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三國演義 上下 (2冊合售)
作者 | 張啟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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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新新三國演義 上下 (2冊合售):東漢末年政治動盪、兵荒馬亂、烽鼓不息,此時群雄崛起、豪傑爭強。在亂世中誰是英雄?誰是奸雄?臨難懷仁的劉備、善於權謀的曹操、當機立斷 |
作者 | 張啟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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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新新三國演義 上下 (2冊合售):東漢末年政治動盪、兵荒馬亂、烽鼓不息,此時群雄崛起、豪傑爭強。在亂世中誰是英雄?誰是奸雄?臨難懷仁的劉備、善於權謀的曹操、當機立斷 |
內容簡介 東漢末年政治動盪、兵荒馬亂、烽鼓不息,此時群雄崛起、豪傑爭強。在亂世中誰是英雄?誰是奸雄?臨難懷仁的劉備、善於權謀的曹操、當機立斷的孫權,三國鼎立,誰能稱霸? 本書分上、下冊,章前有楔子:上冊為問津;下冊為向壁,藉由人物的對話,串起前後情節並逐一說理評析,巧轉虛實之間,開闢更多新的觀點及方向。作者以創新的架構、幽默詼諧的筆調書寫重繹,使角色鮮活生動、情節緊湊刺激,且不失原著的面貌及況味,是一本超越古今視野,集現代、經典於一身的《三國演義》。
作者介紹 張啟疆─著一九六一年生。臺灣大學商學系畢業。觸角遍及小說、散文、新詩、評論領域。曾獲聯合報、中國時報等文學獎首獎近三十項。曾任中國青年寫作協會副理事長、副刊主編、報社記者。現為專業作家。著有新新古典《水滸傳》、《變心》、《不完全比賽》、《26》等小說、散文、評論集共二十餘部。
產品目錄 自序 導讀 上冊 問津之一 第一章 敢問天下英雄 問津之二 第二章 漢室終結者 問津之三 第三章 三英戰呂布 問津之四 第四章 常山趙子龍 問津之五 第五章 梟皇崛起 問津之六 第六章 千里走單騎 問津之七 第七章 官渡之役 問津之八 第八章 三顧茅廬 第九章 赤壁之戰 問津之九 下冊 第一章(上)華容道 向壁之一 第一章(下)荊州爭奪戰 第二章 孔明三氣周公瑾 向壁之二 第三章 鳳雛墜,蜀道通 向壁之三 第四章 漢中稱王 向壁之四 第五章 關雲長敗走麥城 向壁之五 第六章 火燒連營 向壁之六 第七章 七擒七縱 向壁之七 第八章 空城計 向壁之八 第九章〈上〉 五丈原 向壁之九 第九章〈下〉 三家歸晉
書名 / | 新新三國演義 上下 (2冊合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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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張啟疆 |
簡介 / | 新新三國演義 上下 (2冊合售):東漢末年政治動盪、兵荒馬亂、烽鼓不息,此時群雄崛起、豪傑爭強。在亂世中誰是英雄?誰是奸雄?臨難懷仁的劉備、善於權謀的曹操、當機立斷 |
出版社 / | 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571469744 |
ISBN10 / | 9571469742 |
EAN / | 9789571469744 |
誠品26碼 / | 2681963960006 |
頁數 / | 784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5CM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本書非如原著小書之內容,經作者新譯,字裡行間充滿作者幽默風格,對話中使用各種諧音、以詼諧幽默的口吻呈現人物間互相的挑撥、口角。內容深淺恰到好處,不同於市面上多是兒童版本,成人亦可閱讀。
自序 : 〈老,誤讀三國〉張啟疆
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
話是金聖嘆說的。
因為,少年人血氣方剛,容易衝動,而《水滸》盡是打家劫舍的事,看了會不會模仿啊?
老人家飽經滄桑,精於世故,讀了充滿權謀算計的《三國》,會不會溝壑滿胸,老奸巨猾呢?
我偏要說,少不讀《三國》,老不讀《水滸》。
為什麼?年紀輕輕就學劉備、曹操使詐(整部三國史,好像就是三個詐騙集團的奮鬥史),好嗎?老了,看別人呼風喚雨,痛快行事,自己的情緒稍有波動,就昏天暗地,鬼哭神號,前塵舊夢、新仇舊恨聯袂來討債,何苦來哉?
少年讀《水滸》,學習「不逆來順受」的生存哲學,勇於改變不合理的現狀。有沒有副作用?當然有!叛逆、反骨、譁眾取寵、獨特創新。會不會變成古惑仔?放心!古惑仔可能有很多人生迷惑,但是對古人不惑,沒興趣讀《水滸》。
老來讀《三國》,又有何用?
用一生的歷練,印證書中的陰險狡詐,玩味天道不孤?或者,蒼天不仁?
會不會學壞?七老八十的人,能壞到哪裡?到哪裡使壞?機關用盡,不過是紙上談兵、腦中烽雲。就算是在自言自語的詭笑中,走完一生,豈非一快?
仔細瞧!那些教你拍案叫絕、掩卷喟嘆乃至捶胸頓足的奇謀詭計、愚蠢情節,像不像你的回憶錄?
大意失荊州、遺恨失東吳、銅雀春深鎖二喬、賠了夫人又折兵......一頁荒唐,百年憾恨。對照你不滿足或不滿百的人生:這裡一座上方谷,你以為勝券在握?那端又見五丈原,出師未捷身先死。「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後,你就回不去臥龍崗,也覓不著桃花源—不對!那是東晉陶淵明的祕密花園。
更可怕的是,你的街亭剛失守,揮不揮淚,都得斷尾求生。赤壁一把火,燒掉你想鏟除敵人、併吞對手的宏願。華容道上捉放曹的故事,讓你想到縱虎歸山?忠義兩難?
神機妙算的諸葛軍師,落得過勞死;隱忍茍活的司馬仲達,建立家天下。
長坂坡上的趙子龍,為什麼不是你的部屬?三顧草廬的劉皇叔,是你引頸企盼的貴人?
滾滾長江東逝水。每一朵浪花,幻生一張英雄臉孔。你是時間巨河上的白髮漁翁,縱觀古今,臨流照影:智者形象是你的假面,將相英姿是你的超我。各路豪傑在你體內桃園結義;善惡諸我驅動蠻荒之力,合謀打造偶爾理想多半醜陋的四不像世界。你的生涯階段,分為玄德期?翼德期?孟德期?因為,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或者,你喜歡孟德斯鳩 期?
別急!你還要體驗劉備的「收買人心」、王朗的「氣爆沙場」(被諸葛亮活活罵死)、曹操的「頭痛時分」、呂布的「忠貞測試」、龐統的「萬箭穿心」、周瑜的「人性魔考」。
小喬是你的情人定像?貂蟬是你的夢中女優?
如果說,三十六計是人類的心思照妖鏡,七十二變—啊!又搞錯了,那是《西遊記》的段子—肯定是你渴望脫離現實桎梏的異想。想什麼?上蒼會不會幫你走後門、開天窗?
不論怎麼變,我們的一生,就是女人的衣櫥,永遠少一件。
哪一件?向時間行賄,求上帝放水,千金難買早知道。
你說,管他天道、地道、人間道還是無間道,我自求我道:正襟危坐,用關羽「刮骨療毒」的精神,悟讀「三國」歷史,洞悉宇宙真相?
可以啊!如果不想腰痠背痛、睡覺落枕,何妨倒讀、反讀、隨時讀、隨便讀或誤讀:這部虛虛實實的章回小說,哪裡篡改了史實?錯植了典故?捏造了神話?誇大了傳奇?小說留下一堆懸疑,等待精明的你去破案。
這天下大勢,也不是只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鐵律,「鼎立」的大鍋裡,藏了不少貓膩 :強強聯手,弱者同盟,當面擁抱,背後插刀,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還有,董卓和義子呂布爭媳婦(貂蟬),曹丕跟老爸曹操搶女人(甄宓)。曹操也不是吃素的,見色忘友,年輕時「擄新娘」陷害袁紹;臨老不修,又霸占了關羽的夢中情人(秦宜祿的妻子杜氏)。
有人說,整個三國時代,前半段,是曹操和劉備的主場(劉備專借別人的場子,而且不還);後半齣,是諸葛亮、司馬懿的各擅勝場。其餘諸子,不值一哂?
錯!「生子當如孫仲謀」的孫權,放眼未來,布局海外:
其一,東吳的服飾「吳服」,傳到東瀛,成為和服的前身。
其二,根據《三國志》記載,孫權曾派「甲士萬人浮海求夷洲」。夷洲是哪兒?相傳是一座仙島。三國時吳人沈瑩的《臨海水土志》也提到這件事,是世界上記述臺灣最早的文字。
想像一部《三國外傳》:莽莽神州,死諸葛、活司馬鬥得天昏地暗,這時,金光萬丈,日出東南隅,就在戰場的邊陲,辭海、文藻的浩渺汪洋,赫赫浮出閃亮的嬰兒地名:臺灣。
權力在哪裡?孫權大帝(以及許多無權無勢的古人)做了示範:創造歷史之最,攻占時間版圖。
人生在何處?活在一部大書裡,和古人為友或為敵,區區此生的鬥爭、合作、忠誠、背叛,一樣不少;還可以在自己的年輪留字:三國,到此一遊。
推薦序 : 〈歷史,悲劇的晚點名〉南山
改寫的異趣
改寫,是一種藝術?還是異趣?
如何改?塗改?修改?篡改?
怎麼寫?敷寫?擴寫?重新寫?
筆者曾言:「改寫,是一項藝術,也是異數:不論你是快手、慢手、代工高手、紅油抄手或無所不能的寫手,切記:你的生花妙筆,是在雜花生樹的森林裡,栽育奇葩......文字、腔調、形式、結構都得翻新,同時要保住原著的精神與精髓。創意、『古意』並存,讓讀者在老戲碼裡看到新戲法,有所本,卻也無所泊靠......創作之妙,就在虛實交錯,相映成趣。」(〈天命所歸的悲情傳奇〉,收進新新古典《水滸傳》,二○一九年,臺北,三民)
什麼「趣」?別出心裁的妙趣。教人覷目以望的大異其趣。
或者說,類似新瓶舊酒、老屋拉皮的奇趣:對人物的詮釋、戰爭的描寫、歷史的觀照、情節的推演,以及,那個不容更動、「天下一統」的結局,自出機杼,成一家之言。
又或者,大處放眼,小處著手:「虛實交錯」的亮點在於,更動不影響大局的細節,來增添精彩度,一種無關緊要的驚天地、泣鬼神。
以《新新三國演義》為例,孔明可以「借東風」,但不能擅改赤壁之戰的結果,也不能在華容道偷偷「做掉」曹操;諸葛使出「空城計」,司馬懿明知有詐,內心不服,但為了尊重原著,也只好退兵。
貴為中國第一部長篇歷史章回小說,《三國演義》是根據正史《三國志》改編而來,羅貫中會乖乖「忠於史實」?清朝史學家章學誠說:「唯《三國演義》則七分實事,三分虛構,以致觀者,往往為之惑亂。」
是「惑亂」?還是目眩神迷,擊節讚賞?因人而異,難有定論。若要細究《三國演義》的成色,除歷史事實外,不乏茶坊酒肆之言、巷議街談。要知道,《三國演義》成書之前,三國的故事早已在民間便廣為流傳。加油添醋有之,怪力亂神不少;將英雄將相神化的篇幅,更是不虞匱乏。
迥異於原著的開場
張啟疆的三國故事,會乖乖「忠於原著」《三國演義》?
細節不論,光是開場,這部《新新三國演義》就展現出嶄新的面貌:層層加框的文學設計,一種後現代技巧。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宴桃園豪傑三結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是讀者耳熟能詳的故事線頭;「滾滾長江東逝水」,更為世人朗朗上口,傳誦不絕。到了張啟疆筆下,顯然,這位受到現代主義薰陶的小說家對「順時敘事」的興致不高,改採「讓故事說故事」的加框手法:兩名「世外高人」(年輕書生、青衣文士)談論二位當世梟雄(曹操、劉備),談論天下英雄。
談論是「框」,談論裡有談論,故事中說故事,是謂「加框」。
或者該說,這部小說有兩個開場:「問津之一」的江邊對話,是第一開場,一番「指點迷津」、「是英雄自能識英雄」後,筆鋒一轉,帶入第二開場:正文第一章「敢問天下英雄」,也就是曹操、劉備在丞相府的「煮酒論英雄」。
乍看之下,後者是前者的曲中論,前者為後者的開場白?二位世外高人談古論今,品評人物?其實不然!讀到上部問津之八,赫然發現,外框亦為內裡,二位高人絕非置身「世外」,而是三國故事裡的關鍵角色。
細究小說時空,第一開場(江邊對話)的場景,如夢似幻,恍若夢境:
霧濛濛的江面,像是罩上厚厚一層白灰色氣牆,囚禁災澇,護衛水鄉。
神來一筆,天庭潑墨。風、雲、山、水,在一種蒸騰的快意、蛻形的丕變中,漸次消融,渾然一體。幾隻草寫天書的飛鳥,時而盤旋,忽而俯衝,點指江面,激起水花或輕漣。
(《新新三國演義‧問津之一》)
實際上,斯情斯景並非向壁虛構,而是真人實事,預埋伏筆。卷頭詞「滾滾長江東逝水」,也就從「旁注」的角色,轉進內文,成為小說實景:象徵「挾泥沙,混清濁,泯恩仇,孕魚龍」的空間設計。
時間呢?(為了避免破哏,筆者不便道破年輕書生、青衣文士的身分。)大約推估,是在「官渡之役」後,「赤壁之戰」前。換算成小說時空,第一開場的時間點,是在《新新三國演義》上部的五分之四處。
至於第二開場(煮酒論英雄)的時間切點,相當明確:西元一九九年(建安四年),約莫是百年三國史 的五分之一處。那時,黃巾賊已滅,關雲長「溫酒斬華雄」的事蹟,傳遍天下;虎牢關「三英戰呂布」的強檔,轟動上演。呂奉先乘夜襲徐郡、孫伯符大戰嚴白虎......等經典戰役,接踵而來。
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局勢已經成形。八路諸侯會聚,對付兵強馬壯的袁紹。
連番好戲,就此錯過?不!滅黃巾、殺呂布、討袁紹等「前文」,在馬不停蹄的劇情行進中,交錯運用倒敘、插敘,鑲嵌圓補,前呼後應,不讓讀者錯失任何一場精彩戰役。
關鍵時刻
讀者或許要問,為什麼不話說從頭,娓娓道來,而要挑選「五分之一處」的黃道吉日?作者在玩什麼?
很簡單!孕育對決之前的對抗,對抗之前的對立,對立之前很不對盤的對弈—以江山為棋局,處處機鋒的對話來呈現。
作者張啟疆曾在自序〈老,誤讀三國〉中提及:「有人說,整個三國時代,前半段,是曹操和劉備的主場(劉備專借別人的場子,而且不還);後半齣,是諸葛亮、司馬懿的各擅勝場。」
那位「有人」,應該不是友人,是作者自己。
顯然,張啟疆認為,曹、劉之間的戰爭,早在「煮酒論英雄」那一夜,就點燃了熊熊燹火。
不然,雨停後,怎會有「兩名大漢(關羽和張飛)手提寶劍,從(丞相府)大門衝至後院,直抵亭前」—幹嘛?擔心大哥為曹賊所害,拚死來救。
附帶一提,「火攻」是中國古代戰爭的致命武器;火的意象,更是貫穿曹、劉二大梟皇運勢的徵兆。
兩人的初遇,是在討伐黃巾賊,「火焰張天,草木皆焚,旗倒營摧,哀鴻遍野」的場合:
一名細眼長髯、面白如霜的書生武將......騎著匹黑色寶馬—大宛良駒「絕影」,左眄右睞,雄霸之態,睥睨之姿,教人望而生畏。
那人的眼角餘光,從頭到腳,將劉備狠狠打量了一番,嘴角輕揚,似笑非似,隨即策馬轉身,揚長而去。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此人是誰?教劉備心頭一緊,看倌眼睛一亮,不是白面曹操,還會是誰?
這一會,對劉備的意義是什麼?張啟疆來了一段快板:「是發現獵物的鷹眼、尋找同類的鯨唱,是煮酒論英雄的預約,是鏖戰三分國的請帖;是死敵的會前會、示現的王見王,是飛越九重顧盼自雄之際,赫見峰巒迭起、天外有天。」
還有片刻心理戲:「劉備乍見一片火海時,腦中閃過四個字:火光之災。」
這災劫,天機圖讖般的野火象徵,應驗在曹操的赤壁大敗,劉備伐吳時險些死於火燒連營......
總之,那一夜,是決定後來數十年天下大勢的「關鍵時刻」,劉備與曹操糾纏一生的「初夜」。
神話助威
如此重大的日子,難道不該「驚天地、泣鬼神」?
原著用「陰雲漠漠,驟雨將至」、「雷聲大作」,營造聲光效果。
張啟疆怎麼表現?
電光一閃,雷霆乍現,燦如白晝一瞬,又似燭龍睜眼,帶給人間詭魅的光明。
幽暗夜空狂風起,陰霾湧,暴雨將至。
一場及時雨,能澆熄神洲大陸的遍地烽火?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堪稱金光重炮雷電交加升級版。
不只如此,為彰顯兩人的帝王命格,還請來神話助威:
龍,蟒身、蜥腿、鷹爪、蛇尾、鹿角、魚鱗、口角有鬚、額下有珠。自古以來,一直是天子圖騰、皇權象徵。傳說大禹治水,得龍之助;漢武防火,而將蚩尾置頂。有鱗者稱蛟龍,有翼者為應龍,有角者名虯龍,無角者號螭龍。能隱能顯,有真有假;春時登天,秋後潛淵。又能興雲致雨、掀波作浪......哼!總之,你曹阿瞞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假貨,我劉玄德才是「匡復漢室」的真龍。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再加上差點嚇死劉備的那句「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像不像犯罪驚悚懸疑劇的片頭?
不過,劉備也不是被嚇大的—雖然他這一生,備受驚嚇。
之後—或者該說「之前」,張啟疆先回頭交代「桃園三結義」以來,宦官亂政、董卓專權......種種,再接回離開曹營、四處流亡、大戰赤壁、占奪荊州、稱帝川蜀......「三國鼎立」的態勢,於焉成形。
時間結構
不論怎麼岔繞、轉接,《新新三國演義》的小說舞台,上九下九共計十八章,約可粗分為四種時間:
一、群雄並起。
二、三國鼎立。
三、懿、亮之爭。
四、垃圾時間—諸葛亮、司馬懿死後到天下一統的混亂時期。
大陸版《三國》電視劇,結束在司馬懿病逝,之後的漫長數十載,一語帶過。
這部《新新三國演義》,則將「後諸葛時代」(長達四十六年)壓縮在下冊最後一章的下半段。
顯然,在史家、識者眼中,「三國」這齣豪華夜宴,在諸葛亮、司馬懿之後,只剩下比「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楊修語)更乏善可陳的殘羹剩飯。
甚至,站在「蜀漢」的敘事觀點(也可稱作「亮」點),將三國歷史濃縮為精華版,時間和空間都將縮限:時間短少了三分之二,從西元二○七年到西元二三四年,從三顧茅廬到諸葛禳星;空間呢?出臥龍崗,奪新野、戰赤壁、借荊州,進入川蜀,五月渡瀘,六出岐山,最後在五丈原劃下句點。
這是一齣局部時空秀,在儒家觀點的指揮棒下,拍成「限制級」的歷史劇,偏處一隅小王朝復國不成的故事。
超敘事觀點
但「王業偏安」是事實,以卵擊石是現實;北伐中原,是亂世忠臣實現不了的伏櫪美夢。張啟疆似乎意識到這種弔詭,而在下冊採用「超敘事觀點」:層層疊疊的「敘事」者(說書人、讀者、論者,也可以是天地萬物、日月星辰),在「茫茫大氣、濛濛江面、滔滔流水」的幻虛空間(向壁),彼此對話,交相詰問,化為「愕鳴驚叫的兩岸猿聲」。
誰在問?誰來答?
正確說,張啟疆設計了兩名幻影人物、針鋒相對的兩種聲音:吟誦聲和冷笑聲,擺盪六合,穿梭古今。
例如:
「你以為,孔明搞了一座七星壇,挑了甲子吉辰,沐浴齋戒,身披道衣,赤足散髮,裝模作樣......是要幹嘛?借東風?」
「難道不是?」冷笑聲故意問。
「不!時辰已至,他得仰聞天聽,夜觀乾象,恭領老天爺的諭旨:那曹賊固然可惡,但命不該絕,你得放他一馬。如果你是孔明,會怎麼做?」
(《新新三國演義‧向壁之一》)
這一段,是在旁敲「華容道捉放曹」的雙重設計,側擊天意、人事必須妥協的無奈心理。
又如,探討「直取荊、益」的得失:「得的是飛龍在天,失的是鳳落九泉。」
前者點出劉備「搶到開基立業之地」,但「蜀道通時只有(臥)龍」;後者是指龐統殞落。
「一在天上,一在地下;天地失衡,龍鳳不全,也就注定日後蜀漢的格局:難竟全功。」
那冷笑聲,一逕語不驚人死不休:「至少,在劉備率七十萬大軍東征時,有一位深諳兵法的軍師在旁,或者說,在『龐』,就不會犯下『火燒連營』的錯誤了。」
(《新新三國演義‧向壁之二》)
融入‧淡出
下冊的「向壁」,一如上冊的「問津」,具備旁敘功能的加框角色。同樣是「設計對白」,不同的是,「問津」融入情節,成為內文一部分;「向壁」卻是層層淡出,竟似退離歷史的現場。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怎麼?連杜工部的詩都拿出來搬弄?咱們身處三國時空,閣下卻用上後代詩人的觀點,想要一解『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哀痛?」
(《新新三國演義‧向壁之九》)
貌似殊途,實則同歸;作者試圖拉高層級,擴張故事的版圖。
「先生以為自己是在三國?盛唐?還是那不知伊於胡底的『後代』?」
「我以為,那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浪聲,依舊在為咱們的古今笑談協奏呢!」
(《新新三國演義‧向壁之九》)
兩名「時空旅人」究竟是誰?
是「蜀中多俊傑」的張溫,對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無所不通」的秦宓?
是「兩朝老臣」—兩個朝代的孤臣,分據大河兩岸,傾訴「無力可回天」的萬古哀愁?
是擬人化的折戟和銷鐵,某場戰役血流漂櫓的響動?
是子虛公和烏有侯?文人筆下縱論古今的虛構角色?
是現實仇敵兼歷史朋友?被嚇壞的活司馬,夢見死諸葛?或者,臥龍崗的「大夢誰先覺」,年輕版孔明夢見自己和司馬的倥傯一生?
連(理應作古的)年輕書生、青衣文士都「復出」江湖,繼續鬥嘴。只是,前者揮扇晃腦,但見扇羽脫落,「轉瞬間變成白髮老者」;後者身半斜,背微駝,雙手交叉於後,化為「一尊斑駁石像」。
也許是「名落孫山的窮書生、投閒置散的白頭秀才,胸懷大志,抑鬱一生,一夜驚夢,以為自己可以穿時越空,更改歷史」。
也許,張啟疆欲言又止的是:你是歷史故事的撰寫者,我是掩卷嘆息的讀者。
顯然,「向壁」是「問津」的「更上一層樓」,再加多重框,框中有框,交錯疊現,擴映萬千,形成耐人尋味的「多層膜」敘事。
想像一種畫面:古往今來,成千上萬名讀者(包括史家、論者),人手一本書,聚精三國史,會神劉、關、張;時而撫案,時而掩卷,不免為世道掉淚,經常替古人擔憂......終究,殘局棄子,同聲一嘆。
如果時空可以輻湊、岔散、拼貼與重組,將諸時異空揉交在一點,便是不同時代各地讀者的「聲聚」:那一嘆,驚天巨響,勝過神龍現蹤的雷霆,是所有閱讀靈魂的觀點交混、眾聲喧嘩。
「生聚」可以得到「教訓」,靈魂、意念的交會,能譜出新曲?影響什麼?帶給世人何種殷鑑?
超越的視野
筆者以為,這位作者(同聲中的一嘆)不只是撫今追昔,還想延伸眼界,營造跨越時間,混同古今,不必為誰「掉淚」、「擔憂」的超越視野。
前述「古今笑談」、「三國?盛唐?還是那不知伊於胡底的『後代』?」即是打破歷史界線的「超越」筆法。
值得探究的是,什麼樣的視野?
曹操撚鬚輕笑,笑得雨過天青—喔不!應該說,天際的暴亂消逝無蹤,斜月破出雲層,睜一隻戲迷的眼,俯瞰人間幻劇。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這是天上諸神的視角。
誰亡誰?誰併誰?誰歸降誰?誰殺錯誰?一代奸雄如果眼界夠遠,想像夠瘋,何妨穿越遠古之前的洪荒—那是何時?盤古開天後,火神降臨前,拜訪那橫行了千萬年,地面、水裡、空中的超級霸王:恐龍。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有請「恐龍」嘲弄「真龍」(古中國的皇權象徵)的觀點。
顯然,作者的史觀,是隔岸觀火(遠距觀照得失功過、權力更迭),近處看花(戰爭、人性、謀略的細節敷寫),極盡栩栩如生,不想入戲太深;譏諷俯拾皆是,針砭處處可見。例如:
有情而生、為義而聚、任性而亡的悲劇三部曲。
這三人(指劉、關、張),是神的腦、心、左右手,遺落在皇權式微、神恩散軼、百姓流離的亂世,經年沉潛,各自修磨,彼此尋覓......一旦合體,天雷接通地火,風雲攪動潮浪;萬丈毫光耀暗室,一線生機救末年。是的,兵馬倥傯的東漢末年,一尊赫赫神將、無敵戰龍,殺進百孔千瘡的神州,掀開萬年曆上最沉重的板塊、最血腥的史頁。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任性而亡」是指:關羽因「驕矜自大,目中無人」,敗走麥城。賠了性命不說,又斷送「匡復漢室」的絕佳據點:荊州。
「『虎女焉能嫁犬子?』是滿盤皆輸的錯誤的第一步,不但阻斷孫、劉聯手,共討曹操;還招來魏、吳合謀,夾攻荊州。從一舉二得變成兩面作戰,是智也?不智也?或者,失智也?」
「也許,他打從心裡......」吟誦聲欲言又止。
「瞧不起孫權?哈!」冷笑聲變成哈哈大笑,「他若是不急著羞辱孫權,捎封信,去問問劉備和孔明的意見,我是說,就算是拒絕,也得想個漂亮說詞,局勢的發展,也許就不一樣了。」
(《新新三國演義‧向壁之五》)
災難還沒結束呢!比關羽更任性的大哥、三弟,只思報復,罔顧大局,國家大事搞成幫派火併。結果呢?張飛仇令智昏,魯莽遇害;仇上加仇,劉備傾巢而出,率軍東征,七十萬精兵,火燒連營,一夕覆滅。若非諸葛亮「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的運籌善後,蜀漢就此亡國,亦不無可能。
透過這些夾敘夾議的段落,或者說,透過評論這齣悲劇,各種聲音的激烈交鋒,不難窺知,作者對三國(尤其是蜀漢)亦譏亦憐的心理。
看他怎麼形容曹操:
從那時起,曹操胃口大開,到處姦淫擄掠,弄美眉,玩人妻,搞熟女—降將張繡的伯母,搶對手呂布部將之妻—秦宜祿的老婆杜氏,連寡婦也不放過;生平唯一敗績,竟是輸給自己兒子:他肖想袁紹次子袁熙之妻甄氏—曹植〈洛神賦〉的女主角,卻被曹丕搶先一步,插旗兼播種,生下後來的魏明帝曹叡。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順便消遣袁紹:
可惜,家世顯赫的袁大公子,沒能在「搶新娘」鼻青臉腫的慘痛教訓中,悟出自己和曹操的差異,也是差距;否則,就不會有後來官渡之役的一敗塗地。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亂世奸雄
關於曹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汝南許劭語)的評價,張啟疆另有見解:
「瞧!閣下的酸儒劣根性又冒出來了。你把曹操說得像個暴君。你們不要『暴君』,偏偏又錯信『欺君』:靠詐術上位的政治騙子(指劉備)......說到殘暴不仁、奸險狡詐,你們尊崇的『高祖皇帝』,才是箇中翹楚吧?」
(《新新三國演義‧問津之七》)
古往今來,若大旱之望雲霓的民心,養晦韜光的仁人志士,一直在殷殷期盼另一號人物:亂治世之奸雄,治亂世之能臣。
(《新新三國演義‧敢問天下英雄》)
「另一號人物」又是誰?翻遍二十五史,也許可以找到不完全吻合的零星身影。
講不完的故事,拆不盡的機關,說不清的是非功過......千百年來,何止千萬道「吟誦聲」、「冷笑聲」,圍繞這齣歷史大戲,各說各話,各自選角,各取所需,各不相讓(各懷鬼胎亦無妨);可以借古諷今,或許以古喻今,也能博古通今,當作古學今用活教材。
筆者以為,如果技術上可行,張啟疆應該會商借「黑洞視界」 ,多維度全方位超廣角八聲道,呈現切面閃爍的三國宇宙。
悲劇最深邃的本質
閱讀是喚靈術,改寫是大劈棺;言簡或可意賅,層出才能不窮。透過—力透紙背而過—書寫,作古千年的英魂、怨靈,穿透時間土壤,蜂擁而出,爭搶歷史的麥克風,大聲疾呼:「歷史的航道不容更改......」、「豈不聞,唯有浪花淘盡英雄,而英雄,從來禁不起潮浪。」
於是,「懿、亮之爭」,或許該說,「天、亮之爭」(顯然,在張啟疆眼中,「瑜、亮之爭」是假議題)便有了爭權奪利之外,更深刻、悲涼的意義:「閣下覺得,諸葛亮是在跟仲達爭?還是與天鬥?」
人與天鬥,才是悲劇最深邃的本質?
劉、關、張鬥不過自己的天性,諸葛亮摸不透老天的脾氣。
「飛越九重顧盼自雄」的曹操,反而找到應時之道:獨力不能回天,但隻手可以遮天。於是有了那句千古名言:「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其實,『天意』很簡單:民之所好而好之,民之所惡而惡之。順民心,應公理,行天道,如此而已。」年輕書生雙手抱拳,仰天一拜。
「你說的是『王道』。天吃不吃這一套,沒人知道。」
(《新新三國演義‧問津之四》)
「披鶴氅,戴綸巾,憑欄而坐,焚香操琴,而琴音不亂......好一位孔明,好一個『丞相之機,神鬼莫測』!」吟誦聲變為讚嘆聲。
「你該在意的是,神鬼之機,丞相莫測?」冷笑聲也轉成詰問聲。
「怎麼之機?如何莫測?請道其詳!」吟誦聲化出年輕書生,面露不解。
「『空城計』固然精彩,但純屬個人表演、即興之作;只能證明司馬懿『不如孔明』,卻不能改變『蜀不敵魏』的大局。」
(《新新三國演義‧向壁之八》)
想來,草船借箭、借東風,以及,在「帳內設七盞大燈、四十九盞小燈,另設一盞本命燈—七日內主燈不滅,他便可再多活十二年」的祈禳之法......再怎麼「神鬼莫測」的智者,滿腹韜略,一身皮囊,都是向天借命。
歷史的鐘擺效應?
秉燭夜讀,讀到什麼?留取丹心?留得青山?笑傲江湖?稱霸天下?
一套二十五史,月光下排排站,不過是唱歌答數,長吁短嘆,悲劇的晚點名。
耐人尋味的是,已經定讞的歷史,或許「不容更改」,但沒有規定,不可以有新的詮釋。例如:
不知為何,劉備對眼前少年(趙子龍)萌生一腔子難以言喻的「親切感」:如何親?怎麼切?他說不上來。一種比一見如故、如兄如弟更進一步的感覺。劉備只能模糊感應到「風從虎」、「雲從龍」之類的王者直覺、天命歸趨:此人必將為我所用,渾然不知:何謂「子龍」?望子如何成龍?眼前之人與他的嫡親子嗣密切相關,是護守他劉氏王朝唯一血脈的天降神兵。
心頭竄熱,咽喉凝噎,劉備突然抱住對方,又是拍肩,又是搥背......
(《新新三國演義‧常山趙子龍》)
「子龍」竟作如是解!我們當然可以將這段表演看成劉備的「識人之明」(劉備一生最成功的事,是讓自己成為「識『明』之人」),以及「收買人心」起手式。
最有趣的說法,當推卷末的「鐘擺效應」:
「昔有三家分晉,今有三家歸晉。正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一歷史鐵律,喔不!是鐘擺,顛撲不破。」
(《新新三國演義‧向壁之九》)
「三家分晉」是指春秋末年,晉國被韓、趙、魏三家瓜分的事件,也是春秋、戰國的分野。司馬光編年體史書《資治通鑑》的記載,就從這一事件開始。
兩起分合,本為巧合。但作者似乎認為,促成「歷史鐵律」的力量,來自一枚關鍵詞:司馬。
昔有漢武帝「迫害」司馬遷:施以斷子絕孫的酷刑(司馬遷因而發憤著史記,發揮文字的力量);後有司馬家斬草除根,結束以三國為名的「東漢末年」。東漢雖是亡於曹魏,但,別忘了還有蜀漢,收拾天下亂局的人,卻是司馬一族。
當然,司馬遷和司馬炎有沒有親戚關係?有待考證。百千年的開枝散葉,因果早已混亂。所以才說是「文字的力量」:以史為始,盪幅六百多年,而在歷史另一端,畫出對稱走勢圖。冥冥之中,鐘擺的起點,又落入另一位司馬家後代(司馬光)的筆下。
對照張啟疆前作新新古典《水滸傳》裡,刻意「擴大戰場」的序言:
(梁山好漢)若能結合其他在野勢力,一舉推翻貪腐無能的朝廷—個人成敗、歷史功過事小,當時的中原動盪不安,盜賊四起,蠻夷蠢蠢欲動,金兵就要南下......(這群)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終極戰士」,應該就是保衛家國的主力軍。後來的岳飛,也許不必戰得那般孤獨與淒涼。
(《水滸傳‧自序》)
不難窺出,所謂「歷史」,不只是死去的書頁,也是活來的時空;改朝換代帶來了連鎖錯動:一頁青史不只是一個故事。斷代史的背後,是生滅消長的渾然全史,一座由複雜齒輪組成的龐然城國。
瞧瞧全書的最後一行:
結束了擾攘動亂的三國時代,也預留另一動亂時代的伏筆:五胡亂華。
(《新新三國演義‧三家歸晉》)
庚子年深秋於結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