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at Expectations
作者 | 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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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遠大前程 (精裝版):狄更斯的寫作天賦,當真是絕大多數小說家所不曾擁有的。--《月亮與六便士》作者毛姆閱讀狄更斯,心情會更好,與世界和解。--俄國文豪托爾斯泰狄更斯的 |
作者 | 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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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遠大前程 (精裝版):狄更斯的寫作天賦,當真是絕大多數小說家所不曾擁有的。--《月亮與六便士》作者毛姆閱讀狄更斯,心情會更好,與世界和解。--俄國文豪托爾斯泰狄更斯的 |
內容簡介 暢銷160年的成長小說, 且看孤兒匹普如何締造屬於他的遠大前程 美國亞馬遜「一生必讀的100本書」、英國BBC百大受歡迎圖書 多次改編成電影、電視劇和舞臺劇! 孤兒匹普從小沒爹沒娘,由脾氣暴躁的姊姊一手帶大。匹普挨的打從沒少過,幸好善良的姊夫喬總是處處維護他。 七歲的時候,他在家附近的墓地偶然遇到一名逃犯,逃犯威脅匹普偷出食物來給他,匹普依約完成了任務。不久,匹普有個機會到鎮上的豪門貴婦郝薇香小姐家裡去玩,大家都說她肯定會給匹普一些「好處」的。 數年後,倫敦一位著名律師突然造訪,他受匿名人士之託送匹普去倫敦接受紳士教育。匹普滿心歡喜,以為自己擁有了遠大前程,開始疏遠從前的親朋好友。然而,當他的幕後恩人現身後,匹普的命運再次出現反轉…… 《遠大前程》除了是成長小說,更是哥德小說、犯罪小說、喜劇、諷刺劇等等多種文學形式的雜糅,在這之中,社會上的上中下各階層的碰撞交集,也讓狄更斯的小說世界更廣闊而豐厚。因此,閱讀《遠大前程》就如同進入一個博大的世界,在這裡還有更多話題值得探討、更多人物值得惦念,也有更多閃耀光芒的瞬間值得銘記。
各界推薦 狄更斯的寫作天賦,當真是絕大多數小說家所不曾擁有的。 --《月亮與六便士》作者 毛姆 閱讀狄更斯,心情會更好,與世界和解。 --俄國文豪 托爾斯泰 狄更斯的地位是牢不可破的。一百三十多年來,他的作品在暢銷書中遙遙領先。在那些廣為流傳的經典中,他僅僅排在《聖經》和莎士比亞之後。 --英國作家 菲.霍布斯鮑姆
作者介紹 查爾斯.狄更斯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 1812-1870) 征服世界的文學大師,極受歡迎的英國文豪。 全名查爾斯·約翰·赫法姆·狄更斯,出生於英國南部樸資茅斯,其父是海軍職員。童年時家道中落,一度被迫輟學,但天賦出眾,聰明好學。 十歲前,讀盡父親藏在閣樓裡的全部古典小說。十二歲時,為補貼家用,去皮鞋作坊當童工,在磨難中成長。 二十一歲時,心驚膽戰將沒有署名的處女作投稿給雜誌,發表後受到巨大鼓舞。二十四歲時,長篇處女作《匹克威克外傳》出版,頗受好評;同年結婚、劇作上演。狄更斯總共創作了十四部長篇小說、數百篇短篇小說和散文。 為了紀念狄更斯,很多地方每年都會舉辦狄更斯節。 經典代表作:《匹克威克外傳》、《孤雛淚》、《小氣財神》、《塊肉餘生記》、《雙城記》、《遠大前程》。王科一王科一(1925-1968) 知名翻譯家。安徽黃山人。 畢業於復旦大學英國文學系。 譯本典雅古樸,被譽為「宛如田野上吹過的一陣清新的風」。 經典代表譯作《遠大前程》,一紙風行,經久不衰。
產品目錄 導讀 近乎完美的作品,近乎無垠的世界 錢佳楠 第一章 沼地驚魂 第二章 偷竊 第三章 霧中逃犯 第四章 惡客臨門 第五章 追捕 第六章 追捕尾聲 第七章 匹普與喬 第八章 郝薇香與艾絲黛拉 第九章 謊言與心緒 第十章 酒家奇遇 第十一章 親朋 第十二章 郝薇香小姐的邀請 第十三章 拜訪莊屋 第十四章 匹普的心思 第十五章 喬大嫂遇襲 第十六章 「J」的含義 第十七章 吐露心聲 第十八章 陌生人的驚喜 第十九章 離別前夕 第二十章 初臨倫敦 第二十一章 奇緣 第二十二章 赫伯爾特·朴凱特 第二十三章 奇妙的朴凱特一家 第二十四章 文米克的邀請 第二十五章 沃伍爾斯的城堡 第二十六章 賈格斯的宴請 第二十七章 喬的拜訪 第二十八章 煎熬的旅途 第二十九章 再訪莊屋 第三十章 未婚妻 第三十一章 伍甫賽的演出 第三十二章 新門監獄 第三十三章 迎接艾絲黛拉 第三十四章 訃告 第三十五章 葬禮 第三十六章 匹普成年 第三十七章 再訪沃伍爾斯 第三十八章 愛與欲 第三十九章 雨夜來客 第四十章 恩人身分 第四十一章 商討 第四十二章 馬格韋契的身世 第四十三章 對峙 第四十四章 告白 第四十五章 文米克的告誡 第四十六章 逃離計畫 第四十七章 康佩生的陰影 第四十八章 馴服的野獸 第四十九章 郝薇香的悔恨 第五十章 往事迷霧 第五十一章 追問 第五十二章 神祕來信 第五十三章 死裡逃生 第五十四章 行動 第五十五章 婚禮 第五十六章 馬格韋契離世 第五十七章 最好的朋友 第五十八章 回鄉 第五十九章 重逢
書名 / | 遠大前程 (精裝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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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 |
簡介 / | 遠大前程 (精裝版):狄更斯的寫作天賦,當真是絕大多數小說家所不曾擁有的。--《月亮與六便士》作者毛姆閱讀狄更斯,心情會更好,與世界和解。--俄國文豪托爾斯泰狄更斯的 |
出版社 / |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6263536111 |
ISBN10 / | 626353611X |
EAN / | 9786263536111 |
誠品26碼 / | 2682354417000 |
頁數 / | 624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H:精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8X4CM |
級別 / | N:無 |
導讀 : 導讀:近乎完美的作品,近乎無垠的世界
一、狄更斯:歷經貧窮且理解貧窮的作家
按照二○○七年版《大英百科全書》對查爾斯·狄更斯的評價,他是一位「不屬於一個時代而是屬於所有時代的作家。」即便到今天,狄更斯在英國文學中的地位被公認為僅次於莎士比亞。
然而,這位大名鼎鼎的英國作家卻有著非常艱辛的童年:他的祖父母長期是克魯勛爵的傭人,父親約翰由於在貴族府邸長大,傾心奢華浮靡的上流社會生活,因而儘管他只是普通職員,卻一直大肆揮霍,經常入不敷出,欠債累累。
查爾斯·狄更斯一八一二年二月七日出生於英格蘭朴資茅斯地區的蘭德波特,但因為父親揮霍無度,他很早就失學,必須幫忙家裡照看弟妹以及分擔雜事。一八二四年,狄更斯的父親因欠債不還而入獄,按照當時的慣例,狄更斯全家搬到馬夏爾負債人監獄居住,剛滿十二歲的狄更斯不得不過著這樣的生活:每天早上,他從寄居的一戶窮人家裡步行來到監獄和家人共進早餐,接著趕緊去做工,午餐經常是一塊麵包,下工後他去監獄吃完飯,一直到監獄鎖門時才回到寄居的家庭睡覺。
狄更斯的半自傳小說《塊肉餘生記》中主人公的童年獨白或可視作大作家這段坎坷人生的寫照:「我整天都在貨行裡做工,而整個星期,我就得靠這點錢過活,從星期一早晨到星期六晚上,從來沒有人給過我任何勸告、建議、鼓勵、安慰、幫助和支持,這一點,就像我渴望上天堂一樣,腦子裡記得一清二楚!」
不久後,祖母和伯父幫父親還清債務,這家人終於搬出了監獄。狄更斯進威靈頓學堂上了兩年學,在那期間,他還和同學一起辦了一份手抄本小報《我們的報紙》,刊登他編寫的故事,深得同學喜愛。但是,這段對尋常人而言再正常不過的校園生活很快又因為父親欠債而終止,而且這次是永久性的終止。一八二七年,十五歲的狄更斯進了一家律師事務所當實習生,主要做些卑微而枯燥的雜務,一年半後,他轉入另一家律師事務所,因為學會速記,他很快成了國會下院的採訪員,在十七歲那年成為專門的審案速記員,十八歲時,幾乎沒有受過什麼正式學校教育的狄更斯辦理了大英博物館的借書證,開始拚命自學。一八三一年,他開始給《議會鏡報》寫通訊稿,一年後,他成了職業記者。
幸運的是,這段灰暗的童年生活日後轉化為這位大作家的無窮財富。全家人住監獄的生活讓他聽聞了獄中各色小人物跌宕起伏的人生,從童工開始的上班經歷又讓他見識了各種市井人物的人生百相。狄更斯最初的夢想是當演員,他為此曾師從著名演員羅伯特·基利學習過舞臺藝術,一八三二年初,他曾參加科文特花園劇團的試鏡,卻因為重感冒錯失了這個機會。翌年,他在倫敦的《每月雜誌》上發表了小說處女作《白楊街的晚餐》,他記者生涯期間描繪倫敦中下層百姓的隨筆和特寫最終於一八三六年結集出版,書名為《博茲札記》。
《博茲札記》的成功引來了出版公司「查普曼和霍爾」的垂青,原本狄更斯被要求為插畫家羅伯特·西摩的畫作配些文字,但西摩在交完第二部分的畫稿後以輕生的方式結束了生命,狄更斯則想著要創作一組連續的故事,他雇了化名「菲茨」的畫家布朗來畫餘下的插圖,而狄更斯的這組故事則是之後聞名遐邇的《匹克威克外傳》。在這之後,狄更斯正式開啟了他璀璨的寫作生涯。
學者薛鴻時先生在《狄更斯文集》總序裡把狄更斯的創作分為三個時期:早期創作從一八三六年至一八四三年,代表作有《匹克威克外傳》、《霧都孤兒》和《聖誕頌歌》,這一時期他的作品更像是天才作家的「即興創作」,世間人物的百態在他的作品中悉數呈現。
中期創作從一八四四年至一八五七年,以《塊肉餘生記》、《荒涼山莊》為典型,這一時期的狄更斯更注重把個人生活經驗和現實觀察雜糅起來,並且在藝術手段上不斷精進。
晚期創作則從一八五八年至一八七○年作者逝世為止,這一時期狄更斯的作品更嚴謹、成熟,也更富道德感,《雙城記》和《遠大前程》都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
狄更斯終其一生給英國文學留下了一系列令人難忘的人物,《霧都孤兒》中的奧利弗·崔斯特,《遠大前程》中的匹普和郝薇香小姐,《雙城記》中的西德尼·卡爾頓和德伐日太太等等。狄更斯筆下的人物有的偽善卑劣,有的畸形荒誕,有的謙遜善良,美國詩人T.S.艾略特認為狄更斯「創造出的人物比人類本身更有力量」。
在這些人物中,狄更斯尤其擅寫窮人,他自身的貧窮經歷讓他對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階級不平等有更深刻的洞見,同時也更珍視人性的善良和真誠。他曾在紐約的一堂講座裡說:「美德不僅見於衣著光鮮的人身上,也見於衣衫襤褸的人身上。」在他的小說裡,那些被現實社會邊緣化甚至拋棄的窮人留下了五彩斑斕的足跡,上流社會的道貌岸然和空虛實質常常在一生踐行美德的勞工階層面前真相畢露。倫敦也在狄更斯的筆下有了另一個形象:充滿臭氣和煤灰。
更令人敬仰的是,現實生活中的狄更斯一心向著窮人,在他五十八年並不漫長的人生中,他投身慈善事業,在銀行家資助下創建「無家婦女之家」,收留被迫流落街頭的妓女,為她們提供重新受教育和開啟人生的機會,他幫助過工人作家約翰·奧弗斯出版作品,並且在後者病逝後,募集資金,供養他的孩子上學。
(未完)
錢佳楠
二○二○年十月十日
於洛杉磯
內文 : 第一章 沼地驚魂
我父親姓匹瑞普,我自己的教名叫作斐理普。童年時口齒不清,這姓和名我念來念去都只能念成匹普,無論如何也不能念得更完整、更清晰。於是我就管自己叫匹普,後來別人也都跟著匹普匹普地叫開了。
我說我父親姓匹瑞普,這是看了他的墓碑,聽見姊姊說起,才知道的。姊姊嫁了個名叫喬·葛吉瑞的鐵匠,人家都管她叫喬·葛吉瑞大嫂。我既沒有見過親生父母,也沒見過爹娘的肖像(他們那時候離拍照這玩意兒還遠著呢),因此,我第一次想到父母究竟像個什麼模樣,完全是根據他們的墓碑胡亂揣測出來的。看了父親墓碑上的字體,我就有了個稀奇古怪的想法,認定他是個皮膚黝黑的矮胖子,長著一頭烏黑的鬈髮。再看看墓碑上「暨夫人喬治安娜」這幾個瘦骨嶙峋的字樣,便又得出一個孩子氣的結論,認為母親臉上一定長著雀斑,是個多病之身。父母的墳墓旁邊還有五塊菱形小石碑,每塊約有一英尺半長,整整齊齊列成一排,那就是我五個小兄弟的墓碑(在芸芸眾生謀求生存的戰鬥中,他們很早就一個個偃旗息鼓,撒手不幹了);見了這些石碑,我從此就有個不可動搖的看法,我相信這五個小兄弟出娘胎時一定都是仰面朝天、雙手插在褲袋裡的,而且一輩子也沒有把手拿出來過。
我們家鄉是一片沼澤地,附近有一條河;順河蜿蜒而下,到海不過二十英里。我第一次眺望這四周的景物、在腦海裡留下無比鮮明的印象,記得好像是在一個難忘的寒冬下午,傍晚時分。從那次起,我才弄明白:那蔓草叢生的淒涼所在是教堂公墓;本教區的已故居民斐理普·匹瑞普和他的妻子喬治安娜都已經死了,埋了;他們的嬰兒亞歷山大、巴梭羅繆、阿伯拉罕、托比亞斯和羅哲爾,也都死了,埋了;墓地對面那一大片黑壓壓的荒地就是沼地,沼地上堤壩縱橫,橫一個土墩,豎一道水閘,還有疏疏落落的牛群在吃草;沼地的那一邊,有一條落在地平線底下的鉛灰色線條,就是河流;遠處,那陣陣緊吹的急風有個老窩,就是大海;望著這片景色嚇得渾身發抖、抽抽噎噎哭哭啼啼的小東西,就是匹普。
靠近教堂門廊一邊的墓地裡,驀地跳出一個人來,大喝一聲:「別嚷嚷!你這個小鬼!不許作聲!要不然我就掐斷你的脖子!」
好一個可怕的人!穿一身灰色粗布衣服,腿上拴一副大鐵鐐。頭上也不戴個帽子,只裹著一塊破布,一雙鞋子破爛不堪。他剛在水裡泡過,滿頭滿臉都是爛泥,悶得他透不過氣來;兩條腿給亂石堆子絆得一瘸一拐,給碎石片劃出一條條創痕,給蕁麻戳得疼痛難挨,給荊棘扯得皮開肉裂;走起來高一腳低一腳,一邊走一邊抖,又瞪眼又咆哮。他趕過來,一手抓住我的下巴,一口牙齒捉對兒廝打。
我嚇得求他饒命:「別掐斷我的脖子,求您千萬別這樣,大爺!」
那人說:「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快說!」
「我叫匹普,大爺!」
那人瞪了我一眼,說:「再說一遍,說得清楚些!」
「匹普、匹普,大爺。」
那人說:「你住在哪裡?指給我看!」
我指著河邊平地上我們住的那座村莊——離教堂大約有一英里多路,周圍是一大片赤楊林子和禿頂樹。
那人朝我望了一眼,便把我頭朝地腳朝天翻了過來,把我口袋裡所有的東西都倒在地上。其實口袋裡除了一塊麵包,什麼都沒有。等到教堂恢復了本來面目(那人手腳快,勁頭猛,剛才一下子就把整座教堂在我面前翻了個身,只見教堂的塔尖倒踩在我的腳下)——言歸正傳,等到教堂恢復了本來面目,他便把我抱到一塊高高的墓碑上,讓我坐在上面直打哆嗦,自己卻拿起那塊麵包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他吃完麵包,舔舔嘴唇,說:「你這個小王八蛋的臉蛋長得倒肥啊!」
拿我的年齡來說,我當時的身材也算矮了,體質也不結實,可是說我臉蛋長得肥,我倒認為他沒有說錯。
那人又晃了一下腦袋,嚇唬我說:「我要是吃不了你的臉蛋才怪呢!我要是不想吃你才怪呢!」
我連忙懇求他千萬別吃我的臉蛋;說著便緊緊抓住屁股下的那塊墓碑,一來因為怕摔下來,二來為了把眼淚忍住。
那人說:「喂,你娘在哪兒?」
我說:「就在那兒,大爺!」
他大吃一驚,拔腳就跑,跑了沒幾步又站住了,回過頭來瞧了瞧。
我膽怯心虛地向他解釋:「大爺,就在那兒!你瞧『 喬治安娜』那幾個字。那就是我娘。」
他這才跑了回來,說:「噢!那麼你爹也跟你娘葬在一塊兒嘍?」
我說:「不錯,大爺。他也葬在那裡,喏,『本教區的已故居民』。」
他若有所思地低聲說:「哈哈!那麼你跟誰在一起過活呢?——我是說,假如我饒你一命,你跟誰在一起過活呢?不過要不要饒你的命我還沒有打定主意呢。」
「跟著我姊姊葛吉瑞大嫂過活,大爺。她就是鐵匠喬·葛吉瑞的老婆,大爺。」
他說:「呃!鐵匠?」說著就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腿。
一會兒看看自己的腿,一會兒看看我,陰沉沉地來回看了幾趟,他這才走到我坐的墓碑跟前,抓住我的兩個肩膀,把我的身子盡量向後按下去,一雙眼睛炯炯逼人地盯住了我的兩眼,我的兩眼卻只有無可奈何地仰望著他的分。
他說:「你聽著!擺在眼前的問題是,要不要讓你活命。我問你,你知道什麼叫銼嗎?」
「知道,大爺。」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吃的?」
「知道,大爺。」
他問一句,就把我的身子再往後按一下,好叫我越發感到走投無路、死在眼前。
「去替我弄把銼來。」又把我往後一按。「還得替我弄點吃的來。」又把我往後一按。「兩樣東西少不得一樣。」又把我往後一按。「要不然,我非得把你的心肝挖出來吃了不可。」又把我往後一按。
這可嚇破了我的膽,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雙手不由得緊緊抓住了他。我說:「大爺,請您行行好,讓我直起身子來,免得噁心反胃,聽您的吩咐也可以聽得更清楚些。」
他乾脆鬆開手把我一推,讓我一個倒栽蔥滾下地來,那股勢頭也真猛極了,我簡直覺得整個教堂一躍而起,跳得比屋頂上的風信雞還要高。過了一會兒,他才抓著我的兩條手臂,扶我在墓碑上重新坐好,繼續說些嚇人的話:
「明天一大早,替我送銼和吃的來。送到那邊古炮臺前交給我。假如你能辦到,不走漏一點風聲,也不露出一點形跡,不叫人知道你看到了我這麼個人,壓根就不提看到過這個那個,我就饒你一條命。假如辦不到,不依我的話做,哪怕走漏了芝麻綠豆那麼大一點風聲,當心我挖出你的心肝來烤熟了吃。你大概只當我只有一個人吧;老實告訴你,我可不止一個人。我還有個小夥伴躲在身邊;你別嫌我凶——跟那個小夥伴比起來,我還慈悲得很呢。我在這裡和你說話,那小子句句聽得清楚。他還有一套獨特的法術,專會捉小孩子,挖小孩子的心吃,挖小孩子的肝吃。哪個小孩也休想躲得過那個小子。哪怕你鎖好房門,暖暖和和睡在床上,鑽在被窩裡,用被窩蒙住頭,自以為安安穩穩,那個小子也會悄悄爬到你床上,扒開你的胸膛。我剛剛費了好大的勁,才攔住了他,沒讓他來傷害你。說不定他早晚還是要來挖你的心肝,看牢他可真不容易呢。喂,你怎麼說啊?」
我說我一定替他弄把銼來;吃的嘛,只要能找到什麼殘羹剩飯,好歹都給他捎來,明天一大早就送到炮臺那邊交給他。
「你得發誓:如果做不到,雷公打死你!」
我照著他的話發了誓,他這才把我抱下來。
他接下去又說:「你聽著!別忘了你答應做的事!也別忘了那個小子!記住了,就回家去吧!」
我嚇得話也說不上口:「晚——晚——晚安,大爺!」
「得了吧,得了吧!」說著,掃視了一下那一大片又冷又溼的沼地。「我真恨不得能變隻青蛙。要不然,變條泥鰍也好!」
一邊說,一邊用兩條手臂緊緊摟住那瑟瑟發抖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朝著那堵矮矮的教堂圍牆走去,一路上把身子抱得那麼緊,好像只要一鬆手就要脫骱鬆榫似的。看他在那一大片草長蒿深、荊蔓縈繞的墳墩裡躲躲閃閃地揀著路走,我幼稚的心靈還以為他是害怕那些死人從墳墓裡悄悄伸出手來、揪住他的腳踝拖他進去呢。
他走到那堵矮矮的教堂圍牆跟前,翻過牆頭——看那姿勢,簡直就像兩條腿已經凍僵了、麻木了一樣;過了牆頭,又掉轉臉來瞄了瞄我。我一等他重新轉過臉去,就連忙拚命朝家裡跑,哪裡還能憐惜兩條腿。過一會兒,我回頭看,只見他已又邁步向河邊走去,依舊兩條手臂緊緊抱著身子,拖著兩條疼痛的腿,在那一塊塊大石頭之間揀著路走——這些大石頭,原是擱在沼地上準備下大雨或是發大水的日子當作墊腳石用的。
我停下來目送著他的背影。這時候,我眼前的沼澤地已只是一條又長又黑的地平線;河流也成了一條地平線,只是不及那一條寬,也不及那一條黑;天空似乎成了一大條用血紅色長線條和濃黑色長線條交織起來的帶子。縱目四望,影影綽綽看見河邊有兩個黑乎乎的東西直挺挺地豎立在那裡:一個是為船上人指點航向的燈塔——這東西近看時可真難看,就像個散了箍的桶,桶底朝天撐在木杆上;另外一個東西就是絞刑架,上面還懸著一截鏈條,早先用來拴過一個海盜。這人一瘸一拐地正向著絞刑架走去,彷彿是那個海盜復活了,剛才下了絞刑架,現在又回去重新吊上。胡思亂想,不禁想得害怕起來;再一看地裡的牛也都仰起頭來,圓睜著眼睛盯住他的背影,我心裡想:莫非這些牲口也都和我一樣感覺?我就拚命的四下尋找那個凶神惡煞似的小子,可是連個影子也沒看到。這一下我又著了慌,於是拔腿就跑,氣也不歇地趕回家去。
第二章 偷竊
我的姊姊,也就是喬·葛吉瑞大嫂,要比我大二十多歲。我是由她「一手」帶大的;不光是她自己老愛拿這件事自讚自誇,連街坊鄰舍也都這樣誇她讚她。那時候,我怎麼也弄不明白這「一手」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她的手生來又粗又笨,動不動就要啪的一下落到她丈夫和我的身上,我就想:大概喬·葛吉瑞和我兩個人都是她「一手」打大的吧。
我姊姊的模樣長得並不好看,我總是有這麼一個印象:喬·葛吉瑞竟會娶上她,一定也是她「一手」創造的傑作。喬倒是個白皮膚的男子,臉皮光潔,淡黃色的兩鬢是鬈曲的,藍色的眼瞳淡得似乎和眼白快要融成一體,難以分辨。脾氣柔順,心地善良,性情溫婉,待人隨和,兼帶幾分傻氣,真是個可愛的人。很有幾分像赫丘利斯,有他那份力氣,也有他那點毛病。
至於我的姊姊喬大嫂,頭髮和眼睛都生得烏黑,皮膚紅得特別刺眼,我有時禁不住懷疑:莫不是她洗臉擦身用的不是肥皂,而是肉豆蔻?她個兒長得高,骨骼也大,一條粗布圍裙幾乎成天不離身,挽兩個活結繫在背後,胸口圍一塊無比堅實的胸兜,那上面別滿了大大小小的針。她這樣成天圍裙不離身,一則顯示自己治家的豐功偉績,二則當作責罵喬的資本。其實我既看不出她有什麼理由要繫圍裙,也不明白她繫上以後,又有什麼必要成天不解下來。
喬的打鐵間設在我們家的隔壁,我們家住的是一所木頭房子,那時候我們村裡的住宅十之八九都是木頭房子。那天從教堂公墓趕到家裡,打鐵間已經關了門,喬獨自一人坐在廚房裡。喬和我原是一對同樣挨苦受氣的難兄難弟,彼此推心置腹;我拔開門閂、探頭朝裡面一看,見他正坐在對面火爐邊上,他一看見我,連忙給我偷偷送了個信兒:
「匹普,喬大嫂出去找你找了十多次了。剛才又出去了,二十次也有了。」
「是嗎?」
喬說:「誰騙你?匹普;出去事小,她還隨身帶了那根抓癢棍呢,你看糟不糟?」
一聽到這個掃興的消息,急得我盡扭著背心上僅剩的那一顆鈕扣,垂頭喪氣得什麼似的直瞪著爐火。所謂「抓癢棍」,原是一根纏著蠟線的棍子,在我身上橫抓豎搔,早就給磨撞得精光滑溜了。
喬說:「她在家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後來就拿起抓癢棍,暴跳如雷,奔了出去。我一點也不冤枉她。」喬說著,慢吞吞地拿起撥火棍,在爐格中間捅捅火灰,眼睛瞧著爐火,又找補上一句:「她可真是暴跳如雷呢,匹普。」
我一向把喬也看作一個孩子,年紀雖然比我大些,身分卻和我一樣,因此我便問他道:「喬,她出去很久了嗎?」
喬抬頭看看牆上的自鳴鐘,說:「匹普,她最後一次暴跳如雷似的奔出去,大概有五分鐘了。啊!她回來了!老朋友,快躲到門背後去,用大毛巾遮一遮。」
我照著他的話做去。我姊姊——就是說,喬大嫂,猛地一下推得屋門大開,發覺有個什麼東西擋在門後,知道其中定有蹊蹺,便拿起抓癢棍來探查探查究竟是怎麼回事。一看是我,便一把把我拎起來扔到喬跟前。他們夫婦倆把我當飛鏢,一個扔一個接,說起來也不是這一遭了。喬也不管怎麼說,總是樂樂意意地把我接住,當下他就把我送到爐子前面,悄聲屏息地拿他那條大粗腿當作一堵牆,護著我。
喬大嫂跺著腳,說:「你這個小畜生去哪裡去了?幹什麼去了?惹我氣,惹我急,惹我惦記,累得我命也沒有了!你還不趕快給我招出來!真要我動手把你從角落裡揪出來,哪怕你變成五十個匹普、他變成五百個葛吉瑞,也休想招架得住!」
我坐在腳凳上哭哭啼啼,揉著痛處說:「我不過到教堂公墓裡去走了一遭。」
我姊姊接腔說:「到公墓裡去走一遭!要不是我,你早就進了墳墓,一輩子待在那邊啦。可知道是誰把你一手帶大的?」
我連忙說:「是你。」
姊姊咆哮道:「我倒要問問你:我幹嘛要把你拉拔大?」
我抽抽噎噎地說:「不知道。」
姊姊說:「不知道?我再也不會做這種傻事了!你不知道我可知道!老實說,自從你出了世,我這條圍裙就沒有離過身。嫁給一個鐵匠,又是嫁給葛吉瑞這麼一個鐵匠,已經是倒夠了楣,偏偏還要我給你當老娘!」
我悶悶不樂,直瞪著爐火,把她盤問我的話都丟到腦後,一心只想著沼地上那個戴著腳鐐的逃犯、那個神出鬼沒的小子,還想到我自己立下的可怕誓言——我非得做一次小偷不可,在我這個寄身之所為逃犯偷銼、偷吃的。因為,爐子裡的火焰好像存心和我過不去,把這一切統統映現在我眼前。
喬大嫂「哈哈」冷笑一聲,把抓癢棍放回原處,說:「好一個公墓!你們兩個公墓長公墓短,倒是說對啦!」其實我們兩人當中有一個根本沒提過公墓。「你們兩個一唱一和,要不了多久就會把我逼進墳墓,哎,那時候,沒有了我,看你們這一對寶——寶——寶貨怎麼辦!」
說著,就去張羅茶具;於是喬連忙從大腿底下偷偷瞥了我一眼,彷彿心裡在暗暗打量:我和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萬一這種不祥的預言成了事實,我們兩個究竟會成為怎樣一對寶貨?然後他就坐在那裡摸摸自己右邊的淡黃色鬈髮和頰鬚,淡藍色的眼睛東望西瞧,喬大嫂走到哪裡,他的目光也跟到哪裡——他遇到煩心的事沒有一次不是這副模樣的。
姊姊為我們切麵包、塗黃油,自有她一套一成不變的精明辦法。先用左手把原塊麵包壓在胸兜上,於是總難免有根把別針縫針什麼的鑽進麵包,再由麵包鑽進我們嘴裡。然後她在餐刀上抹一點黃油(當然不會太多),塗在麵包上,那架勢活像個藥劑師做膏藥——把刀子拿在她手裡順塗反抹,靈活自如,薄薄一層黃油刮得平平勻勻,把麵包皮的邊邊角角都抹到了。接著又把刀子在「膏藥」邊上抹得一乾二淨,從原塊麵包上切下厚厚的一圈;圓圈還連在上面沒有切斷,馬上又是一刀把圓圈一切為兩,一份給喬,一份給我。
這一回我雖然餓,一份麵包拿到手卻不敢吃。心裡盤算,一定要留下點吃的,準備明天給那個可怕的傢伙吃,還得留一些給他的夥伴,也就是說,給他那個更加可怕的小夥子。我不是不知道,喬大嫂管理家務十分嚴格,很可能翻遍食櫥也找不到一點東西。因此我決定把自己這塊黃油麵包藏在褲腳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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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改編成電影、電視劇和舞臺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