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論 | 誠品線上

L'Erotisme

作者 Georges Bataille
出版社 聯經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情色論:情色是無言的、情色是孤寂的。所謂情色,可說是對生命的肯定,至死方休。情色所有作用的目的在於直搗生命最內部的核心處,直至令人停止心跳。戰爭並非君王或某一民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情色是無言的、情色是孤寂的。所謂情色,可說是對生命的肯定,至死方休。情色所有作用的目的在於直搗生命最內部的核心處,直至令人停止心跳。人異於禽獸者幾兮?在從動物進化到人類的過程展中,性與死亡為何成為人類文明所特有的兩大禁忌?亂倫禁忌是否真是出自優生學的考量?婚姻與交換女人/禮物又有何人類學上的關聯?性是否等同情色?性、暴力、與死亡為何老是糾纏不清?男人為何偏愛美女?什麼是脫「俗」入「聖」的情色?18世紀法國薩德侯爵驚世駭俗的情色作品有何意義?喬治‧巴代伊的重要論述《情色論》,從人類勞動史與宗教史的角度切入,企圖從禁忌與踰越的辯證中建構出一套情色理論,可算是巴代伊一生思想的縮影。對作者而言,情色絕非如一般所想像,是個輕浮議題;相反地,情色所涉及的是生命存在的核心課題,是對存在巔峰的探索。我們想要誠實面對人生在世的根本問題,就必須正視情色的赤裸真相。情色是巴代伊對人生關鍵時刻、態度的寫照。就其狹義意義而言,情色是人類性禁忌下的產物,是人類面對性禁忌的踰越舉動。廣義而言,情色則代表著人類踰越其先天存在侷限與後天人為禁忌、脫「俗」入「聖」、不斷探索生命各種可能、追求極致(內在與外在,甚至與死亡息息相關)經驗的企圖;這也是為何巴代伊說情色是對生命「至死方休」的探索、肯定。一言以蔽之,身為文明人的你/妳如果對性感興趣,為慾求不滿所困擾,對極致經驗有所好奇,對性禁忌的踰越/愉悅有著憧憬,卻又對情色再現作品中性、暴力、死亡「三位一體」的現象感到迷惑,亟思超脫一己自我的侷限、探索存在的顛峰,一窺生命的赤裸真相,《情色論》將為你/妳揭開其神秘面紗。巴代伊是有史以來首位以嚴肅的態度有系統地探討情色議題的思想家。他一生的作品涵蓋層面相當廣泛;除了小說、詩歌、電影劇本的創作外,也發表文學與藝術評論、討論神祕宗教哲學、社會學的論文、甚至還出版過與經濟學、徽章學相關的專論,但他的終極關懷卻非「情色」莫屬。這種以情色為代表的異質論述可說上承自薩德「踰越寫作」的傳統。《情色論》是巴代伊的代表作之一,全書展現了情色在巴代伊整個思想體系脫「俗」入「聖」的獨特觀點,因為對他而言,情色絕非是個輕浮議題;相反的,情色所涉及的是生命存在的核心課題,是對存在巔峰的探索,具有深刻的人生意涵。在不同場合中,巴代伊雖曾以「異質學」、「排泄學」、「神聖社會學」、「內在經驗」等不同用語指涉其思想,但在晚年則宣稱其所有作品可以「情色」一詞涵蓋、代表。《情色論》從人類勞動史與宗教史的角度深入地切入,企圖從禁忌與踰越的辯證中建構出一套情色理論。在巴代伊的眼中,性與死亡跟獻祭、節慶一樣,迥異於以工作為取向、著眼於累積的理性「世俗」生活,是屬於著重花費、消耗的非理性「神聖」時刻。因此,性與死亡成為巴代伊在討論情色時所一再出現的子題。對巴代伊而言,情色是人類存在中許多看似矛盾,實則不斷辯證,甚至相依相存現象--生與死、禁忌與踰越、世俗與神聖--的最佳注腳。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喬治‧巴代伊(Georges Bataille, 1897-1962)喬治‧巴代伊,他是一位怪才。在熱鬧的巴黎文化界,他的路數獨特,被譽為法國「過度與踰越哲學家」(philosophe de l’excès et la transgression),是解構主義、後結構主義、後現代主義等當代思潮的先驅。他的異類思想啟發了傅柯、德希達、羅蘭‧巴特、李歐塔、布希亞等後來的理論大師,影響力之鉅,可見一斑。其作品如今不但已成為另類行動者的靈感來源,而且是將極端脫軌的行徑合理化之重要理論根據。其思想中如「踰越」(la transgression)、「耗費」(la dépense)、「過度」(l’excès)、「異質學」(hétérologie)等顛覆性觀念,紛紛被以批判傳統為己志的學者所散播、挪用。他的思想比前衛更前衛,通過作品顛覆主體性,建構異質文化史、也創作爭議性的情色「極限文本」。然而,儘管涉獵廣泛、思想博雜,巴代伊一生的終極關懷卻非「情色」莫屬,而他更是有史以來首位以嚴肅的態度有系統地探討情色的思想家。■譯者簡介賴守正賴守正,美國西北大學比較文學與理論博士,國立台灣師範大學英語系教授。曾任台師大翻譯研究所所長,現任歐洲文化與觀光研究所所長兼法語中心主任。研究與講授西洋情色文學多年,是國內極少數研究情色文學的學者之一,曾發表相關的中英文專書輿論文多篇,並譯有《西洋情色文學史》(麥田,2003)等書。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譯注者序 性、暴力、與死亡的禁忌與踰越辯證:巴代伊論情色∕賴守正巴代伊年代記事表原作者序前言第一部禁忌與踰越第一章 內在經驗中的情色第二章 關於死亡的禁忌第三章 關於繁殖的禁忌第四章 繁殖與死亡的親密關係第五章 踰越第六章 殺人、狩獵、戰爭第七章 殺人與獻祭第八章 從宗教獻祭到情色第九章 性的滿盈與死亡第十章 婚姻與集體性狂歡中的踰越第十一章 基督宗教第十二章 慾望的對象:賣淫第十三章 美貌第二部情色的個案研究研究一 金賽性學報告、黑道份子、工作研究二 薩德作品中的主宰者研究三 薩德與正常人研究四 亂倫的謎團研究五 神祕主義與好色研究六 聖潔、情色與孤獨研究七 《愛德華妲夫人》序言結語 索引

商品規格

書名 / 情色論
作者 / Georges Bataille
簡介 / 情色論:情色是無言的、情色是孤寂的。所謂情色,可說是對生命的肯定,至死方休。情色所有作用的目的在於直搗生命最內部的核心處,直至令人停止心跳。戰爭並非君王或某一民
出版社 / 聯經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570839821
ISBN10 / 9570839821
EAN / 9789570839821
誠品26碼 / 2680684505008
頁數 / 328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X14.8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內文 : 第九章 性的滿盈與死亡(節錄)

被視為是種成長模式的繁殖活動

整體而言,情色是對禁忌規範的破壞,是人類特有的活動。雖然人類脫離野獸之後才有情色,但獸性還是情色的基礎。對此一獸性基礎,人類雖感到驚恐並企圖迴避,但同時卻又加以保存。獸性在情色中獲得妥善保存,以至於「動物性」或「獸性」一詞往往被與情色聯想。將對性禁忌的踰越形容為「回歸自然」(以動物為代表)並不妥當。然而,禁忌所反對的行為類似動物的行為。性行為總是被與情色聯想,肉體性行為與情色的關係就像大腦跟思想的關係:身體仍是思想的客觀基礎。如果我們想以相對客觀的角度觀察情色的內在經驗,除了相關資料外,我們尚須考量動物的性功能,甚至還要予以特別重視。事實上,動物的性功能有助於我們瞭解內在經驗。

既然如此,為了進入內在經驗,我們現在先談談物質條件。

在客觀現實層面上,除非性無能,生命總是動員了過多的精力,必須予以消耗。這些過多精力實際上透過整體成長所需的消耗或單純的遺失加以排除。由此看來,性基本上有其曖昧的面向:即使是不以生殖為目的的性活動,原則上還是種成長活動。整體而言,性腺呈現增長趨勢。為了更瞭解相關活動,我們必須回到分裂生殖這項最簡單的繁殖行為。分裂生殖的有機體成長到一定的程度會一分為二:原來的A細胞分裂成A1與A2。此過程與A細胞的成長有關,因為與A原先所處的狀態相較之下,A1與A2代表著A細胞的成長。

值得注意的是,A1雖然與A2有異,但兩者與A均無不同。A的某些部份繼續存在A1中,某些部份則繼續存在A2中。我稍後會再回來討論分裂生殖這種使成長有機體的一致性遭到質疑之令人不安的特質。目前我想強調的是:繁殖只是成長的形式之一。這點從個體的加倍繁衍可看得很清楚;而個體的加倍繁衍又是性行為最明顯的結果。不過人類透過性行為的繁殖只不過是原始分裂生殖、無性生殖圈的一個面貌。跟個別有機體的所有細胞一樣,人類性腺本身也是分裂生殖。根本上,所有生命的結合都會成長。成長到滿盈的地步時,它就會開始分裂;但是成長(滿盈)是分裂的條件。在生物界,我們稱此分裂為繁殖。



整體的成長與個別的貢獻

客觀而言,如果我們做愛,牽涉到的是繁殖的問題。

因此,按照我先前的說法,這也就是成長的問題。不過,這不是我們的成長。無論是性交或分裂生殖都無法確保正在繁殖(不管是透過性交或是更簡單的分裂)的生命自身的成長。繁殖所帶來的是非個人的成長。

我先前所提有關耗損與成長的基本對立,在某種情況下也可看作是非個人的成長(而非單純的損失)與個人成長之間的對立。只有不涉及任何改變的成長才算是基本的、自私的成長。如果此一成長有利於個人或超越個人的整體的話,這就不再是成長而是貢獻(don)。對貢獻者而言,做出貢獻是對自己所有的損失。貢獻者終將重新找到自我,不過首先他必須付出。為了整體的獲利,他必須幾乎全盤放棄自我的成長。



無性繁殖與有性繁殖中的死亡與接續

首先我們必須仔細思索分裂所引發的問題。

在無性的有機體A內部原先已有接續。

當A1與A2出現時,此接續並未立刻被排除。知道此接續是一開始或到了危機結束時才消失並不重要,但的確有段暫停時間。

在這段期間,尚未成為A1的部份仍與A2有所連貫,但整個細胞的滿盈威脅著此一接續。細胞的滿盈導致其生命開始逐漸轉變、乃至分裂;但是在它轉變、分裂的關鍵時刻,即將彼此對立的兩個生命在此時尚未有所差異。此一分裂危機來自於滿盈:尚未分裂、而是處於模稜曖昧的狀態。生命達到滿盈時,便由原先的休憩平靜狀態變成暴力騷動。此一混亂、騷動侵襲整個連貫的生命。起初在連貫狀態中引發的騷動暴力召喚了分裂的暴力,因而導致了不連貫。兩個不同個體完成分裂後再度恢復平靜。

這些導致一個、兩個新生命誕生危機的細胞滿盈,與導致性繁殖危機的男女性器官滿盈相較之下,可說相當簡單、基本。

不過,兩種危機本質上有些相同點。首先,兩者都起源於滿盈洋溢。其次,兩者均與繁殖者和被繁殖者的全體生命成長有關。最後,兩者皆涉及個體的消失。

分裂的細胞不會死亡是個錯誤的觀念。事實上,A細胞並未能在A1或A2中倖存下來;A1與A或A2都不同。嚴格說來,A細胞在分裂過程中已不復存在,A細胞已然消失,A細胞已經死亡。它沒留下任何痕跡,也沒有任何遺骸;但它的確死了。細胞的滿盈在創造中死亡、在危機解除中結束;但從中卻也出現了新生命(A1與A2)的接續。原先唯一的存在現在則隱藏於兩個不同的個體。

兩種不同繁殖方式最後這項共同點至為重要。

在這兩種實例中,最後都顯現出生命的全盤連貫。(客觀而論,此一連貫是透過繁殖的過程,由一個生命賦予另一個生命,由個別生命賦予全體其他生命)。但是,每次當深層連貫出現時,消除個別不連貫的死亡總會現身。無性生殖死亡的同時也避開了死亡:在無性生殖中,死亡的個體消失在死亡中;死亡變得複雜。從這層意義上看來,無性生殖是死亡的最後真相:死亡宣告所有生命(與存在)根本的不連貫性。只有不連貫的生命才會死亡;而死亡也揭露不連貫的謊言。



回到內在經驗

在有性生殖中,生命的不連貫比較沒那麼脆弱。不連貫的生命死亡後並未完全從人間蒸發,他還留下了甚至可以永久保存的遺骸。骨骸可以保存數百萬年之久。最高層的有性生物企圖、甚至應該相信自己的不連貫生命是不朽的。儘管他的大部份組成份子會腐爛,但由於受到某些殘存部位的誤導,他視自己的「靈魂」、其不連貫為最深層的真相。由於骨骼的持久性,他甚至幻想著「肉體的復活」。在「最後的審判」時這些骨骼會再度組合,而復活的肉體會召喚靈魂歸位。在此外在條件的誇大發展中,有性生殖中同樣基本的連貫卻消失了:遺傳細胞分裂,但從分裂出的細胞中仍能客觀地掌握原先的一致。在分裂生殖中,基本的連貫總是很明顯的。

在生物連貫與不連貫的層面上,有性生殖唯一的新事實是兩個微小個體細胞——精子與卵子——的結合。不過,此一結合透露出基本的連貫:從中一度消失的連貫可被重新找回。有性生命的不連貫本質使得整個世界顯得相當沉重。每個孤獨生命之間的隔閡更是建立在可怕的基礎上:對死亡與痛苦的焦慮賦予了這道隔閡之牆監獄城牆所特有的厚重、憂鬱與敵意。不過在此憂鬱世界內,在受孕中仍可以重新找回失去的連貫。最簡單生命表面上的不連貫若非圈套的話,此一受孕結合將無法想像。

只有複雜生物的不連貫在剛開始時不可觸犯。我們似乎無法想像他們的不連貫被化約成單一或分裂成雙(「遭受質疑」)。動物發情時的滿盈洋溢是其孤獨的關鍵時刻。在此關頭,對死亡與痛苦的恐懼早已被置諸腦後。在此關頭,同物種之間的相對連貫感遽然竄升。此種感覺一向隱身幕後,與表面上的不連貫形成一種不嚴重的對立。奇怪的是,在同性生物中,情況就不完全一樣。原則上,似乎只有次要的差異才能彰顯出其深層的相同點。同樣地,只有在事物已經逝去時,相關的失落感才特別強烈。性別的差異在強化同物種間模糊的連貫感的同時,似乎又予以背叛、傷害。在如此檢視客觀的資料後,我們也許不應該將動物的反應與人類的內在經驗相提並論。科學的觀點很簡單:動物的反應是由生理事實所決定。的確,對於觀察者而言,物種的相似是生理的事實;性別的差異也是另一個生理現象。但是經由差異凸顯出其相似處則是奠基於內在經驗。我所能做的就是順便強調此一轉變。這是本書的特點。我相信以人為對象的研究在許多地方被迫做此轉變。科學研究將主觀經驗降到最低點;我則有系統地將客觀知識減到最少。事實上,當我提出有關繁殖的科學資料時,無非是私下企圖加以轉換。我知道自己無從得知動物的內在經驗,更不用說是微生物的內在經驗;我也無法妄加臆測。但微生物跟複雜生物一樣內部具有經驗:從存在本身(l’existence en soi)過渡到為自己存在(l’existence pour soi)並非複雜生物或人類所獨具的本能。甚至連比微生物更低等的惰性粒子都具有此一為自己存在的本能。我喜愛稱此一為自己存在為內部經驗或內在經驗,雖說這些名稱沒有一個真正令人滿意。從定義上,此一我無法擁有、也無法臆測的內在經驗基本上意味著自我的感覺(sentiment de soi)。此一基本感覺並非自我的意識(conscience de soi)。自我的意識是由對客體的意識所引起,這點只有人類才明顯具有。但是自我的感覺必然因不連貫個體自我隔離的程度而有所變化。此自我隔離程度的大小,根據客觀不連貫的機會而定,與連貫的機會成反比。這與想像的界線是否堅定、穩固有關;但是自我的感覺則依隔離的程度而變。對隔離而言,性交是項危機。我們從外瞭解性行為;但我們知道它弱化了自我的感覺,對自我的感覺起了質疑。我所說的危機,指的是客觀所知事件的內在效果。就客觀所知,此一危機會造成根本的內在改變。



有性生殖的客觀事實

此項危機的客觀基礎是滿盈。在無性生殖中,這點從一開始就出現。細胞會成長:成長決定繁殖以及之後的分裂;成長會決定此一滿盈個體的死亡。在有性生物中,情況就沒那麼清楚。不過精力滿盈洋溢仍然是性器官展開行動的基礎。而且,跟較為簡化的生物一樣,此一滿盈洋溢會操控死亡。

精力的滿盈洋溢並未直接造成死亡。一般而言,有性生物經歷精力的滿盈洋溢、甚至是此洋溢所導致的過度行為,但仍能免於一死。只有在極罕見的例子中,死亡才是性交危機的結果。不過,我們必須指出,這少數案例的意義重大,以致性交高潮痙攣後的虛脫被稱為「小死」(la petite mort)。對人類而言,死亡永遠象徵著波濤洶湧後的退潮,不過這不僅僅是遙遠的類比而已。我們永遠不應該忘記生物的繁殖與死亡緊緊相扣。父母親在子女出生後還繼續活著,不過此一倖存只是暫時的延緩。他們得以繼續活著,部份原因是因為新的生命需要幫助;但是新生命的誕生擔保其父母生命的殞落。有性生命的誕生即使沒有導致父母的立刻暴斃,但其死亡乃是遲早的事。

滿盈洋溢的後果必然是死亡,只有停滯狀態可以維持生命的不連貫(與其隔離)。對於任何企圖推翻隔離個體的障礙的行動而言,生命的不連貫是項挑戰。對生命──生命的行動──這些障礙也許暫時有其必要;因為少了這些區隔,任何複雜、有效的機制都不可能存在。但是生命是種行動,而生命中的點點滴滴都受此行動的影響。無性生物死於自我的發展、自身的行動。對於自己滿盈洋溢、蠢蠢欲動的精力,有性生物只能暫時抵抗。沒錯,有時他們因為己身力量的脆弱以及自我機制的崩潰而屈服;這點我們可以確定。生命不斷繁殖的唯一出路就是無以數計的死亡。一個可以靠人工方式延長壽命的世界將會是個夢魘,頂多將死亡時間稍微延緩罷了。歸根究柢,受到繁殖、滿盈洋溢生命所召喚的死神依舊會在盡頭等著我們。



兩個主、客觀基本面貌的比較

生命中繁殖與死亡息息相關一事無可否認有其客觀的一面;不過,就如我前面所提過,即使是最簡單的生命也確定有其內在的經驗。我們還是可以談論此基本經驗,雖然說我們與此經驗無法溝通。這是存在的危機:生命有受到危機考驗的內在經驗:生命在從連貫過渡到不連貫,或從不連貫過渡到連貫的過程中受到挑戰。我們承認,最基本的生物有自我的感覺、知道自己的限制。一旦這些限制遭到改變,此一基本感覺就受到侵襲,因而造成有此一生物的危機。

關於有性生殖,我已經說過,其客觀面向與分裂生殖最終是一致的。但是我們如果探討人類的情色經驗,似乎與這些客觀的基本資料有相當大的落差。人類情色中的滿盈尤其與生殖意識毫無關聯。原則上,我們的歡愉越是飽滿,越不會想到可能誕生的小孩。另一方面,最後痙攣之後的沮喪倒是讓我們預先嚐到了死亡的滋味。然而,死亡的焦慮或死亡本身與愉悅相較,卻是南轅北轍。我們如果意圖拉近繁殖的客觀事實與情色的內在經驗之間的距離,必須依賴其他因素。有一點是相當基本的:繁殖的客觀事實由內挑戰了自我的感覺、存在的感覺與孤獨生命對自我限制的感覺。繁殖挑戰了與自我的感覺必然息息相關的不連貫,因為自我的限制建立在不連貫之上。自我的感覺即使模糊不清,也還是不連貫生命的感覺。但是不連貫從來就不是絕對的。性愛時更是如此;性愛時,關於他人的感覺會超越自我的感覺,並引進與原初不連貫相反的可能連貫。性愛中的他人不斷地提供連貫的可能性;他人不斷地威脅要在不連貫個體所編織的無痕大衣中戳出破洞。在動物生命舞台中,其他動物、其他同類不斷出現在後台。牠們構成中立、也許是很基本的背景,但此背景在性交期間卻會產生關鍵的轉變。此時,其他動物並未以正面形象出現,而是被負面地與滿盈洋溢的動亂暴力聯想在一起。每個生命都為他人的自我否定出了力。不過,此一否定並非承認對方為伴侶。吸引彼此的似乎不是同類的近似,而是他人的滿盈洋溢。一人的暴力與他人的暴力相遇:雙方均有一股超越自我(超越個別不連貫)的內在衝動。雙方的交集在性高潮時(女性較為緩慢,但男性有時則迅如閃電)超越自我。動物交尾時並非是兩個不連貫個體結合短暫構成連貫;牠們之間並沒有真正的結合。這只是兩個被先天的性交本能以暴力湊合的個體,彼此分享此一令牠們瘋狂(超越自我)的危機。這兩個生命同時向連貫開展。但是在其模糊意識中,沒有任何東西殘存下來:危機一結束,彼此的不連貫依然故我。這是個最強烈但同時卻也最微不足道的危機。



情色內在經驗的基本要素

在討論動物性經驗時,我擺脫了先前討論過、關於有性生殖的客觀事實。我企圖根據微生物的資料,找出一條穿越動物內在經驗的途徑。這樣做時我曾借助於我們人類的內在經驗,當然也瞭解動物缺乏意識。我確實未任意添油加醋。何況,我只點出明顯突出的事實。

但對於先前提出關於有性生殖的客觀事實,我並非從此棄置不用。

所有這一切在我們探討情色時會再度浮現。

談到人的生命,基本上指的是其內在經驗。我們所感知的外在現象最後皆被化約成內在經驗。據我看來,情色中從不連貫過渡到連貫的特質,在於對死亡的認知。在人類心靈中,對死亡的認知從一開始就將不連貫的中斷(與轉變到後來可能的連貫)與死亡連接在一起。這些我們從外所察覺的要素,如果事先沒有內部的經驗的話,將不具任何意義。此外,在死亡與滿盈洋溢有關這個客觀事實,與對死亡的內在認知所帶來的侷促不安之間,還有一大段距離。此一與性行為滿盈有關的侷促不安帶來深沉的虛脫。如果我事先沒能從外體認到其相同處,我如何能夠從滿盈與虛脫這個矛盾的經驗中,體會到人在死亡中超越了生命中──永遠是暫時的──個別不連貫?

情色一開始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精打細算、封閉的現狀被滿盈洋溢的脫序所動搖。動物的交媾引起同樣的滿盈脫序,但是並未遭遇抵抗或任何障礙。動物的脫序可以自由自在地沉溺於無邊的暴力中。在斷裂完成、狂暴洪潮平息後,孤獨再度閉鎖在不連貫的生命中。唯一能改變動物個別不連貫的是死亡。除非動物死亡,否則,脫序狀態一旦過去,其不連貫依然故我。相反地,性暴力在人類生命中割開一道傷口。這道傷口鮮少會自我痊癒,而必須加以縫合。而且如果沒時常焦慮地費心關注,此傷口還可能裂開。與性脫序相關的基本焦慮意味著死亡。此脫序暴力會在具死亡意識者身上,再度開展死亡所揭露的深淵。死亡暴力與性暴力的結合具有雙重意義。一方面,肉體越接近虛脫,其痙攣越是強烈;另一方面,身體的虛脫,只要時間許可,更有助於肉體的享樂。死亡的焦慮不見得有助於肉體享樂,但肉體享樂在死亡焦慮中卻更為激烈深刻。

情色活動不見得永遠具有如此公開、有害的一面;它也不一定造成如此的裂痕。但是私底下,此一裂痕卻是人類肉慾所特有、也是愉悅的動力。對死亡的害怕平時令我們摒住氣息,在高潮時刻則令我們窒息。

乍看之下,情色的原則似乎與此一弔詭的恐懼南轅北轍。情色源自於生殖器官的滿盈。此一危機起自我們身上的獸性衝動。但是這些器官並無法自由地發作失控。沒有經過意志的同意,它不可能發作。生殖器官的發作擾亂了人類效率與聲望所依賴的秩序體系。從性危機出現那一剎那,人的生命事實上就開始分裂,而其和諧也為之破碎。此時,肉體的滿盈生命與精神的抗拒相互衝突。光是表面的和諧還不夠:除了得到精神的同意與噤聲之外,肉體的痙攣還進一步要求精神的全面消失。對人生而言,這股肉體衝動非常陌生:只有當人生噤聲、銷聲匿跡時,它才能從人生中獲得解放。那些屈服於這股肉體衝動的人已不再是人類;他們已跟野獸一樣,受制於盲目暴力,且樂在盲目與遺忘中。唯有模糊籠統的禁忌反對此一暴力。我們對此暴力的認知並非來自外面的訊息,而是我們直覺它不符合基本人性的內在經驗。普遍的禁忌並沒有固定公式,因人、地、時空而異。基督神學所謂「肉體之罪」所要再現的,我們在許多極端的言論(例如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無效的公佈禁忌與對違反禁忌者隨機、前後矛盾的以暴制暴中都可看到。但只有我們在一般性行為中的經驗,以及此行為與社會所認可行為之間的扞格,讓我們體認到此行為有其非人性的面向。性器官的滿盈引發了人類異於平常的奇特行為。充血擾亂了生命所依賴的平衡。整個人突然發狂;我們對此並不陌生。但是如果一個對此現象毫無所悉的人,趁勢偷窺一位名媛貴婦發情的模樣,我們很容易想像他吃驚的程度。他可能會以為她生病了,病得像條發狂的狗。宛如這位高貴的名媛被發情的母狗附了身……。說她生病根本不足以形容。就在此刻,這位名媛死了。而她的死亡則讓母狗有機可乘;後者利用死者的銷聲匿跡,趁勢取而代之。趁死者銷聲匿跡的同時,母狗達到高潮,且因高潮而呻吟哀嚎。名媛的回神令母狗全身冰涼,結束了令牠迷失其中的享樂。性慾的解放並不見得像我所描述地這樣暴力,但我所描述的仍具有最初對立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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