的暴虐摧殘;國民政府遷臺之前有二二八大屠殺,遷臺之後有白色恐怖,更有種種臺灣意識、語言、文化的「清洗」。於是這些曾經輝煌於二○年代及三○年代的臺灣歷史人物,有些不幸死難,大多被臺灣人所淡忘;少數則成為中國共產黨高幹。於今回顧,令人不勝唏噓。
然而,就像臺灣俗語所說的「番薯不驚落土爛」,到了一九六一年,「黨外」乍起,風靡臺北大同區、當選臺北市議員、後來成為美麗島事件及民進黨精神領袖的黃信介,正是當年「文化協會」連溫卿的甥兒。他的選區大同區,正是當年的大稻埕。
蔣渭水和他的追隨者「臺灣文化協會」、「臺灣民眾黨」的運動雖然失敗了,但其精神熒熒不滅傳承到後世,終於在七○年代以後的臺灣民主運動重現。另外,我想多介紹霧峰林獻堂的貢獻與影響,因為他一向低調,乃一直被低估。社會改革本來就是承先啟後。三○年代的臺灣精英,隱然仍為現代臺灣社會的民主思潮領航人。所以我以「島之曦」來做為這本書的書名。
讓我更感慨的是,一九二○及三○年代的領航者,許多都是「臺灣總督府醫學校」的畢業生,像是蔣渭水、李應章、吳海水、賴和、韓石泉、黃金火、林瑞西、丁瑞魚……。後來在白色恐怖中罹難的角板山林瑞昌醫師(樂信.瓦旦,大豹社),也是校友。
於是,一九二○年代臺灣總督府醫學校醫生前輩在臺灣社會所發起的啟蒙運動,以及所造成的風起雲湧,一百年後由我這同一醫學校的後輩來寫成臺灣史小說,也算是因緣與傳承吧。
臺灣醫生在百年前的全球民主思潮中,啟發島上的臺灣人意識;在百年之後的世界病毒疫情中,曾讓各國欽羨臺灣的防疫成功。臺灣醫生自日本時代傳承下來的犧牲奉獻,為大眾、為病人流血流汗的精神,正是所謂「臺灣健保奇蹟」成功的關鍵所在。
一九六二年,吳濁流寫《亞細亞的孤兒》;一九八三年,羅大佑唱〈亞細亞的孤兒〉;二○二○年之後,臺灣人終於獲得全球許多國家的欣賞與支持。我們欣見,臺灣已經天光了,已經破曉了,但是還剩下最後一哩路。
《島之曦》這本書,向一百年前的臺灣先知先覺者表示我們的懷念與感謝。期許這個島上的臺灣人能同心協力,發揮智慧,由「晨曦」而臻「陽光普照」!
最佳賣點 : 一位是被時代洪流遺忘的熱血鬥士,
一位是果敢前衛的美聲歌后,
他們在人文薈萃的大正時代相遇,共結連理。
在一九二○~三○的狂飆年代,
夫妻同心追求理想與改革,
活出臺灣人的尊嚴與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