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經典詩集套書 (7冊合售)
作者 | 席慕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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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席慕蓉.經典詩集套書 (7冊合售):《七里香》「我知道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好我也知道他有離別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機會上主啊請俯聽我的祈禱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給我一段無 |
作者 | 席慕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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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席慕蓉.經典詩集套書 (7冊合售):《七里香》「我知道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好我也知道他有離別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機會上主啊請俯聽我的祈禱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給我一段無 |
內容簡介 誠品網路書店限量版!限網路通路販售!《七里香》「我知道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好 我也知道他有離別 有衰老 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機會 上主啊 請俯聽我的祈禱 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 給我一段無瑕的回憶 給我一顆溫柔的心 給我一份潔白的戀情 我只能來這世上一次 所以 請再給我一個美麗的名字 好讓他能在夜裏呼喚我 在奔馳的歲月裡 永遠記得我們曾經相愛的事」別人有時後要用一生才能經營出的才情,席慕蓉卻不經意地同時擁有多樣的成功--她的油畫氣勢磅礡、她的素描繁複空靈、她的散文細膩婉轉,而她的詩更是清麗柔媚,讀來如讀一地的澄澈透明的月光。席慕蓉是一棵來自天上的樹,在人間開滿了馥郁繁花。現在,就讓我翻開席慕蓉的第一本詩集,靜靜地進入她筆下那深刻情真的詩的世界吧!《無怨的青春》青春,如同一場盛大而華麗的戲,我們有著不同的假面,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演繹著不同的經歷,卻有著相同的悲哀。如果你愛詩,那你當然不能錯過席慕蓉;如果你不曾接觸詩,那你可以以她的詩來碰觸詩的美麗。在詩的花園裏,席慕蓉無疑是最動人的一朵!《時光九篇》在這本詩集中,除了有五十首詩外,同時非常用心的為詩畫了二十幅插圖,表現出作者詩藝、畫藝多方面的才華。《迷途詩冊》收錄四十首新創作品與三首舊作,以「四月梔子」、「色顏」及「猛?象」三部分為主題,每首詩都呈現席慕蓉的心境或生活感想。在詩作之餘,也隨著詩的不同意境,搭配她早期的針筆素描畫作,此外還有白靈、包爾吉.原野及沈奇的評論。《以詩之名》第7本詩集《以詩之名》,收錄了席慕蓉2006年以來未收錄、甚至未發表過的作品,舊的情懷依然發酵,新的體悟繼續湧現,是愛詩之人不可錯過的珠玉之作。《我摺疊著我的愛》席慕蓉說:「每當新的觸動來臨,我們還是會放下一切,不聽任何勸告,只想用自身全部的熱情再去寫成一首詩。」這本詩集42首詩與20幅畫,收藏著席慕蓉的真心真情。正是席慕蓉兩年來對於生命與原鄉的所有悸動與熱情。《除你之外》席慕蓉的作品傳誦數十年歷久彌新,詩人漫步於思想的曠野上,用創作留下時光的印記,是詩人與自己的對話,也為讀者展現了從未窺見的生命面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席慕蓉祖籍蒙古,生於四川,童年在香港度過,成長於台灣。於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畢業後,赴歐深造。一九六六年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於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藝術學院。在國內外舉行個展多次,曾獲比利時皇家金牌獎、布魯塞爾市政府金牌獎、歐洲美協兩項銅牌獎、金鼎獎最佳作詞及中興文藝獎章新詩獎等。擔任台灣新竹師範學院教授多年,現為專業畫家。 著作有詩集、散文集、畫冊及選本等五十餘種,讀者遍及海內外。近十年來,潛心探索蒙古文化,以原鄉為創作主題。現為內蒙古大學、寧夏大學、南開大學、呼倫貝爾學院、呼和浩特民族學院等校的名譽(或客座)教授,內蒙古博物院特聘研究員,鄂溫克族及鄂倫春族的榮譽公民。詩作被譯為多國文字,在蒙古國、美國及日本均有單行本出版發行。席慕蓉官網:www.booklife.com.tw hsi-muren.asp
書名 / | 席慕蓉.經典詩集套書 (7冊合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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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席慕蓉 |
簡介 / | 席慕蓉.經典詩集套書 (7冊合售):《七里香》「我知道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好我也知道他有離別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機會上主啊請俯聽我的祈禱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給我一段無 |
出版社 / | 叩應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2019033101 |
ISBN10 / | 2019033100 |
EAN / | 9782019033101 |
誠品26碼 / | 2681733447003 |
頁數 / | 1696 |
開數 / | 32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H:精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級別 / | N:無 |
最佳賣點 : 首本詩集《七里香》出版後,不斷締造現代詩集的銷售紀錄
每個人的青春,都有一首席慕蓉的詩
七本詩集,一次擁有,追憶起那段無怨的青春、享受著愛的時光、從生命中散發出的芳香。
內文 : 《七里香》
七里香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
在綠樹白花的籬前
曾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
而滄桑的二十年後
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
微風拂過時
便化作滿園的郁香
成熟
童年的夢幻褪色了
不再是 只願做一隻
長了翅膀的小精靈
有月亮的晚上
倚在窗前的
是漸呈修長的雙手
將火熱的頰貼在石欄上
在古長春藤的蔭裡
有螢火在遊
不再寫流水帳似的日記了
換成了密密的
模糊的字跡
在一頁頁深藍淺藍的淚痕裡
有著誰都不知道的語句
一棵開花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無怨的青春》
為什麼
我可以鎖住我的筆 為什麼
卻鎖不住愛和憂傷
在長長的一生裡 為什麼
歡樂總是乍現就凋落
走的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
《時光九篇》
九月初,去了一趟花蓮。
出門之前,圓神出版社送來了《時光九篇》和《邊緣光影》新版的初校稿,希望我能在九月中旬出發去蒙古高原之前作完二校,雖然離出版的時間還早,可是我喜歡出版社這樣認真和謹慎的態度,就把這兩本書稿都放進背包裡,準備在火車上先來看第一遍。
從台北到花蓮,車程有三個鐘頭,不是假日,乘客不多,車廂裡很安靜,真的很適合作功課。所以,車過松山站不久,我就把《時光九篇》厚厚一疊的校樣拿了出來擺在眼前,開始一頁頁地翻讀下去。
《時光九篇》初版於一九八七年的一月。其中的詩大多是寫於一九八三到八六年間,與此刻相距已經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時光,足夠讓此刻的我成為一個旁觀者,更何況近幾年來我很少翻開這本詩集,所以,如今細細讀來,不由得會生出一種陌生而又新鮮的感覺。
火車一直往前進行,窗外的景色不斷往後退去,我時而凝神校對,時而遊目四顧,進度很緩慢。
當我校對到〈歷史博物館〉那首詩之時,火車已經行走在東部的海岸上,應該是快到南澳了,窗外一邊是大山,一邊是大海,那氣勢真是懾人心魂。美,確實是讓人分心的,我校對的工作因而進展更加緩慢。
然後,就來到詩中的這一段──
歸路難求 且在月明的夜裡
含淚為你斟上一杯葡萄美酒
然後再急撥琵琶 催你上馬
知道再相遇又已是一世
那時候 曾經水草豐美的世界
早已進入神話 只剩下
枯萎的紅柳和白楊 萬里黃沙
讀到這裡,忽然感覺到就在此刻,就在眼前,時光是如何在詩裡詩外疊印起來,不禁在心中暗暗驚呼。
車窗外,是台灣最美麗的東海岸,我對美的認識、觀察與描摹是從這裡才有了豐盈的開始的。
就在這些大山的深處,有許多細秀清涼的草坡,有許多我曾經採摘過的百合花,曾經認真描繪過的峽谷和溪流,有我的如流星始奔,蠟炬初燃的青春啊!
在往後的二十年間,在創作上,無論是繪畫還是詩文都不曾停頓,不過,在我寫出〈歷史博物館〉這首詩的時候,雖已是一九八四年的八月,卻還不識蒙古高原,也未曾見過一叢紅柳,一棵白楊,更別說那萬里的黃沙了。
誰能料想到呢?在又過了二十年之後,重來校對這首詩的我,卻已經在蒙古高原上行走了十幾年了,甚至還往更西去了新疆,往更北去了西伯利亞的東部,見過了多少高山大川,多少水草豐美的世界,更不知出入過多少次的戈壁與大漠!
是的,如果此刻有人向我問起紅柳、白楊與黃沙,我心中會爭先恐後地顯現出多少已然枯萎或是正在盛放色澤嫩紅的柔細花穗,多少悲風蕭蕭或是枝繁葉茂在古道邊矗立的白楊樹,以及,在日出月落之間,不斷變幻著光影的萬里又萬里的黃沙啊!
我是多麼幸運,在創作的長路上,就像好友陳丹燕所說的「能夠遇見溪流又遇見大海」,在時光中涵泳的生命,能夠與這許多美麗的時刻在一首又一首的詩篇中互相疊印起來。
在兩個二十年之後,在一列行駛著的火車車廂之中,我從詩中回望,只覺得前塵如夢,光影雜沓,那些原本是真實生命所留下的深深淺淺的足跡,卻終於成為連自己也難以置信的美麗遭逢了。
《迷途詩冊》
夢中街巷
我的生命在夢裡等待
一間全新的房子在一處熟悉的街巷
擺設著沒有預料到的家具 還有
更多的空間 更多的了解
更多的愛
無視於時間的流逝
我的生命 從容地在夢中等待
是如此親切安靜的十字路口
穿過眼前暗黑而又巨大的車站之後
應該有座城市還一如以往
行人將從我窗下走過
街角每一棵花樹都按著季節綻放
(時間應該還夠 我來過的
我知道怎麼走)
要在夢醒之後才知道又去了一次
那一直在夢裡等待著我的城市
還有歷歷如繪的行程和人生
晚風微涼 帶著分明的茉莉花香
在逐漸加深的夜色裡
那夢中街巷
究竟是誰的邀請 誰的渴望
是誰
在心裡為我暗暗留下的地方
《以詩之名》
以詩之名 我們搜尋記憶
縱使 一切都已是過去了的過去
在溪流的兩岸 目光迂迴之處
畢竟有人曾經深深地愛過
稍早如拓跋鮮卑 更遠如戎狄
這裡原是千萬株白樺的故居
有巫有覡 在暗夜裡一一點燃的篝火前
擊鼓高歌 齊聲頌唱
以詩之名 呼求繁星
其旁有杜鵑 盛開如粉紫色的汪洋
秋霜若降 落葉松滿山層疊金黃
而眼前的濕潤與枯乾 其實
同屬時光細細打磨之後的質感
所謂永恆 原來就在腳下
是這林間何等悠久又豐厚的腐植層
彷彿我們的一生 總是在等待
何時 何人(他會不會踏月而來?)
以詩之名 重履斯地
以沙沙作響的跫音逐步深入
好將洞穴裡沉睡著的昨日
(那所有的百般不捨的昨日啊!)
輕
輕
喚
醒
是的 一切都已是過去了的過去
(為什麼還讓我如此痴迷?)
以詩之名 我們重塑記憶
在溪流的兩岸 我與你相遇之處
畢竟 有人曾經深深地愛過
或許是你
或許只是我自己 而已。
《除你之外》
〈有人問我草原的價值〉
不遠千里而來 向我鄭重提問
他說 他代表了許多許多人
要我解釋 就今日的世界而言
那遠在北方的草原
究竟 還有些什麼存在的理由和價值?
(末日之門已經開啟 黑暗中
億萬隻蟲蟻的鱗翅正在熱烈顫動)
請等一等
讓我先來發問
如果你一向習慣用右手寫字
是不是 就可以讓左手從此消失?
如果你反正也察覺不到自己的肝和肺
是不是
就可以任由它們日漸枯萎?
(最深的海溝會有多深?
最驕傲最貪婪的人心 會有多愚蠢?)
要多巨大的痛苦才能讓你們止步?
要多慘烈的災難才能將你們阻攔?
末日之門已經開啟
難道 沒有一個人願意知曉
地球如你也需要呵護 需要疼惜
更需要一個完整的生命和身體
或許
這樣的毀滅
在宇宙間早已是不斷重複的歷史
末日之門已經開啟
還來得及明白嗎?
那即將被吹散的所謂人類的存在
以及 那如微塵般飄浮著
我們猶在心心念念盤算不停的
所謂 價值
〈沒有墓碑的草原〉—敬致作者大野旭教授
往昔 草原是沒有墓碑的
死去的親人與大地成為一體
是合葬 也是重生
來年芳草遍野 是文化深處
對大自然的孺慕與疼惜
如今 草原也是沒有墓碑的
遍野都豎起了蠻橫的鐵絲網
大自然的循環被迫斷裂 走向死亡
所有的生命最後只能與文化合葬
其中原由 後人
或許可以從你的書中探究
而我們的悲傷呢
那時會在何處 在何處隱藏?
自序 : 回望
幾年前,馬來西亞的水彩畫家謝文釧先生,託人給我寄來一張小畫,是我自己的舊時習作,應該是大學畢業之前交到系裡的一張水墨畫。文釧是我的同班同學,畢業後的那個夏天,去系辦公室辭行的時候,見到這些已經無人認領的作業,在助教的建議之下,他就當作紀念品帶回馬來西亞去了。多年之後,才又輾轉寄還給我。
這張小畫是臨稿的習作,畫得不很用心,乏善可陳。倒是畫面左上角我用拙劣的書法所提的那些字句,喚醒了我的記憶:
關山夢,夢斷故園寒。塞外英豪何處去,天涯鴻雁幾時還,拭淚話陰山。
生硬的字句,早已忘卻的過去,可是我知道這是我填的詞。應該是大學四年級上學期,在溥心畬老師的課堂裡開始學習,胡亂試著填的吧?後來在別的課堂裡交作業的時候,又把它寫了上去。
這真正應該是早已被我遺忘了的「少作」了。但是,多年之後,重新交到我的手上,怎麼越看越像是一封預留的書信?
原來,為了那不曾謀面的原鄉,我其實是一直在作著準備的。
年輕的我還寫過一些,依稀記得的還有:
「……頭白人前效爭媚,烏鞘忘了,犀甲忘了,上馬先呼累。」等等幼稚又怪異的句子,交到溥老師桌上的時候,他看著吟著就微微笑了起來,是多麼溫暖的笑容,佇立在桌前的我,整個人也放鬆了,就安靜地等待著老師的批改和解說……
是多麼遙遠的記憶。
常有人問我,為什麼會開始寫詩?又為什麼還在繼續寫詩?我或許可以用生活中的轉折來回答,譬如戰亂,譬如寂寞, 並且也曾經多次這樣回答過了。可是,心裡卻總是有些不安,覺得這些答案都並不完全,甚至也不一定正確。
什麼才是那個正確而又完全的答案?
或者,我應該說,對於「寫詩」這件事,有沒有一個正確而又完全的答案?
我是一直在追問著的。
是不是因為這不斷的追問與自省,詩,也就不知不覺地繼續寫下去了?
《以詩之名》是我的第七本詩集。
預定在今年的七月出版,那時,離第一冊詩集《七里香》的面世,其間正好隔了三十年。而如果從放進第二冊詩集中最早的那一首是寫成於一九五九年三月來作計算的話,這總數不過四百首左右的詩,就連接了我生命裡超過五十年的時光了。
五十年之間的我,是不斷在改變呢?還是始終沒有改變?
記得在一九九九年春天,第四本詩集《邊緣光影》出版,在極為簡短的序言裡,我曾經斬釘截鐵地宣稱:「詩,不可能是別人,只能是自己。」
我現在也不會反對這句話。可是,我也慢慢發現,在這一生裡,我們其實很難以現有之身的種種經驗,來為「詩中的那個自己」發言。
是的,詩,當然是自己,可是為什麼有時候卻好像另有所本?
一個另有所本的自己?
在這本新的詩集裡,大部份的作品都寫成於二○○五年之後,但是,我也特意放進了一些舊作。有的是從沒發表過的,有些是雖然發表了卻從沒收進到自己詩集裡來的,因此,這本新詩集就成為一本以詩之名來將時光層疊交錯在一起的書冊了。
時光層疊交錯,卻讓我無限驚詫地發現,詩,在此刻,怎麼就像是什麼人給我預留的一封又一封的書信?
時光層疊交錯,當年無人能夠預知卻早已寫在詩中的景象,如今在我眼前在我身旁一一呈現——故土變貌,恩愛成灰,原鄉與我素面相見……
我並不想在此一一舉例,但是,重新回望之時,真是震懾於詩中那些「逼真精確」的預言。是何人?早在一切發生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前,就已經為我這現有之身寫出了歷歷如繪的此刻的生命場景了。(是那個另有所本的自己嗎?)
原來,五十年的時光,在詩中,真有可能是層疊交錯的。
原來,窮五十年的時光,也不過就只是讓我明白了「我的不能明白」。
原來,關於寫詩這件事,我所知的是多麼表面!多麼微小!
可是,儘管如此,在今天這篇文字的最後,我還是忍不住想為我這現有之身與「詩」的關連多說幾句話,譬如那詩中的原鄉。
向溥老師交出的作業「天涯鴻雁幾時還,拭淚話陰山」,應該是一九六二年秋天之後的填詞習作。一九七九年,我寫了一首〈狂風沙〉,這首詩的最後一段,是這樣寫的:
一個從沒見過的地方竟是故鄉
所有的知識只有一個名字
在灰暗的城市裡我找不到方向
父親啊母親
那名字是我心中的刺
這首詩寫成之後的十年,一九八九年八月一日,政府解除了公教人員不得前往中國大陸的禁令,我在八月下旬就又搭飛機,又坐火車,又轉乘吉普車的終於站在我父親的草原上了。盤桓了幾天之後,再轉往母親的河源故里。然後,然後就此展開了我往後這二十多年在蒙古高原上的探尋和行走,一如有些朋友所說的「瘋狂」或者「詭異」的原鄉之旅。
朋友的評語其實並無惡意,他們只是覺得在這一代的還鄉經驗裡,我實在「太超過了現實」而已。
我的朋友,我們這一代人,生在亂世,生在年輕父母流離生涯中的某一個驛站,真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完全來不及為自己準備一個故鄉。
我們終於在台灣尋到一處家鄉,得以定居,得以成長,甚至得以為早逝的母親(或者父親)構築了一處墓地。所以,在幾十年之後,這突然獲得的所謂「回鄉」,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說,回的都只是父母的故鄉而已。不管是陪著父母,或者只能自己一個人回去,也都只是去認一認地方,修一修祖墳,了了一椿心願,也就很可以了。朋友說,沒見過像我這樣一去再去,回個沒完沒了的。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為的是什麼,所以,只好保持沉默。一直到今年,二○一一年的春天,我寫出了〈英雄哲別〉、〈鎖兒罕.失刺〉,與去年完成的〈英雄噶爾丹〉一起,放進這本《以詩之名》的詩集裡,成為書中的第九輯,篇名定為〈英雄組曲〉,在那種完成了什麼的興奮與快樂裡,我好像才終於得到了解答。
我發現,這三首詩放在一起之後,我最大的快樂,並不在於是不是寫了一首可以重現歷史現場的詩,更不是他人所說的什麼使命感的完成,不是,完全不是。我發現,我最大的快樂是一種可以稱之為「竊喜」的滿足和愉悅。
只因為,在這三首詩裡,在詩中的某些細節上,我可以放進了自己的親身體驗。
我終於可以與詩中的那個自己攜手合作,寫出了屬於我們的可以觸摸可以感受的故鄉。
靠著一次又一次的行走,我終於可以把草原上那明亮的月光引入詩行。我還知道斡難河水在夏夜裡依舊冰涼,我知道河岸邊上雜樹林的茂密以及林下水流溫潤的光影,我知道黎明前草尖上的露水忽然會變成一大片模糊的灰白,我知道破曉前東方天穹之上那逼人的彤紅,我甚至也知道了一面歷經滄桑的旌旗,或者一尊供奉了八百年的神聖蘇力德,在族人心中的份量,有多麼沉重……
這些以我這現有之身所獲得的關於原鄉的經驗,雖然依舊是有限的表面和微小,可是,無論如何,在此刻,那個名字再也不會是只能躲在我的心中,卻又時時讓我疼痛的那一根刺了。
靠著不斷的行走與書寫,當然,還有上天的厚賜,我終於得以在心中,在詩裡找到了屬於我自己的故鄉。這對於許多人來說是天經地義的存在,因而是毫不費力的擁有。可是,對於我這個遠離族群遠離了自己的歷史和文化的蒙古人,卻始終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故鄉啊!
原來,我要的就是這個。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尋找,我現在終於明白,我要的就是這個。
而且,我還希望能夠再多要一些。
我多麼希望,能像好友蔣勳寫給我的那幾句話一樣:
「書寫者回頭省視自己一路走來,可能忽然發現,原來走了那麼久,現在才正要開始。」
我多麼希望是如此!
我多麼希望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