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魂如初 3: 惟願星辰
作者 | 懷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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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劍魂如初 3: 惟願星辰:以吻封緘,互許此生老街的初相遇,古鎮上的傾心許諾;他曾不告而別,卻也曾捨命相救……如今,她即將步上紅毯,而他,會在紅毯的另一端等她。然,二 |
作者 | 懷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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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劍魂如初 3: 惟願星辰:以吻封緘,互許此生老街的初相遇,古鎮上的傾心許諾;他曾不告而別,卻也曾捨命相救……如今,她即將步上紅毯,而他,會在紅毯的另一端等她。然,二 |
內容簡介 以吻封緘,互許此生 老街的初相遇,古鎮上的傾心許諾;他曾不告而別,卻也曾捨命相救…… 如今,她即將步上紅毯,而他,會在紅毯的另一端等她。 然,二十年後呢? 隨著時光漸生華髮的她,與亙久不變,依舊俊朗挺拔的他, 並肩而立時的粲然,依舊嗎? ▎張大春極力推薦:「《劍魂如初》是我過去這幾年來看到,最精采的既奇幻又愛情的作品!」 始終橫亙在如初與蕭練之間的禁制,終於在如初的奮力一搏下順利移除了。蕭練的心結似乎也隨著解開許多,眉目間不再如往常沉鬱,取而代之的是再無顧忌的炙熱情感。他還是那個冷靜自持的蕭練,但更加直接坦率,肢體上的距離也比從前要來得親近許多。他知道,與如初的每一個平凡日子都是費盡千山萬水才走到的,而未來的每一日卻是已見盡頭的倒數,一分一秒都是流逝。於是他們互許二十年,在他依然青春,而她還美好的年歲。 然而,復原後甦醒的鼎姐,預見了如初與所有化形者的衝突對立,動搖了彼此的信任;曾經掀起軒然大波的刑名與葉云謙、神秘難辨敵友的亞醜族、尋找記憶的姜尋和意外復活的祝九,各自帶著內心的盤算捲入另一場關於傳承的風暴。一場族與族、人與物的爭鬥,才正掀開序幕……
作者介紹 懷觀生於高雄岡山,一個人口不滿十萬的南方小鎮。十二歲以前住在一棟有著小小藏書閣樓的三層樓房。在閣樓裡她同時讀到了曹雪芹的《紅樓夢》與喬治馬丁的《萊安娜之歌》;兩者相加,成為她幻想與寫作的出發點。在清華大學取得碩士學位之後,懷觀進入芝加哥大學經濟學博士班。在那裡她不但認識到世界頂級的學術心智,也因此接觸了英美的故事寫作教育。之後她先後旅居紐約州、蒙特婁、香港等地,最後回到家鄉。著有《未見鍾情》《劍魂如初》與《山河如故》。FB粉絲專頁:請搜尋「懷觀」IG官方帳號:@huai_guan劍魂如初IG官方帳號:@her.sword.official
產品目錄 序:無盡人間 1. 早該知道 2. 恐懼與渴望 3. 無風 4. 情書 5. 無條件信任 6. 難得糊塗 7. 今何在 8. 是你 9. 凶手 10. 兩心同 11. 永生永世 12. 甦醒 13. 獨一無二 14. 如故 15. 敵友 16. 回家 17. 吉金 18. 一戰 19. 一言為定 20. 控制 21. 取捨 22. 不該 23. 驟然 24. 對立 25. 遲遲 26. 長夜 27. 開始與結束 尾聲
書名 / | 劍魂如初 3: 惟願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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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懷觀 |
簡介 / | 劍魂如初 3: 惟願星辰:以吻封緘,互許此生老街的初相遇,古鎮上的傾心許諾;他曾不告而別,卻也曾捨命相救……如今,她即將步上紅毯,而他,會在紅毯的另一端等她。然,二 |
出版社 /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1337142 |
ISBN10 / | 9861337148 |
EAN / | 9789861337142 |
誠品26碼 / | 2681871229004 |
頁數 / | 368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 改編VR互動劇場,奇幻愛情跳脫文字,真實呈現眼前!影視計畫同步啟動中!
◆ 女王(作家)、林達陽(詩人)、張大春(作家)、陳希聖(製作人)、 陳名珉(作家)、陳慧如(影視編劇) 動容推薦
內文 : 序:無盡人間
祝九站在墓室中央,仰頭看黃沙傾洩而下,心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遺憾——
可惜,再無緣得見碧海青天。
也就只是那麼一個念頭閃過去而已。畢竟,對他而言,無窮無止境的生命老早成為一種負擔,而非特權。
救過太多人,遇過太多次恩將仇報,乃至於這一次,當他看著那群村民逃離古墓,割斷救援繩索之際,心中一點意外都沒有,只感到疲憊。
至善至惡人性,至明至暗人心。
可惜,知止不懂。
胸口泛起一股鈍鈍的痛。但祝九隨即想著,那樣也好。不受他牽累,知止當能活得更肆意自如,不負神兵大夏龍雀名號。
流沙迅速淹至腰部,周圍倏地變暗。緊接著,不遠處的半空中隱約浮現一株參天巨樹,閃耀著青色與金色交織的光芒,樹枝輕輕擺動,好似在向他招手。
這株樹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吸引力,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臣服之意,祝九在那一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彷彿只要交出自我,便可以得到解脫。
朝樹的方向走了兩步,他猛然一驚——不對,這不是長眠,這是毀滅!
然而已經太遲了,祝九腳下一空,身體頓時飄浮在半空中,一條手指粗細的金色氣根自樹枝下射出,將他緊緊纏住,拖向巨樹。力氣一點一滴自體內沿著氣根往外流逝。更可怕的是,生平頭一回,本體劍不受控制自動浮現,被氣根牽引著迅速往樹飛去,離他越來越遠。
手中無劍,身體動彈不得,就連意識都逐漸變模糊,祝九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狠狠咬住自己的舌頭,保持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呀地一聲自頭頂傳來,他勉力張開眼,只見大樹底下憑空出現一扇用樹枝編紮而成的簡陋柴門,一片金燦燦的葉片自枝椏飄落,緊接著,一名穿著旗袍的女子推門而出,接住了他飄在半空之中的本體劍。
女子用指腹撫摩劍身,緩緩說:「劉徹鑄來祭泰山的八服劍,可惜,斷成兩截……咦,劍都斷了,你倒還醒著?」
隨著女子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他,纏繞住祝九的氣根緩緩下沉,將他放至地面,然後鬆開,退回巨樹。
祝九掙扎著爬起身,苦笑答:「命硬吧。」
「我從不信命。」女子放開手,任憑斷劍浮在空中,轉過身便往門走。
祝九勉強提起一口氣,朝女子的背影喊:「山長?」
女子腳步一頓,身體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態固定不動片刻,這才僵硬地轉回頭,問:「你知道我?」
「臆測而已。」祝九欠身為禮,謹慎地回答。
女子唔了一聲,跨前一步,居高臨下俯視他。四目相對,祝九赫然發現她原本深褐色的瞳孔如今蒙上一層淡淡的金霧,眼神也變了,帶著冷酷與評量,彷彿在這轉身之間,他就從一柄斷劍變成一件商品,待價而沽。
這怎麼回事?祝九面上不顯,心內暗自提高警覺,女子用上位者帶著優越感的態度,再問:「為了救人,折成兩段,你後悔嗎?」
這一句,她連聲音都不一樣了。祝九目光沉了沉,挺直腰再答:「祝九處世,但求問心無愧,從不言悔。」
女子貌似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倘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回去改變自己的命運,你會怎麼做?」
重來一次,改變命運,有那麼容易?她究竟想送他回去做什麼?
女子眼中的金霧越來越濃,映得一雙眸子泛出微光,祝九一邊思索,一邊緩緩回答:「祝九以為,倘若本性不變,無論重來多少次,也只是徒勞無功。性格,才是決定命運的關鍵。」
「所以呢?」
「若能重來,祝九願不惜一切代價,擺脫本性,遵循己心,活成自己真正的樣子。」
「己心?一個物件而已,哪有己心可言。」女子笑出聲,用輕蔑的口吻說:「八服劍作為祭品而出世,本性就是犧牲奉獻。沒了這層本性,你就連出世的資格都沒有了,懂不懂?」
果然,他早就懷疑,所謂本性,根本是人為強加於身的束縛。
壓抑不住心頭驟起的憤怒悲哀,祝九迎上女子的視線,淡淡說:「既然如此,祝九無意重來,閣下也不需要站在這裡,跟一柄斷劍糾纏不清。」
原本不斷呼呼吹動的風,驟然間靜止不動,在女子身後,大樹的氣根悉數緩慢揚起,互相糾纏,在空中織成一張耀武揚威的金色大網,慢慢朝祝九逼近。
願賭服輸。祝九閉上雙眼,靜待死神將他拖走。
然而,就在金網碰觸到他的前一刻,一道歌聲自樹下柴門內隱隱傳出。
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彷彿來自最古老的記憶,伴隨著泉水潺潺流過,打鐵聲鏗鏘叮噹,炭火在爐內嗶剝爆裂。
她拍手唱著:「曾記否,覓歸處,萬千星辰照前路……」
1. 早該知道
「我還是決定辭職。」
接受蕭練求婚的第二天早上,如初坐在「國野驛」餐室靠窗的小圓桌旁,神色凝重地如此開口。
「當然。」坐她對面的蕭練立即回答,一點驚訝或反對的樣子都沒有。
這個反應出乎如初的意料之外,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看著他又說:「我會照原定計畫,開始準備出國進修。」
「選好地點了?」蕭練問。
「還沒,我還在看資料……」如初打住,喝下第二口茶,抬起眼,看進蕭練的眼底,問:「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移除禁制?」
蕭練取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神色出現掙扎,但並未迴避她的視線。過了一會兒,他垂下眼,輕聲說:「只要妳願意,我隨時可以。」
很明顯他原本有話要講,最後選擇不說,但如初顧不得介意。她伸手拉住蕭練,開心地問:「我明天就去找主任,好不好?」
陽光映射下,她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熠熠生輝。蕭練盯著那顆碩大的翡翠片刻,抬起眼,對如初微微一笑,說:「一起去。」
他說到做到,隔天便與如初一起,敲開杜長風辦公室的門。杜長風當場接受了如初的辭呈,並建議她在準備幫蕭練移除禁制的這段期間,轉任為公司的特約修復師,並且搬出員工宿舍……
「那我要住哪裡?」如初聽到這裡,忍不住打岔問。
「老家。」杜長風瞥了蕭練一眼,對如初解釋:「老家有間修復室,裡頭的設備跟十五樓相差無幾,他跟鼎鼎的手術,就在那間修復室裡動,妳早點搬過去,早點適應環境。」
如初噢了一聲,點點頭,想想不對又問:「那為什麼不在十五樓做就好呢?」
「習慣。大手術一定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求個心安。更何況這次缺了鼎鼎的預見,老家有麟兮,多一層防護,有備無患。」
杜長風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完,頓了頓,指著她手上的戒指又說:「恭喜。」
他的語氣並無太多喜意,如初下意識地用右手握住左手,掩蓋住那枚光芒過亮的戒指,結結巴巴地解釋:「剛、決定的,我們還沒有對外公布。」
「婚期也還沒訂下?」杜長風問。
如初猛搖頭。杜長風又看了蕭練一眼,然後說:「那行,就這樣。」
這樣……是怎樣?
幾天後,如初爬上遊艇的甲板,舉目四顧。一年前封狼的事件過後,她雖然不時會造訪森林公園,卻再也沒來過老家,對這一帶的印象已十分模糊。今天湖面上起了濃霧,船在群島中穿梭前進,她張望了好一會兒,卻依然分辨不出老家究竟位於何方,正有點洩氣地打算回到船艙,還沒來得及轉身,後方有人張起一條毯子,將她整個人裹住。
「找什麼?」蕭練環住她,在耳旁低聲問。
如初想了一下,然後回答:「方向。」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著斜前方說:「老家就在北北西。」
如初順著他手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點點頭,眉眼之間的茫然神色卻並未因此減少。蕭練收回手,摸摸她被霧氣沾染到微濕的頭髮,再問:「進修結束之後,妳打算回雨令嗎?」
「不會耶。」衝口而出之後如初有點不好意思,忙補充:「我一直想在國外工作幾年,累積點不一樣的經驗。」
「那樣很好。」蕭練的嘴角彎起一個美麗的弧度,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帶著興味繼續追問:「接下來呢?」
「還沒想。」如初迅速回答後,頓了頓,又說:「出來工作之後,發生的事情太多。多了傳承,多了你,我感覺都還沒來得及修改人生計畫,整個人生就已經、亂到自己都認不出來……」
她再停頓片刻,低聲問:「你呢?」
淡青色小火燄在蕭練的眼底一閃即逝,他欲言又止地凝視著她的側臉片刻,以宣誓般的沉穩語氣,低聲說:「跟妳一起。」
雖然一顆心依舊懸在半空中,乍聽見這四個字,如初還是開心地笑出聲。而霧氣則突然一團團地朝兩旁散開,煙雨迷濛中,一片白牆黑瓦兩層樓高的別墅赫然出現在眼前。
蕭練親了親她的臉頰,一本正經問:「老家,還認得出來嗎?」
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如初瞪了他一眼,蕭練微笑,一把抱起她,腳下劍影浮現,長劍載著兩人緩緩飛向岸邊。
接近甲板時蕭練並未減速,如初咦了一聲,蕭練對她眨眨眼,繼續低空飛行。長劍掠過石板路,飛到老家大門前時陡然拔高,如初還來不及發出驚呼,就看到蕭練帶著她輕鬆越過大門,落到庭院裡。
緊接著,他抱著她一路穿過放置本體的大廳,掛有名家真跡的寬廣起居室,拐個彎順著樓梯飛上二樓,行經一條長長的整面落地玻璃窗走廊之後,才將她放在一扇房門前面。
「妳的房間。」他對她這麼說。
如初推開房門,看到一間十分雅致的套房。空間很大,家具雖只有一桌一椅跟一張床,但每件都是精品,擺設得錯落有致,十分具有藝術感。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如初有點麻木了,她隨意打量環境一眼,忽地想起來,忙問蕭練:「鼎姐以前布置的?」
他點頭,如初低頭看著幾乎要淹沒腳背的長毛地毯,喃喃說:「喬巴會愛死這塊地毯……」
「妳漏了一個重點。」蕭練指指地毯:「我住樓下。」
於是,他們再度成為樓上樓下的鄰居。然而體重已經超過五公斤的黃貓喬巴,卻並未如如初所料地愛上地毯,牠在搬進老家的第二天,便溜出房門,找到一條如初始終沒搞清楚的祕密通道,足足失蹤了大半天。如初嚇得發動全家幫忙找貓,最後還是靠站在屋頂上的青銅麒麟一聲長嘶,大家這才注意到,喬巴正悠閒地躺在屋頂晒太陽。
搬進老家之後,如初還是照以往上班的節奏,每天規律進出位於一樓的修復室,針對專案計畫繼續進行研究。
在這間嶄新的修復室裡,她總共需要完成兩項專案——第一項是跟秦老師一起,修復鼎姐鏽蝕的右耳;第二項則是獨立作業,解除蕭練的禁制。
幾天後,秦觀潮也搭船來到老家。他板著臉、背著雙手在新修復室裡轉了兩圈,走到每個會用上的儀器前面檢查一遍,便又板著臉離開,從頭到尾都對如初愛理不理,讓有心想跟老師多聊幾句的她碰了一鼻子灰。
雖然如此,是夜,如初還是忍不住走進起居室,走到正敲打鍵盤的殷含光面前,問:「現在還來不來得及改變計畫,邀老師加入?」
「我以為,早在去年妳瞞著他私下打造禁制的時候,就已經將他排除在外了。」含光眼睛盯著電腦螢幕,頭也不抬地如此回答。
他最近說話口氣很衝,但如初可以理解。隨著表定移除禁制的時間一天天逼近,她的心情也越來越緊繃,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跳起來。將心比心,想來含光也不好受。
她按下心裡的不舒坦,又對含光說:「之前我打造禁制,無論成功或失敗,對蕭練都沒影響。這次不一樣,還是請老師也加入吧?」
含光抬起頭,冷冷地瞧著她問:「如果修復現場妳出了任何狀況,秦觀潮能接手嗎?」
當然不行。如初搖頭,含光又問:「那邀他進場目的何在?」
「總是,多一個人幫忙——」
「之前我就告訴過妳,凡是關於我們本體的修復工作,涉及的人員越少越好。」含光打斷她,用銳利目光盯住她,又說:「如果妳要一個助手幫忙遞工具或清潔檯面,那儘管訓練我或承影都行,妳需要嗎?」
早在去年底,如初便已將移除禁制的流程寫下,連同辭呈一起交給杜主任。過去半個多月,她又將流程反覆檢討改進,到如今已熟到閉著眼睛都能動手的地步。說實話,這種情況下多一個人在修復室,根本是徒增干擾。
所以究竟為什麼,她會需要秦觀潮進場?
她只是害怕,怕在關鍵時刻,獨自承擔。
如初深深吸了口氣,對上含光的視線,答:「不用。」
「別理大哥,會怕才正常。」原本坐在起居室另一端的承影站起身,雙手插在口袋裡走了過來,一派輕鬆地說:「不過妳也別緊張,反正老三過去百年來活得超廢,不成功大不了保持原狀……」
此時蕭練正好走進來,聞言揚起雙眉,承影微笑,面不改色繼續往下講:「我的意思是,過去一百年,老三韜光養晦,把日子過得像隻烏龜,挺好。」
當然如初聽得出來承影在搞笑,但她笑不出來,只胡亂點點頭,拉住蕭練的衣袖,問:「我移除禁制的時候,你會失去意識吧?」
「當然。」他對她一笑,又說:「這樣反而方便,妳放手做,沒有牽掛。」
他近來彷彿想通了什麼,舉手投足多了三分灑脫,眉目間不再如往常般沉鬱,這個笑容再加上無與倫比的精緻容顏,能教人頓時淪陷其中,再也挪不開眼。
如初非常希望自己能夠淪陷,只可惜事與願違。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再問:「那劍魂呢?如果過程出了任何意外,即使你失去意識,劍魂也一定會現身保護本體的,對不對?」
蕭練默不作聲,含光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不耐煩地答:「從崔氏那次經驗判斷,顯然不對,我們對傳承的了解還是太少……」
說到這裡,含光猛地打住,然而承影注意到他的異樣,看向含光的目光微沉,眼神滿是疑惑。如初則倒抽一口冷氣,將蕭練抓得更緊些,喃喃地說:「我們從來沒有評估過移除禁制失敗的話,你會、你會變成怎麼樣……」
「不需要評估。不會失敗。」蕭練沉聲如此答。
他的聲音充滿自信,如初幾乎要被說服了,她小聲問:「真的嗎?」
「這世上沒有百分之百。」含光插嘴。
蕭練與承影同時瞪了含光一眼,含光不為所動,承影拍拍如初的肩膀,說:「沒事,手術前半小時,麟兮會打開防護罩,確保手術過程不受外界干擾。說到底,當天妳的臨場表現才最要緊,妳出任何差錯,我們都只能站在外面乾瞪眼。」
掌心開始冒汗,如初點頭,喃喃答:「我會盡力——」
「盡力不夠,」含光打斷她,冷冷說:「需要百分之百,不然——」
「你剛剛才說這世上沒有百分之百。」換蕭練用不耐煩的語氣打斷含光。
他頓了頓,轉頭對如初說:「做不好就重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聽他亂發話威脅人。」
「就說個兩句也叫威脅?」含光冷笑:「要是威脅她能增加成功機率,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麼叫威脅,就是怕不但沒用還造成反效果,我才一路好聲好氣,只敢提醒她失敗的後果。」
自從專案計畫啟動之後,這種對峙場面已經發生過不只一次。如初相當懷疑含光的強硬態度不完全因為擔憂移除禁制失敗,也反映了他對自己與蕭練訂婚一事的不以為然。然而含光不肯明講,她也只好裝作不懂,之前幾次她還會出聲打個圓場,或者拉蕭練離開,但今天她實在累了,索性垂眼盯著地板,假裝沒聽見。
然而今天她才一低下頭,就見原本掛在貓咪樂園上的銀薰球慢慢滾了過來,而喬巴翹著尾巴跟在小球後頭,也輕快地小跑步進入起居室。
紫檀木地板忽地有些搖晃,帶動她整個人都產生輕微的暈眩感,如初正懷疑是否自己過去幾天都沒睡好,精神狀態不佳,就見麟兮撒開四個蹄子,轟隆隆追在貓後頭狂奔入室。
牠的體型像匹小馬,跑起來的聲勢卻絕不亞於一條迅猛龍。說時遲那時快,蕭練環在如初腰上的手一緊,腳下劍光閃動,瞬間抱住她飛到落地窗前。含光伸長手撈起肥嚕嚕的喬巴,一個大跨步輕鬆跳過沙發,直接跨到戶外。
唯一留守原地的是殷承影,他站在麟兮前進的路線上,在牠衝過來時攔腰一把抱住,然後整個人朝後方斜飛而出,仰躺在沙發上,身上還壓了一只伸出舌頭直喘氣的青銅麒麟。
下一秒,沙發旁邊矮几上的花瓶搖了搖,跌落至地面。
「汝窯!」如初慘叫。
「複製品。經過上次的教訓,現在全家的瓷器都換成複製品。」蕭練摸摸她的頭髮。
如初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地面上,又發出一聲悲鳴:「銀薰球!」
被踩得扁到不能再扁。
承影翻身跨坐在麟兮身上,伸手撿起薰球,瞧了一眼問:「這玩意哪來的?」
「國野驛的庫存貨。」蕭練答。
「我叫邊鐘再送半打過來。」含光取出手機,按下放音鍵,問如初:「夠不夠用?」
那顆銀薰球論年分是件古董,論手藝則是件藝術品,哪能用打來計算。如初趕緊答:「謝謝,其實再給我一顆就好了——」
「還會再被踩扁的,下次別尖叫,聽得我頭疼。」含光一邊翻手機通訊錄一邊不耐煩地打斷她。
鈴聲響了幾下,旋即被接起,邊鐘痛快地先一口答應,又提到廚房研發出了好幾款新口味的桃酥,有黑糖、抹茶跟椰子口味的,還有一款加了杏仁粒,用法國進口的麵粉,麥味極香,推薦一試。
整個爭執事件,最後以大家和氣討論該買哪些口味的桃酥作為收尾。就連蕭練都被說服了,選了一款無糖但加有核桃與燕麥片的桃酥。聽說這是入冬以來最受歡迎的款式,專門賣給愛吃甜食又怕胖的太太小姐們,沒想到居然意外合乎從來不吃甜食又不怕胖的蕭練的口味……
當然,和緩只在表面,每個人都緊繃著,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改變。
幾天後,如初果然收到六顆刻工與花樣都有些微不同、大小卻相差無幾的鎏金銀薰球,裝在一只手工雕刻著亭臺樓閣山水人物的檀香木盒裡,如同一件精美的禮物般放在她的工作桌上。
至於那個被壓扁的薰球——開玩笑,修復師連碎成百多片的青銅爵都能復原,修復一個被踩扁的銀薰球當然不是問題,正好順便練習紮圓箍幫器物整型。
只不過每當如初看到那個雕花鏤空的古董木盒,心裡總忍不住升起一股感慨,覺得這樣的日子太過奢華,她不太習慣,也不想習慣。
所有的紛紛擾擾,在表定的荊州鼎修復日,塵埃落定。
秦觀潮於早上八點半搭遊艇來到老家。如初一大早就穿上工作服在修復室門口等候。師徒兩人一起進場,秦觀潮鋸開一只豎耳,確認因內部腐蝕緣故,與豎耳相連的鼎緣部分略有變形,但不嚴重。他們於是分工合作,如初負責除鏽,然後把姜拓提供的補料填入腐蝕處,秦觀潮用他自製的小槌,一點點將形變部分敲回去。
修復工序推進得十分謹慎,雖然每一道步驟都已在事前經過討論與電腦模擬,當場他們還是先做小範圍測試,確認無誤後才敢真正全面執行。
如初可以從荊州鼎的外表來判斷修復的進程,但只有身負禮器傳承的秦觀潮,才能夠確知修復工作真正成功與否。
這是一種只能意會、無法言傳的感應,秦觀潮在之前就告訴她,到了這個地步,師父領過門,修行在個人。因此,足足一個禮拜的工作期,如初雖然自問每一步都做得夠踏實,心裡卻始終有點發虛,深怕沒拿捏好,一個對普通古物來說是正確的修復動作,卻會害得鼎姐再也醒不過來。
當豎耳與鼎身之間最後一絲縫隙完全消失之後,如初放下噴槍,推開護目鏡湊近了仔細觀察——肉眼可見之處,完美無暇,但,真的嗎?
她扭過頭徵求老師的意見。還沒開口,就瞧見秦觀潮嘴角微翹,流露出一抹欣慰中帶著感慨的笑容。
他朝她一點頭,說:「成了。」
如初哇地一聲跳了起來,杜長風衝進修復室,伸長雙臂一把抱住師徒兩人,含光、承影跟鏡子紛紛跨了進來,如初抱完了這個抱那個,忙得不可開交,一回頭見蕭練靠在牆壁上望著大家,眼角眉稍均是暖暖的笑意。
三天後,就輪到他了。
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之前,如初已走到蕭練面前,一把抱住他,將頭埋進他寬廣而冰涼的懷中。
熱騰騰的眼淚淌下臉龐,如初一邊哭一邊不忘記警告蕭練:「不要問我為什麼哭,也不要安慰我。」
「懂,抱住就好。」他伸手環住她的腰,語氣裡竟還夾雜一絲笑意。
他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
如初喃喃:「我其實對自己很有信心。」
「我也是。」他輕聲說。
「但還是好怕好怕。」
「我也是。」
連續兩個一模一樣的答案也太敷衍了。如初抬起頭,控訴似地說:「完全看不出來啊。」
「我有信心的時候不哭,怕的時候更不會哭。」蕭練一臉無辜地回答。
澎湃的心情忽地在瞬間止住,如初狠狠瞪了一眼蕭練,一把推開他,板著臉轉回到秦觀潮身旁。
當晚,大家在國野驛辦慶功宴,兼做秦觀潮的歡送會。如初吃到一半才知道秦觀潮的女兒原本在香港工作,之後會調到臺北,因此秦觀潮也打算先去香港逛逛,接著再搬去臺北住一陣子。她知道秦觀潮一直以來的心願就是,退休後跟女兒共度一段時光,然後全世界到處走走看看。如今眼看心願即將實現,如初也很替老師感到高興。
她趁大家酒酣耳熱之際,捧著果汁杯溜到秦觀潮身邊,舉起杯子說:「老師,我敬你,平安出行,旅途愉快。」
秦觀潮喝的是高度數白酒,看上去喝得有點多,臉都紅了。他跟如初碰了下杯,指著旁邊的兩個大紙箱,說:「我師父跟我的筆記,都傳給妳。」
這太珍貴了。如初一疊聲道謝,秦觀潮收回手,指指胸口,大著舌頭又說:「傳承這事兒,擱在心裡比放在腦子裡重要,要記住。」
「一定!」
秦觀潮瞇起眼看她,像是在評估這個弟子,微皺的眉頭彰顯出不盡如意卻又無可奈何的心情。如初最不會應對這種場合,她還在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麼讓氣氛不至於尷尬,卻聽秦觀潮問:「今天妳在修復室裡,有沒有瞧見、嗯,一棵樹?」
為了這次修復,杜長風特別將老家原本的修復室重新裝修,附帶也整理了周圍的庭園。雖然屋內為保持乾淨,連盆栽都不放,但戶外花木扶疏,小橋流水造景一應俱全。從落地的玻璃窗看出去,滿眼綠意,不要說一棵樹,幾十顆樹都數得出來。
「外面那些樹嗎?」如初問。
秦觀潮一怔,神情在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但他揮揮手,說聲沒事,然後又將話題帶回那箱筆記,指點她在研讀時還應該搭配哪些書,這個話題隨即被如初拋諸腦後。
這頓晚餐稱得上是賓主盡歡。離開餐廳前如初又跑到秦觀潮身旁,請老師如果到臺灣一定要通知讓她來招待。
秦觀潮醉醺醺地答應了,如初跟著他一起跨出門,忍不住低聲再問:「老師,我們這次修復,真的成功了吧?」
「那當然。」秦觀潮順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口裡嘟嚷:「妳個小兔崽子還敢懷疑我?」
他真的喝醉了。如初單手抱住頭,傻笑著又問:「那鼎姐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一個月?十個月?一年?十年?這誰能說得準,他們畢竟不是人,我們也不是醫生。」
這句話秦觀潮說得挺大聲,然而並未引起任何驚訝的目光,他說完後步履不穩地往下踏一階,身子晃了晃,杜長風伸手扶住他。如初停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朝身旁的蕭練望去。
他先微微一怔,緊接著會過意來,伸手環住她,發出一聲嘆息。
「你一直知道?」她耳語似地問。
「我以為妳早就知道。」他輕聲回答。
所有的喜悅如退潮般消失得一乾二淨,胸腔被鋪天蓋地的恐懼填滿,壓得如初喘不過氣來。
是的,她早該知道,或者最起碼早該提出這個問題——就算移除禁制的手術能成功,他何時會醒過來?
但,她偏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